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直到看见对方的样子, 他才发现自己并非记不清那张脸。
恰恰相反,它深刻得让人惧怕。
被认回谢家那天, 他见到谢笃之产生的那种不确定感, 也是因为印象太深刻,反而导致了一种怀疑。
李珩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去想自己是住校还是什么了。
被抛到脑后,刻意不去想起的诸多梦中细节浪潮般涌上,海藻缠绕着他, 潮湿黏腻, 一点一点将人淹没。
少年本能地攥紧了谢夫人的手。
“……宝贝, 怎么了?”谢夫人下意识回握,看见少年的表情, 愣了愣。
他面颊苍白, 嘴唇也失了血色,瞳孔不安地震颤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谢夫人飞快回想自己刚刚说了哪些话,是不是有言辞不够妥当, 会把人吓到的地方。
“刚刚你二哥只是在开玩笑。”她声音柔和许多, “学校旁边没有那么大的地皮。”
刚刚谢思之原话是:“反正一中离大学城也不远, 实在不行干脆全家直接搬过去就好了,省得上大学还要来回跑。”
“没、没什么。”出于某种本能,李珩迅速否认, “我刚刚只是突然想到考试, 有点担心。”
他不太敢去触碰谢夫人的视线, 大半注意力仍不受控制地落在屏幕的那道人影上。
谢夫人疑窦暗生,刚准备开口安慰, 余光不经意扫过屏幕, 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这不是?”
画面跳转之前, 她迅速按下遥控器上的暂停键。
当然,此举也有转移少年注意力的心思在。
屏幕画面定格摄影师拉进镜头的那一秒,灯光下,少年皮肤牛奶般白皙,笑容甜美,眼睑下的金色细粉闪闪发亮,像极童话里纯正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老二,你过来看看!”谢夫人朝有点心虚,准备开溜的谢思之招手,“这个是不是,就是,那个……”
她竟然一时想不起来称呼。
“就是你小姨家,那个谁。”
“哪个啊?”谢思之重新走回来,往电视的方向瞥了一眼。
青年不着痕迹皱了皱眉,“白软?”
“他去当明星了?”
“对对对,就是他,你小姨领养回来的那个,今年拜年我还看见过。”
被这么一提示,谢夫人终于想起来屏幕上少年的名字。
她笑着抱怨了几句自己的记性,“我记得他好像比我们小乖还小几个月。”
怎么不好好念书,跑去娱乐圈这种地方?
倒不是看不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是作为接受能力稍微差一点、思想没有那么开放的老一辈,她还是觉得先好好读书,完成学业才是正途。
“……白软?”少年不自觉重复了一遍,字音咬得稍微有点重。
最初的惶恐过后,他的情绪已经缓和许多。
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
父母兄长和其他人对他的关爱并不是虚假的,他可以感觉到,并且分辨出来。
只是心里仍个小小的疙瘩在那,本能有点害怕对方。
“对,是叫白软,应该是你小姨——就是妈妈的堂妹,领养回来的。”
谢夫人说,“我记得她身体不太好,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
话是这样说,但谢夫人其实对这个叫做白软的侄子没什么印象,白家人丁兴旺,长得好看的小辈也不少,她仅限于知道,却没有特地去打听了解过。
不论怎么样,总归是别人的家务事。
谢思之倒是知道许多内情——也不是因为他八卦,而是他的朋友比较多。
朋友多了,聚会聊天的时候,总是能听见一些风言风语,或者吃瓜吃到自己家。
谢夫人的妹妹,白薇,还有入赘白家,那个姓萧的男人,算是圈子里很著名的一对夫妻。
“不是我小姨身体不行。”谢思之没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那颗心,“是我那个小姨夫弱精。”
“妈你不知道吗?自从查出来这点之后他们就一直各玩各的,而且我小姨对你……”
他的好小姨可不像名字那么柔弱,嫉妒得狠,不管他家干什么都要学一下,活像兔子精转世。
连领养小孩,给自己弄个慈善的名声,连福利院都要找同一家。
“……老二你给我收敛一点!”谢夫人赶紧叫停,“你弟弟还在。”
别讲这种腌臜事。
“不是,小乖都成年了,听点八卦怎么了?”
