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心想让男朋友高兴的盛珣, 会做什么？
答案一：拿出自己毕生所学，给男朋友做一顿……嗯，好像还是比不上男朋友手艺的晚餐。
他们回到研究所的时候, 时间大约是七点出头。等到一顿饭结束，则已经将近九点。
盛珣略有怨念。
他枕在辛灿的大腿上。男朋友的手轻轻覆盖着他的肚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
倒不是吃太多。只是感情充沛的两个人, 莫名其妙就成了这样亲亲蜜蜜的姿势。又因为亲密, 辛灿的手落在盛珣腰腹之间的时候, 盛珣也很坦然、放松。
而辛灿觉得盛小珣肚子的触感不错。
柔韧，紧实，又温暖。
和脸颊、脑袋揉起来，是完全不同的触感。
他带着点好笑, 问：“晚饭不是挺好的吗？怎么还不高兴啊。”
盛珣：“我的理智在告诉我, 应该向你请教一下做饭的诀窍。但我的感情在告诉我, 明明之前才和你「宣战」过，这个时候不能轻轻松松就让你赢了。”
辛灿更加好笑。他想说, 其实自己一点都没有把前面的「宣战」放在心上。但略一转念, 辛灿又想起来，盛珣之所以会有「赢」的心思，本质上说, 是觉得辛灿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一个完满的新年。
作为辛灿的男朋友, 他希望为辛灿补全这个遗憾。
很贴心，又很动人。
哪怕辛灿很想说, “其实没关系，我并不觉得遗憾”。但看到这样的盛珣, 他还是忍不住萌发了期待。
说到底, 并不存在什么「不遗憾」吧？
虽然他很早就意识到, 在辛有德、谢丹，加上辛文的那个「家」，自己只是一个局外人。他们并不会把关心和热闹分给自己，而自己也不会因此失落……但是，正是因为认清楚了这点，才会有这样的「清醒」。
可如果他面对的情况完全不同呢？面前不再是潞中那个冷冰冰的「家」，而是和盛珣一起经营出的时光。在他身边的人也不是觉得他多余的一家三口，而是喜欢他、珍爱他的男朋友。
辛灿给盛珣加油鼓劲：“我相信你，肯定可以。”
盛珣勾着嘴唇笑，“谢谢，我一定会努力。”
当天更晚的时候，辛灿就见证了盛珣的「努力」。
他再揉揉盛珣。这一次，目标是对方被汗水弄湿很多的头发。
此时此刻，盛珣的眼神都是迷离的，嗓音则显得破碎、断断续续。
他问辛灿：“怎么、怎么了？”
辛灿说：“虽然我的确说让你一口吃掉我，但是——”
但是什么？
辛灿没有说下去了。
他听见盛珣低低地呜咽了声。脑袋埋在自己肩膀上，不知道是快乐还是难受，总之一直紧紧地贴着自己。
多半还是快乐吧。
辛灿缓过神的时候，给盛珣的行为下了定义。
一定是太快乐了。
也太喜欢自己了。
所以才会……
辛灿发现，自己的心情好像很好。
虽然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究竟是因为他带给盛珣快乐，还是因为想到「盛珣还真是喜欢我」。
…… ……
距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
陶丁回家了。离开的人不光是他，研究所在短短几天之内变得冷清了很多，不过依然有很多人留下。
顾明德告诉辛灿和盛珣，研究所本身组织了很多过年时候的活动。像是比较传统的那些，集体写春联，包饺子，全部都有。要是辛灿和盛珣觉得无聊，可以过去参加。
这么说的时候，他带着一点「长辈」心态：盛珣的情况当然不用说，辛灿那边，他父亲过世的消息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哪怕是辛有德还在的时候，两边的关系也绝对说不上和睦。
这样两个年轻人，遇到热闹团圆的节日，会不会觉得孤单？
顾明德很快知道，自己错了。
“谢谢啊顾哥，”两个年轻人都说，“我们到时候去看看，不过主要还是自己过。”
顾明德：“……”很好，现在张松和陶丁都不在，吃狗粮就轮到他了对吧？
顾明德走了，辛灿和盛珣看着他的背影，相视一笑。
“我看了研究所发的通知，”盛珣提到，“那几天还会有集体观影，是可以去看看。”
辛灿：“嗯，那就去。”
他答应了，盛珣偏偏又改变主意：“算了。看电影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说，和别人一起的话，咱们……”
辛灿看他。
盛珣闭上嘴巴朝辛灿眨眼睛，再凑过去亲辛灿。
辛灿完全拿自己的男朋友没办法。
无奈之余，高兴也是真的。
他原本挺担心盛珣，害怕对方再因为节日的气氛而伤神，又一次想到另一个世界的「家人」。
可现在来看，盛珣的状态真的不错，自己也不必太多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盛珣的甜酒酿造成功，辛灿的腊肠也第一次上了餐桌的时候，除夕终于来临了。
七贤镇的冬天并不会下雪，只是外面的温度也已经来到零度。
他们两个，加上这个新年并没有回家的战士们、研究所的老教授们一起来到食堂。
前面说的集体观影就是在这里，不过当下屏幕上放的并不是电影，而是春节当天最重要的节目，春晚。
与津津有味看节目的人们不同，对上电视机里一张张面孔，盛珣更多的感觉是陌生。
两个世界虽然在地理、文化上存在非常多的相似之处，但是放在具体的人身上，就都成了不同。
他和辛灿，包括很多老教授们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放在当下，人们可能很难理解这份「不同」产生的原因。但要是追溯到两个世界的历史，就会发现很多在学生书本里声名赫赫的名字一样在盛珣世界的历史当中失去了踪迹。
依然有人闪耀，只是对辛灿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全都是陌生面孔。
这曾让很多老教授感怀。还有人说，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他们的任务不单单是研究病毒与通道，另一个世界的人文知识也应该是研究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可惜当下重点毕竟不可能落在上面，未来的日子里，他们又要为了关闭所有通道而努力。
恐怕再能够潜心下来做研究的时候，两个世界也早已失去联系。
这些都是题外话。当下，大约是看出了盛珣对节目不感兴趣，没过多久，辛灿就提出，“要是看不下去，咱们就回去吧？”
盛珣有点犹豫：“虽然不认识人，但节目还是能看的吧？”
辛灿说：“也行，看你。”
盛珣就看着他。
辛灿最先还没留意。到后面，才发觉了旁边男朋友的目光。
他有点不明所以，更多却还是心头温暖，问盛珣：“怎么了？”
盛珣说：“「看你」呀。”
辛灿没听明白。两人面面相觑，到后面，反倒是盛珣先笑了，说：“总觉得有点看不够。”
辛灿听着这话，心尖猛地跳了一下。
他觉得盛珣这是在暗示自己其他东西。
好啊你。辛灿喉咙渐渐发干，眉尖挑起，想：实在是太不正经了，盛小珣。
他等着盛珣的下一句邀请，偏偏对方迟迟不说。没办法，辛灿只好主动和盛珣咬耳朵，问他要不要和自己回去。
“其实回去也能一起看春晚，”辛灿绝对是出于关切男朋友的考量，“而且现在人这么多，我想和你解释一下里面表演节目的都是一些什么人，也不是很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要是在其他地方，辛灿这话说不定还能有点道理。但是他们这会儿可在研究所，在场那么多人，谁不知道盛珣真正来历。
就是这么离谱的理由，盛珣竟然听进去了。他笑眯眯点头：“好啊，咱们走吧。”
在其他人看着电视，一起笑，一起吐槽，一起回想着自己童年看过的经典节目。年轻的小情侣手拉手，一起回到了家。
——有对方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
永城的房子占据了这个字眼没错，可至少当下，两人没可能回去。
慢慢地，在研究所中住的地方，对于辛灿和盛珣来说，同样算是一个「家」了。
没有开灯，青年的后背贴上冰冷的玻璃。
实在是有点刺激，让盛珣的身体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辛灿扣住他的手，从额头开始，非常细致的吻他。
盛珣最先还能闭着眼睛，享受这份亲昵。到后面，却又成了成了那个承受不住的人。
他拉住辛灿的领子，把人勾下来，开始和自己的男朋友接吻。
最先是全情投入的。可到后面，盛珣莫名的察觉到：“辛灿，你在看什么——”
他的男朋友竟然没有看他，而是一边亲吻，一边分心地去看其他地方。
盛珣不高兴。
但即便不高兴，他也只是轻轻咬了一下辛灿的嘴唇。并不疼，一定要说的话，当然更像是在撒娇。
听着他的问话，辛灿笑了一下，揽着盛珣，让他一起回头。
两个人一起看到了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来自镇子方向，绚丽灿烂，给冬日增添了不一样的色彩。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啦。
第102章 商业中心
几次大餐之后, 辛、盛两人的冰箱逐渐变空。
此前离开研究所休假的人一天天回归，生活重新来到「正轨」。
陶丁再出现的时候，身上有种介于「休假结束了, 休息得不错，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和「可我真不想结束假期，这半个月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之间的气质。总得来说, 似乎还是后者多一点。
察觉两个后辈的目光, 陶丁打起精神, 招呼道：“小辛、小盛，过年好啊。”
虽然晚了点，但毕竟没出正月。
辛灿盛珣一起回应。陶丁笑笑，又拿出自己从老家那边带来的特产。
双方各自说起年节时的情况, 又一起喟叹：“要是能一直这么太太平平下去就好了。”
可惜的是, 这个愿望注定不能实现。
陶丁回来第二天, 两个年轻人就接到新的任务，离开研究所。
往后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快。冬天过去了, 春花萌芽, 天气渐暖。
从「暖」到「炎热」，好像也是一眨眼的事情。
生活被各种各样的任务填满。大多时候，盛珣是和辛灿在一起。偶尔才有例外, 不过即便是「例外」的时候, 两人也会一直通过视频联系。
转眼又到一年秋天。某天，辛灿忽然对盛珣说：“一周年快乐。”
盛珣看他, 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没说话，但眼神很生动。光是对视, 就足够辛灿明白他的意思：一周年？哪来的一周年？
绝不是盛珣没把两人的感情放在心上。事实上, 他很早就开始计划要在两人确认关系的日子送辛灿什么礼物了。正因如此, 才更加确定眼下不是正确时间。
辛灿被盛珣看得好笑。他说：“忘啦？今天是你来这边的日子。”
盛珣一怔，回想片刻：“也对。”
辛灿：“竟然都这么久了。”
盛珣唇角勾勾，朝辛灿所在方向靠了一点：“嗯，真没想到。”
同一辆车上，海狼、火箭，加上大林他们几个对上这一幕，见怪不怪。
最多有点酸溜溜。人家小两口能天天腻歪在一起，他们呢。好一点儿的是大林，有早就确定关系的女朋友。两边虽然聚少离多，但总能彼此牵挂。
海狼和火箭就不一样了。两个单身狗，在把视线从辛、盛二人身上挪开之后，他们目光对在一起，登时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大林刚刚回忆完自己和女友的上次碰面，就发现两个队友黏在一起、像是完全拆不开的目光。
大林嘴角微抽，莫名有种自己不该在车上，而应该在车底的感觉。
这份打趣心情并未持续多久。很快，随着车子一点点驶入市中心，众人的神色回归严肃。
辛灿低头看司玲玲发来的任务资料。此次「通道」的出现地点是在一个商业中心，附近几栋楼的人已经被以「煤气管道泄露」为由疏散了，但也有一部分人被困在异种现身的那栋楼上。
几个行动小组的任务有两方面。一是救人，二是找出异种、关闭通道。
至于对那些目睹了异种出现的群众的安抚，则由后续其他小组跟进。
车内安静。等所有人把资料读完，车子又前进了一大截。
半年多来，小队五人共同做了很多次任务，彼此配合也驾轻就熟。眼看目标地点还没到，他们态度上严肃，心情却不算太紧张。还能问一句：“对了，之前老四老五是不是说过，你们家就在永城？”
——在这个队伍正式成立，而不再是临时拼凑的时候，火箭把所有人的年龄搜集起来，从大到小排了个序。其中大林是最年长的一个，他和海狼分别是第二第三。至于老四老五，当然是辛灿和盛珣。
只是和在排名上没有异议的前几个人不同，那两个小年轻似乎对排名颇有争论。
最开始，余下几个人还会在旁边说两句：“这有什么好争的？身份证拿出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到后面，他们也看出所谓「争论」其实就是人家两口子拿来拌嘴的小情趣。火箭等人纷纷闭嘴，再叫到辛灿和盛珣，也不会再特地区分谁是四、谁是五了，总归那两个人一直黏糊在一起，他们怎么认定都没差别。
此刻听队友说起，辛灿、盛珣一起点头。
辛灿说：“也不算家吧。就是大学是在这边上的，后来毕业了，就租了个房子暂住。”
余下几人：“哦哦。”
辛灿：“不过房子今年上半年也到期了，当时我们还特地回来过一次。”
没续租，但也没直接把所有身家都搬到七贤镇。组织上考虑了两人的特殊情况，在永城另给他们找了一间房子。
辛灿、盛珣前次回来，就是把所有物件都搬过去。过程中还碰到了魏子轩一家，大半年过去，小朋友长高不少。见了辛灿和盛珣，也只是高高兴兴地喊「哥哥」。连带刘若涵和王芳，几人脸上都再没有去年那场事故带来的阴霾。
辛、盛两人见状，也替他们高兴。
这会儿说起，车上余下几人再次：“哦哦。”
海狼：“我们还当你们是永城人。”
辛灿：“那倒不是。”盛珣的户口不好说，他自己则对哪个城市都没什么归属感。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就来到了出事的商业大楼下方。
从外间往上看，整栋高楼和过往没什么两样。可若凝神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三十来层的一面窗户上已经出现了裂缝，并且裂缝还在扩大。
情况刻不容缓。
所有人严肃神色，进入任务状态。
海狼等人算作前锋，盛珣在后支援。至于辛灿，在来到楼下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呼唤大楼当中的异种。
和从前一样。虽然人还在楼外，辛灿却像是能「看见」楼内的景象。
“二十六楼有两个异种，”他一边观察，一边拿着对讲机说明情况，“一个人形，应该有飞行方面的能力。还有一只艾普希隆鸟——不一定是纯艾普希隆，旁边玻璃上扎了很多羽毛，它应该还有其他变异。
“二十七楼也是两个异种，都是鸟。 “二十八楼……”
辛灿一句句列过去。他的嗓音落在所有行动小组的公共频道里，不光是海狼等人，其他异能者也一起听从辛灿的指挥。
最初时，他只是说起哪楼有异种、哪楼有被困群众。但等各个小组的人来到前面提过的楼层，辛灿又开始详细指路。
“这层的异种在东边。对，你们从楼梯间出去，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异种现在已经被我固定住了，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海狼用药，很好。
“二十九楼走廊最里面的杂物室里藏着几个群众。动作轻点，别把人吓到了。
“三十楼——”
整个行动过程，辛灿的嘴巴基本就没有停下来过。
异能一直启用，初时还好。到了后期，疲惫感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连带还有辛灿已经很熟悉的、象征能力使用过度的头疼。
只是这点头疼并没有持续多久。
一只手握了上来。与之一起的，是温暖、舒适，能够驱散所有疲惫痛楚的力量。
辛灿在对各个楼层异种的监控中抽出心神，看了一眼身侧的青年。盛珣嘴巴弯了弯，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辛灿也跟着笑了。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轻松。一面继续观察、报送异种们的情况，一面还能捏捏盛珣的手。
一场任务，最后用了大半天时间。行动组来到这片商务区是在中午，等到一切结束，夜色已经笼罩了城市。
辛灿的场合结束了。他坐在一边吃东西、休息，盛珣则应上前，开始查看被困者们的情况。
都是做过无数次的事情，盛珣做得熟练又迅速：先感知一下所有人的状态，看他们有没有被异种抓伤、咬伤过。要是没有，就交给守在一边的医生。多半是没什么大碍的，但要是个人觉得有需要，就去吊一瓶葡萄糖。
要是有，就轮到他正式开工了。大半年下来，盛珣连给人治疗时说的话都更新了几波，是：“不用担心，后面会有人来和你说明情况。我之前也被咬过，现在不是好好的？除了我，在这儿的行动组成员都和你一样。
“不，不会一定让你也加入行动队。要是有这方面的意愿，我们欢迎。但要是想恢复平常生活，我们也支持。像你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大家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有点不适应，到后面，还不是都好好的？”
这句之后，又是一些对自己熟悉的人的介绍。某人有了异能，但除了在生活中增加一点方便，其他什么变化都没有。
嗯，还有一些「教育」。某人有了异能，自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主角了，想要做些之前没胆子做的事。结果呢，当然是为自己的大胆计划付出了代价。
给新诞生的异能者们打完初步预防针，盛珣放下手，结束治疗。
这时候，他恰好听到旁边人议论：“我说真的！那些东西就和我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稍微休息一下，只更一章吧；
明天见啦；
第103章 十动然拒
听到此类话音的不光是盛珣, 还有辛灿本人。
他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正在拿着手机写任务报告。
所有行动小组都有这么一遭。在他们这儿，原本是轮流完成。但除了辛灿盛珣之外, 剩下几个人都不太擅长这些键盘工作。
目睹了几次海狼等人对着文档苦大仇深的样子之后，辛灿干脆把这个活儿接了过来。但也不是白接，他负责了文书方面的事, 小组的其他琐碎事宜就由海狼几人分走。
只见青年一手拿着保温杯, 里面是冰爽的饮料。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拇指在上面飞快敲击。不一会儿，就有一大片文字出现在屏幕上。
关于《感染者》的对话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到辛灿耳朵里的。
“红眼睛，有各种各样的变异模式。一旦被咬中或者抓伤，就有感染的风险。但要是能从感染里扛过去, 就能觉醒异能。”
辛灿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骗你做什么啊？这小说去年特别火, 就是最后作者不知道怎么想的, 断更了好长时间，所以没拿到去年的新人奖。”
辛灿眼神晃动, 视线垂下, 重新开始专心致志地写报告。
实在是此类话音，他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没错。当下并不是辛灿第一次在任务执行过程中碰到自己的读者。
虽然短视频、电视剧……各种新鲜有趣的娱乐方式层出不穷，但网络小说依然是当代人不可缺少的业余爱好。
哪怕末世是一个大体来说已经过气的题材, 但架不住《感染者》火啊。最开始在网站连载的数据都能不论, 后面他先是断更，而后一口气放出前面的所有故事都是主角在做梦的初版结局。这事儿辛灿本人没太关注, 但在网文受众里，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当时无数人愤怒于作者的敷衍。可到后面, 他重新稳定下来的更新, 这些愤怒很多都转化为了对《感染者》后续内容的关注。
再到李钺早已被寄生的章节出现, 骂声一点点消失，转化成「卧槽，竟然还能这么玩」的震惊。
光要是这样也还算了。再提起《感染者》，人们最多议论一下作者这种玩法究竟算不算烂尾。
虽然好过天降陨石，可到底还是以一种非常突兀的态势结束了整个故事。
可谁让辛灿紧接着就发表了第二部分内容，《研究所》。
与随发随写的第一部分不同，第二部分是完成了全文存稿之后再上传到网上的。这也让辛灿在写的过程中对前后内容反复推敲，确保每一段留下来的剧情都绝对有用。
《研究所》虽然字数和章节数比不上《感染者》，但整体的可读性却大大超越了第一部分。
无论是紧凑的情节，还是呼应前文的故事内容。一切都在告诉读者，这是一个让人看了就停不下来的故事！再有，作者绝对没有烂尾！他就是在下一盘大棋。
于是，虽然辛灿后续很长时间都没再关注自己小说的情况。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感染者》依然在悄悄地火着。
还不像是第一部分连载时那样，虽然数据好，但带有很大局限性。别看评论区夸奖李钺心黑手毒的人多，可那是因为很大一部分读者在点进前几章后，就被主角的所作所为毒跑了。
筛选在前几章迅速完成，留下的都是能接受李钺所作所为的。
这部分读者的确不少。但当《研究所》开始连载之后，被前面各种瓜吸引来的人看着研究员王瑞，往往还是觉得他比李钺顺延很多。
等到第二部分也结束了，评论区已经彻底变了一番模样。
故事整体明显还没完成，下面至少还有一个第三部分。那么，第三部分什么时候开始发表？
读者们怀揣心愿，开始自发地在评论区打卡。要是辛灿这会儿打开网站后台，映入眼帘的留言就会是：
“等待第三部分的第XX天。”
“当初我朋友劝我，不如等彻底完结再入坑吧。我不信邪，觉得都写了两部一百多万字了，开始看正合适。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掉坑，完了完了。”
“开盘了开盘了，第三部分主角会是谁？是不是也该有个女角色了……”
“今天吃了酸菜鱼，大家吃了什么啊？”
——等更的人太多，连打卡方式都变得生活而日常了。
不过辛灿毕竟没有真的打开后台。事实上，在过去大半年现实中的各种忙碌中，他已经几乎忘了自己「网文作者」这个身份。
到这会儿，他也没准备和读者相认，依然在专心地写任务报告。
辛灿很有计划性：盛珣现在抽不开身，自己倒是无事可做。比起回去之后再写材料，浪费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珍贵时光，不如双方并行。
很快有人过来把从大楼里救出来的群众带走。按照惯例，会有心理医生和他们谈心，确保他们没有在异种袭击中受到太大刺激。再借着，就是保密协议。
最后一个句号打上去，辛灿快速通读了一遍整篇报告。
周边早已亮起了灯。九月的永城，空气里带着让人心烦意乱的闷热。
辛灿原本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要把车上空调提前打开了，这时候，身边坐下一道身影。
他一哂，正要收起手机、开口说话，怀里就先多了一个人。
“男朋友，”盛珣说，“不许动，抱着我。”
辛灿垂眼看他。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心疼。
他熟悉盛珣这会儿的表现。愿意展示出弱势，说明他的疲惫其实很有限。真觉得扛不住了，盛珣反倒会勉强自己忍住。
