这出戏演的是《墙头马上》,讲的是李千金与裴少俊的故事,俩人游园偶遇,私定终身,李千金被裴少俊藏匿在花园中整整七载,后被裴父发现,赶了出去,经过诸多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


    师折云知晓《墙头马上》歌颂了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精神,但他不懂主角二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认定对方的?


    所谓的一见钟情不就是见色起意么?


    待对方色衰,当真不会爱驰?


    他身侧的盛临泽倒是十分入戏,整个人的情绪随着剧情上下起伏。


    师折云百无聊赖,一面吃着糖人,一面暗暗观察着周遭诸人。


    果不其然,同他一样对《墙头马上》兴致缺缺的一个也无。


    演到李千金与裴少俊被迫分离的那一幕,盛临泽猛地扑入了师折云怀中,伤心得眼泪汪汪。


    师折云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冷酷了?在全场此起彼伏的哭声中格格不入。


    他修的不是无情道,无需斩断七情六欲,可他几乎没有七情六欲可言。


    盛临泽抹了抹眼泪,继而专注地看戏。


    待《墙头马上》落幕,盛临泽凝视着师折云道:“这是我第一次看戏,多谢折云陪我。”


    “不客气。”师折云站起身来,往演小厮的伶人铜锣里放了一小块碎银作为打赏。


    盛临泽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吃糖人,咬了一口后,歉然地道:“折云不喜欢看戏罢?”


    师折云直白地道:“嗯,不喜欢,本尊不觉得这戏有甚么可看的,亦不懂你为何如此感动?”


    “折云修的莫不是无情道罢?”盛临泽打趣了一句,又牵了师折云的手。


    师折云任由盛临泽牵着自己的手,但这回不同,盛临泽将五指嵌入了他的指缝。


    十指相扣听闻是非常亲密的行为。


    他的第一反应是将手抽出来,他却在瞧见盛临泽发红的眼尾后,改了主意。


    罢了,随盛临泽罢。


    盛临泽牵着师折云去买了桂花糖炒栗子,而后在旁边卖甜酒酿的摊子前坐了。


    他剥了一颗桂花糖炒栗子,喂予师折云,又剥了一颗给自己,才道:“这是我第一次吃桂花糖炒栗子,果真是香甜可口。”


    师折云指了指甜酒酿:“你亦是第一次吃甜酒酿么?”


    “嗯,折云是不是觉得我没吃过,没看过的东西太多了?”盛临泽舀了一勺甜酒酿送入口中,细细品尝着,少时,认真地道,“我第一次动心的对象便是折云。”


    师折云回应不了盛临泽的感情,遂默然无言。


    “不打紧,我虽然并不如何坚强,幸而亦不如何脆弱,折云不必顾忌我,直言便是。”盛临泽笑了笑,猜测道,“折云要说我动心与否同折云无关?”


    “本尊回报不了你同等的感情,本尊……”师折云抓了盛临泽的右手覆上了自己的心口,“本尊兴许缺少心肝罢。”


    “折云才不缺少心肝,并非所有人都须得有心悦之人。”盛临泽话锋一转,“折云这心脏跳得快得很,是因为我的缘故么?”


    师折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心脏确实较素日里跳得快了些,他思忖一番,正色道:“应当是因为你的缘故罢?”


    盛临泽面色一红,埋首吃了良久的甜酒酿,方才抬起首来:“我很是欢喜。”


    师折云顿了顿:“你太容易满足了。”


    “我才不容易满足。”盛临泽双目发亮,“其实,我……咳咳……”


    师折云料定盛临泽而今脑中俱是少儿不宜之事,意外地并不觉得不适。


    盛临泽心虚道:“咳咳……其实我是正人君子。”


    师折云可有可无地颔了颔首,便吃起了甜酒酿来。


    “我当真是正人君子。”盛临泽不知强调了几遍,然而,师折云并未再搭腔。


    一碗甜酒酿下肚,师折云直觉得自己的双耳要起茧子了,遂出声道:“对,你是正人君子。”


