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冷静点, 我们是朋友,不应该用小黑屋囚禁这么俗套的方式!”
“小白你也说过,信任很重要。”
“是小娥!”
“但是我现在对你没有信任。”
“……”
“为了促进朋友之情, 你应该配合。”
可恶,他居然学会举一反三了?我好像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如果要和楚应予打下友谊的基础,我也得付出啊!
感受到了我的纠结,怀里的来福也挺矛盾的,随着这些天的相处, 它俨然把楚应予当第二个主人了。
换做以前, 来福早就开始吠,如今只是在我怀中呜呜叫,仿佛在劝爸妈别吵架的无辜小孩。
什么破比喻。
在脑子里唾弃了自己的想法后, 我认命地接受了, 毕竟发现楚应予是很较真的, 不是我能撒娇躲过去的。
“好吧, 我选择被拷着,这样我还有点自由,能够下楼上街遛狗。”
向来不废话的楚应予点头, 出门半个时辰, 回来就拿了一副脚镣手铐。妈耶, 搞这一身, 怎么上街遛狗, 会被当成罪犯参观的吧!
嘟起嘴, 我坐在椅子上, 伸出双手, 并拢双腿, 任由他将我锁起。
交朋友,确实挺难的。
“你确定明早会回来吧?不然我要被拷好久,很不方便的。”
“会。”
被戴好后,手脚就沉重了很多,动一动就是哐啷的锁链声。
没想到楚应予还给来福买了个项圈,棕色的皮革式样,可以缩小扩大,上面正中央坠了个银色狗牌,刻了来福两个字。
我羡慕道:“你对小狗是真好啊。”
搓了搓狗头的少年起身看我,又捏我脸,“对你也好。”
“你送来福狗牌,送我手铐脚镣!”
“你自己选的。”
“你又没给我其余的选择。”
“小、小娥。”
“你刚刚想叫小白对吧。”
“这次我念对了。”
“哼。”
“等我。”
眼看着他要离开,我忍不住起身,脚下被脚链绊了个踉跄,楚应予听闻动静,回身扶住我。
一脑袋磕他怀里,我连忙尴尬地站好,“你如果是去做任务的话,要小心,毕竟你肩上还有伤。我这次不跑,我就在这里等你。”
“……”
抬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我打了个响指,“回魂啦。”
“我不是做任务。”
听他这么解释,我倒是有些放心了,“那更好,不要拼命。”
楚应予定定地看了我几秒,又看了看我脚边的来福,最终他选择熊抱了我一下,等到怀抱松开时,他像燕子一样消失在了门口。
嗖的一下,根本看不清身形。
可是我的心跳声有点大,抬手摁住胸口,手腕上的锁链碰撞出叮当声,这也掩盖不了心跳的节奏。
干嘛抱我!
不准对他有别的念头,他这行为,明显还把我当做可以随时随地吸的小狗,我动哪门子的心!
不可以因为他武功高颜值好就动心,是当朋友,不是当对象!
楚应予离开的一天一夜,我正好用来说服自己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友谊万岁!
清晨,我睡得朦胧,缩在被子里的手被拿出,感受到空气里的冷意,我还以为是来福在拱被子。
“别闹哦,来福。”
嘟哝着,我转身抬起手肘,锁在手腕上的锁链发出哐啷声,在半睡半醒间将对方给搂住。没搂到狗,倒是搂到一个人。
惊吓睁眼,被对方捂住了嘴巴。
“我回来了。”
“呜呜呜!”
楚应予回头点亮桌上蜡烛,我第一眼就是看向窗户,果然被他打开了。他要是不干杀手转行当小偷,一定都能混个神偷名号。
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上下将他打量一遍,我懒洋洋地笑着,“平安回来就好。”
掀开棉被,楚应予走过来将我手腕和双脚上的铐子给打开,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他捧起我的脚踝。
我谨慎地蹬了蹬,“做什么?”
“检查有没有磨伤。”
“我怕痛,穿了好几双袜子,这样就不会被脚镣磨破皮。手上也一样,没有磨损,现在能放开我了吧。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这个,送你。”
才注意桌上的锦盒,他拿过打开,上好的柔软锦缎上卧着两枚精巧的红、蓝水晶镯,通透的水晶里隐隐有流动的光芒,互相辉映着显出几分华贵之气。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难道是因为我先前说狗牌的事?”
“不是。”
“这对镯子应该不便宜吧?”