但再「有限」，疲惫也是真的。自己异能使用过度的时候，还有一个盛珣给自己充电。盛珣呢？就只能这么来找自己撒娇了。
他抱住盛珣。
这也意味着此次行动的结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以一个拥抱收尾，成了两人之间的小小传统。
片刻后，盛珣笑着抬头。他说：“我刚刚问了，今晚不回去，就住在永城。”
辛灿漫不经心地捏捏他的发丝，说：“有点长了。”
盛珣：“唔，回头去剪——我是说，咱们好久没回过这边了吧。”
辛灿：“以后会回来的。”
盛珣眨眼：“对，以后。”
两人亲密地倚靠在一起，其他人见怪不怪。
他们照旧忙着自己手上的东西。用检测仪器确认附近通道已经关闭、清理那些并没有消失的异种尸体并确保它们不要造成后续污染……这些都是后续小组的工作，海狼他们完成了清点之后就回到车边，说：“咱们可以撤了。”
辛灿点点头，揽着盛珣绕到车门处，说：“走吧。”
一行人的身影落在不远处刚刚结束了心理辅导、协议签订的群众眼里。他们都是商业楼上的人，这会儿全部处于世界观被打碎的恍惚之中。远远见了救了自己的行动组成员，倒是打起一刻精神，觉得：“咱们是不是当面道个谢？”
“对对。”
“我当时简直要吓死了，还好有他们。”
群众们把这个意愿传递给负责收尾的小组。里面的人给刚上车的海狼他们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把人引了过去。
这期间，被困者们也选出一个发言代表。对方是一个二十多岁、看起来和辛灿等人年纪差不多的女郎，不过听其他人对她的称呼，她似乎还是某个公司的小高层。
“实在太感谢你们了。”方倩郑重地说，“要不是各位出面，我们真是——”
一顿，想到之前看过的「送锦旗、感谢信能帮人增加奖金」的报道，这位方经理干脆询问，A1小组可否留下锦旗抬头。
海狼等人听着，心中感动，但还是婉拒了。
他们任务特殊，不适合有这些明面上的活动。
“还有，”海狼指了指一边的辛灿，“我们这两位同志虽然没有进到你们楼里，但他们也出了很大力气。”
方倩听着，立刻带着一群人，跟着转向辛灿和盛珣。
有人认出了盛珣，知道这是前面帮他们治疗的年轻人，心头感激自不必说。倒是辛灿，方倩很确定，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
但人家都说这位先生也出力了，方倩就也一样感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其他人效仿。
动作到一半儿，盛珣拦了一下，笑道：“好了，不拘泥这些。赶紧回去休息吧，你们也辛苦了。”
方倩等人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你们才是辛苦了！”
“……”又是一番感谢不提。
有了这个插曲，后面回到安排好的住处，时间又晚了一些。
辛灿和盛珣洗完澡，没聊几句，就先后进入梦乡。
获救的方倩等人也各自回家。想到白天的经历，他们心头有千言万语。但保密协议上说得很清楚，这些事，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不好透露。毕竟一旦开口，后面的消息蔓延可能就控制不住……
方倩一边想，一边叹气。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她看一眼来电显示，连忙接通。
“徐跃？”方倩问，“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好困_（:з」∠）_；
第104章 老熟人
“我刚下飞机, ”徐跃说，“一开机，就看到说南汇区那边下午封锁了。”
方倩听出男朋友对自己的关心, 嘴巴勾了勾，心头泛起一点细微的甜。
“是有这么回事儿，”她说, “不过没什么大事, 就是煤气泄露。”
“煤气泄露……”电话那边的声音里夹杂了一点其他动静, 大约是徐跃在取行李，“我看网上有人拍照片，像是还挺严重。”
方倩签保密协议的时候已经被培训了面对这种情况的应答，“是吧？严阵以待的, 好像担心发生爆炸。”
是有点模糊的说法, 不过正好契合普通群众不了解这方面情况的现实。
徐跃本人也不大明白。他点点头, 接受了这个答案，“那你们是中午就下班了？”
方倩：“也没有。现在有个电脑就能办公, 我加班了整整一下午。”
徐跃一笑, “辛苦。”
方倩：“你才是，出差辛苦了。”
徐跃：“时间不早了，你先睡？”
方倩：“嗯, 你路上小心。”
电话挂断了, 耳边好像还有男朋友的声音。
虽然知道是必须的，但想到自己隐瞒了男朋友, 方倩心头还是升起一点小小的愧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叹了口气, 继续洗漱。等到一切打理好、关灯上床, 明明已经到睡觉时间了, 女郎的思绪却还很清醒——准确地说，是紧张。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已经从白天的恐怖景象中离开了。但一旦闭上眼，她就会觉得自己再次回到了十个小时之前的办公楼。
先是有同事发出一声惊叫，随后整个楼层都陷入动乱。
方倩原本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专心准备手头项目的材料。可外面动静越来越大，她忍不住打开门查看。
结果被一个异种冲了个正着。
接下来的事，方倩完全不愿意回想。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大约恐惧到了极致就是冷静，在被异种咬上之前，她「啪」得将门砸上，又在房间里绕了一圈，找到公司前面做活动时统一订制的一把长柄雨伞。
之前觉得这伞太重，送客户都送不出手，放在办公室里纯粹是堆灰。这会儿却察觉到它的妙处，等到再开门的时候，个头不大的异种鸟被方倩一伞砸得晕头转向。方倩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往外跑，结果电梯迟迟不来，楼梯间里又传来上下楼层的尖叫。方倩惊慌失措，花了好大功夫终于和还没跑出去的其他人汇合，一起躲进了储物间。
“呼。”
女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竭力想把异种那双鲜红的眼睛从脑海里抹除，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非但如此，她反倒还记起了同事说的话。
“这玩意儿和我看的一本小说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那本小说叫什么来着？
“《感染者》。”
…… ……
徐跃回到和女朋友同居的住处时，方倩已经睡了。
他轻手轻脚地进门，放东西、洗漱。整理好一切之后，他来到卧室。
原本以为女友已经睡了。可出乎意料，她的手机还开着。
徐跃轻轻叫了声：“倩倩？”
方倩没有回答。
他略有困惑地看着房间。能看出来，方倩应该是在玩手机的过程中睡着了。但这种事别人做出来正常，放在他女朋友身上，却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片刻后，徐跃摇了摇脑袋，决定不用细想。
方倩做什么都行。
只要不和他分手就行。
别看她名义上只是一家小公司的经理。但早在大学那会儿「找工作网」大获成功，徐跃开始琢磨着用这份成功换取更大利益的时候，他就见过方倩了。
因为这个，后来一见到方倩，他就认出了对方。知道所谓「方经理」，真正身份是小公司背后集团老板的独生女。
她隐瞒了身份，在父母的支持下自己创业。最后的结果和家里的产业相比不值一提，但方家父母也不在意，只希望女儿高兴——毕竟，作为他们的唯一一个女儿，家里的东西，以后都是方倩的。
徐跃对此心知肚明，却绝不戳破。他向方倩楼上的公司投了简历，借着经常一起进出电梯、在同一个地方吃饭的理由认识了方倩，并且慢慢对她展开追求。
在方倩面前，徐跃是个形象良好、性格开朗、幽默有趣的同龄人。两人在半年前确定了关系，又过了好几个月，才决定同居。
徐跃尽心尽力地当着一个完美男友。时不时准备的惊喜，对方倩工作的支持……偶尔也会用略带忐忑的口吻，问方倩愿不愿意带自己去见她父母。
徐跃就是奔着和方倩结婚去的。他自觉不算吃亏，哪怕不看方倩傲人的身家，只说女友本身，一样聪明漂亮。两个人站在一起，正是郎才女貌。
下了飞机回来，徐跃自己也困了。他打了个呵欠，预备上床睡觉。
睡前做的最后一步是关掉方倩手机屏幕。光线其实不算亮，在夜晚却显得足够刺眼。徐跃暗暗犯嘀咕，真不知道这种环境里方倩怎么睡得着。
他随手拿起女友手机。
随手按上熄屏键……嗯？
手指没按下去。
徐跃看着屏幕上的内容，眼神晃了晃。半晌，才真正关机。
方倩对昨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第二天起身，徐跃想来想去，还是没问女友，为什么她会突然对一本末世小说感兴趣。
像是有人在平静的生活里扔了一颗小石子，涟漪由此泛起，却毕竟没有引起太大波动，很快又消失于无形。
辛灿、盛珣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永城的那晚又额外发生了什么，他们救下的人又和徐跃有什么关系。
往后日子里，他们照旧去各地出任务，救人看病。
最开始，行动组完全摸不到「通道」出现的规律。到后面，任务多了，有人把曾经出现异种的地方标在地图上，倒是让人看出了端倪。
一个地方，只要有过一次「通道」，那这里、包括周边地区再出现异种的概率都会增加。
比如永城，也比如七贤镇。
有人提出“想要让「通道」不在出现，就必须先把现存「通道」全部关闭”的假说。据辛灿他们所知，这个说法也曾上过指挥部的会议桌。不过到最后，还是没有施行。
原因是多方面的，最重要的点却还是落在七贤镇研究所上。如果假说有误，七贤镇的通道却关闭了，进行到一半的研究难道还能换地方吗？再有，另一个世界还没度过危机。他们对师明的基地没义务，可真说放手不管，依然需要下一番决心。
辛灿和盛珣就没想这么多了。总之，有任务他们就做。没任务，他们就往返于两个世界。配合各种实验检测，给师明那边运送物资。前面师明基地还出现过一次和罗城基地类似的状况，大量小型异种想要从地下攻入，幸好辛灿事先发掘，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他们一天天地过日子，另一边，方倩终于看完了目前发表的所有《感染者》。
此时距离前面的封锁已经过了小一个月。她平常工作忙，看起小说当然就慢。等看完了，也没像是自己想象中那样得到什么答案，于是略有怅然。
徐跃把女友的状态看在眼里，眸色微暗。
他也找机会问过方倩，怎么突然开始看小说了。方倩含糊地回答，是有同事给她推荐。
这话不算错，唯独的问题是方倩说起时神色真的很奇怪。后面徐跃找机会去问那个和方倩推荐小说的同事，对方倒是承认了，可神色照旧奇怪。
这让徐跃的情绪逐渐转向焦躁。他一直觉得这段关系完全在自己的掌握当中，没想到，只是出了一次差，就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最大的问题，是他根本弄不明白「意外」究竟是什么。
方倩和那个同事有什么关系吗？应该不至于。但是，他们一定有什么共同的、不愿意让他知道的秘密。
烦躁的徐跃，随手打开聊天软件，正好看到一条消息。
他登时皱眉，放下手机。旁边方倩察觉到他的动静，问：“怎么了？”
徐跃说：“没什么。”
方倩不疑有他。可这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两人平常不会相互查岗，但激励自己那么近、抬眼就能看到的文字，方倩也不会装看不见。她「咦」了声，“你们群里在说同学聚会？”
徐跃一顿，“嗯。这才毕业多久，就搞着套，无聊。”
方倩笑道：“我倒是觉得不无聊。”
她这么说了，徐跃只好打开手机，象征性地回复起来。
群里正好有人在发照片，方倩在男友旁边看了会儿，笑着说：“你们学校环境不错啊。”
徐跃：“有空可以去转转。”
方倩又问：“这是你们的毕业照？”
徐跃扫了一眼，“对。”
他把照片点开，给方倩指其中的自己。
方倩的注意力却被另一个人吸引了。她明显惊讶，喃喃说：“这不是……你们竟然是同学？”
第105章 报复
徐跃心里「咯噔」一下, 面儿上倒是不露声色，问：“你认识他？”
要是平常，方倩或许能察觉男友话音中的古怪。偏偏此刻她正因男朋友的话音错愕, 满心只有「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巧合」，最多加上「不行，不能让徐跃知道真相」。所以方倩微微犹豫, 思考着如何回答, 也就错过了徐跃逐渐幽深的目光。
“之前我们公司不是出去团建吗, ”方倩说，“当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有人喝醉了来找事儿。还好有这位先生和他几个朋友帮忙，这才没出什么乱子。”
徐跃眼神晃动：“原来是这样。”
他没再说什么, 只是依然看着女友, 把方倩后续松一口气的样子收入眼中。
心里有很多疑问。认真来说, 徐跃并不觉得女友会因为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对自己撒谎。好歹在一起这么久，对方倩的性格心理, 他还是仔细揣摩过的。
可现在, 徐跃知道，方倩没说实话。
这让徐跃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如果说大学时加入辛灿的赛时小组是他人生当中的第一个机遇，那和方倩的关系就是第二个。他绝不容许自己失败, 尤其是当「失败」的原因和辛灿挂上钩。
身侧, 方倩犹豫一下，还是没挡住心中的好奇, 问：“能和我说说这位先生吗？他——他叫什么名字？”
徐跃冷静地想：她还不知道辛灿的名字，说明两个人真的不熟悉。但辛灿对她来说一定很特殊, 可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辛灿, ”他扯起一个柔和的笑容, “你让我说说，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什么。”
方倩遗憾，但也没就着这个话题再讲下去。
她把男友的话理解成「徐跃和辛灿虽然是同班同学，但并不熟悉」。很正常，方倩大学时也有这样完全是点头之交的同学。
两人慢慢说起其他东西。方倩觉得事情已经翻篇了，徐跃却一直把女友的态度放在心上。
当天，他在班级群里回复：“同学聚会？好啊，咱们是不是先统计一下有谁能来，大家都什么时间方便。”
其他人纷纷响应，徐跃干脆自己拉了个表格。
有点麻烦，但麻烦很快收获了回报。借着「统计人数」的活计，他顺理成章地问起辛灿这会儿在什么城市、找了什么工作。
其他人大多知道徐跃和辛灿曾经一起参加比赛的事儿，也隐隐记得他们后续产生了不愉快。但时间长了，他们本身又不是当事人，对细节的记忆也就不算清晰。
似乎是徐跃想卖掉他们的成果，但辛灿不让？最后徐跃还是卖了，拿到的钱让他还没毕业就买了房……多好，永城的放假可贵着呢。好的地段一平方就要上六位数，他们多少人毕业一年半，积蓄连个厕所都买不了。
和摆在面前、实实在在的好处相比，“如果网站没卖，这会儿是不是也能被做大做强”的可能性就显得有点虚无缥缈。再有，大厂当时都看上他们的网站了，如果徐跃也和辛灿一样拒绝，结果很有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几个学生都能搞出来的代码和UI，难道大厂就搞不出来？
以上种种相加，让知道这些的同学们对徐跃多是羡慕，并不觉得他做错。至于辛灿的反对，应该也只是一时转不过弯儿，后来应该总能想通。
有这些想法打底，同学们并不觉得徐跃问起辛灿现状不对，反倒认为他心胸大度。
只是对于徐跃的问题嘛，还真没什么人能回答。
“辛灿？毕业以后就没听说过他的消息了。”
“@出来问问不就行了。”
“他好像不在群里……”
“会不会回了老家？”
“谁是他舍友？知不知道辛灿的情况。”
有几个人被@出来了。不过他们里面有大四时直接去外地实习的，也有很早就和女友在校外租房住的。最后唯有一人模糊记起些许细节，“他好像在写小说吧。”
群里的人们惊讶：“小说？”
“啊？怎么突然画风变了。”
“什么小说，网址发来。”
“写小说？总不会把这个当工作吧，肯定还有别的。”
各种问题瞬间刷了一屏幕，舍友吭哧吭哧地回答：“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当时他经常在宿舍敲键盘，我碰到过几回。
“网址？没有网址。当时没要，都忙着自己的事儿呢，也就好奇地瞄过两眼。
“好像是末世题材吧，写得血刺啦胡的。还挺刺激，你们别说，其实我还真想过仔细看看，可惜总没想起来问名字。
“当职业……那我就不知道了。毕业以后一直没什么联系，不过好像听他提过，他已经租好了永城的房子。”
其他人开始议论：“永城的房租也不便宜，那应该是有其他工作。”
“哈哈，也有可能是写小说赚得多。”
“……”各种讨论还在继续，徐跃却没再仔细看了。
他心脏「怦怦」狂跳，手指有点发抖，点开自己这段时间经常点进去的那本《感染者》。
末世，对上了。
会是这本吗？虽然有点过于巧合，但是要真是这样，似乎就能把女友这段时间同时出现的两个怪事串联起来。
怀揣着谨慎和疑问，徐跃点开了《感染者》第一章。
如果说开始看之前，他还只是怀疑，并不是真正确定。那当他看完李钺在「罗城大学」里的经历，徐跃开始确定，这一定就是辛灿写的东西！
原因无他。国内的确有一个罗城，并且那边也是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但是，只要上网查查就知道，那边并不存在一个以城市名命名的大学！
而所谓「罗城大学」，从教学楼的排布，到食堂在学校各个区域的分布，都和他们毕业所在的永城大学十分相近！
诚然，里面是有不太一样的地方，但能看出来是为阅读体验做出的改编。
徐跃放下手机，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猛地一捏拳头。
辛灿、辛灿。
他脑海里滚动着这个名字。
你为什么阴魂不散？当初不愿意拿钱滚蛋，现在还要在我和方倩的关系里横插一脚？
徐跃不觉得自己想多了。
将心比心。要是他碰到了学生时代的仇人，眼看着对方生活美满，徐跃一定会想办法做点什么。
虽然尚未见过现在的辛灿，但徐跃已经在心里开展了一系列联想。
他不知道辛灿具体是怎么做的。但显然，他隐瞒了身份接近方倩，用某种方式吸引了她，让她对着自己撒谎骗人，不愿意说出她和辛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拿那本小说吸引她，让方倩一个从来不看小说，更是对末世题材不感兴趣的人都沉浸其中。
短短时间，徐跃给辛灿确定了一系列「罪行」。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报复。
要说在看《感染者》之前，他也觉得辛灿一定是另外找了工作，不可能直接依靠网文谋生。那在看了《感染者》之后，徐跃改变了想法。
他此前也会看一些网络小说。虽然不知道辛灿凭借这本网文赚了多少，但从前台数据来看，那绝对不是一个小数量。
足够他在永城生活。
虽然从更新日期上看，故事的章节已经有将近一年没有增加。但看不断出现的新评论就知道，哪怕辛灿一个字不写，这篇小说依然会带给他源源不断的收益。
徐跃不能容忍这点。
辛灿想要毁掉他得来不易的美满生活，挑拨他和女友的关系，他就要如数奉还！
如果辛灿本人知道徐跃的心理活动，他的心情一定是：“……”
可他不知道。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徐跃做贼心虚。他笃定辛灿一定还在计较当初自己卖掉网站的事，就像自己也一样觉得辛灿是个定时炸弹一样。笃定辛灿一定会用不入流的手段靠近方倩，就像他当初悄无声息地和那些大厂联络。
在辛灿一无所知的时候，徐跃已经在脑海中完成了一系列计划的拟定。并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看《感染者》后续的章节。
他现在最在乎方倩，所以辛灿要毁掉他和方倩的关系。
同理，辛灿最在乎的一定是能给他带去巨大收益的小说。徐跃要毁掉的，就是辛灿在《感染者》上的声誉。
对一个作者来说，最严重的污点是什么？
抄袭。
…… ……
新的一天到来，《感染者》评论区陆续迎来了新的打卡。
“吃了早餐的人到这里集合！说说你们都吃什么了。”
“没吃早餐的人到这里集合！我们公司简直有毛病，说之前踩点打卡的人太多，重新设置了一套考勤系统……”
“等待第三部分的第XX天。”
“奶奶，你当初追的那本小说还没更新。”
“我错了，我当初不应该说那么多次作者太监。千万别太监啊，第三部分到底会怎么样。”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让女角色当第三部分主角。”
“卧槽！！你们看论坛上的那个帖子了吗？”
“第三部分说不定会开国外地图呢，这么久了都没说到国外是什么情况。”
“我心情好复杂，你们相信那个帖子里说的吗？”
“有道理，说不定是国外篇。”
“帖子？什么帖子？”
“标题是「我好像被抄袭了」，就在论坛上，快去看！”
作者有话说：
这波之后徐跃就下线啦；
总不能让他拿着灿哥的成果快活过日子嘛；
第106章 证据
帖子当然是徐跃本人发的。不过在发帖的时候, 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含糊地说自己是辛灿的学长。
为了证明这点，他拿出永城大学的毕业证, 并且将《感染者》读者之前制作的「罗城大学」地图拿出来，和现实中的永城大学对应，以此来表明作者应该也是永城大学的学生。
这是徐跃做的第一件事。
第二件, 则是拿出一个笔记本。
他和辛灿同为计算机专业, 当然最知道用编程手段造假是件多么容易, 又多么不可靠的事。
修改文档时间是简单，但被人看出破绽也很简单。
相比之下，在笔记本上手写这种方式就要「靠谱」很多了——虽然并不能表明时间，但人们看到写得密密麻麻、反复修改, 纸页还有卷边的本子, 本能上就会多几分信任。再有, “辛灿偷看了我的电脑文档”这事儿，听起来也没有「辛灿捡走了我的笔记本, 看了上面的内容」靠谱。
为此, 在发帖之前，徐跃认认真真地伪造出一本「《感染者》原稿」。
他在帖子里是这么说的：开篇自我介绍，说自己也是永城大学的学生。一直有个写作梦想, 并且在过去几年之间逐渐完善着自己的世界观。从中学开始, 就逐渐把世界观记录在一个本子上。
原本是高中那会儿学校不让带手机，于是不得已的办法。但到后来, 他自己也对手写记录这种方式产生了感情。于是大学以后其他学业内容都是在电脑上完成，唯有这一项, 是在笔记本上。
也是升学的这段时间, 他对自己的故事做了更多完善和修改, 「罗城大学」的地图也是在他上大学之后才确定的。
不得不说，徐跃是真的很用心在造假。他调整着自己前后的笔迹，先后用了多种不同笔墨。偶尔还会在旁边贴一两条新闻内容，都是特地搜索出的前几年的信息，却能和《感染者》中的某些情节对应，正好用来作证「这个故事很早就有了，我可不是信口开河」。
自然，在一个笔记本上不可能写出《感染者》那一百多万字。但徐跃总结了故事主线，把大框架落在自己的本子上。也并不是直接写出来，而是又根据小说里的内容，延展出几条不同的分线，再将它们一一否认……
最后，就有了呈现在帖子里的内容。
ID是「天高任鸟飞」的用户十分严肃正经，提到：“接下来我会发很多证据，整个帖子或许需要几天时间才能完成。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为自己证明。”
诚然，最开始，没有人把这个帖子当一回事。