谢思之瞪大眼,不敢置信,“妈,你什么人心险恶都不让他知道,他以后很容易被骗的。”
谢夫人:“……”
她是这个意思吗?她明明是让他说话的时候正经一点,不要那么口无遮拦,往外冒一些不太合适出现的词汇。
李珩听得有些迷糊,但还是大致弄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白软,也是他梦里出现的那个“谢笃之”,是他的那个小姨特地领养的孩子——因为夫妻关系中的一些不合。
他猜测,可能当时两家人刚好选了同一家福利院,但是领养的人不一样。
在梦里,应该是他的那个小姨领养了谢笃之,他们家领养了白软,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
现实刚好反过来。
只是少年心底仍然有一丝疑惑。
——在梦里,他虽然不受欢迎,但过年的时候,还是被允许跟着一起走亲戚的,为什么没有见到谢笃之呢?
“不论怎样,你小姨他们是你小姨他们。”谢夫人叹了口气,“大人之间那些龌龊,小孩子不一定知情的。”
“说不定明年回去,小乖和人家还能玩到一块,交个朋友。”
上一辈的恩怨归上一辈,和孩子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举了个例子,没把对谢思之说的那些八卦放在心上,“就像我和你爸爸跟你蔺叔叔不对付归不对付,但是你和小蔺私交很好那样。”
谢思之被她的说法恶心到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蔺文关系好了?”
“而且我也没有说我小姨坏话,全是事实。”
谢思之不服气地说,“她就是处处都要学我们家,非要把我们家比下去,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反正不觉得宝贝弟弟会和屏幕上笑得特别虚伪的白软交朋友——这种人一看,就知道小心思肯定不会少了。
就算会,他这个哥哥也不可能同意的。
“——谢思之。”谢夫人表情突然冷下来,语气严肃。
“我就是这样教你,让你背后议论是非,随便揣度别人的?”
她是真的有点生气。
“我同意二哥的观点。”
一旁沉默的谢笃之突然开口,“白软并不适合成为朋友。”
最起码不适合成为他们弟弟的朋友。
谢夫人被接二连三的反调弄得懵了懵,莫名生出一股被上纲上线的怒火,“我什么时候讲……”要让两个人当朋友的?
“我以前和他在一个孤儿院。”青年淡淡地开口。
“……什么?”谢夫人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
她被这么一打岔,怒火也消下来。
“我刚刚就想说这个了。”
谢思之边往回走边撇嘴,紧挨着少年坐下,伸手把他朝自己那边搂了搂,“我们小乖这么听话,被那种心眼多的人骗,他说不定还觉得是自己犯错对不起人家。”
“……我才没有那么好骗?”李珩下意识反驳,那点微弱的抗议迅速被压下去。
谢思之使劲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语气不容辩驳,“不,你有。”
“……”
少年试图向坐在侧边沙发上的二哥寻求肯定。
然后,他发现谢笃之也附和地点点头。
“他很擅长制造各种条件达成目的。”
谢笃之语气带了点嫌恶,“他想要别人的玩偶,就撺掇对方把熊带到手工课上,装作不小心,让其他的人剪子剪到玩偶,划了好几道。”
玩偶破了,露出棉花,不像之前那么可爱,憨厚,自然就会遭到主人嫌弃,被以“其他人的玩具都是好好的,我的玩具这么破,会被耻笑”为理由丢掉。
白软就这么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并带着破破烂烂的泰迪熊去找院长。
因为节俭、惜物,他不但获得了被缝好的,上面多了个蝴蝶结的玩偶,还被奖励了一套全新的拼图。
至于玩具熊的原主人……谢笃之不太记得他怎么样了,可能是被批评了一顿,也可能被罚了劳动。
他那时对外界的关注实在不多,会注意到白软,也只是因为对方曾经特地凑上来,对他用小手段罢了。
“……然后呢?”少年不明所以。
但是谢笃之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他被面带怜爱的谢思之又重重揉了好几下脑袋,“听见没,离这种心眼多的坏小孩远点。”
谢夫人若有所思。
她倒是没有直接将对方定性为坏,保留了自己的评价。
她更多还是联想到自己孩子的遭遇,有点一视同仁的心疼。
谢笃之曾经待过的那家福利院已经算是很知名的大福利院了,里面的孩子想要小熊玩偶,都只能去耍小聪明,玩弄心机,用各种手段。
那她的小乖,她的宝贝,在偏远小城这么多年,又是怎样艰难长大的呢?