“取凤凰血制作而成的凤凰环,佩戴的双方可以靠着手环感应彼此。”
“……你不要说你昨天去杀凤凰了。”
“凤凰已失踪三百年,世间能找到的是凝聚了凤凰血的晶石和曾经的巢穴。”
一点就通的我马上说道:“所以你是去拿晶石制作了手环?”
“我让黎一帮忙找晶石下落,去打造手环。”
“目的是?”
楚应予抓起我一只右手,他经常拿捏我爪子,早就知道多大适合我,取出盒子里的红色水晶镯,非常流畅地套了进来。
就像昨天他给来福套上狗牌一样自然。
他自己没戴,却将另一枚蓝色的揣怀里去了,看来是想和我一人一枚。
我无语了片刻,“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这凤凰水晶手环应该是夫妻或者相好戴的吧。”
“朋友也可以。”
“……”
我打不过你,你说可以就可以,他应该是对浪漫过敏的。人生第一次收到情侣样的物品,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拨弄着手上的手环,我发现靠近楚应予了,手环会越来越亮,离得远了就会黯淡无光。乐此不彼地玩了好几回,他看着我在他身边团团转,终于忍不住,一把拉过我,揉我脑袋。
被他弄乱头发,我挣扎着退开几步,举起手上的手环,“你该不会是用这个来监视我的吧。”
“嗯,你跑了,也更好找。”
“说到底就是不相信我。”
“是的。”
“……”
过于谨慎了,我竖起手指发誓:“我一定会给足你信任感的,要是没做到,我就……”
某人双手抱胸,耐心等待我的后半句。
“我就胖五十斤!这对于一个舞蹈生来说是毒誓!”
沉默了几十秒,楚应予一把捞起窝里的来福,说道:“出发。”
离开这个城镇,又是披星戴月地赶路,这次甚至都没在路过的镇上留宿。
两天后,我们到达了桃花村。
果然是青山绿水好风光,这里的空气都好像更滋润人,来福很喜欢这里,一放下来就绕着田埂边的水牛汪汪叫。
过往的行人友善地笑笑,并没有因为村里出现陌生的面孔就戒备怀疑,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
楚应予在这里很快就置办了宅院,稍微偏远一点的房舍,后面有荒地,前面有篱笆围起的小院,院中有一颗参天大树,特别适合做两个秋千。
原来这个村子在六十多年前还是闹鬼的圣地,但是不叫桃花村,叫猛鬼沟,这差别太大了!
当年苦乐佛仇愁路过此地,拉着孤勇者老伯也在这住了数月,两人是在这琢磨武学内功,想要突破,正好这地凶恶艰险,无人打扰。
当时的药王还是个年轻仔,因为治好了魔教的人,就被人追杀到来这里避世。
仇愁与孤勇者老伯救了药王,后来收的人越来越多,三人把这变成了一个收留各种流民和走投无路江湖客的世外桃源。
于是改名桃花村。
就算如今三位大佬走的走归隐的归隐死的死,这个村子还是好好地留存下来了,甚至在武林中有了不成文的规矩。
不能在此村中动武寻仇,否则这卧虎藏龙的桃花村就会是你的噩梦。
这么一想,真是个好地方,仿佛是魔法世界里的禁魔区域。
“我想要这里修两个秋千!”拿着图纸给修理板凳的楚应予看,我指着门外的大树。
因为白天和左邻右舍讨来了不需要的毁坏的家具,稍微修一修就能用,等到下次赶集就可以再添置别的东西,这会儿他正在努力地干活。
我也不是没事干,家里都打扫干净了,还把前后院都收拾了一遍。
木工小哥直言道:“那棵树砍了。”
“为什么!”
“碍眼,视野不好,容易藏人。”
“反过来说,也可以藏你,留着吧,这么大棵树,都有百年了!把来福的狗窝搭在附近,可以遮风挡雨的!”
“……”
把来福一起叫过来对着楚应予摆出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凄凄惨惨地说:“你想想,一棵树长这么大多不容易,上面一定还有很多鸟窝,是大家的家啊!”
“真的用处多多嘛,春天能够观赏挡风,夏天可以乘凉,秋天的落叶可以烤地瓜,冬天掉下来的枯枝还能当柴烧!”
“万一你活不到四季轮替。”
“……”
大坏蛋一句话绝杀,我表情都凝固了,看到我这一秒地狱的痛苦样子,他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楚应予你是不是在笑我。”
“是。”
“……嘲笑朋友,不应该!”
“使唤朋友,也不该。”
“我不是使唤你,我哪里敢,这是求你,求你啦!”
