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与师折云在客栈用早膳之际,师折云曾提及其早膳时而是山珍海味,时而是残羹冷炙,很是羡慕他有稀得不能再稀的稀粥喝。


    他猜想师折云与其父母并不和睦,岂料,何止是并不和睦,师折云对其父母简直是恨意滔天。


    他并不清楚师折云的来历,只知师折云并非出身于各大门派。


    其父母究竟是如何折磨师折云这个儿子的?


    为人父母者为何会舍得待骨肉相通,血脉相连的儿子不好?


    尤其是母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岂会不爱自己的儿子?


    倘使换作年幼的他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但他业已长大了,拜师尊所赐,他见识了人心的险恶,那之后,他又遭遇了诸多穷凶极恶之徒。


    为人父母前,首先是做人,连人都做不好的渣滓,大抵亦不会是慈母严父。


    一派风轻云淡的师折云教他心疼得不得了,他泪光盈盈,抬手抚摸着师折云的头顶心道:“折云,我在。”


    师折云顿时口中发甜,奇道:“你哭甚么?”


    “因为我心疼折云,折云这样好,该当被如珠似玉地宠爱长大才对。”盛临泽说着,愈发觉得心疼,不禁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师折云而哭泣。


    师折云的心脏霎时软得一塌糊涂,他柔声哄道:“莫要再哭了,你都这么大了,为何如此爱哭?”


    “嗯,我三百又二十一啦。”盛临泽眼泪汪汪,“一想到小小的折云过得不好,我便哭得停不下来。”


    “本尊记得你三百又二十一。”师折云用指尖轻轻地揩着盛临泽的泪痕,“早已是陈年旧事了,莫要再哭了。”


    盛临泽哽咽着道:“对,过去了,现下有我陪着折云,我绝不会教折云受委屈的。”


    “本尊知晓了。”师折云取了锦帕,却怎么都擦不干盛临泽的泪水。


    盛临泽哭得嗓子都哑了,仰望着师折云,指着自己的额头道:“亲亲,亲亲我便不哭了。”


    这是要挟么?


    师折云冷静地思考着。


    是又如何?


    他稍稍垂下首去,唇瓣覆上了盛临泽的额头。


    盛临泽当即止住了哭泣,目中一片水光潋滟。


    师折云瞧着盛临泽目中倒映出的自己,不由想到了烟雨蒙蒙的江南。


    他的家乡在江南,他的双亲俱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


    他的父亲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但每次父亲打他,都能将他打得皮开肉绽,痛不欲生;他的母亲表面上温柔贤淑,暗地里勾三搭四,他六岁那年,母亲丢下他与父亲,同情郎私奔了。


    当时的他更喜欢母亲,因为母亲至多对他冷嘲热讽,拿针扎他,甚少打他。


    他曾极度渴求父爱与母亲,他努力克制自己爱玩爱闹的天性,他日日挑灯夜读,以求金榜题名,光耀门楣,他对父母言听计从,他甚至曾在数九寒天,当父亲要打他时,自觉地脱尽衣衫,以便让父亲打得更爽快些;他亦曾帮母亲支走父亲,以便母亲能与情郎私会。


    然而,再多的努力都无济于事。


    当“元宝”被父亲活生生地打死后,他看着“元宝”的尸身,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没人疼,没人爱,没人要的孩子。


    现如今,他已不再渴求任何感情,盛临泽却出现了。


    盛临泽疼他,爱他,要他,盛临泽每日向他表白好几回,盛临泽只不过窥见了他幼年的一斑而泪如泉涌。


    他想他理当珍惜盛临泽。


    思及此,他的唇瓣蜿蜒而下,蹭过盛临泽的鼻子、人中,吻上了盛临泽的唇瓣。


    下一息,他从盛临泽唇上尝到了咸味。


    他已记不得自己具体有多久不曾哭过了,却原来,眼泪是这样的味道。


    盛临泽惊喜交加,睁大了双目,紧紧地盯着师折云。


    师折云亲他了,他所心悦的师折云亲他了,而且亲的是唇瓣。


    换言之,他与师折云接吻了。


    师折云一触即退,他并不后悔,只是区区一个吻罢了。


    盛临泽的唇瓣极为柔软,但他并未品尝到如同话本里头所描述的销.魂.蚀.骨。


    “折……折云……”盛临泽面红耳赤,双目明亮得过分,“我可以……”


    他抿了抿唇瓣:“我可以再亲亲折云么?”


    只是区区一个吻罢了,师折云自是答应了:“可以。”


    盛临泽软声软气地要求道:“那折云闭上眼睛好不好?”