但徐跃的「辛苦」是有回报的。他发出去的本子内容越多，下面的回帖就越多，网友们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现在不流行这套了」变成「卧槽卧槽，难道是真的」。
这当中，也有《感染者》的粉丝提出质疑：“LZ发了这么多东西，但一直没回答那个最重要的问题：你说人家抄了你的东西，可人家到底是怎么看到你这本子的？”
徐跃刷到这条评论，嘴角微微勾起。
不怕有人问，就怕不来问。
会有这种问题，本质上说明一点：他们并没有怀疑帖子里照片的真实性。
徐跃慢条斯理地回复：“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吗？我和那位作者，应该都是永城大学的学生。实不相瞒，我上大学那会儿，经常会把这个本子拿去图书馆。但本子在，人不一定在。有时候出去吃饭、上课了，本子还是会留在桌子上。
“那个时候，我是有几次发现本子被动过了。但都觉得是其他同学在我不在的时候用了座位，并没有细想。直到现在，我终于有了空闲，想要认真地把这个故事写出来。两章之后，请了其他朋友替我斧正，结果他们直接发来了《感染者》的网址。我看到，这才知道有人已经先我一步，写出了我的故事。”
帖子里的声音弱了下去。
依然有大批人涌入，楼层不断增加，但新来的人大多只是在不断重复「卧槽」「怎么会有这种事」「真的吗」。
徐跃继续挑挑拣拣着回答问题。
问：“为什么会塑造出李钺这样的主角？”
答：“说来挺不好意思的，写李钺，其实我真正想写的不是他，而是「反转」。与其说为了写这个人物而有了《感染者》第一部分，不如说因为当时我看了几篇结局有很大反转的故事，很受震撼，所以也想用类似的手法。”
问：“所以《感染者》没有第三部分，是因为lz本子上没有第三部分吗？
答：“只能说我构思整个故事的速度都比较慢，而且经常回头修改前面的内容……第三部分的发展我一直到现在也在犹豫，究竟是继续拓展地图，还是直接解决末世？原本想着写的过程中说不定能找到答案，没想到，已经有人帮我写好了。”
这条回复后面，缀着一个苦笑的emoji。网友们看在眼里，心情各有不同。
有人已经完全相信了「天高任鸟飞」的话，由此觉得自己之前的满心期待、到处安利喂了狗。也有人依然在怀疑，要求徐跃给出真正带有时间记录的证据。
徐跃和前一种网友发「抱抱」的表情包。对后一种网友，则是又一次「苦笑emoji」。
这就足够了。不用徐跃再说，网友们自发地帮他炮轰起后一种评论。
“不是吧不是吧，都这么锤了竟然还有腿毛。”
“要么怎么说腿毛都是瞎子呢，lz明明都发了，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到。【附图：某地农产品丰收报道，对应大纲里出现某种变异植物】”
“lz太惨了。这件事教育我们，不管什么东西都得网上留证……”
“这种骗人钱的东西应该下架吧？”
“ls太天真了，人家能给网站赚钱呢。”
“说到这个，前段时间不是传言《感染者》有可能被改编成动画吗？影视版权也在谈。真谈成了那得是多少钱。明明是lz的构思大纲，lz却一点儿都拿不到……”
天高任鸟飞：【苦笑emoji】；
作为上个年度原本最有希望拿新人奖，后来又因为各种状况名气愈大，到现在都有一大波粉丝的小说，任何一点和《感染者》沾边的消息，都在网文圈子里传播得飞快。
都不用徐跃特地去其他平台发帖。几个小时之后，他在网站论坛发的东西已经出现在各大平台，甚至隐隐有上热搜的趋势。
徐跃到处看了一圈，对这种结果十分满意。不枉他前面花了那么大功夫制作「大纲笔记」，这一波下来，看辛灿还怎么靠这本小说赚钱！
这个时候，辛灿应该也已经看到消息了吧？他会怎么回应？会不会气急败坏，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徐跃靠在椅背上，放纵自己陷入短暂联想。而后重新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没待到辛灿。
这个时候，辛灿本人压根不在舆论已经沸沸扬扬的世界，而是又去了师明那边。
距离另一个世界的末世降临，已经过去一年半。这一年半里，潞城基地不断发展，其中异能者也越来越多。
按说这是一件好事。可掌有力量的人多了，其中不免有几个生出异心的。师明对此也有心理准备，可他还是没想到，最先有所不满的，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兵。
更要命的是，那人还是掌控了大半个基地口粮来源的木系异能者。
最初那段时间，对方的确勤勤恳恳地在种植园里使用着异能。可日子长了，各种吹捧、讨好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比起辛苦劳作，赚取积分，一些人更愿意打好自己和这个异能者的关系，从他手里直接拿到食物。
这样的交易最先还在私下进行。师明太忙了，既然种植园一直平稳运行，他也就没太关注园子里的事。其他工作者又都收了好处，于是对那个异能者的状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师明有所察觉，异能者已经成了种植园里的土皇帝。
甚至基地里其他区域的人也在说，别看师明名义上是基地最高长官。可实际上，那个异能者才是所有人都要恭敬对待的对象。
要光是这样，师明或许只会考虑谈判手段。可是，心大了的异能者越来越不满足于自己的待遇，最后竟然闹出了人命。
盛珣吐槽辛灿：“你这是什么乌鸦嘴？”辛灿之前的确提过这方面的担心。
辛灿哭笑不得：“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我就随口说了一句，难为你还记得。”
两人留在师明身边帮忙，足有大半个月没回另一个世界。
等到那名木系异能者确认逃离潞城，再追下去未免不值当，他们才重回七贤镇。
接到另一个世界的信号，辛灿的手机开始狂响。他头疼地点开聊天APP一看，就被编辑对话框的99+未读惊到。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读帖
发消息的人是谁？
辛灿拧眉思索, 三秒钟后，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丝毫浮出答案的迹象。
实在是太久没见过对面的头像, 以至于当点进对话框、一路滑到最上面了，看到一年前的聊天记录，辛灿才想起来, 原来自己还有一个「网文作者」的身份。
……或许需要在身份前加一个「前」字。
再顺着时间往下看。最初一段对话出现在去年秋冬, 当时他已经有过一次断更, 所以当《研究所》连载结束之后，编辑也只是习以为常地戳了戳他，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安排下一部分内容。
并且到底不死心地劝他，如果辛灿早点把第三部分发出来, 那他依然有希望拿到去年的新人奖。
辛灿拒绝了, 说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把精力投入到现实中, 恐怕没有时间像是之前一样坚持连载。
编辑对此十分失望。但他能看到辛灿后台的数字，辛灿本人当然更能看到。如果他已经决定长期停更, 那一定是现实当中的东西比后台里的金额有更大吸引力。
想明白这点, 编辑没再多说什么，只提了一句：“那行。不过以后要是有时间的话，还是尽量把小说写完。哪怕没有新人奖, 你这本的成绩还是挺好的, 就这么坑掉的话太可惜了。”
辛灿答应：“好。”
心里却知道，这个「以后」恐怕就是猴年马月了。
接下来一段对话出现在过年后一段时间。照旧是编辑主动过来戳他, 然后问辛灿，有没有意向签订影视改编合同。
辛灿当时正好在这边世界。看到消息的时候, 他略有发懵, 没想到自己一个几乎坑了文的人, 还能有这样的待遇。
最后还是答应了，不过除了最后签字的那一幕，余下的条款签订全部委托给了网站。再后来一大笔资金入账，辛灿也只是匆匆查看了一眼，想到“什么时候空下来，可以和盛珣一起去看个真正属于我们的房子”，而后就搁置至今。
再往下……
聊天记录上显示的时间终于来到这个月。
编辑情绪非常激动，上来就是一排感叹号，而后才是正文。
“出事了！”
“【网址】”
“这个贴的回复越来越高了，到底怎么回事？”
“在吗在吗？”
辛灿：“……”
他眼皮跳了跳，点进编辑发给自己的论坛帖子。
这时候，盛珣在旁边说：“手抬起来。”
辛灿抬手。
盛珣先是帮他把作战服左边脱了下来，又握着辛灿的手，让他把手机转移了个位置，又去脱他右边的衣袖。
这个过程中，辛灿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看着那些在他眼里堪称荒谬的照片。
以及评论区越来越动摇的回复。
从一开始的「什么鬼，lz疯了吧」，到「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正想着，嘴巴上突然传来一点软软的感觉。
辛灿一怔，回神。
盛珣若无其事地站直身体，左右张望寻找椅子，预备帮辛灿把作战服裤子一起脱下来。
一方面是这身东西穿着的确累人。另一方面，上面有很多另一个世界的物质，包括异种血液、变异植物流出的汁液等。要是不在研究所内部就处理好，穿出去了，有可能造成下一步感染。
有一个研究员助手看到盛珣的动作，体贴地帮他搬了个椅子过来。盛珣嘴巴勾起一点，像是哄小孩儿似的和辛灿说：“后退。”
辛灿：“……”
他无语又好笑，把手机先收了起来，说：“你什么时候当上幼儿园老师了？”
盛珣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辛灿说：“脸过来。”
盛珣嘴巴瘪起来一点看他。
年轻的研究员助手在不远处偷笑。
盛珣大约以为辛灿又要捏他面颊。虽然最开始脸上写满不情愿，但内心来说，他还是喜欢这种和辛灿亲昵的方式的。
所以人凑来了。没被捏，辛灿也在他面颊上落下一个吻，算是礼尚往来。
前面偷亲的时候理直气壮，这会儿只是被啄了一下脸，盛珣的耳朵就有点发红。
辛灿看在眼里，微微笑了一下。这时候，听盛珣说：“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辛灿眨眼，“唔，的确有。”
盛珣等他说。
辛灿偏偏不说。
他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盛珣，盛珣拿他没办法，小声嘀咕：“我男朋友对我有小秘密，我要怎么办？”
辛灿假装旁观第三人，给他出主意：“你自己偷偷看他手机。”
盛珣「哇」了声，说：“这样不好吧。”
旁观者辛灿给他加油助威：“有什么不好？你看了，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盛珣：“比如？”
辛灿：“比如……”
他微微一顿。
头脑稍微冷静一点。
记起自己手机里的1008张睡觉的盛珣、侧头看窗外的盛珣、遭遇异种之后略显疲惫的盛珣……的照片。
辛灿面不改色，回答：“你手机里有什么关于他的东西，他手机里应该也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话一点问题都没有。想想之前看盛珣朝自己举起手机的样子，辛灿很笃定，盛珣一定也拍了一堆自己的照片。
没想到，偏偏是这句话，让盛珣耳朵的红一路蔓延到了脖子上。
喉结可疑地滚动。
眼神也开始乱飘。
“应该不会吧？”他声音更轻了，“真的有啊？”
辛灿：“盛小珣，你背着我做什么了？”
盛珣咳嗽：“咱们应该去洗澡了吧？”
辛灿：“你这样真的有点奇怪。”
盛珣：“嗯嗯，去洗澡吧。”
他同手同脚地走了。辛灿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跟了上去。
编辑发来网址已经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真有什么事儿，现在着急也没用。
再说，辛灿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不是很着急。
温热水流落在身上的时候，他大约有五分之一的注意力放在「费那么大心思造假，发帖污蔑我‘抄袭’的人究竟是谁」上。另外五分之四，都在从盛珣那里「逼问」，他究竟在手机里藏了什么小秘密。
盛珣最开始不说。
辛灿只好遗憾地表示，那自己只能和刚才那位先生建议的一样，亲自去看盛小珣的文件目录了。
盛珣哭笑不得——是真的又哭又笑，后背贴着已经被水流弄热了的瓷砖，牙齿轻轻落在辛灿肩膀上。
没到留印子的程度，很容易就被辛灿又咬了回去。但盛珣也没就这么落后，当辛灿在他耳朵上磨牙，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也被盛珣又咬了一口。
辛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看，都红了。”
盛珣不光是眼神嗓音了，而是整个人都发飘，挂在辛灿身上，说：“我不看。”
辛灿指责他：“盛珣，你不能因为心虚就——”
盛珣：“你欺负我。”
辛灿：“没有。”
盛珣：“可我还是这么喜欢你。”
辛灿：“……”
辛灿想，这个可以有。
他最终还是弄明白了让盛珣心虚的答案。不过，那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当时他靠在床头。秋老虎的威力还没散去，刚睡醒的青年只套了个睡裤，上身却是一丝不挂的。
男朋友贴在他身上，两个人互相检查对方的手机。
辛灿「啧」了声，“好啊你，盛小珣，竟然背着我藏了这么多学习资料。”
盛珣没说话。
辛灿想，难怪这几个月以来，盛珣的「男朋友烹饪法」有了飞跃式进展。
他顺手又捏了捏男朋友。不过这次，盛珣依然没给他回应。
低头一看才发现，他正在看引发一切舆论的帖子，并且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辛灿一顿，把手挪到盛珣腰上，轻声说：“这没什么吧？就是一个无聊的人。”
盛珣说：“无聊？他根本就是冲着置你于死地来的！”
辛灿淡淡说：“哪有这么夸张。”
盛珣深呼吸：“好，是没这么夸张，但起码要置你的笔名于死地。”
辛灿耸耸肩。
盛珣再次深呼吸。他也不和男朋友享受难得的温馨早晨了，而是翻身在一边坐起，一副专心致志把事情研究到底的样子。
一边研究，还一边嘀咕：“这个人做了这么多准备，他肯定不是网上随便一个路人甲。竟然这么恶毒，诽谤罪是吧？告他！”
辛灿说：“早上想吃什么？”
盛珣：“早上——辛小灿，你不着急吗？”
辛灿：“你睡醒之前我也大概看了一下，这件事大概已经过热度了。”
这话倒是没错。当代互联网，一件事的热度最多持续三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待的时间实在太长，以至于回来的时候，「天高任鸟飞」的帖子已经沉到几十页开外。
这还是偶尔有人顶一下的情况。
盛珣说：“不能这么放过他。必须采取行动，不然你身上的污水就洗不清了。”
辛灿看他。
盛珣条理清晰：“先起诉网站方，拿到这个人的身份信息，然后起诉他本人——你手里也有大纲的吧？又是作者本人。不对，重点是你有我啊，这难道不够证明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辛灿唇角勾起一点，又被他压下。
“不用，”他说，“哪里要这么麻烦了。”
盛珣：“辛小灿。”
他假装凶巴巴。
又没办法凶起来。
结果只能是又被辛灿捏了两下。
“我的意思是，”捏完男朋友，辛灿收回手，脸上又带起浅淡的笑，“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用起诉网站。”
作者有话说：
我的理智：应该写灿哥怎么应对徐跃的污蔑=口=
我的手：然后他们贴贴了，又贴贴了，还是贴贴了……
土下座）
第108章 还是读贴
「徐跃」。
和前面的辛灿一样, 盛珣花了点时间，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是了，辛灿和他提过的。他大学时参加的项目, 被人窃取的成果，以及在发现拿回成果无望的时候，他满心灰凉, 在电脑里乱逛, 最后翻出来的《感染者》初版大纲。
如果没有写出《感染者》, 今天的他们还会坐在一起讲话吗？
盛珣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拒绝去想。
他皱着眉头，慢慢问：“他的话——为什么突然会？”
辛灿淡淡说：“我不知道。但满足「和我有恩怨」「是永城大学学生」的人，除了他, 我想不出来第二个。而且, 他看起来也没那么想隐瞒身份, 竟然直接手写一本东西……”
辛灿撇嘴。
“我又不是不认识他的字。”
这并不能说明他和徐跃关系多熟。只是毕竟是共同做了很长时间项目的人，不光是徐跃, 就连当初那个负责美术的胡同学, 要是对方手写什么东西放在辛灿面前，辛灿一样能认得出来。
盛珣倒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听完辛灿的话，他先是微微一愣, 随即笑了。
“那咱们去找张哥。”盛珣说, “他虽然不是检法部门的人，但毕竟在关联很大的系统里, 应该也有这方面的人脉。请他帮忙介绍一个律师，咱们直接上法庭就行。”
辛灿捏捏盛珣的鼻尖, 笑了声, “好啊。”
盛珣被他弄得无可奈何, 说：“你不要这么一点都不在意好吧？”
辛灿被他说得反思：“好吧，那我在意一点。”
盛珣觉得他其实还是没放在心上。
但紧接着，辛灿又说：“可能因为这种场面之前已经碰到过一次了吧？当时也是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该有的生气、难受，但是都已经经历完了。现在又来一次，却有一个你这么替我打算。所以呢，我好像真的没那么不高兴。”
盛珣怔然看他。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过来抱辛灿。
“辛小灿，”盛珣说，“我又好心疼你啊。”
他跪坐在床上，辛灿则是坐着。这么一来，两人的高度自然存在差距。
辛灿面颊贴上盛珣的胸膛，能听到男朋友「扑通扑通」的心跳。
脸颊逐渐有些发痒。
他想说，盛小珣你不要挠我。又想，算啦，难得气氛这么好。
…… ……
把事情告诉张松，张松先是惊讶于「谁啊这是，还能上赶着碰瓷」，随即朝两人打了包票，一定会帮辛灿介绍最好的律师。
辛灿道了感谢。有之前的影视版权入账在，他的确有请最好律师的底气。
不过说到版权入账，他又想起来一件事。
点开和编辑的聊天框，最后一条内容停留在「版权购买方留意到了这次的事件，还是希望你有一个解释」。
为了确保自己手上的钱能安安稳稳地变成律师费，辛灿回复：“不好意思，之前没开这个手机。”
编辑：“？？”
编辑：“！！”
编辑：“救命！！”
辛灿：“……”
编辑：“啊啊啊你竟然活过来了！”
辛灿：“我还很年轻呢，距离「活不过来」有点差距。”
编辑：“不是不是，哎呀就是没想到你竟然给回复了。”
说完这句，他唰唰唰地又发来一串儿网址。
辛灿最初没仔细看，还在给编辑打字：“我已经在找律师了，很快就会起诉那个发帖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他和我在现实中有一些矛盾。这会儿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他，让他做出这种事。但他是针对我没错，那本大纲是假的。”
编辑：“嗯嗯我知道，你看上面的网址。”
辛灿：“啊？”
他看着聊天框，想不明白。短短时间，编辑的态度怎么出了这么大变化。
疑问在辛灿点开几个新网址时有了解释。
第一个贴：“所以说一个号称把自己大纲改了无数遍，到现在也没有推出第三部分主线的人，倒是几年前就把《感染者》前两部分的第一第二部分完整故事推出来了？”
点进去看，里面主楼写着：“那他这两年在干什么？吃饭睡觉打豆豆吗？”
辛灿：“扑哧。”
粗略往下一划拉，评论的气氛并不好。大多是骂lz是他腿毛的，问lz这么洗白能拿多少工资。
其中只有少数人表示支持lz，自己看完「天高任鸟飞」发的东西也觉得这点很奇怪。
第二个贴：“好吧，我是瞒不下去了。隔壁的飞兄给了我勇气，让我终于有勇气揭露这几大神作都是抄袭我的事……”
主楼发了几张照片，分别是用「天高任鸟飞」同等方式做出来的各个名著的大纲。
下面的回复照旧带着满满嘲讽，不过相对来说，已经比辛灿看到的第一个帖子强了很多。
“惊！竟然有人穿越百年，只为了抄袭lz。”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吧。一个是差了几百年的lz强行写出来的东西，一个是同在一个大学的学长学弟（或者同级学生）。”
“但lz说得没错啊，这种大纲只要看了正文就都能写出来吧。也别说那个lz带了新闻贴纸怎么样，lz这不也有看到报道某地特色产品的新闻，对应人家名著里出现那个特色产品吗。”
“不是，难道习惯手写的就没人权了？只能任人抄袭，一点证明自己的办法都没有？”
“咳咳，一般来说还是有的，比如把完成的手稿通过邮寄方式寄送出去，到了以后不拆封，那邮戳上的时间就是证明。”
“可隔壁lz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抄袭，你们对受害者太严苛了……”
再往后就大多是一些关于「天高任鸟飞并不能证明自己写那个本子的时间」的车轱辘纠纷。辛灿粗略看了看，就把帖子关掉，转而打开第三个链接。
原本已经做好再看一遍相似争执的心理准备，出来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可以说的吗？天高任鸟飞那个帖子里有一个巨大的BUG……”
点进去看，首楼什么东西都没有。
辛灿挑眉。往下一翻，果然，前面的楼层都是骂lz当标题党的。
但这个lz并没有发完贴子就跑路。他虽然晚了几分钟，却还是把东西发了出来。
“刚才猫把网线踩了。废话不说，直接看。”
他发了张报纸的照片。
网友们见状，有人满头问号，也有人意识到：“这是天高任鸟飞粘在本子的新闻？”
“不对啊，产量怎么不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虽然产量不一样，但时间地点包括农产品品类都没有区别。”
“到底怎么回事？”
又是几十层后，lz慢悠悠地发来了第二个报纸。
上面是一个勘误声明，说前几天的报道有点问题，里面把产量数字写错了云云。
虽然错误，但也没到差了一两位数那么夸张。
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很大波澜。纸媒发完声明，就算是事情结束。网络媒体那边则要更简单一点，只需要在后台更改原本报道上的数字就行。
弄明白这些，评论区一阵沉默。
“完了，这次我是真的有点动摇了。”
“所以天高任鸟飞的说法根本靠不住吧？他给出来的一开始就是正确数字，但要是真是看到报道所以有了灵感，那他看到的不应该是错的那版吗？”
“也不一定，说不准他看到的时间本来就晚了呢。”
“默默闭嘴，不敢说话。”
辛灿：“……”
他是真没想到这些。
原本以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徐跃已经在网上把事情锤死了。没想到，他为了把「证据」弄得天衣无缝做出的种种努力，反倒成了砸向徐跃本人的罪证？
沿着编辑发来的一串儿链接往下翻。报纸贴算是一个转折点，再往后，人们找出来的疑点越来越多。到最后，就连第一个帖子里针对“按理来说《感染者》作者看到这本大纲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情吧，为什么那以后大纲本子上再也没有其他进度了”的疑问也被翻了出来，反复讨论。
有人依然咬定，辛灿到这会儿都不出面，是他心虚。
但也有人认为，可能「天高任鸟飞」就是知道作者这段时间出不了面，于是特地卡着这个时间点出来泼脏水。