“……总归是一年也见不到几回。”谢夫人不太想继续话题,“小乖想和谁交朋友,也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就别操心了。”
谢笃之没有说的是,当时谢先生其实更偏向领养白软。
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找到院长,说明了自己的诉求,希望院长能带他去看那些比较乖巧,受大人喜欢的孩子。
而在院长和其他大人眼里,福利院最乖最听话,长得还漂亮的小孩,就是白软。
当然,他丝毫不觉得“很乖很听话”的白软和少年哪里有半点相像。
毕竟鱼目是没有办法和珍珠放到一起比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恭喜,三个哥哥中的两个微妙达成了统一(喂)
先放三千,大家早点休息,剩下的我们早上九点不见不散哦么么!
第29章
之所以知道得这样清楚, 是因为他当时就在院长室的门外面。
白软也在。
门没有关紧,交谈很自然传进了他的耳朵。
院长毕恭毕敬的态度, 以及谈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都让他很快意识到了客人的身份。
他当时对这个世界各行各业的发展情已经有了大致认知,加上一点或许没那么能见光的小手段,其实已经拥有了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资本。
会特地过来找院长,是为了选一个相对简单的家庭把自己领养出去。
毕竟这是个无时无刻都在变化, 不断进步的世界。
福利院的信息虽然不至于到闭塞的地步, 却也远远算不上流通。
谢笃之只对晚间新闻和经济频道有兴趣, 可福利院的其他孩子显然更加关注准点开始的动画片,以及超人今天到底能不能打倒怪兽。
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他对于某些事物的感知会下降, 变得不再敏锐。
——至于白软。
可能是为了向院长展示自己的贴心,也可能是过来告诉院长其他小朋友犯的错误……
谢笃之不关心。
但他看出了白软的意动。
白软或许不知道谢伫危是谁,可他肯定能意识到门里面要领养小孩的男人非常有钱。
谁不想过有钱人的生活呢?
谢笃之认为,至少白软不会放弃这样的诱惑我。
他淡淡扫了眼白软, 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谢家怎么样和他没有关系, 他有自信够创造出不吝于, 甚至更多于谢家的财富。
或许要不了十几年,别人提起谢,想到的可能就是谢笃之的谢, 而不是谢伫危的谢了。
至于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当着院长的面把对方拦住, 又镇定自若地用经济学名词分析了青年名下某一家公司的现状,引起他的注意。
谢笃之回想起来, 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很能记清了。
对他而言, 这是异常罕见、甚至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代入当时的境遇, 简单逆推,不外乎是被谢家领养确实能更快实现目的;拥有更多的启动资金;不必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可这些理由都是不该成为理由的理由。
促使他拦住谢伫危的,应该是一种可怜。
他短暂地可怜了某个素未谋面,不幸和父母分离的孩子一下。
被带到谢家之后,这种可怜又逐渐变成对谢夫人的。
她那个时候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很差,偏偏还出于某种责任和义务感为他忙前忙后。
至于白软——
要不是今天突然看见对方那张能看出过往轮廓的脸,谢笃之或许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回想孤儿院还有过这样一号人。
他认定的家人只有谢家夫妻和他们的孩子,逢年过节从不参与两边的人情往来和走动,这方面的消息比谢思之不知道要落后多少。
不过,他相信谢思之不会想听到白软差点成为他弟弟这种消息的。
领养事件的始末,没有谁比他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或许他应该找个时间,跟父母好好聊一聊。
“小乖,想不想要游乐园?”