    “好。”师折云依言闭上了双眼,须臾,他的下颌被盛临泽掐住了,他的腰身亦被盛临泽环住了,盛临泽显然异常紧张,一双手微微颤抖着。


    于他而言,只是区区一个吻罢了;于盛临泽而言,不单单是一个吻。


    他是否做错了,给予了盛临泽多余的期待?


    他不过是想安慰盛临泽而已,他不过是想报答盛临泽施予他的善意而已。


    他是否应该悬崖勒马?


    踟蹰间,盛临泽的唇瓣骤然而至,轻轻柔柔地贴上了他的唇瓣。


    好了,一个吻结束了。


    他方要伸手推开盛临泽,赫然闻得盛临泽道:“折云,将唇齿松开好不好?”


    他未及作答,一样柔软灵活的物什已抵上了他的唇缝。


    是甚么?


    他略微掀开眼帘,原来是盛临泽的舌头。


    眼前的盛临泽双目紧阖,面孔红得仿佛涂了好几层胭脂,整个人瞧来如痴如醉。


    他凝了凝神,犹豫着是否要将盛临泽推开。


    少时,他抬起手来,覆上了盛临泽的心口,正要施力,盛临泽已抢先破开了他的唇缝。


    口腔内侧的软肉似乎被烫着了,不知不觉间,他已松开了唇齿。


    盛临泽并非柳下惠,自不会放过师折云亲手奉上的机会。


    他不懂得如何接吻,凭借着本.能肆意索取。


    师折云自然知晓接吻之事并不是单纯的四唇相贴,但他并未预料到区区接吻会使得他腰身发软。


    应当是这副身体的缘故罢?


    不知盛临泽而今是何神情?


    他有些好奇,却没有掀开眼帘一看究竟的气力。


    片晌,他连盛临泽具体是如何亲他的都难以分辨了,他只知盛临泽在亲他,而他并不排斥这般吐息交织的亲吻。


    盛临泽拼命控制着自己,免得教师折云不适。


    他不曾与任何人接过吻,却一连与师折云接了两次吻。


    他明白自己理当适可而止,可他却已沉醉于其中了。


    好一会儿,他才成功地强迫自己松开了师折云。


    师折云尚未睁开双目,面色略略泛红。


    而他自己的面色定然红得更为厉害罢?


    他凝望着师折云,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不久前在爹娘的见证下与最心爱的师折云接吻了。


    他牢牢地拥住了师折云,吐息紊乱:“折……折云,折云,折云,我心悦于你。”


    师折云猛然回过神来,侧首瞧着盛临泽的后脑勺,急促地吐息着,一时无言。


    他并不讨厌盛临泽的亲吻,但不知算不算得上喜欢。


    他的身体是喜欢这个亲吻的,甚至正渴望着更多。


    盛临泽稍稍松开师折云,一眨不眨地道:“我把初吻献给折云了,折云该当对我负责。”


    师折云一板一眼地道:“本尊亦把初吻给你了,所以我们两相抵消了。”


    “不要抵消。”盛临泽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折云对我负责,我对折云负责可好?”


    师折云不假思索地道:“不好。”


    “小气鬼。”盛临泽并不认为师折云会如此轻易地答应他,自然不觉得失望,反而欢喜得不能自己,“折云,折云,你适才为何要亲我?又为何允许我亲你?”


    师折云答道:“因为你为我哭了,且哭得可怜得很。”


    盛临泽期待地望住了师折云:“那我日日为折云哭,且哭得可怜得很,折云日日同我接吻可好?”


    “不好,下不为例。”师折云推开盛临泽,“余下的纸钱还烧么?”


    盛临泽瞧着墓碑,向爹娘告状道:“折云欺负我,你们要为我做主。”


    师折云失笑道:“好了,乖,烧纸钱罢。”


    “哦。”盛临泽瘪了瘪嘴,又握了握拳,“折云以后肯定还会让我亲的。”


    师折云随口道:“兴许罢。”


    盛临泽的双目已经发肿了,他揉了揉,可怜兮兮地道:“是肯定。”


    师折云不与盛临泽进行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遂一言不发。


    用来烧纸钱的火不知何时熄灭了,盛临泽手指一点,重新起了火,才继续烧纸钱。


    他借着纸钱寄托哀思,良久后,他仰首对师折云道:“折云帮我为其他人也烧一些纸钱可好?我想私下对爹娘说些话。”


    “好。”师折云起身,自去为其他人烧纸钱了。


    盛临泽压低声音道:“爹爹,娘亲,我与折云倘若有你们这般恩爱该有多好?