    盛临泽欢天喜地地道:“嗯,我是正人君子。”


    师折云莞尔道:“吃甜酒酿罢。”


    盛临泽三下五除二地将甜酒酿吃下,又忙着为师折云剥桂花糖炒栗子。


    这卖甜酒酿的摊子生意不差,故而,师折云提议道:“我们回客栈罢,勿要妨碍了摊主的营生。”


    盛临泽并未拒绝,与师折云一道回了客栈后,接着钻进了师折云房间,美名其曰帮师折云剥桂花糖炒栗子,实则是想与师折云多待一会儿。


    师折云并不发恼,盛临泽剥一颗桂花糖炒栗子便吃一颗。


    盛临泽瞧着烛火摇曳之下,一身白衣的师折云,不由怔住了。


    与此同时,他脑中一把嗓音乍然而起,叫嚣道:占有他,占有他,占有他……


    他的身体顿时不听使唤了,放下桂花糖炒栗子,进而一把扣住了师折云的腰身。


    师折云猝不及防,面色当即一沉:“松开。”


    盛临泽置若罔闻,利落地挑开了师折云的腰带。


    师折云急欲推开盛临泽,他的双手反而热情地勾住了盛临泽的后颈。


    盛临泽再度听得那把嗓音催促道:快些。


    不可!不可!不可!


    可是他的右手业已探入师折云的衣襟,抚上了精致的锁骨。


    以防自己发出可耻的声音,师折云抿紧了唇瓣,直直地望着盛临泽。


    盛临泽于心有愧,不敢与师折云对视。


    师折云被包裹于白衣之下的肌肤较白衣要白上几分,一寸一寸被剥落的白衣使得肌肤毫不设防,任君采撷。


    盛临泽低下首去,吻上了师折云的喉结。


    这喉结正剧烈的蠕动着,不断地敲打着他的唇瓣。


    他如若违背了师折云的意愿,师折云定会恨他入骨罢?


    师折云素来高高在上,或许连恨他都不屑?


    姑且不论师折云会如何对待他,他无法面对屈服于欲.念的自己。


    惟有禽兽才会被欲.念所操控,而他并不愿沦落为禽兽。


    松开!他拼命地告诉自己,松开!松开折云!


    心悦之人必须爱之珍之,而不是仗着对方反抗不得肆意折辱。


    他的一双手已是青筋毕露,关节处甚至发出了些微声响,他费尽气力,终是强迫自己为师折云拢住了衣衫,系上了腰带。


    师折云劫后余生,盯着盛临泽,艰难地道:“出去。”


    “对不住。”盛临泽落荒而逃。


    待回到自己的客房,他三度听得那把嗓音道:废物,孬种,连自己心悦之人都不敢碰。


    他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暗道:我究竟是怎么了?适才我如同被夺舍了似的。


    那厢,师折云自言自语地道:“那盛临泽是耐心告罄了?他先前所做的一切全数是做戏?又或者著者强加给他了什么设定?与我那些见不得人的情趣一般?”


    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倘使方才盛临泽并未悬崖勒马,他是否将珠胎暗结?


    他想象不出自己的肚子一点一点隆起的样子,收回思绪,转而将散落一地的桂花糖炒栗子拣了起来。


    他手上沾了桂花香,嗅了嗅,勾唇一笑。


    其实他甚是讨厌桂花,便是在一个桂花飘香的夜里,他正好端端地睡着,却被酩酊大醉的父亲从床榻上拖了下来,丢在冰冷的地上,又踢又踹,打了个半死。


    他掌心尚有一颗桂花糖炒栗子,他下意识地施力,直到掌心感受到了疼痛,桂花糖炒栗子却安然无恙。


    他的双手曾劈山分海,眼下竟连一颗小小的桂花糖炒栗子都奈何不得。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