再往深处想，他上来就发了自己的毕业证，看来是对「作者毕业于永城大学」的事情非常有信心。既然如此，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天高任鸟飞」其实知道作者的现实身份呢？
嘶，细思恐极！
“而且你们也别光说作者不出面啊。难道就没人注意到，「天高任鸟飞」其实也很久没有出来说话了？”
“哎？”
“好像真是的。”
“哈哈，是不是发现自己泼脏水失败，所以心虚了？”
徐跃心虚了吗？
或许吧。不过比起心虚，更多的是愤怒。
辛灿看帖子的时候，他正在问方倩：“你宁愿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人，都不愿意相信你的男朋友？你们果然……”
没错。作为《感染者》的新读者，方倩这会儿也看到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帖子。
作为亲眼见证过异种袭击的人，她只觉得帖子里的内容非常荒谬。很明显，《感染者》的作者和她一样，是个亲身经历过异种恐怖的人！根本不可能像帖子里说的一样，他抄袭了另一个人的「创意」。
方倩很想为《感染者》作者解释。可惜的是，有保密协议约束，她什么都没办法说。
正心烦意乱呢，她又发现一件更荒谬的事情。
发帖人竟然是她的男朋友。
即便到了现在，徐跃依然一口咬定，他是被抄袭的无辜受害者。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啦。
第109章 吵架
起因是方倩看到了一个笔记本。
与帖子里描述的「时刻带着」「不管去哪里都放在身边」不同, 现实中的徐跃对自己精心伪造出来的本子并未太挂心。他很无所谓、甚至有意地把本子放在自己和方倩共用的书房里，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他在等待方倩发现那个本子。
毕竟徐跃做出这一出, 最大的原因就是认为辛灿在报复自己，他已经和方倩有了不明不白的关系。
头顶带了颜色的屈辱让徐跃十分愤恨，但让他放弃方倩, 徐跃也做不到。
几番权衡, 至少他要在方倩面前稳住「受害者」的身份, 并且让方倩和辛灿断绝联系。
徐跃想得很好。
等到方倩看到本子，察觉自己就是在论坛里掀起惊涛骇浪的「天高任鸟飞」，自己就要顺势承认「前段时间那么苦恼，是因为遇到了麻烦事」。
自然不可能直接表露他知道方倩也是《感染者》的读者, 自己要把方倩当做和网文完全沾不上边的纯粹现充来看。
徐跃甚至在脑海中演练过几种具体情况。他有信心, 有本子在, 还有自己后续准备的几样其他「证据」，自己一定能让方倩相信。
至于论坛上越来越多人指出来的那些疑点……
徐跃眼神里划过一丝细不可查的灰暗。
方倩这会儿的反应, 是因为那些帖子吗？
短暂思索后, 他放弃了自己前面的计划，直接问方倩：“你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在污蔑他？”
方倩费解地看着他。
徐跃闭了闭眼睛, 有意露出一个苦笑：“为什么？他到底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 你认识他多长时间。结果呢，遇到这种事, 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我。”
方倩张张嘴巴，想说点什么, 最终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她沉默地看着徐跃。如果徐跃能够与女友对视、仔细揣摩方倩此刻的心思, 他就会发现, 女友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自己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而不是像徐跃说的那样，「已经认识很长时间的网友」。
可惜徐跃没有。
他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上，全心全意地指责起方倩。
“我之前从来没和你说过这方面的事情，是因为知道你忙，事情多。而且我竟然有写小说的想法，这在周围人看来应该挺可笑的吧？所以想稍微做出一点成绩了，然后再告诉你们。
“可是呢！我的「做出成绩」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也想过放弃，可是又真的不甘心！轮到你，你能甘心吗？要是你苦心做出来的的方案成了其他人的垫脚石，要是——”
徐跃越说越入戏。到这里，甚至真的深吸了一口气，再用比前面更加失望的眼神看方倩。
他以为自己应该能看到方倩的动容。或者哪怕没有动容、后悔前面对他产生怀疑，至少也要有几分对男友颓废状态的心疼。
可是通通都没有。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徐跃心头微微发凉。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逝去。自己想要抓住，偏偏那样东西就像是水流。能看得见、让人察觉。可当伸手触碰时，就只会全部从指缝当中落走。
徐跃心头一点点升起恐慌。
但是他前面已经做了那么多，方倩已经知道他就是「天高任鸟飞」，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只有方倩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两个人的关系才能维持下去。否则的话——否则的话……徐跃压根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
和方倩在一起之后，他畅想最多的事情就是自己以方倩父母女婿的身份进入由两个老人控股的集团。从此平步青云，一路向上。
方倩呢，要是她想要有自己的事业，徐跃不会反对。但是，如果可以，她最好还是在当下年纪就把孩子生好，以后专心教养，不要考虑更多事情。
这才方便徐跃之后更加顺理成章地接管整个集团。
他当然会对方倩用情至深、一心一意。但是那都是当下的事情，未来某一天，自己大权在握，再也没有人压在他头上。到那时候，徐跃想，自己也不介意提拔几个长得漂亮，性格有趣的女秘书，去哪里都带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有钱人不都是这样吗？别看方倩口中她爸妈十分恩爱，但在徐跃想来，谁知道方父和周围的下属们有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
诚然，这一切距离他还很遥远。就连最起码的一步，「被方倩领回家见她的父母」，徐跃到目前都没有做到。但他有信心拿捏方倩，绝对不让她和自己分手。
可是，现在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眼看方倩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应，徐跃开始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已经和辛灿……为了他，你连我都不相信！方倩，你说，你们是不是早就背着我勾搭上了？！”
他双目赤红，丑态毕露。
也是到这个时候，方倩终于有了其他反应。
她惊讶：“辛灿？怎么突然说他。”
在方倩的印象里，这个名字代表两个身份：当初在办公楼救了自己和同事的小队成员之一。还有，徐跃口中那个家境平平，和他没什么交情的大学同学。
她是真正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说“徐跃为什么花费那么大力气去污蔑《感染者》作者”的场合里突然扯到对方。但方倩脑子也是真的转得很快，电光石火工夫，她就明白：“哦，所以你说的那个辛灿同学就是《感染者》作者？对，你那么肯定他就是永城大学的学生，因为你们真的是同学！”
方倩只觉得一切都被串联起来了。
但仍然有非常多令人不解的地方。比如：“你们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他哪里招惹你了？”
徐跃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字，「招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前面的难看神色，“他抄了我的小说——”
方倩：“不可能！”
徐跃：“你到底是谁女朋友？！”
方倩：“你不想和我说实话，难道他根本没有招惹你？”
徐跃一噎。
方倩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又是失望又是失落。
要不是真的喜欢徐跃，她怎么可能答应对方的追求？更不用说在在一起数月之后决定与对方同居了。
可现在，方倩却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她当初为什么会觉得徐跃风趣幽默、开朗大方？看看眼前的徐跃，他和这八个字有什么关联吗？
在方倩的注视下，徐跃半晌说不出话。
他前面才说过自己和辛灿不熟，这会儿再提起大学时曾经组队参加过比赛，未免有点太打脸了。哪怕把比赛过程说成自己出了大力，辛灿什么都没做，最后却想对成果指手画脚，也非常说不过去。
他最终还是道：“他抄了我……”
方倩说：“看来没必要多说了。”
徐跃猛地捏住拳头。
方倩留意到了这个细节。她稍稍咽了口唾沫，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把自己和徐跃放在一个封闭空间里。虽然目前还算「相安无事」，但待久了，指不定多危险。
真可笑。明明不久之前还在计划自己和徐跃结婚之后的事，现在却开始觉得他危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方倩已经差不多肯定了：徐跃和辛灿一定有其他矛盾。只不过，看男朋友——前男友——的状态，他肯定不想和自己说。
不过，能做出伪造出满满一个本子的大纲这种事，只为了给人泼脏水的人，就算与被泼脏水对象有矛盾，也指不定谁对谁错吧？
方倩拿出手机，快速看了一眼时间。
她尽量用平稳语气，道：“徐跃，咱们都冷静一下。我马上还要见一个客户，现在先去公司了。等我回来，咱们再好好谈谈，行不行？”
徐跃面颊抽搐一下，目光缓缓从方倩面颊上扫过。
方倩尽量镇定地看他。
实际上，她已经做好拨通手机通讯录第一个号码的心理准备。一旦接通，就发出动静，让对面意识到自己情况不对，帮自己报警。
好在徐跃并没有多做什么。
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网上那些人不相信我就算了，就连你也不相信我。”
方倩心累至极。她想说，网上那些人压根没有见过现实当中的怪物，他们都能找出那么多破绽，何况是我？又想，徐跃……还好自己是在和他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时看清楚了这个人的真面目，这才没有让自己一脚踩进更深的坑里。
方倩拿了包出门。里面有自己的手机，充电线，还有一些重要证件。
她前面说自己会回来。但方倩知道，短时间内自己是不可能回来了。
从房间到屋外，温度一下子升高。可惜方倩的手还是冰冰凉凉，没有一点温度。
她其实没有客户要见，这会儿也就没有去公司。开着车在市区乱转了一会儿，她咬了咬下唇，忽而把车停靠在路边，自己拿出手机，打开论坛，开始编辑一个帖子。
作者有话说：
方倩：好累，我之前是不是瞎了，才觉得这玩意儿风趣开朗……
第110章 一波又起
“我是「天高任鸟飞」的女朋友。他和《感染者》作者应该是有现实中的矛盾, 这才让他伪造出那个本子。”
这是标题。
主楼内容，方倩想了想，先放了一张用不同角度拍摄的徐跃那个本子的照片, 以此证明自己不是随随便便蹭热度的无关人士，而是真的和「天高任鸟飞」有现实中的关系。
至于更具体的细节，她写的是：“我也是刚刚发现男朋友（前男友）就是发帖人, 很震惊。但是有两件事可以确定, 首先, 他和《感染者》作者是大学同学。和前面一些朋友猜测的一样，两个人的确在现实当中认识。
“其次，《感染者》作者没有继续往下更新是因为一些现实原因。 “他当下的工作非常忙碌，也很有意义。具体就不说了, 但我想有那样工作的人, 可能的确很难有时间继续写小说吧。我甚至觉得, 他可能到现在都完全不知道网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总之，第三部分没更新绝对不是因为「天高任鸟飞」没写第三部分。”
随着各路网友开贴质疑最初那个爆料抄袭贴, 网友们有已经倒向辛灿的, 也有依然觉得徐跃很可怜的。当然，还有占比更多、觉得这事儿已经「过去了」的。
他们聊着新的小说，猜测着今年的新人奖会落在哪个写手、哪篇文章头上。不过比起「大神抄袭」这种劲爆消息, 此类日常下注就显得无聊很多了。
论坛的热度比起前段时间明显下降。人们在工作、学习的间隙随手打开首页, 原本想着和前面一样，看不到有趣的内容就直接退出关掉。
然而, 这一次……
“卧槽？”
“怎么搞的？”
“女朋友？现实矛盾？”
方倩原本还很担心，怕自己写出来的内容没什么人会看到。但她明显低估了当代网友的八卦能力, 就在她发帖的十分钟后, 帖子标题和链接已经出现在无数个群里, 还被放到了各个不同的平台上。
短短时间内，就有几百上千人涌入帖子。楼层和点击数不断增加，新注册的账号旁边不断跳出象征新消息的红色提示。手机不停地震动，没一会儿就弄得方倩掌心发烫。
方倩咬着嘴巴，忐忑地看了一眼网友们的回复。
大多都像是她前面匆匆扫的那眼一眼，都是一些「卧槽」「救命」之类的语气词，还有人干脆只发了一连串问号或者省略号。
只有少数人感叹：“这他妈得是多大仇。”
“lz能多说一点儿吗，我真的很好奇「天高任鸟飞」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忏悔。之前我是真的觉得那lz维权不容易，习惯手写文章的人也要能保障自己的作品。可现在，哈哈，脸「啪啪」疼。”
方倩再往下划拉。
手机卡了。
方倩：“……”
她略有无语。好在后续退出、重新启动APP之后，还是顺利进入。
女郎挑选了几个被点赞最多、已经显示在整个帖子最前面的问题回答。
问：“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矛盾？”
答：“很遗憾，我也不知道。我有尝试问过「天高任鸟飞」，但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沟通，只会一味地和我发泄怒火。”
问：“说了这么多，lz又是怎么确定「天高任鸟飞」是在造假的？你看到他写那个本子了？”
答：“我没看到，但我知道《感染者》作者为什么一定是他同学，而不是他。”
打字到这里，方倩微微犹豫。
她知道光是这么一句话，很难让人看到之后信服。但依然是那个问题，保密协议……
方倩选择折中来说。
“《感染者》中化用了很多现实当中的事情。不过描写都很隐晦，只有知道那些事情的人才能看出来。而我前男友对那些一点都不知道，甚至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我能确定他在伪造。
“注意，我说的并不是像我前男友那样对着一个新闻，说自己从里面得到了灵感。被「化用」的是很连贯，前后细节都很清晰的事情。和作者目前的工作有关，我想这个故事应该是在他还没这么忙的时候写出来的。”
发完这些，方倩心中忐忑。
担心自己说得太模糊，别人不相信。也担心自己说得其实还是比较清楚的，违反了保密协议……
她没想到的是，当自己再次刷新，前面那条回复下面已经有了其他人的评论。
“+1，我很早之前就想说这个了。但是碍于一些其他原因，没办法直说。”
“lz也经历了「那些事」吗？也对，之前好像是在群里看到过永城那边的消息。”
“不过lz这么说出来真的可以吗？”
“卧槽卧槽，我一开始就猜作者身份肯定不一般，没想到还真是！Lz能不能透露一下他到底是哪个？不用在这里说，在咱们群里说就行！”
“……”以上这些是同样作为异种袭击亲历者的网友。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
“怎么突然神神叨叨起来了。”
“我是不是少上了一门课（一脸懵逼）。”
“不是，你们怎么还有群？”
“感觉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完全看不懂ls那些是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还要说到1999年，我们一起签订的那份协议……”
“协议”作为关键字入眼，方倩心头猛地一抽。但随着她看清楚整句话，方倩哑然失笑。
她知道这个梗，甚至上学的时候也跟风玩儿过：1999年，世界上曾经发生一件影响了全人类的大事。只是后续所有人都签订了保密协议，约好一起把事情遗忘，再也不对后代提起。
某种程度上，还真和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一点相似。
从她发现笔记本，到和徐跃摊牌，再到现在。足足大半天过去，方倩终于觉得自己的心情变得轻了起来、飘了起来，不用像是之前一样，慢慢都是焦虑。
她放下手机，决定今晚先回家住。至于更具体的「分手」事宜，还是等叫上自家的保镖，再去和徐跃说吧。
不过应该也不用这么麻烦。徐跃既然是「天高任鸟飞」，当然也会关注论坛。那现在，他应该已经看到了自己发出去的帖子。
考虑徐跃可能会找自己麻烦，方倩抢先一步把徐跃手机、微信号全都拉了黑名单。想想又觉得不够保险，于是干脆启用白名单功能。除非是被自己选定的联系人，否则其他人一律不能找上她。
她的想法并没有错。此时此刻，徐跃的确正在看论坛。
“贱人，那个贱人。”
往下翻看内容的时候，他怒气越来越上涨。有好几次，徐跃都差点把手机狠狠砸在地上。
但他还是忍住了。
方倩提到的「作者化用了很多现实中的事情」他看到了。仔细想想，却觉得这很不切实际。
虽然下面有大量人赞同，并且神神秘秘地提到他们还有一个群。可在徐跃想来，这更像是辛灿粉丝在无可奈何之下的挽尊说法。毕竟《感染者》最大的主线情节，就是两个主角在末世化的世界里的经历。他们遇到的怪物、遭逢的危险……这些怎么可能和现实里的某件事对应？
最多是像「李钺拿老师给自己挡异种」这种更具体的内容有所谓「现实来源」，但此类事件不是很多吗？还用得着特地去找？
想通这些，徐跃咬牙切齿地冷笑。
眼看他真的不可能和方倩复合了。
人家嘴巴上说得好听，帖子里却还一直是「前男友」呢。
明明是自己从来没有得到的东西，徐跃却真的觉得自己的荣华富贵都被方倩带走。
这么一来，他对方倩的仇恨厌恶也就更多了一重，甚至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瞎了，这才会觉得方倩是理想型女友。
徐跃也开始发帖。
这一次，他的内容却不像之前那样条理清晰，而是每字每句都带着情绪，愤愤地指责方倩背叛了自己。
至于她真的背叛与否，重要吗？徐跃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任何方倩红杏出墙的证据。但一来他心里已经认定了，二来沾染上男女关系的事情，向来都引人遐想，难以澄清。
徐跃一个字都没提自己到底有没有造假。
他只说，自己撞见了方倩和辛灿在一起的暧昧场面。两个狗男女以为他不在，于是肆无忌惮，甚至用上了他为了结婚准备的新床……至于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
一番描写下来，徐跃的嘴角勾起冰冷弧度，预备发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让他没能点上按键。
徐跃厌烦地接起电话，语气很冲：“喂？是谁！？”
对面：“……”
对面问：“是徐跃先生吗？”
徐跃：“是，有事说事。”
对面如他所愿：“这里是于洪区人民法院，请您最近两天过来一趟，领取诉讼材料。”
徐跃愣住。对方说的话，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当结合在一起，他就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作者有话说： 没接过法院电话_（:з」∠）_不知道这种情况具体是怎么通知被起诉人，如果有这方面工作的小天使的话敬请斧正。
不知不觉又周五了，明天（晚）见啦。
第111章 诉讼
“一般走流程要不了这么快, ”张松在电话里给辛灿说，“但你情况特殊，上面特批了。”
辛灿哑然之余, 又有真心的感谢：“多谢。”
张松笑笑，“还客气什么啊？也是岳部……咳，岳叔的意思。他亲自给法检那边的人打了电话, 说你贡献这么大, 按理来说应该再把待遇往上提。但行动组毕竟比较特殊, 至少几年内，甚至十几年、几十年内都不可能对外公布。你本人又是特殊中的特殊，这回好不容易碰上能帮你的事儿，可得好好办成了。”
辛灿假装没有听到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岳部长」。虽然早在张松、岳林来找自己的时候, 他就在网上搜过岳林的名字, 并且看到出现在第一个搜索项的答案了。
“你说的是一回事, ”辛灿道，“我的态度是另一回事。以后有空再见面, 一定好好请你们一顿。”
张松听着, 舔舔嘴唇，还真有点怀念辛灿的手艺。
“那可就说好了！到时候你也教我两手，”他说, “你嫂子——”
辛灿抓住重点：“嫂子？”
张松听起来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小声而快速地说：“我和你嫂子复合了。”
辛灿眨眼，记起张松曾经和自己讲过的那段充满波折的感情经历, 由衷地说：“恭喜。”
张松笑笑：“同喜同喜！哎，也不知道这回到底行不行。”
两个人的感情是没得说的。问题出在他的工作上, 像前面在永城那样, 一待就是数月的情况已经算得上很好了。至少人还好好的, 也能保持联系。
很多同事，都是出一次任务，就再也没了声息。走得时候好好一个人，回来呢，只剩下一个盒子。
想到这些，张松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按按自己眉心，吐出一口气，尽量平静地把话题重新转回辛灿的案子上。
“这两天会给你寄一个合同，你签了就行。上面有写，你作为当事人，把起诉的一应手续都交给律师团。”
辛灿：“知道了。”
张松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行，回头再聊，你忙。”
辛灿「嗯」了声，到底又说了句「谢谢」。
他此刻情绪还算平稳。虽然知道马上就要起诉徐跃了，但对接下来的诉讼，辛灿也只有「一定金额、对徐跃来说不痛不痒的赔款」和「徐跃在公共平台上刊登道歉声明」两个期望。
不算多，只是总算能出口气。
可等拿到张松说的合同，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盛珣见自己男朋友已经对着合同看了老半天，颇为不解地凑来看情况：“不是说只是个代理合同吗，怎么……”一顿，看到了纸页上的关键字眼。
「找工作网」。
这下子，不单单是辛灿，就连盛珣也屏住了呼吸。
两个青年肩膀靠着肩膀，脑袋顶着脑袋，一起一条一条地看了下去。
上面其实没列太多信息。毕竟目的只是告诉法庭，辛灿这个当事人并不会在开庭时出席，但案子的一应流程都有人负责。该有的证据一样都没出现，可光是“张松找来的律师团不但会负责当前徐跃诽谤一案，还会负责之前他私自卖掉辛灿创建的网站一案”这件事，就足够辛灿和盛珣心神动荡了。