    “爹爹,娘亲,谢谢你们带我来到了这人世间,使我遇见了折云。


    “常言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话是骗人的。


    “爹爹,娘亲,你们如若在地府撞见了折云那狼心狗肺的爹娘,定要好生教训他们,为折云出气。


    “爹爹,娘亲,折云当年那么小,他们怎么忍心伤害折云?”


    他偷窥了师折云一眼,确定师折云听不见他的话,方才苦恼地道:“爹爹,娘亲,假使折云得知我一直在骗他,不知他是何反应?我很是害怕。”


    爹娘早已化作白骨,被埋在了泥土当中,被石碑压下了下头,当然帮不了他。


    他伸手抱住了墓碑,含着哭腔道:“爹爹,娘亲,儿子甚是想念你们。小时候,儿子觉得我们家很大,可儿子上回回家,却觉得家很小;小时候,儿子觉得爹爹很高大,现下儿子若能得见爹爹,或许会发现自己长得与爹爹一般高了罢?可能较爹爹还要高上一些;小时候,儿子觉得娘亲常常喋喋不休,烦得很,不像传说中的江南女子温柔似水,儿子还曾想过自己的娘亲若是江南女子该有多好,直到儿子失去娘亲,才意识到娘亲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娘亲,儿子能投生于娘亲腹中是儿子好几辈子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气。”


    诚如师折云所言,他爱哭得很,正同爹娘说着话,便又想哭了。


    师折云为所有的坟冢烧了些纸钱,待他回到盛临泽身畔,竟见盛临泽又哭了。


    盛临泽双目通红,整副身体依偎着墓碑,可怜得犹如他第一次见到的“元宝”。


    他揉了揉盛临泽的发丝,温言道:“你好生同爹娘说话,本尊不打搅你们一家团聚。”


    见师折云抬足要走,盛临泽扣住了师折云的手腕子:“别走。”


    “好,本尊不走。”师折云便立于墓碑旁,陪着盛临泽。


    他巴不得自己的双亲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分外羡慕盛临泽。


    不过他若有将他视作亲生子的父母,大概便不会拜入观翠山,更不会羽化成仙,得到世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


    相较于父母的疼爱,长生不老似乎没甚么要紧的。


    可是父母的疼爱是怎样的感受?


    除非他道消魂散,否则,他是体验不到了。


    但是他可给予自己的孩子疼爱,假若他有孩子的话。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这话本中,他是能怀孕生子的。


    他又下意识地瞥了盛临泽一眼,按照原话本,盛临泽是他孩子的父亲。


    盛临泽站起身来,朝着师折云笑道:“折云,我们去打野兔好不好?”


    师折云压下混乱的思绪,疑惑地道:“你何以突然想去打野兔?”


    “因为娘亲被害的那日,爹爹说要打野兔给我吃,我没吃到;娘亲被害后,爹爹终日郁郁寡欢,忘记自己的诺言了。”盛临泽情绪低落,“我爹爹是以打猎为生的,爹爹身强力壮,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汉,每回村子里有甚么要出力气的活,都会请爹爹,我一直以爹爹为傲。


    “可娘亲过世后,爹爹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了,我晓得爹爹爱我,爹爹不是故意的,但娘亲的死是爹爹永远迈不过去的坎,爹爹无法让自己振作起来。爹爹过世前一年几乎下不了床榻,是我照顾爹爹生活起居的,我照顾得不好,害得爹爹身上长了褥疮,我是个不孝子。后来,我眼睁睁地看着爹爹断了气,却束手无策,我惟一能做的仅仅是将爹爹与娘亲合葬。”


    师折云唇瓣一颤:“你爹爹病逝那年,你几岁?”


    “十二岁。”盛临泽重复道,“那年我十二岁了,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我却没能照顾好爹爹。”


    “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并非你的过错。”师折云用双手的食指分别按住了盛临泽的唇角,并将唇角往上推,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你爹爹不会责怪你的,走罢,我们去打野兔。”


    “我知道爹爹不会责怪我的,他只会责怪他自己。”盛临泽扑进师折云怀中,蹭了蹭师折云的心口,而后笑道:“我们去打野兔罢,我要打到最肥美的野兔,烤给折云吃。”


    师折云取笑道:“爱哭鬼才打不到最肥美的野兔,还是由本尊来罢。”


    盛临泽顺势道:“我是爱哭鬼,师折云要好生怜惜我哟。”


    师折云提醒道:“爱哭鬼还是先去洗把脸罢。”


    “好。”盛临泽径直冲到了小溪边,这小溪是他儿时常常与同伴一道玩耍的小溪,亦是娘亲浣洗衣裳的小溪,还是爹爹取水的小溪。


    多年后,这盛家村已重新有了人烟,那场血腥的屠杀十之八.九已被忘却了罢?