谢夫人一视同仁的怜惜只维持了短短片刻。
毕竟少年就好端端坐在她的眼前,没有什么能比幼子能更牵动她心神的存在了。
她现在只想多补偿自己的孩子一点,“我们把新区那个烟花游乐园的运营权买下来吧,或者在隔壁市投资,重新建一个。”
“还有毛绒玩具,现在好像很流行抱着那种大玩具睡觉吗,要不要也在你床上也放一个?”
李珩被她突如其来的紧张弄得有点想笑,那股看到白软之后产生的不安又消下去一点。
如同谢夫人所说——他们一年到头见不几回,他根本不用那么在意,把对方正常当成普通的表弟就好。
他现在也和白软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白软不可能好端端地跑过来特地害他的。
“妈妈,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没有时间去游乐场。”他飞快抿了下嘴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点,“……而且如果我有其他抱枕,小吱会生气的。”
暹罗喜欢跳到床上,待在他脚边睡觉,有时候半夜也会钻到他的怀里面。
不过猫醒得要比他早,往往他还没起来,对方就已经从宠物门出去,跑回自己的房间吃饭,吃饱继续睡,或者叼着逗猫棒去找福伯。
谢夫人对这个回答不意外,只是难免有点失落,“……这样呀。”
少年的心脏被她骤然低下去的语气颤了一下。
“可以等我考完试。”他试图哄对方开心,“……考完试要放松庆祝一下的时候,你们带我一起去。”
“我还没有去过烟花游乐园。”
准确点说,是他还没有去过任何游乐园。
至于绒毛抱枕——
“我们或许可以给小吱买一个抱枕,他喜欢趴在很软的东西上睡觉。”
嗯,猫的毛绒玩具,四舍五入也是他的。
他没有注意在自己说起猫时,谢思之仿佛顿悟一般的目光。
“那我们等你考完试。”谢夫人飞快收拾好了心情,“到时候全家一起去野餐好了。”
找个适合出门的日期,再提前把游乐园那座城堡包下来。
“那住校……?”
少年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试图让话题重归正轨,“我住校就可以的,不用那么麻烦。”
然后,他遭到了其他人一致反对。
其中谢思之反应最为激烈。
作为一中曾经的毕业生,他觉得在这件事事上没有人比自己还要有发言权。
高三的大部分班的周六周末其实也有自习,但不强制,走读还稍微好一些,要是住校,再遇到严厉点的班主任,基本等于一周无休,连回家都要特地请假。
要真是放人住校,按照少年的性格,八成老师连催都不用催,到点就乖乖进教室看书了。
说不定还要在电话里和他们说老师有多好多认真负责。
光是这么一想,青年就感觉自己被膈应到了。
不是弟弟的问题,是学校的问题。
谢思之平等地憎恨一切填鸭式教育。
而且他总不可能真的一个月不见弟弟——一中校门不允许闲杂人等通过,毕业生也不行。
隔着校门探望,抓住那么短短的十几分钟,最多半小时,和探监又有什么区别?
“哥跟你港,”青年险些激动到飙出大学室友的口音,“不是不支持你住宿,是一中的宿舍环境实在太差了,晚上老鼠乱叫,蟑螂从桌子这头爬到那头……”
说着说着,他成功被自己恶心到了,“而且你遇到的室友还可能不讲卫生,衣服又臭又脏,宿舍那么小,气味根本通不过来。”
“……”可是宿管阿姨会管啊,查寝的意义不就在于让学生保持干净,保证宿舍环境吗?