总算读到最后一行文字，辛灿捏在纸页上的手微微压紧，嘴巴也紧紧抿着。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对徐跃这次的行为，他是的确反应平淡，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而在行动组繁重的任务，加上另一个世界刚刚结束的追击之下，他连自己「网文写手」的身份都忘了七七八八，何况更早之前、大学时期做的网站？
可还是不一样的。
那是他曾经付出心血、为之畅想过很多次未来的存在。他那会儿并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经历什么、变成什么样子，而是全心全意地为网站用户的增加而感到喜悦。
现在回想，写代码到凌晨、早起依然能神采奕奕地小组里其他人讨论网站功能的自己好像已经是前世。诚然，在刚刚得知徐跃卖网站的消息时，辛灿是有过非常愤怒、完全无法接受的时候，也曾在跑遍永城律所，无一例外得到「希望不大」「几乎不可能胜诉」「建议放弃」的答复时心灰意冷过。
但时间终究会抹平一切的。
这些到底还是过去了。
不再是他的梦魇，不再让他心心念念。哪怕写出「李钺」时他抱有无数困惑，又在后续日子里看到读者们的评价时反复自问过，至少在当下，他是真的不在乎了。
可张松忽然又告诉他，上头愿意用最好的资源、最强大的律师团队，帮他打这个官司。
在一切发生将近两年之后。
“我好高兴。”
旁边盛珣笑着说。
辛灿沉默地转头看他，在自己男朋友脸上看到一副痛快神色。
“不是说他还用卖网站的钱买了房嘛，”这些细节，辛灿都有粗略和他提到过，“等官司打赢，网站怎么样先不说，他得到的收益肯定要吐出来。到时候，你——”
辛灿揽住他的肩膀。
盛珣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砸进男朋友怀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发懵状态。
“我也好高兴。”半晌，才听辛灿这么说，“不是因为网站的事。就算能拿回来，我肯定也没办法经营。再说，这么久了，网站本身肯定也有很多大升级。”
买下「找工作网」的大厂，已经把网站完全变了一番模样。
辛灿知道，这会儿高兴没问题，但也要有理智的高兴。
律师团的官司，多半会着眼于“徐跃没有经过辛灿同意，就卖掉网站，本质上是侵占了辛灿的财产”这方面。也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打赢。
但辛灿还是高兴。
这份情绪与后续会到手的赔偿无关，甚至和徐跃本人也没有多大关系。更多是一种迟来的释然，关于“其实我并没有错。虽然迟到很久，可天理昭昭，作恶的人最终会受到惩罚”。
当然了，这是大头不说。还有一小部分，是关于：
“你会为我高兴，是因为很喜欢我吗？”
他问盛珣。
盛珣喉结滚动一下。他有点发懵，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转到这里。但辛灿身上的热度是真的，对方落在自己耳畔的吐息也是真的。最重要的是，自己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同样是真的。
“对。”不需要任何犹豫，盛珣回答，“看到徐跃遭报应，我就高兴。你把应得的东西拿回来，我更高兴——唔。”
他们的嘴唇触碰到一起。
盛珣最初的确是惊讶的。但很快，他的手臂缠上辛灿的脖颈，两人用情侣之间特有的方式，庆祝了张松带来的好消息。
再有平息，已经是颇久之后的事情了。而这时候，陶丁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
“你们之前提到的，”陶丁说，“够八万人维持二十天的粮食，已经准备好了。时间比较紧急，也考虑到你们那边的运送问题，所以基本都是一些土豆、胡萝卜，没什么绿叶菜。”
辛灿听着，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就够了。”
前面说过，在论坛上因“《感染者》作者抄袭”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辛灿和盛珣并不在这个世界。
当时他们身在异世，肩负着一个重要任务：追击叛逃的木系异能者。
那个叫刘建光的木系异能者被各种吹捧讨好养大了心，在种植园中过上了皇帝一样的生活。
毕竟是末世，所以衣食住行这些待遇上只能算平平。哪怕外面的人已经数月吃不上一口绿菜，更不用说水果。刘建光这边，却是绿菜水果随便吃——光是这样，也说不上「皇帝」。
真让他飘飘然的，是自己的「三宫六院」。
最先只是一个女人主动贴了上来。到后面，其他人看出他的喜好，就开始从各个渠道去寻找愿意来种植园的女性。
她们之中，有像是最开始一个女人一样自己本身也不想工作，只希望坐享其成的。但也有人是被骗来，甚至是被父母苦苦哀求着「你弟弟还在长身体」「你嫂子马上快生了，正需要补充营养」，于是来到刘建光身边的。
拢共有十几个。有人认命了，真的把自己当成刘建光的小老婆来看。也有人始终在找机会逃走，偏偏刘建光作为木系异能者，整个种植园里的植物都是他的「眼线」。一有逃跑的念头，就会被发现、抓回来。
后来闹出人命，关键就在于一个被抓回去的年轻女性。
她来种植园的时候，以为这边的情况就像介绍人说的那样，可以直接用一些物品换取新鲜水果蔬菜。
没想到，人来了，就再也逃不出去。
刘建光一开始对她兴趣很大。她苦苦支撑了一段时间，才总算趁着下一个女孩儿出现时找到时机，想要出逃。
没逃成功，而是被重新带回刘建光身边。
刘建光十分恼怒于她的「不识抬举」，对她本人却还是有兴趣的。只是不像之前那样，在其他「后宫」，尤其是一开始主动找过来的女人对她下手的时候拦着。
接连遭受来自不同人的虐待，她终于还是没熬过去。
其他人顿时慌了。他们待在种植园，是为了享受生活，不是为了惹上麻烦。
就连刘建光，在意识到自己前面下手太重了之后，也心慌了两天。
两天之后，他发现压根没人来找死去的女性，于是回过味儿来了。
之前她被关着的时候，不就完全没人找上门吗？现在死了，其实也是一个道理。
想通此节，刘建光把人随随便便地埋了起来。这件事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直到几个异种老鼠在种植园打洞，护卫队过来处理，意外发现了前面死去女性的尸体，才让刘建光做出的恶事曝光。
师明非常惊愕，当即要求将人捉起来。可刘建光也不是愿意束手就擒的，他和护卫队在种植园大战一场。一边肆无忌惮，另一边却束手束脚。
慢慢地，刘建光发现了，护卫队成员们不想伤到种植园中正在生长的作物。
他心中一动，发动了自己的异能。
所有作物在短时间内连根拔起。并不是变异植物，却在异能者的控制下攻向护卫队成员。
趁着混乱，刘建光悄然离去。他走以后，种植园里的乱子逐渐平息，作物却也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后来师明让人捉刘建光回来。一方面，是想要给他应有的惩罚。另一方面，却未尝没有基地因种植园的动乱面临断粮危机，客观上需要刘建光解决问题的原因。
从这个角度来说，辛灿和盛珣私下觉得，其实抓不到对方才是好事。毕竟一旦抓到了，刘建光但凡发现基地对他投鼠忌器，后面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至于师明担心的粮食问题。新一批异能者已经在召集当中了，他们作为木系，对植物的影响方式虽然各有不同，但所有人齐心协力，多少能像刘建光一样，起到催生植物的效果。
据辛灿和盛珣所知，黄小薇虽然还是个未成年人，但也加入了这次异能者召集的队列，可见基地情况是多么紧张。
在辛、盛两个离开之前，异能者们曾不乐观地给出「想要恢复食物稳定供给，起码要过大半个月」的预估。师明为此头疼不已，而现在，解决问题的食物，已经出现在七贤镇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又开始在没完结之前就思考起要写什么番外的江……
目前的想法是：
①论坛体，结局很久之后一些知情人士对于《感染者》作者和他男朋友的818；
②平行世界，没有异种情况下当了同学的灿哥和珣珣；
③接结局的后续发展……
暂时这么多，不一定全都有。
或者大家有什么想看的也可以说=v=有灵感的话就会写；
第112章 运送
近一年的时间过去, 辛灿对于自己异能的掌控早已不是昔日能比。
饶是如此，在把卡车开过通道的路上，他还是捏了一把冷汗。
盛珣先一步到了超市地下车库, 那边也已经架起了灯，方便他指挥辛灿：“往前，往前——停！往左！”
辛灿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地按照盛珣的要求打方向盘。
他心里庆幸：还好超市这边的通道出口就是车库！否则的话, 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么多东西带到基地。
至于“到了基地之后, 要怎么和那边的人解释食物来源”……光是想想，就让辛灿头疼。
可头疼是一回事。让那么多人吃不饱肚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很大程度上，基地能维持相对稳定的局面, 就是因为过去那么长时间里, 都没有出现太严重的食物短缺情况。
潞城人的平均素质真的就比罗城人高吗？不见得。只是李钺带走仓库里所有储备的事情, 把罗城基地生生变成了人间炼狱。
到现在，辛灿和盛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着潞城基地走上罗城基地的老路。这种情况下, 为食物短缺的基地提供米面一类必要食物是无需考虑的事。至于之后要怎么样……
辛灿朝后视镜看了一眼, 确定整个车身都已经出现在车库当中。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身体往后倒去，想：大不了, 我就再也不去基地了！
让师明就算想抓人, 也抓不到。
毕竟以他的异能，想要在需要的时候跑路, 跑路的时候还额外带上一个盛小珣，还是挺容易的。
这些想法在辛灿心头滚动。盛珣爬上卡车副驾的时候, 对上的就是一个一脸放空的男朋友。
他有点好笑, 伸手在男朋友面前晃了晃, 道：“想什么呢？”
辛灿的目光一点点凝聚，焦点落在盛珣的手上。
盛珣就还是笑吟吟地看他。正笑着，就见辛灿坐直了身体。
他下意识地要收回手，可惜没能成功。
手被握住了，辛灿郑重地：“去了基地，你要跟紧我。”
盛珣歪头，“嗯？”
辛灿说：“你老公带你跑。”
盛珣：“扑哧。”
要是换个场合，听到「老公」两个字，他肯定不是这会儿的反应。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男朋友”是平日打趣聊天时会出现的说法，偶尔在更亲近的时候也会用到。「老公」的话，则是气氛被烘托到一定程度，一方已经情迷意乱，另一方也差不到哪里去的时候，才从嘴巴里蹦跶出的零星言语。
是个羞耻，又让人快乐的称呼。
可现在呢？
看着一本正经地男朋友，盛珣觉得自己忍笑忍得很辛苦。
虽然他除了最开始笑出来那会儿，后面也算努力绷紧神色。可微微抖动的肩膀、嘴角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完全压下去的弧度，还是暴露了盛珣的真正心情。
这让辛灿用略有不满的眼神看着他。
被辛灿这么看着，盛珣：“……”怎么办，更想笑了。
好在他也算知情识趣。既然男朋友这么严肃，盛珣再怎么样，也得努力跟着紧张。
他咳嗽两声，总算把自己的笑意压了下去，问：“怎么说到跑？”
辛灿眯起眼睛看了他片刻。要是其他环境，盛珣大约会去亲亲他。但这会儿，他还是克制住了，看辛灿维持着前面的表情，朝车子后方抬了抬下巴。
盛珣眨眼。两人毕竟默契，一个小动作，已经足够盛珣弄懂辛灿在顾虑什么。
他的神色跟着冷静下来。片刻后，却说：“我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
辛灿：“我是不意外你会这么说。”
盛珣总是这样。哪怕辛灿已经知道，他并不是真正自己笔下的角色。但从两人之前的相处里依然能看出他的性格，对其他人的善意、信任，这些似乎是写在盛珣DNA里的东西。
此刻也不例外。
听到男朋友的话音，盛珣却摇了摇头，说：“你觉得咱们和师团长接触这么久，真的是一点破绽都没有吗？”
辛灿挑眉。
盛珣和他数：“首先，咱们从来不在基地里久留，这已经算是一个最大的破绽了！偶尔情况才在基地里吃饭，更多时候都是把所有食宿都放在外面解决。还有咱们身上的作战服，这是能随随便便找到的东西吗？
“是，之前咱们是用「在警局找到了这些」当理由。但师明不是普通人，他是个团长，应该对国内各个级别领域会配备的装备都很熟悉。同样的话，你拿去和咱们那边的战士说，看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咱们拿过去的那些药品……总之，我觉得师团长肯定很早之前就对咱们的身份来历有所猜测了。不过他应该还是想不到「另一个世界」，只是觉得咱们身上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现在嘛，”盛珣放松下来，身体靠在后方的椅子上，“也是一样的。咱们拿出基地紧缺的东西，他给咱们道谢、增加积分，咱们再时不时用积分请个客、买点东西送到福利院，齐活儿。”
他语调轻松，落在辛灿耳中，让他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当然啦，”最后，盛小珣的手勾在了辛灿手臂上，“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肯定一直跟着你。放心吧，出发！”
辛灿眼神晃动，轻轻说了句「好」。
沉重的卡车驶出车库，开向马路。
两人照旧是走周边高速。得益于过去在这条路上的反复行走，他们对整条路段都非常熟悉。此刻一个开车，另一个就靠在座椅上休息。行程到一半儿，即将进入异种出现频率比较高的地方，就轮到盛珣来开。
盛珣还是没有驾照，不过过去一段时间，他有了很多练手机会。此刻道路上又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遮挡物。由他来开，也没什么问题。
两个人，一辆卡车，加上满满一卡车的物资，在当天傍晚，出现在潞城基地之外。
这也是辛灿、盛珣过往出现频率最高的时间。看到从远处驶来的卡车时，守在外面的岗哨最先是惊讶地讨论「怎么忽然有个这么大的车」，后面就是猜测起车上的人是不是如他们所想了。
等到看到辛灿、盛珣从车子两边跳下来，立刻有异能者过来，笑着问：“这次回来动静怎么这么大？还是和之前一样那间房子，一直给你们准备着呢。”
因为辛灿、盛珣两个外出频率太高，所以他们到最后也没有像一般基地民众一样在住宅区租赁房子，而是每次来都住在隔离区。
时间一长，基地干脆把隔离区那间房子当成了他们专属。辛灿、盛珣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慢慢地，也会给里面添置一些小物件。
此刻听到岗哨异能者的话，两个人笑笑，说：“行，谢了。”
话音吐出来，却没有往前走的意思。
岗哨异能者用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他们两个，就见两个青年一起回头，看向后面的车子。
岗哨异能者眼睛睁大一些。他猜测到什么，却还是没想到自己接下来会有多大震撼：“是又带东西回来了？你们两个运气简直太好了！每次出去，都能找到物资。”
“羡慕吧？”盛珣笑呵呵说，“那你也出去呗。”
“我就不行了，”异能者耸耸肩，朝着车子方向走去，“我想想啊，这次车这么大，你们到底是带了什么回来——”
他的声音一点点远去。
辛灿和盛珣走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随口说着路上编好的台词：“我们也没想到。还是盛珣说，一些高速上在跑的大车可能会装吃的，毕竟超市那些也差不多被找过一遍了，不如把视线放在别的东西上……我们就翻了翻，没想到，嘿，真的找到了。”
这句话音落下的时候，异能者刚好拉开大车上的塑料布。
他紧接着愣住。
半晌，才磕磕绊绊地吐出一句「卧槽」。
这句「卧槽」，从他这里，一直到了当晚基地走近食堂的每一个人嘴巴里。
人们大多知道前段时间发生的变故。对于那位死掉的女士，他们也觉得十分痛心。
但是痛心完了，人总要继续往下过日子。
这么一来，食堂每天都在缩减的供应量，就成了摆在所有人面前最大的关卡。
是，他们知道，基地现在的库存不多了，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活下去。他们也知道，叛逃的异能者是真的十恶不赦，那位死去的女士生前遭遇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可是，还是有人忍不住想，如果这件事没有曝光呢？刘建光不会跑，他们也不会感受到那股深入骨髓的饥饿。
不少护卫队的人都发现，这段时间，民众们的神色开始不对劲。
其实不说民众了，他们自己也一样。所有人的裤腰带都紧巴巴，每一个人都热切地看着种植园。
师明那边已经在考虑，虽然所有木系异能者联手培育出的作物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成熟，但是不是要先挖出来一部分？虽然这么一来，一定不利于后续的种植活动，但是也是实在没办法的无奈之举。
他几乎都要这么安排了。
这时候，下属从外面跑过来，告诉他，辛、盛两人又带回来了好东西。
不是别的。
正是基地最欠缺的食物。
食堂里一片人声鼎沸。
人们嗅到了熟悉的、只有末世之前才能时常闻到的纯粹米香。
他们久违地吃饱了。虽然填进肚子的东西更多只是米饭——盛珣和辛灿是带回来了很多蔬菜，但是处理起来也需要时间，不如先让人们吃主食吃饱一次……师明这么安排了下去，人们便对着晶莹剔透的米粒大快朵颐。
“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米了！”
“要是有一块儿猪油，配上酱油，绝了！”
“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吃的啊？”
“不知道，这么多米饭还填不满你的嘴吗？”
作者有话说：
想吃米饭……555
第113章 策略
饥饿的人, 和吃饱的人，可以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精神状态。
现在的基地食堂，就正在证明这点。
这里不会再有末世之前的浪费出现。每一颗米粒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吃完碗饭的餐盘亮得像是镜子，仿佛可以照出人影。
虽然师明说的是米饭大量供应，蔬菜后续再说, 但食堂原本也准备了一些汤、榨菜, 这些都一并被人们灌进肚子里。
最后走出食堂,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梦幻般的幸福神色。师明看在眼中，由衷地对旁边两个青年说：“这一回，真是多亏了你们……”
辛灿、盛珣一起笑笑，说：“没什么。就算我们不来, 种植园那边也能有办法的吧？”
师明没说话, 只是叹了口气。
办法是会有的。但是, 不同人的能力表现真的很不一样。
像刘建光那样，可以同时催生大量植物的木系异能者, 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第二个。其他人的能力, 往往更倾向于和变异植物沟通，甚至和它们结为伙伴、操控他们作战上。
现在的种植园，虽然在几番尝试之后, 勉强有了各种作物欣欣向荣、共同生长的景象, 但每一天师明都担心自己是在做梦。或许五分钟后，也可能一个小时之后这个美梦就会醒过来, 有人告诉他，种植园又出事了, 异能者们的能力掺杂在一起, 出现了混乱。所有植物都从地里把自己□□, 像是刘建光叛逃那天一样，在种植园里到处扭动、伤人。
可以说，辛灿和盛珣送来的食物，就像是一场及时雨。
不仅仅缓解了基地食物匮乏的情况，也在很大程度上给师明和其他人增加了信心。告诉他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稍微放缓研究异能的速度也没关系。至少短时间内，他们又有吃的了。
想到这点，师明再看辛灿和盛珣，眼神都变得不太一样。
辛灿正琢磨「看来这下子不用带着盛小珣跑路了」，就见师明深呼吸了一口气，很郑重地问辛灿，“其实这段时间，基地里还有一些紧缺的药品。”
辛灿：“……”
师明紧张又期待地问他：“你们有没有可能找到这些药？我也不愿意一直麻烦你们，除了积分之外，实在没什么能给你们的东西。但是之前刘建光，唉，护卫队那边很多人都受伤了。”
听着这话，辛灿和盛珣对视一眼。
辛灿说：“这样，你列个单子。我也不能确定一定会有，但是，尽量去找吧。”
师明明显松了一口气，又说：“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这么和你们说。但真的是……唉！”
他又叹了一口气。
辛灿和盛珣看在眼里，心头都是微微一动。
等到他们再从基地出来，迎着天边的曦光，辛灿忽然说：“你是对的。”
盛珣正困得七荤八素，企图趁着辛小灿开车上路的这段时间补觉。听到这话，他眼皮动了动，略带迷茫地转头来看自己男朋友。
辛灿说：“师明……他应该猜到了一些事情。”
盛珣眨眼，眼神一点点变得清醒。
辛灿笑了笑，说：“但他不打算问，挺好。”
盛珣跟着笑，说：“挺好，出发！”
考虑药品和其他东西不一样，有些人的伤，早一步能好，晚一步就逃脱不掉截肢、甚至更严重的命运，两人这一趟回来的很快。
拿到东西，师明什么都没问，还是一字一句都是感谢。
当晚，辛灿和盛珣照旧睡在基地隔离区。
两人并肩靠在一起，忽然，辛灿感觉自己胸口多了一只手。
是盛珣，他从平躺姿势翻了个身，把自己贴在男朋友身侧。
辛灿转头看他。黑夜之中，一点微末的月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习惯灯火的人大约会觉得那点月光太过昏暗。但对于此刻的辛灿来说，却足够他看清楚盛珣眉眼的轮廓。
他看到盛珣眉毛微微拧起，像是有什么心事。
辛灿跟着转过身，把男朋友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问他：“怎么了？”
盛珣缓缓吐出一口气，在这么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晚上，和辛灿剖白内心。
“其实我也挺担心的，”他说，“先是吃的，然后是药品。这么下去，师明会不会觉得咱们是万能的工具人？不管缺了什么，都直接找咱们要就行——反正从前面的情况来看，不管是什么东西，咱们都能弄到，也不会不答应他。”
辛灿说：“唔，好像是有这种风险。”
盛珣说：“但是他没有。”
辛灿说：“对，的确没有。”
盛珣说：“明明这样对他来说才比较轻松吧？但是他还是……”
辛灿说：“轻松吗？”
盛珣没说话了。他看着辛灿，眼神好像在说，他很想知道辛灿对于师明表现的想法。
辛灿满足他。
他的手掌贴着男朋友的后背轻轻摩挲。两个月的时间差距，他们的世界这会儿还是夏末秋初，天气尚且没有转凉。这边的潞城却已经来到秋日即将结束的时候，外面的空气都显得冰冷。
好在不管是什么天气，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依然可以感觉到温暖。
他的掌心触碰着男朋友光滑的皮肤。明明是非常熟悉的触碰了，盛珣也非常习惯、享受。但是时间一长，他依然会微微颤抖。