    来来往往的村民盛临泽一个都不认识,他洗净了自己的面孔后,回过身去,朝着不远处的师折云招手:“折云,折云,我在这儿。”


    师折云走不快,向盛临泽招了招手后,迤迤然地走着。


    他距小溪不过十几丈,奇的是,他居然怎么走都走不到小溪。


    难不成是由于他身体不济,所以觉得十几丈特别远?


    他接着向前走,终是到了盛临泽身边。


    盛临泽冲他笑道:“折云,折云,我儿时时常在这小溪打水漂,折云会打水漂么?”


    师折云摇首道:“不会。”


    盛临泽捡起一颗石子,打了个水漂,石子一连蹦了足足三十一下,他得意洋洋地道:“看,我厉害罢?”


    “厉害。”师折云暗暗地观察着盛临泽。


    盛临泽又捡起了一颗石子,继而绕到了师折云身后,向师折云细细讲解着打水漂的要点。


    师折云应了一声:“懂了。”


    盛临泽将石子塞进了师折云的右手,然后抓住了师折云的右手。


    师折云并未挣脱,由着对方抓着他的右手,打了个水漂。


    这一次,石子蹦了三下,便沉入了溪水中。


    盛临泽撇了撇嘴:“都怪我被折云的美色所惑,并未专注于水漂上头。”


    “不妨事。”师折云见盛临泽又要亲身教他打水漂,拒绝道,“由本尊自己来罢。”


    盛临泽委屈巴巴地道:“折云嫌弃我了?”


    “不嫌弃,本尊不过是想自己试上一试。”师折云的心思没在水漂上,石子眨眼间便沉了下去。


    “还是由我帮折云罢。”盛临泽双目灼灼,从师折云的手背抚至师折云的指尖,才将石子塞入了师折云手中。


    师折云心下不快,拍开了盛临泽的手,将石子一扔:“我们去打野兔罢,你方才不是说要打最肥美的野兔,烤给本尊吃么?”


    “我……”盛临泽巡睃着师折云的身体,舔了舔唇瓣,咽了咽口水,“我们不若……”


    师折云追问道:“不若甚么?”


    盛临泽艰难地道:“没甚么,我们去打野兔罢。”


    师折云颔了颔首:“走罢。”


    这盛家村可没甚么野兔,师折云被盛临泽带着去了一里开外的一片林子。


    师折云已是气喘吁吁:“本尊在此处等你。”


    盛临泽坚持道:“我想与折云一同去。”


    师折云莞尔道:“本尊对自己的身体清楚得很,有本尊拖累,你怕是打不到野兔。”


    “无妨,我可以吃折云。”盛临泽眯着双目,“折云远较烤野兔可口。”


    话音未及落地,他赶忙改口道:“我只是同折云开个玩笑,折云勿要当真。”


    师折云毫不介意地道:“本尊清楚你是在开玩笑,你去打野兔罢。”


    “那我去了。”盛临泽一步三回头。


    师折云背靠着一株老松坐下.身,并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弹指间,盛临泽已提了一只雪白肥美的野兔回来。


    师折云凝视着盛临泽,暗道:太快了些,委实太快了些,果真有古怪。


    盛临泽取出匕首来,不顾野兔的挣扎,利落地割断了野兔的喉咙,鲜血从破口喷了出来,洒了一地,染红了半黄不绿的野草。


    盛临泽从未打过野兔,这手法看起来未免太过老练了。


    师折云心中迷雾重重。


    盛临泽拣了枯树枝来,点了火,用其中一根树枝穿透了野兔,而后将野兔架在了火上烤。


    不一会儿,野兔便散发出了香气。


    盛临泽挨着师折云坐着,抓了师折云的左手,痴迷地把玩着。


    师折云不动声色。


    待野兔烤好了,盛临泽撕下半只野兔,递予师折云。


    师折云用左手去接,同时,右手抚上了盛临泽的心口。


    猝不及防间,盛临泽心口生疼,低首一瞧,却见一支玉簪子刺入了骨血。


    “折云,你……”他口吐鲜血,“折云,你为何要杀我?”