“求我,应该怎么做。”
说着,他的眼神转到了来福身上,非常懂的来福打滚露出肚皮,尾巴晃得飞快。
我:“……”不至于,真的。
楚应予:“诚意。”
“我和来福肯定不一样,又把我当小白!我不会露出肚皮的!”
“哦。”
“但我能答应你三件事,力所能及的!”
“露出肚皮,让我摸,汪一声。”
“……”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最后各退一步,我让楚应予平举手掌,无可奈何又万般小心地将下巴轻轻搭在了他掌心。
少年的手没有往常那样干净,因为做了木工的活儿,沾着些许灰尘木屑。下巴枕上去,能感觉到手茧的粗糙与厚度。
这是经常使用兵器磨出来的。
如果不当闻风丧当的杀手,楚应予也许能成为一代大侠、剑客、某某门派的首席?平凡一点,当个镖师、厨师、木匠甚至是账房伙计、店小二?
我抬眸望着他,小声说道:“这个用手托下巴的动作当时在我那个地方,还挺流行的,有点狗狗的意思吧,总之朋友间各退一步,好不好呀?”
“你不仅仅是八重宫第一杀手,洗衣做饭劈柴做家务样样精通,简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留下那棵树,做两个秋千,做个狗窝,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对不对!”
“阿楚最棒啦!你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说完,我扬起一个憨憨讨好的笑容。
忽的,垫着下巴的手掌掂量了一下,我的脑袋也抖了抖,楚应予一瞬不瞬地将我望着,俯身凑过来。
少年柔顺的长发滑过肩侧垂落,像极了清冷的画中美人,在这无限地靠近中,我瞥见手环发出闪烁的光芒。
靠太近了吧……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错开我的脸,但这次他没有虚晃一枪。
没有要和我说悄悄话,也不是要抱我,更不是靠在我肩头。
楚应予在我唇上轻快地吻下,甚至贴着唇角,在脸颊上小小地咬了一口。
我炸了。
这一下不亚于在我天灵盖上来一掌,后背整个鸡皮疙瘩都涌起,我甚至在这一刻呼吸都停住。
瞪圆了眼睛瞧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张嘴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脸上的温度节节攀升。
朋友你在做什么?小狗磨牙期?
不行了,我心跳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还没表态,我都要像烧水壶一样开了。
后知后觉地推开他,捧着自己的脸,我故作严厉地呵斥着。
“你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吸——
第二十二章
捂着自己被轻咬一口的左脸, 他明明下嘴不重,我还是觉得脸上一直有酥麻的感觉,这种刺激让我没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现在不讲清楚, 以后他可能随时随地,把我当成来福那样吸,这个走向就会很少儿不宜了。
倒是没有做错事的窘迫,楚应予自然而然地说:“咬痛了?我没用力,不然你这块肉都被咬下来。”
我:“……”
看我没出声,他有些在意, 过来想摸摸我的脸, 被我躲开了。
“痛?”
“没咬痛,不对!不管痛不痛,朋友间这种亲近就过分了, 我们不能这样。”
每次面对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我就容易被带偏。
“你要是再把我当小白随便来, 我就生气了。”
“……”
“不要以为叫我名字了, 就没有把我当小白了,你的行为就是这样表明的。”
仿佛根本没听到我这警告,楚应予自顾自地抬手, 指腹摩挲过薄唇, 目光单纯直白地停驻在我身上。
这一个瞬间, 让我有种被蛇盯死的惊悚感, 浑身都抖了抖。
现在好像不是讲道理的好时机, 拿起工具箱和图纸, 我叫唤着来福去前院。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在院子里做狗屋, 总觉得某人的目光如影随形。就算是背对着, 也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明明已经是入春的季节了,这冷冽的刺骨感还像寒冬腊月。
拼拼凑凑一番,打量地看着搭建的模型,我觉得可以,就从箱子里拿锤子、钉子。
冷不防的,一只冷白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将我手里的锤子顺走。在拿过去时,楚应予明明可以从木柄的后面握住,却偏偏故意从我手背上擦过,有种隔靴搔痒的微妙感。
是我太敏感了?
一个下午一个奇迹,楚应予把狗屋搭建好了,两个秋千也做了,看样子是不会再砍这棵树了。
我想要的他都做,我当然不好意思再单方面冷战,可被亲被咬的事,始终绕不过去,成为我心里的一个疙瘩。
院里有两间房,我和他各占一间,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我爬起来,去院子里荡着秋千发呆。
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想家了,还想了想将来,脑子乱糟糟地想了很多事情,但每一件事情都没头没尾的,不能深入进去思考。
狗屋里的来福睡得很香甜,它长大了一些,小狗真是见风就长啊。
怅然地叹息一声,我仰头去看月色,枝丫繁茂的树梢上,衣袍的一角出现在视野里。目光随之转过,对上楚应予沉静的目光。
差点从秋千上翻下去,我唰地起身,指着树上:“你、你什么时候到的!”