在这样的颤抖当中，他听到辛灿讲话的声音，是：“他是个负责的人。”
盛珣：“嗯。”
辛灿说：“如果不想负责，那从一开始就没必要接管潞城这些人、建立基地。甚至就算建立了，他也可以和刘建光一样。总之最开始的时候，士兵们的思想还没转变过来，要做这些，对他来说很容易。
“但是他没有。”
盛珣点头。
辛灿：“他不光没有这么做，还尽量搜寻了潞城存活的人，不停往外发送信号……后来在超市碰到张虎那些手下，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也是第一时间派人去给他们治疗。明明药品在现在是非常珍贵的资源，只要能把控住，其他人就算不想，也必须要听他的话。但是，他能直接把药品给几个「陌生人」。”
盛珣点头。
辛灿：“后来咱们来了基地，也看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必须工作。他没有给他们提供不劳而获的环境，而是要求人们有事情做，尽量把生活过成末世之前的样子。当然啦，这里面肯定不能再上网，但是一般的娱乐活动他还是给提供了。总得来说就是一回事吧，所有人都自食其力。”
盛珣：“嗯，所以他自己也自食其力？”
辛灿：“毕竟把所有物资来源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后果，他也尝试过了。”
盛珣轻轻抽了一口气，在自己男朋友肩膀上捶了一下。
没用力，比一个亲吻重不到哪里去。
但辛灿依然：“好啊你，盛小珣，竟然做这种事！”
盛珣忍不住笑。听到他的笑声，辛灿就知道，今晚的严肃环节已经过去了。
不过，他还是给自己前面的长篇大论做出总结：“光是这么想，其实也不至于。只是基地里其他人要自食其力，作为基地长官的他自己当然也一样。
“在能撑过去的情况下，努力撑一撑。实在撑不过去了，比如今天说的那些药品，要是没办法及时拿到，真的会出大事，这才找咱们帮忙……挺好的，咱们以后也可以有意强调这种关系。”
盛珣点头。他把自己的脑袋埋在男朋友肩膀上，有一会儿，辛灿纳闷地觉得，难道盛小珣已经睡着了？
可就在他这么想，并且也准备跟着入睡的时候，盛珣的嗓音又传了过来。
慢吞吞的，带着点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雀跃的语调，说：“我发现……”
辛灿也跟着慢吞吞，揉揉男朋友柔韧的腰，“什么？”
盛珣停顿一下，还是说出口：“我男朋友的身材很好嘛。”
辛灿：“……”
辛灿重新睁开眼睛，问：“你才发现？”
盛珣戳他胸口：“你胸肌之前没这么发达吧？”
辛灿笑了，没动盛珣作乱的手，口中道：“你还记得之前？”
盛珣说：“对啊，毕竟是我男朋友。”
辛灿说：“跟着他们训练了那么久，当然也要有效果。”话音里面，带着一点能听出来的自得。
盛珣说：“也对。”话音落下，又被捏了捏。只不过这次不再是腰了，而是肉更多的地方。
不仅仅是捏，还被拍了两下。
酥麻感登时从脊椎漫到全身。盛珣恍惚，觉得自己到底迎来了「报应」。这时候，又听男朋友要求他：“盛小珣，你也要努力跟上我的脚步，知道了吗？”
盛珣抽着气，“知道——”
辛灿满意：“好啦，睡觉。”
作者有话说：
好啦，睡觉——
第114章 宣判
第二天晨起, 辛灿和盛珣没再去食堂，而是拿了他们自带的面包、矿泉水，粗略解决一餐。
再到收拾好垃圾, 两人也没特地和谁打招呼，就悠哉悠哉地往基地出口方向去。
站岗的还是昨天前天的几人，见到两个青年, 立刻眉开眼笑地和他们打招呼。等笑过了, 才露出些许后怕来, 说：“我听说了，你们昨天带回来很多药品……”
简简单单一句话，讲到后面，竟然带上几分哽咽。
旁边人叹气, 低声对辛、盛两人道：“他哥就在被刘建光伤了的人里。”
要是没有辛灿和盛珣, 青年的兄长大概率会保不住性命。
在两个青年看来, 他们做得实在不多——药品是陶丁忙前忙后差人准备，更改上面的生产信息也不由他们负责。真算起来, 就连师明, 在整件事里的贡献都更大一点。毕竟要是没有他苦心准备，列出单子，辛灿和盛珣也不会及时找来药物。
他们所做的, 仅仅是把东西运过来。
这会儿看着身前异能者的神态, 听着对方感谢的话音，两人原本松快很多的心情再次变得沉重。一直到离开基地很久以后, 辛灿听盛珣突兀地开口，说：“他们很不容易, 但是……你的世界绝对不能变成这样。”
辛灿转头看他。
时间还早。熹微笼罩着城市, 柔和的晨光落在盛珣面颊上。
如果角度恰好, 辛灿甚至可以看到盛珣面颊上浅浅的绒毛。
上面带着晨曦的色泽，模糊了盛珣的神色。
辛灿眉尖跳了一下，说：“「我的世界」？”
盛珣不觉得有问题：“对。”
话音落下，他的手就被身边的人拉住。
辛灿的语气很平和，听不出高兴与否，说：“之前还说七贤镇就是「新家」呢，这会儿怎么又不算数了？”
盛珣一怔。
辛灿：“等徐跃那边的官司结束，拿到钱了，干脆也在永城看个房子……我是这么想的，原来你不想？”
盛珣嘴巴抿起一点。
他的直觉告诉他，男朋友有点不高兴。
脑海里过了一遍两人前面的对话，青年不知道自己应该感觉无奈还是窝心。
“想，”盛珣轻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
但他心头一直横着一个问题。
目前的所有经验都在表明，一个地区的通道，会在所有从当前世界进入辛灿世界的异种被击杀之后消失。
虽然当下出于种种原因，他们并没有一口气关闭所有通道。但是，想让辛灿的世界彻底安全，到底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情到浓时，盛珣当然也有「如果可以一直留下」的想法。但等稍稍清醒，他就又会怀有疑虑：我真的可以留下来吗？我的留下，对于辛灿，对于那个世界的其他人来说，会不会是一场灾难？
他觉得辛灿应该也有这种认知。可现在看，男朋友的态度好像和他不太一样？
——「男朋友」。
光是想到这三个字，都觉得心底有一个地方被触动。
“想就行。”辛灿哼笑一声，“除了赔款，也查查咱们的公积金。对了，还有工资卡。吃住基本都是被研究所包圆，咱们赚来的钱还没怎么花吧？哦，我之前的版权费，这个绝对不能忘。”
最后一项才是最大头。
这么一想，辛灿忽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信心。
他能看出盛珣的忧虑。不过，辛灿抱有不同观点。
不说「最终之日」究竟还有多久才会到来，两人在那之前拥有多少「安全时间」。单从另一点来说，盛珣又不是异种。
他是人类，异能者，和那些入侵另一个世界的老鼠、红眼鸟没有一点相同。
辛灿捏捏盛珣的手指，“你现在最该想的，是咱们房子要用什么风格装修。”
盛珣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笑意，轻轻说了句「好」。
话虽如此，但等他们真正开始挑房子，已经又过去数个月。
虽然张松前面说过，上面特批了辛灿和徐跃的案子，让他节约下大量排队时间。但一套流程走下来，到底还是要花费不少时候。
更不用说，徐跃在一审被判给辛灿高额经济赔偿之后犹不服气，向更高级的法院提出上诉。
消息照旧是由张松传递给辛灿。自觉没办好事儿，张松有点牙疼，“你放心，二审结果肯定不会有变化。就算真的有，也是他的赔偿金又增加了。”
辛灿倒是没太在意，照旧说了声「谢谢」。
后面看张松像是真的颇愧疚，他才补充：“我虽然不太了解徐跃这几年的情况，但也能猜到一些。这场官司，他输掉的肯定不只是给我的赔偿，还有很多其他东西……”
比如同样在论坛发了贴的「女朋友」。
辛灿：“这种情况下，他垂死挣扎，实在太正常了。”
张松听得「啧啧」感叹，末了评价：“活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辛灿没说什么。又聊了几句别的，就挂断电话。
他没想到，自己都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徐跃身上，张松却在此人身上下了番工夫。等到中院的复审结果下来，他把二次宣判意见和徐跃的经历一并告诉辛灿，言语之中不乏幸灾乐祸。
辛灿听得哭笑不得。等电话挂断，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正想着呢，盛珣把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他面前，随口问：“怎么样？有增加赔偿金吗？”
辛灿：“没有。”
盛珣端详他：“那你还这么高兴。”
辛灿拉着男朋友，让人坐在自己怀里，闲闲说：“当然高兴。”一顿，转述起具体细节。
首先，虽然赔偿金额没再增加，但是徐跃要付出的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这笔钱由两部分组成。一是他在网上造谣辛灿抄袭，给辛灿带来的名誉损失、经济损失——律师团队似乎整理了很多关于《感染者》的资料，其中有一条，因为徐跃那个帖子的缘故，一些原本很有意向和辛灿签订各种改编权的公司出现了退却的意向。
加上订阅额的损失，组成一个让人咋舌的数字。
再有，关于「找工作」。
当初徐跃把网站卖给某大厂，最后到手的钱拢共是二百万。他自己昧了大部分，又把剩下的金额分给其他人。这当中，依然不忘划拉一笔给自己。
有人收下了，比如美术胡同学。有人没有，比如辛灿。
律师团先是论证了辛灿对于「找工作网」的所有权，然后才是对徐跃行为的责任追究。数罪并罚，又是一笔巨款。
一场官司下来，徐跃房子没了，毕业以后的所有积蓄都要填进去。这还不够，需要向父母讨要支援。
更让徐跃没法接受的是，自己和方倩是真的吹了。
虽然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午夜梦回，方倩曾经带给他的各种想象，还是深深地刺痛了徐跃。
他偶尔做梦，梦到自己回到毕业之前最意气风发的那段时间。拿到卖网站的钱，在永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付下房子首付，又顺利和方倩成为「朋友」，并且更进一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错了呢？
徐跃父母收到儿子要钱的消息，匆匆从老家赶过来。在徐跃家门口敲了很久，终于等到儿子。
徐跃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西装，两眼发直地看着门外的父母。
浓郁的酒气从屋内飘了出来，徐家夫妇到抽了一口冷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跃不说话，晃晃悠悠地重新进入屋内。他父母跟了上去，还没走两步，就差点被酒瓶子绊倒。
后续的争执、吵闹，统统被留在了门后。有邻居在群里抱怨，不知道隔壁、楼上究竟在做什么，一直哐里哐当地响个不停。要是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报警了。
这个警告最终还是没有用上。因为徐跃卡面上的数字已经成了零，他父母对着狼狈的儿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愿不愿意掏钱替他付上法院要求的赔偿金都是两说。房租这种东西，是万万不可能替徐跃掏出来的。
恰逢租房合同到期，徐跃近乎是被赶出了房子。他当初有多么志得意满，现在就有多么落魄不堪。再怎么对着「辛灿」两个字咬牙切齿，都改变不了对方凭借《感染者》青云直上，自己却混成这副模样的强烈反差。
他后来再也没在同学群里出现过。张罗着班级聚会的人再不知道徐跃的踪迹，反而是张松，给这场持续颇长时间的闹剧画上句号。
“回老家了。”他说，“走的时候还在和他爸妈吵。不过要我说，能教出这种儿子，他爸妈落得这副下场，也没什么无辜。”
辛灿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他和盛珣两人各项积蓄加在一起，已经接近八位数了。这笔钱，乍听起来很多，但放在永城的房地产交易市场上，还是有点不上不下。
不过没关系。辛灿和盛珣对房价增长的一大因素「学区」毫无要求，想到一切平息之后，两人的职业应该也是网文写手和新媒体创作者，那对地段的需求也可以排在后面。几番挑选下来，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一个合适的房子。
从整个永城来看，此地的地段堪称偏远。但有一个优点，足够大。再有，户型也不错。
辛灿和盛珣平日都有很多任务要做，注定没办法一直盯着装修。不过他们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设计公司反复确认，又托张松找了能信得过的装修队伍，开始了线上指挥的道路。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有参与感、成就感的事情。辛灿明显感觉到，盛珣对「我们家」的接受程度在增加。
他会和辛灿一起构思各种家具的摆设，会思考搬进去以后用哪个房子当做工作室，哪里则是两人的卧房。会根据平常的习惯，和辛灿商量厨房要怎么装。还会不止一次地和辛灿感叹：“赶紧弄完吧，我想搬进去。”
辛灿说：“我也想。”
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候，陶丁在一边叫：“几个教授说有事儿找你们，要你们去实验室那边一趟。”
即将碰到彼此的年轻情侣回过神。辛灿咳了声，很正经地应答：“来了。”
盛珣似笑非笑看他。
辛灿感受到了男朋友的目光，不过还是显得很正经。
盛珣想：要不是你还在挠我手心，我说不定就真信了。
走在路上，他们问陶丁：“有提到具体是什么事吗？”
陶丁挠了挠头，“不知道。不过既然找你们，应该要么是有新发现，要么是有什么事需要你们配合吧。”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115章 新药剂
陶丁猜得没错。
答案是前者。出来迎接他们的助手见到辛、盛两人, 脸上先带上笑意，说：“还记不记得你们之前送过来的变异植物？”
辛灿、盛珣一起回忆：“变异植物……”
记得是肯定记得。但从另一个世界把仙人掌「尖尖」的一部分，连带在路上碰到的狗尾巴草带回来, 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前后差了起码得有一年，难怪两人哪怕听完关键词提示，照旧没弄明白研究所又有了什么新成果。
但也无妨。助手细细给两个人, 加上跟在旁边的陶丁和顾明德解释：“那之后, 我们看着样本, 还是决定先搞培育。毕竟变异植物就这么一点儿，要是直接上手，把东西弄没了，要怎么和小辛小盛交代。”
盛珣摸摸鼻子, 说：“我们再去找就行了。”
助手笑笑：“我们也知道, 和变异动物不一样, 变异植物一是不好找，二是就算找着了也不好带。”
这句话后, 他没给辛、盛两个说闲话的机会, 重新将话题引向正题。
“一般来说，动物只要被感染了病毒，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是成为异种, 要么是成为异能者。人类也在其中。”
所有人一起点头。
助手：“但是植物不一样。它们体内的循环要远远小于动物, 并且本身也有个承受力的问题。所以接触了病毒的植物是有三种情况，要么直接死了, 要么才是动物那两种。其中，死了的情况还要占大多数。
“这也是我们在前期培育上下了很大功夫的原因。虽然有小辛小盛带回来的样本, 但植物和动物实在是差别太大了……那段时间, 我们还给上面打了报告, 又拨了几个农学方面的老师过来。
“总之，经历了大半年的努力，我们还是取得了一定进展。之后呢，才是下一步。像是研究对变异动物具有针对性的药剂一样，研究能够让变异植物在短时间之内失去活性的东西。
“目前的已经是第三代成品。把对人类的伤害尽可能降到最低，只要不是直接污染水源的程度，都能被环境自然代谢。我们正给这玩意儿取名呢，保不准就叫「百草枯2号」。”
说到这里时，他们正好走到实验室。
助手也不和几人绕弯子。他知道，纸面上的数据列再多，都没有实际展示出来有效。
就这样，呈现在辛灿几人面前的，是一处类似于当初测试辛灿「召唤」异能的房间。
只不过这一次，待在里面的不再是一群红眼睛的动物，而是各种各样、正在上演「群魔乱舞」的植物。
眼看其中一颗狗尾巴草上的草籽直接向围观众人弹了过来，又在弹向众人的过程中被玻璃拦住，只能在玻璃面上爆炸，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裂纹，助手擦了擦冷汗。
事不宜迟。他当即和早已过来的一个老教授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辛灿几人就见到老教授按下操作台上的一个开关，瞬间有大量水雾喷洒在屋内叶片上。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房间里的叶片开始迅速变得蔫头蔫脑。没到沾药即枯的地步，但显然，它们已经失去了攻击力。
这已经是让辛灿等人非常欣喜的结果。
辛灿立刻说：“可以把这些给潞城基地送过去。他们那边马上就要到春天了，前面几次过去的时候师团长提了几次，基地派到外面清理异种的队伍碰到了变异植物。”
盛珣也说：“对。而且师团长一直想要联络其他地方，看能不能找到潞城以外的基地。又因为没信号，没目标，不知道要出去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保障出去的异能者安全，所以一直没有真正实施。要是有了这次的药剂，起码能再增加三成小队生还几率。”
听到这话，老教授、助手一起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说实话，在诸多战士、异能者的努力之下，他们这边虽然依然时不时出现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但总得来说，情况依然不算糟糕。
异种从未大范围出现。闹得最凶的一次，也就是东浔岛边儿上的变异章鱼。可那以后，类似的巨型怪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专门的小队负责带着检测仪器，每天在海上巡逻，他们也再没发现过开在海上的通道。
这种情形中，研究所里拿出来的很多东西，是没有使用场合的。
但在另一个世界，事情截然不同。
异能者能力再强，面对无情无尽的异种，到底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而研究所拿出来的药剂，对于这种时刻，就是不可或缺的补充。
很多研究所里的人都笑称，其实他们是在给另一个世界的潞城基地做事。虽然那里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更不知道在遥远的地方，一直有一群人在关注他们。
辛灿和盛珣低声商量了两句，转而问起，他们一次性能提供多少药剂，最快多长时间能准备好。
助手和教授听了，知道这是两个青年准备立刻出发的意思。他们当即回答：“现有药剂差不多是半个立方，像是刚才你们看到的那种用法，最起码能应对上千个变异植物——或者更多一点，但我们也只有数据推测。”
后面还有一句。「等你们回来，说不定就有理论支撑了」。
不过无论是教授还是助手，都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毕竟面对异种，任何一点「理论支撑」都是用鲜血和牺牲换来的。哪怕辛灿的单体能力再强，有盛珣在身边后又是多么能续航，他依然会有力所不及的时候。过去一年的任务当中，行动组并非全员无恙。
这个世界都是这样，另一个世界，只会更加危险。
“半个立方，”辛灿沉吟，“行。你们帮忙装箱，我和盛珣准备交通工具……”
助手立刻点头：“已经准备好了！”
辛灿笑道：“多谢。”既然这样，他们立刻就能出发。
没有休息时间，一行人当即转移到了「通道」所在。
能量场检测仪一直都在旁边。在场的人们虽然看不到真正的「通道」，但有提前布置好的标志物在，没有人会不小心踩进去。
辛灿和盛珣这次选用的交通工具是普通汽车。东西少，再用卡车就太夸张。但毕竟沉重，要是用电动车，恐怕有拉不上的风险。
不必多说。在场所有人在过去的合作中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分别与重逢，助手把一本药剂使用手册交给辛灿盛珣，叮嘱他们可别在面对另一个世界的人们时说漏嘴，就站回原点，和两人挥手告别。
辛灿、盛珣同样挥手。
然后，他们开着车，进入通道内部。
地下车库转眼又一次出现在两人眼前。盛珣：“这是咱们开过去的第几辆车了？”
辛灿：“没数过，十几辆？”
盛珣笑了：“所以我说，师明应该什么都知道。”
辛灿：“知道是一回事，细节他肯定猜不出来。”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不消片刻，他们离开车库，行驶在大路上。
阳光照进车子。既然是辛灿开车，看药剂说明书的任务就被交给盛珣。
青年手指捏着薄薄的册子，用心去看上面一字一句。
他很快觉得，把这项工作交给自己实在是一项正确决定。虽然已经离开校园一年半，但有之前好好读书的底子在，盛珣勉强还能记起说明书上的一切专有名词是什么意思。
虽然偶尔还是会发懵，但已经比辛灿强了很多。
他这么想了，顺势笑了出来。辛灿在旁边瞥他，说：“这东西那么有意思？”
盛珣津津有味：“是不错。”一边讲话，还一边翻了一页。
辛灿眼睛眯起一点，没说话。盛珣原本只是想装腔作势地逗逗他，看男朋友没了下文，他自己就也咳嗽一声，主动道：“上面主要是写了一些这些药剂的使用方法。大范围用的话，可以在里面先掺一点水。不过这么一来，能对付的异种就比较有限……”
辛灿：“嗯。”
盛珣继续说：“他们列出来了几个浓度。要是10%的计划，基本只能对付那些在原地、没办法自由活动的异种。要是50%，像你在潞中那边遇到的葡萄藤就问题不大。唔，基于这些，他们建议把药剂浓度从低到高排列，对应基地外圈的距离。”
辛灿：“嗯。”
盛珣合上书，说：“辛灿同学。”
辛灿：“嗯。”
盛珣：“叫「老师」。”
辛灿：“……”
他安安静静，不朝盛珣搭话。盛珣有意叹一口气，很不走心地抱怨：“这个小同学真是太不礼貌啦，我要让他罚站。”
辛灿听着，唇角快速勾起一刻，很快又压下。
这些动静，要是在两个人还没开始恋爱，甚至是恋爱前期的时候，说不定还能逃过盛珣地眼睛。但到了现在，盛珣是半点都没有错过。他「哼哼」地笑了一声，给男朋友加码：“好啊你，既然听到了老师的话，还不按照老师的要求做。罪加一等，罚你——”
辛灿到底理会他了，说：“什么？”
盛珣严肃：“我没想好。”
主要是「惩罚」了辛灿，又让他自己不心疼、不连带着被「惩罚」的项目实在不多。
盛珣冥思苦想，辛灿则彻底不再遮掩脸上的笑意。
手握着方向盘，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想，希望这样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想，虽然平常总有任务，但等房子装修得差不多的时候，还是应该和盛珣回去住上一段时间，哪怕只是一两天也好。想，刚刚装修完的房子是不是不能入住？唔，真是麻烦。
青年的思绪倏忽顿住。
车子渐渐放慢了速度。不光光是辛灿，旁边的盛珣也在这时候屏住呼吸，直起身体。
笑意从两个青年的面容上消失了，他们面上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为什么地里那么多东西不见了？”盛珣说，“现在竟然只剩下了土？”
辛灿没说话，但在内心里，他同样怀有疑惑。
就像是盛珣说的那样，高速路两边的土地上，很多地方变得光光秃秃。像是原本待在里面的作物、其他植物，突然自己长出了双腿，从养育了自己多年的土地上离开，奔赴某个特殊的地方。
