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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
绑匪用英文说了句,就大力推搡秦宁往游艇走,动作粗暴,险些把秦宁推倒。
另一个受伤的绑匪则低喝一声,越南语道:“动静小声点,周围有渔民,你嫌惹事不够多?”
“赶紧上船,妈的,刚才小瞧那小白脸,枪法居然那么准,要不是赶着走,老子非得把他手废了,草。”
他低声咒骂,语速太快,以至于秦宁没太听清,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前头领路的绑匪抓住秦宁隔壁,拖着他进入船舱,操作舱内空无一人,两人迅速检查,确认没有多余的人在船舱,便脱离港口,朝对岸开去。
两人把秦宁绑在角落,就熟练操作地启动游艇,并时不时的沟通。
他们把秦宁误当做温辞,以为他听不懂越南语,说话肆无忌惮,却恰好让秦宁了解这两人是什么情况。
温奕找到两人,以两百万的价格买温辞的命,让温辞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从越南坐船出发,来到马来西亚,在地下交易场所买到温辞行踪,偷入小岛,乘坐的是渔船,在岛上已经踩点近一周,摸清温辞的作息便开始动手。
截止当下,他们依然误以为秦宁是温辞,想到更隐蔽的地方,把他偷偷处理掉,去获得温奕的尾款。
两人边开游艇边商量,语气有些激动,似乎两人对佣金的比例感到不满意,互相认为对方多分钱,自己很吃亏,争得脸红脖子粗。
秦宁:“……”
秦宁默然听着两人的争执,目光时不时看向旁边的舱门,但没有具体行动。
目前游艇已经离开海岸,他就算从操作舱出去,也没法安然回到海岸,可如果不走,对方暗中下黑手,他生还的几率很低。
秦宁心中暗自估算体力,很快便放弃。
游艇距离海岸有一两百米远,哪怕他是个健康的人,这样游回去,也会消耗大量体力,难保安全。
他迅速考量几中脱身办法,细思后,不得不放弃。
秦宁选择静观其变。
另一边。
西海港口岸边。
温辞乘轿车至港口,见那艘安排好的游艇开远,脸色不悦。
柯松也心急如焚,不断联系游艇驾驶员,让他加紧时间过来。
游艇驾驶员是岛民,居住地距港口有一定距离,过来需要时间。
柯松挂断通话,远眺承载秦宁和两名绑匪的游艇,现在已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得抓紧时间追上去,否则差距拉大,容易失去追踪对方的机会。
温辞唇角抿直,顾自镇定的问:“游艇定位系统,能黑进去么?”
柯松说:“我试试。”
他从车上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尝试。
温辞则望向远处的白色游艇,微眯着眼睛,目光冰冷。
两人正在岸边棕榈树下,等候游艇驾驶员,忽见一辆轿车驶近,停靠在某片空地。
一道高挑身影走下车,眉眼鲜明,周身笼着冷肃与阴戾,那双灰蓝眼眸更似暴风骤雨将临,沉戾可怕。
对方下车的瞬间,瞧见棕榈树下的一行人,视线猛地落在温辞身上,眼眸锋利如刀,恨不得直戳入他心脏。
温辞也沉下眼眸,神色更冷一分。
季应闲脚步飞速地朝他靠近,不等柯松阻止,一击重拳狠狠砸在温辞脸颊,把他打倒在地。
季应闲攥紧拳头,陡然揪起温辞的领口,发狠似的揍他。
温辞神色未改,也没还手。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直于柯松一句话。
“别打了!”
他喊住季应闲,“季总,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救秦先生!”
季应闲倏然松开手,温辞跌倒地面,眼神冰冷的盯着季应闲,不紧不慢地拭去嘴角的血渍。
“我不会把他让给你。”
季应闲听见这话就来气,但被刘助理阻止,他道:“要你让?他是老子的人,你算什么鬼东西?”
他指着温辞,冷声威胁,“等我把他救回来,再找你清算那一木仓,和你把我扔下轮船的事,至于你。”
季应闲指着柯松,满目阴鸷。
“给老子等着。”
他对柯松的讨厌值拉到满格,如果不是这王八蛋,秦宁压根不会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罪魁祸首是柯松,更是他背后的温辞。
刘助理不等季应闲气消七八分,直言道:“季总,那艘游艇已经走远,驾驶员现在不在这里,他刚才回家一趟取东西,正在赶来的路上。”
季应闲皱眉,“谁允许他离开?”