至少他以前住住宿舍是这样的。
难道一中是例外?
少年被弄得有点茫然,发现热心肠的小顾同学好像没有提到过查寝相关的事。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忍受。
老鼠可以用粘鼠板。
蟑螂的话……可以用化学老师以前教过他的方法,土豆,硼酸还有糖混合在一起,搓成小丸子,撒在角落里,最迟一周,宿舍就会变得干干净净。
鉴于二儿子把住宿妖魔化得过于夸张,为了避免口风不一致,导致露馅,谢夫人决定避重就轻。
她从学习环境角度出发,语气谆谆,“条件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宿舍环境太差了,只要有一个人心思不在学习上,找不到状态,就会连带其他人也受影响。”
“在家里学习更安静,效率也会更高的。”
一中应该不会有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学生吧?少年想到官网每一年晒出的光荣榜和录取数据,欲言又止。
就算住宿,连周六周末也不回来,最多也就是一个月不回来而已,等考完试,等以后,他还有很多在家的时间啊。
“二哥,你们刚刚不是还说,那边的房子已经闲置很久了,家具有也不清楚齐不齐吗。”
少年试图晓之以理,“搬过去花时间,打扫肯定要花时间,如果遇到水管老化可能还要重新修……”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这是一件要大费周章,还折腾别人的事。
住宿的话,只要简单收拾下学习和生活用品。
“你们轮流和我住,到时候上班肯定也会有影响的。”
为此特地去多雇人,就更没有必要了。
“所以我刚刚说我搬过去是最好的。”谢思之耸肩,“而且我厨艺也不错。”
他反正不用上班,画廊去不去反正都无所谓。
谢夫人对他的厨艺持保留意见。
她至今记得谢思之自己折腾改良版番茄炒蛋,差点烧了家里厨房的事。
“一中斜对面马路就是地铁站。”
谢笃之冷不丁开口,“S线高峰期五分钟,平峰八分钟,到乐府天街只要三站,开车不到半小时。”
“……所以呢?”谢思之愣了下,不太明白他迂回这么多话的目的。
“我现在的房子在临枫湾。”
临枫湾是距离乐府天街不远的高档别墅小区。
艹。
谢思之突然反应过来,决定紧急征用好兄弟的房产。
“刚好,我想起来……”
但谢笃之比他更快——
“和我住。”青年神色平静,“刚好周末可以一起回来。”
他这几天在家里待得太勤,以至于谢思之下意识忽略了某人以前只有周六周末才会回来住的事实。
……这下好了,连回家规律都对上了,想都不用想,他们妈现在肯定贼放心,特欣慰。
谁让谢笃之是家里大写的靠谱呢。
谢思之又开始牙痒。
恨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谢谢,这就连夜买房搬家当邻居!!!
同居在安排了在安排了.jpg
下章中午12点见!!!