第116章 攻城
有了疑问, 辛灿和盛珣并没有直接加速、查看前方情况。他们反倒是慢了下来，下了车，去道路两边真切查看细节。
主要是盛珣在看。他蹲在地上, 身边都是在没有人类活动踪迹之后疯长的野草。人站在里面的时候，野草还只是到了腿部、腰部。但当他蹲下去的时候，野草就像是要直接将人淹没。
虽然是暮春天气, 空气依然冰冷, 盛珣也穿着绝对不算轻薄的衣服。但深入这种环境, 他还是感觉到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痒。
不过盛珣没有在意。他仔细看过赤裸土地的情况，而后再次坚定了自己前面的认知。
土地还是松软的，不少地方都带着小坑。
这里之前一定是有什么的。不可能一直空空如也，只是这次恰好被他们发觉。
“辛灿？”
有了自己的判断之后, 他转头去看站在一边的男朋友。
辛灿闭着眼睛。像是每一次任务时一样, 他虽然站在地面上, 被「看」到的，却是广袤遥远的地方。
过了许久, 他终于重新睁眼。
青年语气复杂, 说：“这附近的所有变异植物都不见了。”
盛珣屏住呼吸。
——虽然变异植物难找，但这也是在城市环境里。到了荒郊野外，植物茂盛的地方, 基数大了, 变异植物的数量也会相对增加。
他们没事，是因为每次进入高速, 辛灿都会提前朝附近所有异种发出命令：不要靠近我们。
诚然，真正安全的方式是把所有异种清理干净。但异种数量没有定数, 真的这么做了, 等待他们的更有可能是精疲力尽、陷入包围的结果。
哪怕有盛珣这个「充电器」, 也不能说辛灿对于异种的控制能一直持续下去。
就这样，一年多的时光里，上百次来回路上，两个人一直都是和异种们和谐相处。
时间长了，辛灿也差不多知道什么路段有多少异种存在。
简单来说，前半段更少，后半段更多。因此，每次后半段的开车任务都交给盛珣。
辛灿虽然对自己的异能有信心，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出差错。既然有这种担忧，当然还是要打起精神，防患于未然。
“变异植物？”盛珣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它们去哪儿了吗。”
辛灿摇头：“不知道。”
盛珣：“……”唉。
他失望，但并不算是很意外。
东西已经走了，并且明显走在两个人到达这附近之前。他们又不是什么痕迹学专家，难怪看不出来。
但是，想到两个人的目的地，盛珣还是有一种非常糟糕的预感。
他喉结滚动一下，忽而说：“咱们赶紧上车吧。”
辛灿没有反对。
不止盛珣，他自己也有对于危险的直觉。哪怕没有看到变异植物们的踪迹，此时此刻，两个人心头还是有着同样的惧怕。
究竟是什么让这些几乎从来不挪窝的东西「活」了起来？它们是主动的，还是受了什么东西的驱使？它们要去的地方，和他们要去的，是同一处吗？
车子重新启动。
这一次，辛灿直接将油门踩到底。
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一个负责开车，另一个则始终看着窗外。
盛珣坚信：哪怕前面没有发现线索，可那么多变异植物活动，一定还是会流露出蛛丝马迹。只要足够细心、耐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青年终于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记得这个地方。
当初送黄小薇去基地，就在这里，他们碰到了那棵柳树。
往后的日子里，他们有时换路，有时还走这条道 ，但柳树始终没在两个人面前作乱。
可盛珣忘不了，最初的那一次，那棵树带给了他怎样的压迫、紧张和绝望。
现在，柳树同样不见了。原本它存在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深深坑洞，里面的泥土和前面田野上的泥土一样，乱七八糟的散落在四周。
这还不算。
视线触及某个点时，盛珣的脸色猛地一白。
看到了！有柳树这样原本就生活在马路旁边的变异植物加入，它们离开的踪迹终于没有完全掩盖在田野上的其他杂草之间，而是直接显露在了盛珣面前！
他在马路上见到了大量泥土的痕迹。宛若一个人在奔跑，只是那个人身上带有无数条触须。
那是柳树的根。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卡住自己的喉咙，又像是有一颗铁块沉在胃部。盛珣头脑眩晕，但是他始终没有挪开目光，而是顺着泥土的方向看到前方。
终于，他看到了——
潞城基地就在眼前。
而在基地之外。
大片大片的植物，数之不尽的变异藤蔓、树木，全部围绕在基地的城墙之外！
它们正在向城墙发动攻击！
…… ……
这是基地迎来变异植物进攻的第二天傍晚。
基地里的大多人躲在防空洞中，恐惧又茫然。
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明明还是普通的一天。清晨匆匆起床，洗漱之后就一家人一起去了食堂。大人们付出工作换来的积分来得到食物，小孩子则能凭借证件上的学生标志得到免费的一餐。
那之后，大人们去上班，小孩子们上学。
本来应该是虽然忙碌、普通，甚至是压抑的一天。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依然好好地活着。有还算能保暖的衣服，也有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可是，在警报声响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所有人愣在原地。最先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到记起此前几次演习的经历，他们又开始相互询问，为什么今天同样有演习，自己却没有提前收到通知。
“是不是通知的时候把我们漏了？”
“可能广播没有传到我们家那一片……”
这个阶段对于不同的人群来说，持续地时间是不同的。
距离城墙更近的工作者们已经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动静。高墙遮挡了视线，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却一直萦绕在他们耳边。同时还有大量护卫队出动、奔跑向城墙。
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转眼，自己被一些工作人员组织起来，开始朝着防空洞前进。
人们开始知道，原来前面的动静并不是来自于任何演练，而是基地真的出现了危险。
他们心头升起惶恐，尖叫着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师明原本已经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此类动静当然传不到他那边。只有依然留在城内，并没有异能的工作者们在尽心尽力地解释：“已经有专门的人去学校那边了，孩子们后续也会进入防空洞。”
“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有警报，就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所有人！不要慌不要乱，大家排队走，就像之前演练的时候一样！”
“不要等孩子！这位家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只有前面的人都进去了，等孩子们过来的时候，队伍才能有条不紊……”
同一时间，师明连带他手底下的人们已经出现在城墙上。
客观来说，眼前并不是基地第一次面临异种的袭击。
这天之前，师明见过将整个基地包围起来的人形异种，见过铺天盖地的红眼鸟，也见过几乎要把基地围墙咬穿的老鼠。
不过这些问题，他们都已经全部克服过。其中辛灿、盛珣他们带来的「从城内一个不认识的树上拿到的提取液」起到了巨大作用，大大减轻了护卫队成员的伤亡情况，让危险总在最开始时就被解除。
而现在，看着眼前的场面，师明的心情却越来越下沉。
纵然他经历再多，见识再广，这副场景还是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依然是异种。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异种。可是它们并不像是之前的每次攻城那样，让护卫队的成员们有一个清晰的目标。
相反。它们纠缠在一起，层层叠叠，彼此围绕。护卫队的成员们艰难地在其中分辨出了一些树木的痕迹，而后又有一些作物，甚至花卉……那之后，他们立刻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气里开始漂浮一种香气。
是变异植物自带的花香。
光是这个花香，就让护卫队中的不少人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他们脸上、身上，包括所有皮肤暴露在外的地方，都开始出现一种红色的疹子。
疹子快速长大，变成透明的水泡。
原本还只是瘙痒。等水泡出现，就成了剧痛。
中招的护卫队成员们在地上打滚，水泡破裂，疼痛再次加剧。
场面一度混乱。到后面，还是有风系异能者出动，将基地上空的空气全部吹向异种那边，问题才得到缓解。
但这时候，已经有大量异能者失去了作战能力。
而这只是警报声发出之后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
往后的时间，异能者们再也没有闭上过眼睛。拥有攻击手段的人不断向外释放着火焰、冰锥……也有水系异能这匆匆取出了之前留存下来的药剂。
可是这一次，曾经战无不胜的药剂完全没有起到作用。不论洒出多少，那些变异植物的活动都没有丝毫的减缓。
人们一点点陷入绝望。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啦。
第117章 守城
潞城基地建立之后, 大量成年人面对师明推出的积分制度，能选择的工作其实相当有限。
虽然学校、食堂……包括基地管理者本身都是「岗位」，但除此之外, 还有许多人找不到自己能做什么。
一批在末世前做着网络相关职业的人率先失业了，很多不再开放了的行业也不例外。
师明深知，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一定会造成混乱。再有, 想要让基地安全牢固, 原本也需要大量人手来修建外墙。所以，找不到岗位的成年人们把职业单翻到底，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情。
修筑外墙。
大多人别说当建筑工了，就连自己动手做家务的情形都有限。可异种和饿肚子之前人人平等, 师明又在最初那段时间挑了几个刺儿头杀鸡儆猴。那以后, 不论人们心里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到底有大量人来到基地外围，开始进行防护墙铸造。
这一铸造就是一年半。漫长时间里, 基地外的高墙从一开始只有普通房屋那么高, 到完全比得上古代的防御工事。又有一些土系、金系异能者加入，进一步增加了它的牢固程度。
人们看着它，能想到自己过去一年半里付出的辛劳与汗水, 也越来越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几次异种来攻击基地时, 都是被墙壁拦在外面。他们的忙碌辛苦不是一无所获，相反, 他们虽然不是异能者，却依然靠自己的双手打造出了安全的港湾。
哪怕到了此刻, 防空洞里, 人们紧紧倚靠在一起, 用从陌生人们身上传来的体温取暖时，说的话都是：“咱们花了那么大工夫弄防护墙，能有什么事儿？”
“就是。你们上班的地方比较靠内区，可能不知道。但我可是亲眼见过的，之前有一小群人形异种游荡过来，护卫队组织了拦截，但里面有个异种能力特殊，还是被它闯了过来。我们当时可吓死了，结果呢？那玩意儿过了护卫队，却过不了咱们的城墙！哈，它就是个傻子，不停在城墙上撞，当然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这话讲出来，不少人的心头开始安定。
但也有人提出异议，小声道：“可这次时间也太长了吧，之前有过异种这么久都没被打退的情况吗？”
其他人一起沉默。
无边的沉重开始在人们心中蔓延，好在他们心头的火苗只是暗淡了些，却还没有熄灭。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每一次情况都不一样。”
“咱们反正也做不了什么，起码不要说晦气话。”
“说不定是这次异种又闹了幺蛾子，就是对付速度得慢一点儿呢？”
“……”陆陆续续的讲话声落在组织人群的工作人员们耳中。他们知道的能多一些，明白外面的情况应该真的很糟糕了。但听到人们乐观的话音，还是忍不住露出一点浅淡笑意。
——不过，如果这会儿是白天，他们能站在防护墙外围，仔细去观察防护墙的状况，多半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变异植物和动物系异种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它们想要攻击城墙，并不会像人们前面提到的异种那样采取撞击的方式，而是选择「扎根」。
植物的成长，原本就是一股强大力量。末世之前，都经常有被树木根茎顶得扭曲起伏的路面，何况是现在。
师明第三次听到了某处城墙已经被钻透，随时可能倒塌的消息。
他坐在原地，医疗兵替他包扎着胸口的伤口。
十五分钟前，一颗蒲公英的种子随着风飘了过来，顺着师明的袖扣，钻进他衣服下面。
师明最先没有发觉。
他的确觉得手臂有些痒，甚至以为是前面那种可怖的花香卷土重来。但中年男人用了五秒钟时间观察，确定自己手臂上没有任何起红疹的迹象，于是放下心，继续指挥战斗。
哪怕他知道眼下的一切都只是杯水车薪。
哪怕他知道，自己苦心维持了一年多的末世桃花源，终于还是走到了覆灭的一天。
但师明还是不愿意放弃。
他的目标已经从守住基地、击杀变异植物，变成「在变异植物中打开一条通路，给人们撤退的时间」。至于退去的目的地，师明也有安排。
早在潞城基地建成的第一天，师明就考虑过最糟糕的情况了。所以，他在搜集物资的过程中，选取了另一个地方作为「备用基地」。
在末世之前，那边是一处度假山庄。缺点是周围有大量茂盛的植物，优点是里面的动物异种少得可怜。又有现成的床铺被褥，虽然后续安置还需要耗费时间，但起码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去了，就能就地休息下来。
他正在计划要从哪个方向发起重逢。再有，是不是需要一部分人来坐烟雾弹。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胸膛忽然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中招了！
意识到这点，师明不顾暮春夜晚寒冷的天气，立刻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到这会儿，人们终于看到了他胸膛的蒲公英。短短时间，那玩意儿已经开始长大。师明的血肉，成了他最好的养料。
师明亲自下令，让人挖走自己被蒲公英种子占据的一块皮肉。
他身边的护卫队成员最初不愿意动手。但时间每推移一秒，蒲公英种子都会扎得更深一点。等到长到心脏部位，恐怕就算他们再想动手，师明也绝不可能活命了。
所以到底朝着师明动了刀子。
条件有限，不可能打麻醉。整个过程中，师明仅仅是咬着一块布。
最开始的时候，他想要用对基地未来情况的思索来占据自己的心神。可当疼痛真正袭来，他又会发现，自己最先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刀子生生地片进了他的血肉，理智知道这是为了救自己，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紧绷起来，想要挣扎。
最后好不容易完成了「手术」，师明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虚弱状态。他身边，医疗兵克制着自己，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实则眼泪都要落下。
“不要派人过去了。”半晌，师明哑着嗓音开口。下一转念，他又改变了主意：“不，还是要让人过去，只是这次过去的人不用守，只要露面，然后被那群东西「击退」就行。”
其他人静静地看着他。
夜风吹散了城墙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暗沉的天色里，师明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寒冷、疼痛共同酿造出的青紫色。
而他还在讲话。
“让那群东西进来……”
其他人大惊失色：“师团长！”
“团长！”
“我们不能——”
师明抬高嗓音：“就你们知道不能？！要不是没办法了，谁他妈能这么想！”
城墙再次没了人声。
不远地方，异能者和变异植物的交战还在继续。师明这边小小的指挥团体，则开始做出最艰难的抉择。
“要是等人打完了，防空洞里的群众只会一个都活不下来。你们看到了吗？这群东西是想要在我们身上扎根！到时候，你爹你妈，你闺女你儿子，全都要被它们吸干净！
“不能等到那一步。必须要组织撤离了，就算这次没办法让全部的人都走，也起码得走一部分……留下来的，把那群玩意儿引到一起，能解决多少是多少吧。”
他的嗓音被寒风送走，人们眼中逐渐含了泪。
师明停顿片刻，继续说：“把人分出去。咱们这边留个样子就行了，其他的，还能自己行动、有战斗力的，全部都去掩护撤离。之前定下的二号基地还需要很长时间来建设，里面的物资也不是很充足。不过没关系，只要人还活着，就肯定有希望——去吧，不要再耽搁了。”
说完这句话，他从原本坐着的地方起身。
胸膛裹上的纱布还在不断流血，师明走得每一步，都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
但是没关系。
早在建起基地的那天。不，早在穿上这身衣服的那天，他就有了对于眼下一幕的心理准备。
诚然，那时候毕竟想不到自己会在怎样惨烈的环境中牺牲。但师明知道，哪怕只有一个群众活着走出基地、去到度假山庄，开始以后的生活。眼下自己所做的选择，就全部都值得。
护卫队成员们一点点在他身后分成两批。
原本负责功防的人逐渐退了下来。就像师明前面说的，他们属于「还有行动能力」的一批。虽然精神上的压力、身体上的疲惫照旧已经快要把他们压垮，但是当下时刻，他们不上，还有谁能上？
而在不远地方，原本浑身裹了纱布，每一寸皮肤都暴露在红疹花香、水泡破裂的剧痛中的人相继从担架床上爬了起来，一点点把自己挪到城墙方向，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变异植物。
他们是一定活不下去了。
不过同样没关系。
多阻拦这些异植大部队一刻，里面的人逃走的时间就能多出一刻。
火焰、雷电……各式各样的异能，像是烟花一样在防护墙外围炸裂。
在黑暗之中，给变异植物背后的辛灿、盛珣指明了方向。
第118章 汇合
辛、盛两人不知道眼前惨烈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多久。但他们知道, 眼下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他们交换了在车上的位置。改由盛珣开车，辛灿则负责操控变异植物。
最先是希望它们直接退走，但很快, 辛灿失败了。
一方面是在场的异植实在太多，数量甚至远远超过他曾经在东浔岛附近面对的鱼群。哪怕他有能控制异种的能力，也不可能一口气让它们全部消失。
再说, 当被操控对象增加, 操控时间也会随之减少。哪怕真的不管不顾地强行要求, 异植们也最多后退三五米，紧接着就又回到原本的地方、继续攻击基地。
不能这样。
辛灿重新睁开眼睛，说：“我们要进去。找水系异能者，把这些药剂用掉。”
从刚才开始, 盛珣的眉毛就没松开过。听到这话, 却还是勉强勾出一个笑容。
“药剂, ”他轻声说，“还好有药剂。”
像是在绝境黑暗中点燃了一束火把, 给了他前进的方向。
只是横在他们和城墙之外异能者间的, 依然是堪称天堑的一段路。
盛珣忧心忡忡，辛灿倒是情绪稳定，说：“是没办法让它们全部各回各家, 但要光是给咱们开出一条路, 应该没问题。”
盛珣屏住呼吸看他。
他见辛灿的眼睛再次闭了起来。夜色之中，男友的神色里带着一种近乎于神明的冷峻。
他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表情, 但是——
盛珣瞳仁猛然缩小！
眼前潮水一样无穷无尽的异植，竟然真的在他眼前分开了一条道路！
这一瞬间, 盛珣只觉得自己是面对红海的摩西。他的心脏开始强烈跳动, 皮肤发烫,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开始因为持之以恒的恐惧。
但他确定一点：就算仅仅是这么一条道路，辛灿能够让它存在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所以，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盛珣踩下油门，冲上前去！
若有人从上方俯瞰这一幕，就会看到原本纠缠在一起、完全无法分辨出个体身份的异植之间，出现了一粒光点。
这粒光点虽然微弱，却足够坚定。它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送进危险至极的变异植物之间，和尽头城墙上的异能光亮汇聚！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盛珣的牙关已经开始发痛了，但他始终没有改变神色。
这一路并不遥远，心理上的距离却接近无垠。
像是分分秒秒都被拉长，他听到了植物枝条在车顶、车窗上擦过的动静，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咯吱」声。一群异植分开了，其他异植则还在孜孜不倦地纠缠、进攻。它们之中同样有几个发现了进入群体之中的猎物，于是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
“唔！”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辛灿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声音。
盛珣的眼睛蓦然睁大，像是一盆冰川水从他头顶泼下，让他原本就冰凉刺骨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
但车子还在往前。
虽然异植开辟出来的道路在逐渐缩紧，但是，依然能让一辆车通过。
数秒时间，盛珣经历了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到天堂的心理落差。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能给辛灿拖后腿。我要快，要快。
这样复杂的心理活动中，最后一片异植的空白区域被两人驶过。车子停在城墙下，往前就是高高堆砌的异植尸体。盛珣喘着气停了车，从额头到指尖都满满都是冷汗。