刘助理低下头,“……抱歉,季总,是我办事不周。”
季应闲也没时间怪他,转而吩咐:“你去问有没有其他人会开游艇,价格不是问题。”
刘助理正转身去询问周围的渔民,就听季应闲拦住他。
“不用了。”
刘助理诧异回头。
季应闲正看着不远处,那有一艘随浪波动的黑色摩托艇。
游艇中。
秦宁被两人遗忘在角落,他安静坐在地面。
看一眼墙壁挂钟,时间在七点整,距离平时早餐时间点,有半小时。
秦宁闭了闭眼,心说,饿了。
他昨夜没吃晚餐就睡觉,醒来时,床头柜上有酒精灯温着的粥,应该是温辞让人准备的,但他那时没胃口,没想吃,现在回想,不禁有点后悔。
秦宁调整坐姿,让空荡荡的胃稍微舒服些。
按照往常的惯例,超过七点半没有进食,他的胃会不舒服,倘若时间延长,也会更难受。
秦宁开始思忖哪种方式狗带,会比较没那么痛苦,是饿得疼死,还是被他们搞死。
没等他想出来,为首绑匪突然接到一通视频电话,大着嗓门聊了几句,便倏然把手机屏幕对准他。
秦宁:“?”
秦宁嘴巴被胶带封住,无法说话,他不明所以的抬头,望着视频连线的另一方。
画面中满目怨毒的人冷不防看见秦宁,脸上神色骤消,满脸懵逼。
秦宁:“……”
温奕:“……”
秦宁和他对视了足有半分钟。
温奕:“???”
温奕脸色猛变,用越南语怒斥,“你他妈抓了个啥!”
付了两百万,让他们抓到温辞弄死,这他妈怎么抓到一个陌生人。
这两个愚笨如猪的蠢货!
温奕在那头气得半死,把办公桌面的用具划拉扫落,办公室外仅剩的几个员工登时噤若寒蝉。
远在马来西亚这边。
绑匪两人不料雇主忽然生气,很莫名其妙,分明是他要求见“温辞”,怎么见到“温辞”被绑,反而暴跳如雷,仿佛气得不轻。
难道他们理解错误,此死非彼死?
他俩面面相觑,很是迷惑。
温奕脸色铁青,气得简直要当场厥过去,“你们告诉我这是温辞?你们当我眼瞎,好糊弄?”
绑匪两人有五十万尾款没结,当然不会跟雇主翻脸,立马开始解释这就是他们抓来的“温辞”。
言辞中提及绑架过程之艰辛,有要求涨价的嫌疑。
而温奕听出第二层意思,气得在通话中,数次用中文骂“蠢货”“哈批”。
他滨城口音不重,很容易明白,秦宁听懂了,但俩绑匪没听懂,茫然看着手机中的温奕,不解其意。
温奕骂完出气,言简意赅告诉两人抓错人,却没让绑匪放了他。
绑匪义正辞严的表示:“不放他的话,怎么处理?我们不会退款。”
退款是不可能退款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款。
温奕生生气笑,“他的钱我不会支付,这笔钱只买温辞的命,你们不能解决他,那别想拿尾款。”
恶狠狠的放话结束,他单方面挂断通话。
两个绑匪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整齐看向秦宁。
秦宁:“……”
只短短一秒,他们转开视线,用越南语沟通怎么处理秦宁。
秦宁越听越毛骨悚然,这两人竟然以“今天气候温和”的口吻,商量怎么让他从这个世上悄无声息的消失。
知道两人是亡命之徒,手上必定不会干净,但没料到他们能明目张胆的算计,如何处理自己。
秦宁趁两人背过他说话,偷偷打开驾驶舱的门,迅速跑出门。
门被海风灌得猛然关回去,惊动舱内两名绑匪,他们极快追出来。
秦宁也跑不远,他在出驾驶舱,顺手捞过桌面的小刀,现在手腕那里的麻绳已经快割断。
秦宁和绑匪在游艇上追赶时,忽听不远处传来嗡嗡嗡的震动声,类似发动机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浪花四溅的中间,一辆格外显眼的黑色摩托艇从平静的海面极速驶来。