第30章
怀里抱着试卷, 看谢笃之把行李箱往车上提的时候,李珩还是没从自己要搬过去和他住的事实里缓过来。
他感觉自己对“变化”的接受能力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总是过一段时间才能完全适应。
——值得庆幸的是, 学习系统相对独立,没有受到太多影响,老师说的新方法和更好用公式他记得还算快。
他把比平时感觉沉重不少的书包放到后座,自觉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次谢笃之专门给他当司机, 还是那天去酒店见父母和其他两个哥哥的时候。
仔细算算其实都没过几天, 他想起来的时候, 却觉得像上个世纪发生的事情一样了。
估计是心态变化导致的。
他在车上看老师重点出来的错题,顺带背书, 不知不觉就陷入某种好专注, 连青年偶尔投过来的寥寥数瞥都未曾发觉。
直到他们抵达临枫湾的那栋别墅,谢笃之把车停下,顺便帮他把车门拉开,少年才如梦初醒一般回神。
……嗯, 脖子有点难受。
行李箱还是谢笃之提出来的, 他落后了青年不止一步, 根本来不及去拎,只好迅速把书包背上,以免显得过于“游手好闲”。
“录下指纹。”
谢笃之站在门口, 朝密码锁上按了几下, 微侧过身, 提醒:“用最习惯的手指。”
少年下意识伸出右手大拇指。
确保指纹已经完全录进去后,谢笃之才带他进屋。
别墅装修是极简风, 色调以灰蓝白为主, 看上去没有太多人气。
这种情况下, 摆在客厅电视下面那台造型类似“V”字的机器,以及旁边躺在支架上,配色为经典红蓝的屏幕手柄组合就显得格外显眼起来。
是游戏机。
他实在很难相信对方家里会出现这样格格不入,堪称不协调音的东西,差点伸手去揉眼睛。
站在玄关处,青年只是顺着他的视线往客厅扫了一眼,解释道:“昨天让助理联系人送的。”
谢笃之不玩游戏,显然,东西是特地为他去装的。
少年默默把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可是我短时间内都不准备打游戏啊”咽下去。
被惦记,被认真考虑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暖。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开口。
“以后有空,我和三哥一起玩吧。”他这样说,“我可以教三哥怎么玩。”
谢笃之很浅地应了声,不合时宜地想起少年直播过的那款游戏。
好像叫,什么法王?
“房间在二楼左手边。”他带着行李箱上楼,顺带问了句饿不饿。
“……不是刚刚才吃了午饭吗?”
因为要出去住,在餐桌上被关爱喂撑的少年如是回答。
“快三点了。”谢笃之放好行李,下楼,“妈妈说你应该多补一补,最好每天喝汤。”
“……”那他中午也已经喝过好几碗了啊。
“三哥,我真的不饿。”少年深深吸了口气,“我上车之前福伯叫我吃了曲奇。”
青年看起来有点遗憾,哦一声,没有说话了。
他沉默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水果,给少年炸了杯果汁。
搬过来后,厨房的破壁机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
榨果汁的这段时间,谢笃之在考虑找厨师的事。
他的确会做饭,但也仅限于做饭,没花过太多心思在烹饪上,每天的食谱并不取决于他想吃什么,而是今天送了什么食材。
其实在附近找家私房菜合作是最方便的,而且不会有无关人等长时间待在房子里。
但厨师毕竟更方便沟通,少年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和对方说,或对口味作出反馈。
他把果汁端到少年跟前,也顺势坐下来,突然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从来清晰的步调好像突然快了一拍,然后从这一拍开始,后面的一切都变得杂乱起来,难以摸清规律。
谢笃之不太习惯没有规划,不带有强目的性去做一件事。
此刻距离晚饭还有不少时间。
根据现有的条件,青年习惯性开始分析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讲题有越俎代庖之嫌,玩游戏倒是可以,据兄弟在一起玩游戏会增进感情。
但现在还不合适。
他有被拒绝的概率,并且对这方面的了解相当浅薄,不排除会起反效果。
剩下能做的,好像只有聊天了。
谢笃之自认不擅长聊天,尤其是和亲近的人。
这和有没有足够的墨水支撑关系不大,而是他总容易将话题引导至自己擅长、确保能完全掌控的领域,以至于从前谢夫人每次找他谈心,最后总会变成一场又一场严谨的商业讨论。
“想当明星吗?”青年敛眉,将那点微不足道的苦恼压了下去。
捧着杯子,正小口喝果汁的李珩被狠狠呛住,接连咳嗽了好一阵。
他感觉自己的气稍稍顺了些,揉了把眼,将呛出来的眼泪揩干净,止不住疑惑。
“……什么?”