他没有丝毫犹豫，停了车，立刻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下去，来到副驾驶方向，把辛灿从里面拉了出来，放在自己背上！
辛灿的异能强大是真的，但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控制的异种不多时，他情况还好。但等异种多起来，辛灿就必须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上面。这种时候，必须有人帮助他挪动！
两人身体接触，属于盛珣的异能自发地流转到辛灿身上。
如果盛珣还有精力去分辨，他会发现辛灿的神色好看了很多。像是在一场枯竭的战争中找到了新的能源，他得以振作精神，重新直面敌人。
与此同时。
残破的城墙上。
对于很多异能者而言，到这会儿还让它们维持着动作的已经不是理智，而是本能了。
他们重复着放出攻击的动作。期间虽然也有人发现了朝自己方向行驶过来的车子，但人们的思绪已经没办法支持这样的思考。还是等到辛灿和盛珣真正靠近，看着明显不同于周围异植的车前灯光，终于有人被拉回了意识。
师明是其中之一。
他的失血情况已经很严重。前面的包扎完全不足以稳定他的伤势，长期作战之后剩余的药品也不够让他止血。可以说，师明现在完全是凭借「能多坚持一分钟也好」的信念坐起来的。
而他逐渐看到了由远而近的车灯时，最初其实并没有反应过来。还是等到后面，车上下来的两个人真正接近了，师明才被唤回意识。
不值得。
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青年究竟是什么底细，但过去一年有余的时间里，辛灿和盛珣对基地的帮助都是真的。哪怕单从这点来说，师明也希望两个年轻人好好的。
可现在，在基地最危险的时候，他们没有选择守在安全的地方，而是出现在他们眼前。
师明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当即叫了一个风系异能者的名字：“钱铎，搭把手！让小辛小盛过来！”
被师明点到的正是一个被花香摧残过的异能者。他原本也已经进入麻木状态，可长官一喊，钱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到」。就这样，理智也被拉了回来。
且不说他看到辛灿盛珣时是什么心情。钱铎当即改变了自己异能的方向，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用自己的能力将同伴吹出的火焰刮向距离异植更近的西方，而是将风抬在盛珣脚下。
有了他的帮助，盛珣当即加快了速度。没用半分钟，他就背着辛灿出现在残破的城墙上。
眼看人出现，师明：“小盛，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要在这边多待，后面已经在组织撤离。呀，小辛是怎么了？”
盛珣小心翼翼地把背后的男朋友放下，同时应声：“我们发现了另一种特殊植物的提取液，赶紧送了过来，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嘶，师团长，你怎么了？”
两边话音里有着同样的担忧关心。
不过还是盛珣先反应了过来。他没多说什么，而是在安置好辛灿之后，直接把自己一只手放在师明身上。
师明瞳仁微微缩小，紧接着就感受到一股极为舒服的力量从自己手臂涌入身体，又立刻流向心脏方向。
盘绕在胸膛已久的疼痛瞬时减弱，持续不断的渗血也停了下来。
师明心中惊异。虽然他很早之前就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猜到盛珣的异能应该和治疗有关，但没想到效果竟然会这么好！
一瞬间，师明仿佛看到一阵光亮从城墙上升起。但很快，当盛珣的手从一个个重伤的护卫队成员身上挪开，他眼看着青年的面色变得惨白时，师明还是吐出一口气。
果然。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都有限制，盛珣能给人治伤，却不可能没有限制地让所有人都恢复。
就连他自己，这会儿也不是完全好了。只是伤口终于止血，不会再进一步恶化。
已经够了。恢复回来以后，他们可以有更多时间，后面的人撤走的希望也会更大。
师明刚这么想完，盛珣就给他抛下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钱哥是吧？”他叫钱铎，“我们开来的车子后备箱和后座都有几个桶，麻烦你把那几个桶弄上来。对了师团长，附近还有水系异能者吗？”
师明听着他的话，眼前一亮，随即却想到什么：“我们之前也尝试过——”
“这是新的。”盛珣打断他。
师明瞳仁收缩。来不及想盛珣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是否透露了和他与辛灿真正来历有关的信息，他当即吩咐下去：“快！按照小盛说的来。”
钱铎开始专注对付车门和后备箱，另一个中年人则站了出来。是一个女性，原本不是士兵，但在觉醒了异能之后也加入了护卫队。
此时此刻，中年女人的眉眼之中带着疲惫，眼神却很坚毅，问盛珣：“要怎么做？”
如果是其他场合，盛珣或许会想办法把自己从说明书上看来的内容加工处理一下，以此来圆之前「在某种植物里提取到这些液体」的话。但当下事态实在紧急，他也不多说什么，简单道：“浓度越高，效果越好。但要是在所有地方都按照最高浓度来，分量可能不太够。还有，不能让这玩意儿混进饮用水里。”
算是很含糊的说法，但中年女人听了，只是镇定地点点头，而后就等着钱铎把东西弄上来。
此刻再看城墙之外，会发现辛灿和盛珣来时的道路已经合拢。
旁边师明又问了一句：“小辛他……”
盛珣深吸了一口气，侧头去看自己的男朋友。
只见辛灿的神色依然是紧绷的，手背上有微微鼓起的青筋。
——此时此刻，他正沉浸在一场战争中。
作者有话说：
灿哥的战场
第119章 精神战场
辛灿是在他们进入异植区三分之一的时候意识到不对的。
植物会有思绪吗？要是末世之前, 这个问题恐怕没多少人关注。但等到末世到来、接触过带着仙人掌的小姑娘黄小薇，辛灿可以很确定地回答：“有。至少感染了病毒的变异植物会有。”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们有多狡猾聪明。
最初让植物们分开、给自己和盛珣留出进入的空间时，一切都显得很顺利。这一片的异植虽然多, 但它们本身不难沟通。又因为距离城墙太远，很多异植甚至没什么「进取心」，很轻松地开始朝两边挪动。
车子启动了, 辛灿却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他关注着前后左右所有感染者, 同样关注着自己身边的盛珣。
不能让植物暴动, 更不能让盛珣受伤……青年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像是一根紧绷的弦。
不过周围异植的表现还算平和，这根弦并没有被触碰。
辛灿想：希望后面也能一切安稳，让我们不出差错地去到城墙下, 把药剂送给师团长。
他在这些思绪里稍稍走神了一刻。未有多久, 前后加起来不过一息工夫。
就在这个时候, 辛灿忽然开始觉得不对！
植物开始「反抗」了。
是因为他们进入的地方变深了吗？还是因为距离城墙更近之后，这里的异植本身的攻击性就更强？
辛灿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 自己被异植们突如其来的攻击倾向弄得十分头疼——是真的「头疼」, 他把所有暴动的异植都拦住了，战场发生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盛珣只感觉到植物枝条擦过窗户，却并不知道, 那一瞬间, 辛灿在精神上承受了多少。
那根紧绷的弦被种种拨动，像是有一根勺子伸进了辛灿的大脑。
他死死咬着牙, 没让自己发出痛呼。
想想好的事情。你身边的盛珣，你们一起设计的新家, 对于未来生活的美好期盼。
两人凑在一起和屏幕那头的设计师沟通装修内容的场面, 在这一刻成为了最好的镇定剂。辛灿撑过了最开头的一波痛楚, 逐渐适应来自植物们的激烈挣扎。然后，他有了意外的发现。
「植物的挣扎」……那些「挣扎」，真的是来自于旁边的异植们吗？
有前面无数次在战场上控制住动物异种的经验，辛灿大胆地对这点提出怀疑。
他了解异种们是什么状况。要让它们保持不动，最困难的方面就是忽略它们脑海中的「杂音」。这些杂音在异种数量少的时候不会很明显，但等它们多起来，就会铺天盖地地涌进辛灿的脑子里。
辛灿最初也有过难以应对的时候。但他运气的确不错，一次两次之后，很快找到了应对措施。
那就是反过来屏蔽它们。
他要做的只是控制异种们的行动，让它们不要攻击前方的行动小组。在那之外，它们有多想吃了他们，不在辛灿想要了解的范围之内。
他有过几次尝试，很快得以成功。再想到最开始听到「杂音」的时候，就只剩下对「杂音」本身的回忆，它曾经带来的麻烦倒是其次。
而现在，辛灿的记忆重新被勾起。
车子还在向前，他则安静、冷漠地想：“恐怕不是吧？”
当附近异植不再乖乖分开，而是拼尽全力挤向车子之后，从它们哪里传达到辛灿脑海中的情绪就变了。
不再是无所谓地分开，却也没多少把两人当成自己肥料的欲望。相反，它们的反应非常整齐划一，是「拦住他们」，还有「杀了他们」。
辛灿再潜心去听。
“这两个人是大麻烦。”
“可恶，为什么异植不听我的话了？！他不是召唤系异能者吗，为什么对植物的权限比对我还高？”
“快点上啊，快点上！”
紧闭的眼皮之下，辛灿的瞳仁蓦然收缩。
他近乎是难以置信地回想着前面自己听到的内容。
说是「听见」，其实那更类似于一道在脑海中匆匆闪过的思绪。比闪电更快，比云雾更轻。但因为辛灿的注意力完全沉浸，还是被他捕捉到。
然后，辛灿有了另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
“这些异植也许不是主动攻击基地的。它们和动物异种不一样，哪怕没有血肉果腹，光是扎根土地这种事，也足够维持它们的生存。想想路上我们碰到的老柳树、田地间的野草和作物，他们在原地待了多久，有主动挪开过吗？说明它们对「外出狩猎」这种事的需求其实并不高吧。
“但现在，它们也来了。所有植物一起围绕在潞城基地外面，从城墙旁边一圈的情况来看，师明他们已经苦苦支撑了很久。而植物们的「联盟」依然没有溃散，它们根本就是在很有组织地展开行动。
“是人。”
这个想法像是云雾之后的月亮。当辛灿将挡在自己面前的迷障拨开，就自然而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当中。
有一个人，正在像他控制异植，让它们分开、给自己和盛珣开辟通道一样，潜伏在异植们当中，命令它们一起围困城墙。
辛灿的面颊因为这个想法更加紧绷。他愤怒，却又不光光是愤怒。
这种时刻，感叹“就连当初的李钺，也只是带走了所有物资，却没有真正伤及罗城基地的人……当然，罗城基地变成后来那副样子，和他脱不开干系，但即便如此，他好歹没亲自动手”没有意义。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人！
然后，杀了他。
这时候，车子已经快要靠近城墙了。
辛灿知道，自己的状态也已经到了极限。他完全是强弩之末，紧绷的精神之弦时刻有可能断裂。
但他必须把那个人找出来。然后，杀了他！
抱着这种念头，辛灿艰难、冷静地分出又一份精神之丝。
他的注意力笼罩着整个战场。
到处都是植物。即便是这种无形的状态，也依然很难分辨出当前到底有多少植物。
它们纠缠盘绕，本身就形成了一道稳定而坚固的城墙，挡住了所有不愿被人窥视的地方。
第一次扫过去，辛灿毫无收获。
他还要继续。可这时候，那个一直接近，却长久没有到达的「极限」，终究还是来了。
他的思绪开始出现黑色。像是坏掉一半的电视机，一半儿已经不再闪烁，另一半也不算安稳。
辛灿略有不甘。但他知道，想要保证自己接下来还能参与战斗，就必须从这种状态中脱身。
只可惜，自己毕竟是没有找到……
就在他这么想的瞬间，盛珣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青年的手落在辛灿身上，紧接着是整个后背。他知道一旦和城墙上的异能者接触，取到车子上的药剂绝非难事，所以非常干脆利落地做出判断，只打算带自己和辛灿两个人上城墙！
事实证明，盛珣的判断并没有错。只是这对于辛灿来说并不是当下的重点，重点是：盛珣在两个人有所接触的第一时间，已经开启了异能！他就像是一块充电宝，让能量源源不断地来到辛灿体内！
修复了他精神上的麻木和疼痛，让他脑海中那台无形的「电视机」重新开始发光发亮，照出整个战场的状况！
辛灿精神一振！
他还是没有给出更多反应，找到幕后黑手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辛灿加紧了搜寻的力度。这时候，盛珣也已经带着他来到城墙上，开始为其他人做紧急治疗。
一切告一段落，中年女人唐秀侠已经开始按照盛珣的说法调整药剂浓度。这时候，师明担忧地问起辛灿的状况。
盛珣同样是担心的。
辛灿能感觉到盛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但是，除了忧虑之外，还有来自盛珣的信心。
他把自己的手覆盖在辛灿手上——虽然异能已经接近枯竭，但盛珣知道，辛灿到现在都没有睁眼，说明他一定是有了什么发现。这种时候，让他继续探索下去就显得无比重要。自己能做得太少，却也必须要做。
如果说前面下车那会儿，从盛珣身上过来的能量是娟娟水流，一下子润泽了辛灿干涸的神经。到现在，他带给辛灿的就是一滴一滴的雨露。
当然不够。但是，有了总比没有强。
在盛珣一心一意地关注下、在师明等人紧张的目光中，辛灿等到了迄今为止最重要的那个机会。
唐秀侠准备好了第一批药剂，开始使用自己的异能！
刹那之间，整个战场都被「雨雾」笼罩。细细密密的被稀释过的药剂水珠贴附上异植们的枝干叶子，战场出现了昨日以来难得的寂静场面。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异植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但这也正是唐秀侠聪明的地方，她最初用上的是大范围的被稀释药剂，而在它起到作用之后，剩下的还在动的异植，就是下一批目标对象。
城墙上的人们察觉到了战场上的变化，不少人当场喜极而泣。相对的，另一边，控制异植的人的心情就明显很不美妙。
他强行催动起身边的植物。
整片寂静战场，只有一个地方，出现了大范围的异植波动。
这一刻，辛灿猛地睁开眼睛，说：“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战前
所有人注意力都被突然讲话的辛灿吸引。其中也包括唐秀侠, 她同样透过自己的异能发现了那片特殊区域的存在，并且正准备在那一片加大药剂浓度。
就在这时候，唐秀侠听到了辛灿的声音。
除了最开始的那四个字, 还有往后的：「是一个人」「要先把他解决掉」……
唐秀侠微微恍惚。不光是她，城墙上其他人脸上同样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们想到了从昨天到当下的伤亡。虽然盛珣来了以后救下了一批人，但也有很多人在他们到来之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同时, 师明也知道, 很多时候, 这两个年轻人恐怕并不在潞城。
他的想象力还不足以让他想到「辛灿和盛珣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客人」。在师明私下里与基地其他人讨论的时候，他们更倾向于这两个人中有一个还有空间类异能。
这就可以解释很多事情了。他们永远能找来、永远能安全运送的大量物资，还有他们虽然时常不在基地，但每次见到, 两人的状态明显都很不错, 绝非简简单单地在末世中颠沛流浪。
他们恐怕有能力直接离开危险的末世, 去到一个相对安全，并且有很多物资存储的地方。还有曾经看过很多网络小说的人和师明开玩笑, 说：“没准儿他们是重生的, 这才能提前准备好东西和安全区。”
重生吗？师明因为这个猜测心神摇曳了片刻，转而又想，哪怕真是这样, 末世的到来也没有被改变。这么看来, 即便有这种机遇，也没有多大意义。
——总之, 师明相信，如果辛灿和盛珣知道基地里正在发生的事, 他们一定会出面帮忙。但是, 如果他们不知道呢？
战局不会有当下的扭转, 他和他手下的护卫队不会有喘息的空间，更没有人将他们从生死一线上拉回来。会有更多人死去，师明一定也是其中之一。潞城基地不会是末世当中的桃花源，里面的民众即便能逃出去，也很难再有好结局。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灾难已经到来了，他们会抗争到最后一刻。然后或坦然，或心有不甘，却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地迎接死亡。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灾难本身是没有感情的」。
它对人类、其他动物，包括变异植物都一视同仁。剥夺它们的生命，把它们带向人间炼狱。
这不是认命，更多是一种面对强大力量的麻木绝望。
可现在，辛灿告诉他，把基地变成现在这样的并不是命运当中无形的那只手，而是一个人？
师明的身体开始颤抖。
片刻后，他猛地捏起拳头，脸上露出一个怒极之后堪称狰狞的表情。
“刘建光，”师明咬牙切齿，“是不是那个畜生！他恨我，恨基地，又正好是木系异能者！他逃走之后觉得不甘心了，所以——”
辛灿：“我不知道。只是大概感觉他应该在那一片，但是没看到里面的人的脸。”
师明「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的头发像是钢针一样，在极致的愤怒之下一根一根竖起。整个人面颊胀成通红颜色，辛灿毫不怀疑，如果刘建光此刻正站在师明面前，他能直接把人掐死！
除了师明，在场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流露出了一样的愤恨。
辛灿其实同样怒意汹汹。但是和真切失去了战友同伴，甚至家人亲朋的基地护卫队相比，他的情绪就还算稳定了。
“不管是不是他吧，”辛灿说，“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躲在异植里控制的人抓回来。我能感觉到，这些植物并不是每一个都带着攻击性的。只要那个木系异能者死了，它们里会有一部分直接离开，也有一部分可能会就地扎根……这个可以在以后再去解决。剩下一部分，可能还是比较棘手，但是有我们带来的药，水系异能者和其他人配合地各个击破，应该可行。”
师明听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说得对。”
辛灿分析：“两个问题。那边的距离还是比较远，而且和他最接近的一批异植我没可能控制。咱们需要用别的办法接近他，然后——”
青年下巴微微抬起。
他眼里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色，说出了那句符合所有人心声的话。
“他活不过今晚。”
…… ……
前面被师明派走，希望他们带领民众们撤离的异能者们走到一半儿，忽然察觉了城墙那边的信号。
看着城墙上闪动的火光，异能者们停下脚步，仔细辨认。
片刻后，他们脸上纷纷浮出不解的神色。
异能者们和身边同伴确认：“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情况有变，速归」？”
“我记得是这个信号……”
“可是，为什么突然？”
一群异能者面面相觑。所有人一起沉默，不过这样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
时间不多，必须速战速决。
“我要回去。”一个异能者忽然开口，“师团长不会无缘无故让人发这种信号。既然有了，肯定是真的很需要我们。”
其他人中有人立刻点头，也有人依然犹豫。
倒不是别的原因。只是前面他们离开的时候，师明已经清晰分析过利弊。现在是带民众们离开的最佳也是最后时机，一旦错过，可能所有人都会埋骨潞城。
他们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民众们呢？更不用说，里面还有很多不到十岁的孩子。
怀抱不同想法，异能者们逐渐分成两队。
两边相互看了彼此最后一眼，没有人说话，只是所有人都抬起手来，面对面敬礼。
我们的同志，我们的同胞。这是我们诀别之前的最后一次相见，我怀抱着赴死的决心往前。即便如此，我依然希望你能够平安……
他们无声地分开，向着不同方向行进。
所有人都很疲惫了，每一个人都带着轻轻重重的伤。但没有人的脚步有所放慢，每一个人都用最快的速度往前。
不久之后，折返的一队人回到城墙上。
他们意外又惊喜地发现，师明等人的状态明显恢复了。明明自己走的时候，还有好几个人身上满是破裂的水泡，看起来已经完全不成人形。但现在，虽然皮肤依然不是正常颜色，但水泡已经从他们身上消了下去，精神状态也有所恢复。
更让人惊喜的是，辛灿和盛珣带来了能逆转局势的药剂！他们已经商量好行动方案，唯独缺少的，就是执行方案的人。
发现回来的人并不是全部，师明没多说什么。他蹲下来，手上是一根粉笔，直接在城墙的砖石上画图：“根据唐姐和小辛两个人的判断，那个狗东西应该就在这一片。他倒是会躲，周围一圈一圈都是异植。咱们要杀他，就得把鸡蛋放在不同篮子里。”
整体思路是这样：在场所有异能者，但凡能爬起来的，全都编进行动队伍里。
一共分为四个小队，前三队负责离开城墙、深入异植占领的区域。为了确保他们尽可能地接近那个木系异能者，每一个队伍里都需要尽可能地凑上同样属性的护卫队成员。他们或许没办法像是那个木系异能者一样一口气控制大量异植，但起码能和附近一圈儿异植沟通，请它们帮忙打掩护。
再有，其中两个队伍是近地作战，里面要有土系异能者加入。一旦事情不可控，地面之下就是他们最后的逃生通路。第三个队伍，则要把目光放在天空中。绝大多数风系异能者都在其中，师明的原话是：“这次行动会非常艰难，我们仅有的两点希望就在于辛先生、盛先生带来的植物提取液，还有「出其不意」上。
“你们要从半空靠近那些异植。如果前两个队伍失败了，你们就是最后的希望。”
所有异能者肃然：“明白。”
师明又说：“整个过程中，我们第四队，也就是唐姐、小辛他们组成的留守城墙的小队都会为你们提供帮助。唐姐会尽量确保异植们都在药效时间内，小辛的异能呢，我不用说你们也知道。”
他微微停顿。
“记住！”师明抬高嗓音，“这次任务需要你们出力，却不需要你们牺牲！我知道，你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包括我也一样。但是，提取液还剩下很多，我们还有第二次机会！相反，如果人没了，就算有再多机会，也没有人去执行！”
他说话的时候，盛珣眼神晃动了一下。
他身后不远处就是装着提取液的塑料桶。但是，和师明口中的「剩下很多」不同，余下的分量，最多支持异能者们完成接下来这次行动。
不过……
盛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师明已经做好行动讲解、战前动员。最后，他道：“所有人，出发！”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心慌江江。这章差点差点就被粘到观老板那边了，还好最后关头反应了过来=口=
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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