离游艇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驾驶员的轮廓也渐发清晰。
白色简约的短袖,咸腥的海风肆意吹拂,令他眉眼愈发鲜明,俊美无俦。
掌住车头的青年紧紧盯住这边,尤其紧锁秦宁,见他安然无恙,心底稍微松口气。
秦宁对季应闲的出场感到惊讶,但同时,内心深处有股酸胀的感觉,鼻尖也开始发酸。
他从未如此期待季应闲的出现。
这一刻,秦宁清晰意识到一件事。
他很想季应闲。
季应闲看着秦宁,轻轻挥动手臂,以防被狙击,保证秦宁看到后,很快又放下。
秦宁稳定心神,回头看向逼近的绑匪,在对方扑向他的瞬间,侧身避开,脚尖勾住对方脚踝,让他一下栽进海里。
他动作轻巧,绑匪又低估秦宁的能力,没防备他,这才坠海。
绑匪正漂浮在海面,使劲喊另一个绑匪的名字,抬头就见摩托艇朝他笔直驶来,吓得他一头扎进海里,憋得快窒息才抬头,然而摩托艇与游艇已经离开很远。
他没法再呼救。
而现在的游艇上,秦宁也抬手示意季应闲,季应闲飞快驾驶摩托艇靠近游艇。
两者距离缩短到二十米,秦宁抓住护栏,看着季应闲所在的方向,两人相视一笑。
倏然,秦宁手臂一凉,接着是火辣辣的剧痛。
他低头看,是一道灼伤擦痕。
秦宁敏锐意识到什么,立即抬头,果真见驾驶舱门口,另一名绑匪举木仓对准他。
下一秒,又一颗子弹“咻”地极快掠过秦宁耳背。
绑匪用英文道:“去死。”
他扣动扳机,再次向秦宁开木仓。
秦宁不料他突然开木仓,匆忙扶住护栏躲避,谁知脚下踩滑,整个人重心后仰,失重导致他从护栏翻出去,猝然跌落甲板。
季应闲眼睁睁见秦宁落海,瞳孔紧缩,脸色猛变。
他不等绑匪朝他开木仓,直接将摩托艇减速,猛吸一口气,纵身一跳,跃入海中。
绑匪却不肯放过两人,对着海面连开数木仓,直至子·弹用完,他止住动作,把安装消·音·器的手木仓扔进海底。
他回驾驶舱前,瞥见在十多米外不停呼救的同伴,看了两秒,他装作没看见,折身进入游艇驾驶舱。
改变游艇航向,远离一段路程后,绑匪揭开面罩,露出阴恻恻的脸,脸上浮现冷笑。
与其两人分佣金,当然不如独享。
季应闲整个人被冰凉的海水裹住,周围静寂无声。
听觉被隔绝,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在不住下坠,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绿叶,在寒风中轻轻飘落。
晨曦金光随海浪波动,犹如层层金纱般轻盈美丽,而蔚蓝海水间,一道人影以非常矫健漂亮的泳姿,向他不停靠拢。
好像一条美人鱼。
他心想。
美人鱼看朝他游来,轻轻托住他的手臂,带着他往上方游去,但缺氧让他呛了下。
然后,美人鱼回过头,被晨曦映照着的秀丽脸庞在眼前放大,隔着轻盈无物的海水,柔软唇瓣落在他唇上。
空气慢慢渡过去,窒息感没有那么强烈,头疼的问题也消退几分。
所有感官都集中在唇瓣相贴的触感,季应闲微睁开眼睛,看到美丽的黑眸,色彩鲜丽的鱼群,湛蓝透明的海水……
嘴唇酥麻,犹如被电流贯穿,直击心脏。
很快,那柔软的唇离开。
不知多久,哗啦一声响,美人鱼带着他破水而出,空气突然涌入肺部,头疼如裂,难以维持清醒。
在彻底晕厥前,季总耳边传来有人含笑的低语,语调格外温柔。
“不会游泳,跟着跳什么,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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