少年“啊”了一声,眸中氲着直白的不解。
“昨天的时候,你很关注白软。”谢笃之说。
除了计算通勤时长和路线的那一小会儿,他的注意力始终落在少年身上。
少年对素未谋面的白软表现出一种在意,所以谢笃之才会猜测他或许喜欢舞台上的灯光与赞誉。
谢家未曾涉足娱乐行业,不过合作商里也有一些能信得过的相关人脉。
所以想当明星也可以,不管是什么样的节目或舞台,谢家都能赞助得起。
“我只是觉得他挺好看的……就,多看了几眼。”少年随便找了个借口,飞快否认,“没有想当明星。”
他确实认为白软长得好看,像小王子,所以不算说谎。
至于未来打算做些什么?
那天谢思之也问他,他到现在也都还没想好。
他对各种行业了解得太少,也接触得太少,不知道该把兴趣放到何处,更不敢太轻易去决定。
尽管对方拍着胸脯保证,让他大胆试错,不必害怕浪费青春,他还是觉得应该再慎重一点,珍惜光阴。
不过,当明星这件事应该不管过去还是将来,应该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试错范围内。
哪怕是梦,娱乐圈众星捧月的小王子白软,以及他的那些朋友前辈,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也是真实的。
“没你好看。”
谢笃之带着几分不经意地陈述事实,“你遗传妈妈比较多。”
谢夫人当年是出了名的美人。
不可否认,白软确实样貌不错,五官精致,也懂得如何打扮自己,最大程度发挥那张脸的长处与优势。可他是那种第一眼或许会感到漂亮,越往下看却会越腻味的类型,像厚奶油。
少年更多遗传谢夫人,只能从眼尾的弧度看出来点父亲的影子,天然平和驯静,如同华光内敛的玉璧,只要注意到,就会让人移不开眼。
和刻意迎合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因而,想起有关领养的陈年旧事,他才会产生鱼目珍珠之感。
“长得好看的人有很多。”谢笃之其实不太能放心,“顾老的孙子也很好看。”
他对顾明月不遗余力展示自己,宛如雄鸟开屏的举动颇有微词,却不会否认对方的长处。
“……啊?”少年一愣,随即点头,“我觉得他长相很可爱。”
是带着机灵和生动的那种可爱。
“不要因为谁长得好看就和他做朋友。”谢笃之继续往下说。
在弟弟面前,他没有用“肤浅”这个词汇评价,而是换了种告诫,“只看样貌交的朋友不会太长久。”
就连谢思之都不会只看脸交朋友。
他必须承认,自己担心白软会主动凑上来——对方说得上聪明,对当年被领养的始末肯定有所猜测。
不管是怀恨在心还是想接住这样一层关系,试图从中获利,少年无疑都是家里最容易接近,好被拿捏的那个。
预防针很有必要。
青年明明严肃、一本正经在强调交友的注意事项,可李珩偏偏有点想笑。
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确实像认真听讲而不是开小差——可是他觉得这也不能怪他。
谢笃之刚刚看起来实在太像刚读小学的时候,在课堂上强调用真心换真心才能交到好朋友的班主任老师了。
他又不是小学生。
正当他准备强调自己都知道,也没打算和白软交朋友的时候,从进门后就被放在沙发另一侧的书包突然动了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谢笃之反应比他更快,提起书包,拉开拉链,抓着里面的东西朝外拎。
家里不可能会有老鼠之类的生物进去,甚至不用排除,答案也只剩下一个。
——是他们带那天接回来的猫。
可能少年收拾东西的时候偷偷钻进去的。
伴随着带有怒气,低沉又古怪的“哈”声,棕白相间的身影飞一样从书包里蹿出去,挤到了客厅的沙发下面。
青年站在原地,手上还提着书包。
他垂眸,看着手背上明显是用了大力气才被抓出来的血痕,很自然地把偏过身,把左手往后藏了藏。
“我给福伯打电话,让他来接。”
他这样说,“窗户关着,猫跑不出去。”
然而少年注意到了他那个看上去不经意的小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吱:我不是来加入这个家的,我是来破坏这个家的喵
“谢思之都不会看脸交朋友”,一句话,冒犯的不止有二哥,还有看脸的小顾同学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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