    师折云将野兔一丢,手下用力,将玉簪子旋了一周,紧接着,拔.出了玉簪子。


    鲜血飞溅,玷.污了师折云纯白的衣衫。


    他懒得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奄奄一息的“盛临泽”。


    “盛临泽”垂死挣扎着道:“折云,我有何处对你不起?”


    师折云抬足踩于“盛临泽”心口,质问道:“你是何人?”


    “盛临泽”怨恨地道:“我是盛临泽,是对你痴心一片的盛临泽。”


    “是么?”师折云转身便走。


    左右问不出所以然来,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他必须尽早回真正的盛临泽身边去。


    假如换作现实世界的他,有的是法子找出真相,可惜,眼下的他病骨支离,连一年轻力壮的凡人男子都对付不了,无法单打独斗。


    他未及走出十步,原本歪于他身后的“盛临泽”竟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盛临泽”一身是血,却没甚么妨碍,显然不好相与,并非寻常的妖魔鬼怪。


    他心道不好,神态却没甚么变化。


    既然走不得,他便只能等盛临泽来寻他。


    敌方必然为盛临泽编造了一个他,盛临泽理该能识破。


    在这话本中,无人能与盛临泽匹敌,只消盛临泽来了,无论对方是何企图,皆不足为惧。


    “盛临泽”指责道:“折云,我如此爱你,你为何这样待我?”


    “你并非盛临泽。”师折云冷声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盛临泽”欺身上前:“折云,我便是盛临泽。”


    “本尊可不是有眼无珠的蠢人,岂会分不出谁人是盛临泽?”师折云面色一沉,“你将自己变作盛临泽有何目的?”


    “盛临泽”伸手掐住了师折云的腰身:“我说过了,我便是盛临泽。”


    《病弱仙尊珠胎暗结》乃是一本龙阳艳情话本,里头有这等人物?


    或许自己穿入这话本后,这话本的人物、情节便与原话本大相径庭了。


    师折云不喜被人近身,当即去拨“盛临泽”的手,然而,不管他如何用力,对方皆纹丝不动。


    “盛临泽”便也不装了,嘲笑道:“折云仙尊,你可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已落入本……我手中,你以为自己能全须全尾地逃走么?”


    师折云满不在乎地道:“敢问阁下是要侵.犯于本尊,还是要取本尊的性命?若是前者,阁下自便便是;若是后者,阁下动手便是。”


    ——这话本既是龙阳艳情话本,大抵是前者罢?


    他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体不太在意,他并非珍惜名节的女子,就算被侵.犯了又如何?便当被狗咬了一口便是,至于性命,他不是不惜命,但他亦不怕死。


    “盛临泽”赞许道:“折云仙尊真上道,我便不隐瞒了,我的目的是前者。”


    师折云暗暗松了口气,只消他一息尚存,总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盛临泽”松开师折云的腰身:“折云仙尊是自己动手,抑或是由我动手?”


    师折云心知虚与委蛇无用,淡淡地道:“由本尊自己来罢。”


    “盛临泽”拊掌道:“折云仙尊不愧是折云仙尊。”


    师折云享受了上千年被人顶礼膜拜的滋味,此番落入人手,自然不甘心,可是不甘心没甚么用处。


    他的喉间稍微生出了点腥甜,他回想着幼时的一幕幕,暗道:我当时能爬起来,我今后亦能爬起来,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废物。


    “盛临泽”催促道:“快些,折云仙尊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垂涎欲滴。”


    师折云咬了一口口腔内侧的软肉,不受自控地想起了盛临泽。


    一炷香前,他与盛临泽接过吻。


    早知今日会陡生意外,他定会主动向盛临泽求.欢。


    思及此,他挑开自己的腰带,扯下了外衫。


    倏然之间,他脑中灵光一现:“本尊认出你了,你是盛临泽的师尊。”


    “盛临泽”挑眉道:“折云仙尊为何这般猜测?”


    师折云笃定地道:“你就是盛临泽的师尊,本尊不会猜错。”


    “盛临泽”不满地道:“你是想拖延时间么?快脱。”


    师折云剥下自己的中衣,中衣委地,他盯着上一任魔尊道:“本尊认出了你是盛临泽的师尊,但本尊不记得你姓甚名谁了,本尊只记得你烦人得很,令本尊生厌,远不如你那徒儿讨本尊喜欢。”


    “盛临泽”一把揪住了师折云的里衣:“今日的折云仙尊格外多嘴多舌。”


    里衣瞬间被撕了个粉碎,苍白的肌肤随即暴.露了出来,师折云面色如常:“你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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