“一直在。”
我才是后来的?
正在思考是回去屋子,还是老实地荡秋千,没看到他时怎样都好,看到了,哪里都不自在。
楚应予翻身落在了邻座的秋千上,但他不是像我这样坐着,而是踩在了上面,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这种视角很有压迫感,我硬着头皮说道:“睡、睡不着啊?”
“嗯。”
“那啥,要不要坐下来。”
一晃眼,他已经停在我面前了,微微晃动的秋千被他一手抓住。突兀的停顿感使得我呼吸一窒,瞳孔颤动地望着面前凑近的人。
不争气的心跳又在加快了,我怀疑再大声点,他都能听见。
楚应予伸手,指尖在我嘴唇前止住,我不禁握紧了秋千上的绳索,好像这样就能分散这种紧张感。
他的手顺着唇的轮廓游走,从嘴角划到了脸颊,若有似无地触碰令我倍感压力。
是害怕,又还有些许的……
期待?
我居然在期待他碰我?对我做些什么不可描述吗?一旦意识到自己心底里不可告人的心绪,我对自己还挺无语的。
“小娥。”
“在!”
惊慌中对上楚应予的眼睛,他的手掌顺开我的发,轻轻按在了后颈上。我的皮肤是温热的,他的手却凉凉的,冷热相贴,这样的感官刺激让我轻颤一下。
施加在颈上的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让我朝着他的方向靠近,这不断缩短的距离让我心乱如麻。
两个人的呼吸在交缠,他的鼻尖拂过我的脸面,我看到了楚应予眼里的好奇与试探。
“你会生气,算了。”
“……”
当我已经闭上眼睛准备接受可能到来的亲吻时,他停手了。
少年按在我后颈的手抽离,都不给我一个骂他的机会,转身就消失在原地。只听见树叶间摩擦的声响,这人多半又跑去树上待着了。
现在又只留下泄气后疲软的我坐在秋千上,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蹦跳。
仔细品尝自己的情绪,我体会到了难过、纠结、失落、懊恼与一丝茫然期盼。
我原来真的喜欢他。
想一百遍一千遍,我还是不能否认掉这感觉。我会被楚应予牵动情绪,会一遍又一遍地去想去念,会被他的亲近给弄得狼狈。
我真是个什么人啊,敢随便相信自己救下的梁仑,还敢去喜欢可能要宰我的楚应予。
小杀手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刚这么想着,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抬眼一看,就见藏在树梢上的楚应予摔下来了。
我想都没想就抬手去接,他在下坠的过程中用手撑了枝头一把,这才没让自己摔个倒栽葱。只是他落地后整个人蜷缩起,捂着胸口,额头青筋条条浮现,好似很难受的样子。
“别过来。”
察觉到我焦急的心情,他以手撑地呵斥出声。
完全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从地上踉跄着站起后,楚应予纵身越过篱笆,向着错落的山林跑去了。
这后半夜简直是跌宕起伏,在我确认自己对他有非分之想时,楚应予出现了很奇怪的征兆。
这种情况好像以前也有过?是打僵尸的那次吧。
我在院子里团团转,时不时眺望他离开的远处。好几次都想出门找他,但又怕他回来了看不见我。
月落日升,一夜无眠。
我留意到黯淡的水晶手环忽然闪烁,这一定是楚应予在附近。
在惨淡的薄雾中,终于看到熟悉高挑的身影出现,打开院门,我一路小跑过去。
“你……”
“怎么回事?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练功岔气了?总不能是走火入魔吧?”
看到我的楚应予微微诧异,不等他开口,我就已经先发制人。握上他的手臂,才感受到入骨的寒凉,手心里湿漉漉的,再看他长发濡湿,显然是下过水。
楚应予刚想张口,眉头却先拧起,我看到他绷紧的面容,像是忍耐着,将我的手从他手臂上拿开。
“先别碰我。”
我连忙缩回双手背在身后,紧张道:“还好吗?你肩上本来就还有伤,你又下水。”
“没事。”
“我可以帮你什么?”
“先离我远点。”
“……”
看来楚应予不打算告诉我什么,思忖着,我乖巧点头,“好。”
我俩一前一后地回到了房舍,我将换洗的衣物摆放在了桌子上,什么也不多说,就去灶台那边准备生火做早饭。
他显然才缓和过来,还是等到他状态平稳了再问。
做好了早饭,我先吃了,随手就把楚应予换下来的衣物放入盆中,拿上木槌和皂角去了河边,完全做到了不打扰他。
桃花溪环山而过,村里很多人都在这里洗衣服,当然,离得远的,就会在就近开凿的水池边清洗。
可能我来得太早了,上游只有我和另一个梳着麻花辫的黄衫姑娘,她好似不怕冷,赤脚踩在岩石旁,熟练地捶洗着衣物。
我俩对上视线,哟,还是个小家碧玉般的清秀美人。
她冲我笑笑,这一个没注意,手旁的衣服就顺着溪流被冲走了。
姑娘小声惊呼,涉水过来。等她站起后,我才发现她竟是身有残疾,左小腿下面是一节木桩子,用来代替脚。
我赶紧起身帮忙,弯腰一捞,把顺水下来的衣衫给勾住了。拿起来一看,我注意到这衣服大小是男人的,面料还挺好的样子。
“谢谢姑娘。”
听到了道谢,我将手里沉重的衣物拧干了递过去。
简单的帮忙,让我俩亲近了点,姑娘说她叫叶子,腿是小时候被毒蛇咬伤截掉的。
叶子在桃花村出生的,祖辈当年饥荒过来避难,就一直留在了此处。
很好,我认识了一个本地人。
我说我叫李四,有一个叫王五的弟弟,我俩也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叶子一点没有怀疑我这些谎话,她笑起来很清爽,说以后有什么问题都能找她。
再也不敢轻易说自己的真实情况,就算叶子看起来很无害,我也保留了心眼。
刚走进院子,我看到楚应予呆坐在秋千上,他的腿上放着蓝色的手环,发现亮光了,他猛地抬头望向我。
“去哪了。”他三两步走过来,质问。
我将盆子放下,“这都看不出来吗!我去溪边洗衣服了,而且我走的时候跟你说了,你肯定没在意。”
楚应予:“……”
理亏的某人主动帮忙晒衣服,我叉腰看着他干活,完全看不出他昨夜的症状。
伸手正要戳他背脊,仿佛脑后长了眼睛的楚应予反手揪住我的手指。
“楚应予,你昨晚怎么了?”
“不知道。”
“你是不想说,还是真的不清楚?说出来,我也好帮你呀。”
“想趁我虚弱逃跑?”
“……”
不爽地嘁了声,我扭头坐回秋千,自己晃荡着,不想表现的那样对他上心,但也不想被误会。
“作为朋友,我是关心你。”特意加重朋友两个字的读音,我这般说道。
“哦……”
“你身体不舒服,我也紧张,也担忧,我想你好好的。”
“不想我死吗。”
“以前想过吧,现在不想。”
我的坦诚让楚应予有些无措,衣服拿在手上好半天,被我提醒了才记起要抖开晾晒。
做完了这项任务,楚应予在我面前站定,随后缓缓屈膝蹲下,他清透的目光迎着早春的光,好似有了温度。
多漂亮的一双眼睛,好想亲一亲。
他说:“我昨晚胸口疼。”
“现在呢?”
“一点点。”
“你以前也会胸口疼吗?”
“你跑的那晚。”
“就这两次?”
“嗯。”
好奇怪,这样应该不是遗传病吧,如果是出任务中毒受伤的后遗症,他应该比我清楚,可他却说不知道。
我继续问着:“我们想想,是什么情况才引起的疼痛。”
“第一次是妖道用功,第二次是我想亲你。”
“……”
前一秒我还听得很认真,后一秒我就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小老弟你哪里不对劲?
“我冒昧问一下,第一次和第二次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楚应予摇头:“不知道。”
我:“你都不清楚,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楚应予:“妖道已经死了,找不出原因,但你在这里。”
“你、你想做什么?”
我有点慌,双脚在地上抵着,想要把秋千荡远点。他却抓住了我座下的板子,起身贴近。
“可不可以试一试,亲你。”
要是这句话换个小痞子来讲,我就要以为是什么新型的骗吻手段,可偏偏是楚应予啊!
而且昨晚我才确认自己喜欢他,现在就主动送上门?其实是我赚了,但我现在很混乱,结结巴巴地胡说道。
“我、我是小白的替身,亲亲、亲狗很奇怪的!”
“你不是小白,是小娥,可以吗?”
这种时候你分得清了?
被他这样直视,压力很大,将脑子里旖旎的想法给压住,我们只是学术求证一下,并不是色色,是帮忙!
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假装镇定地点头。
“可以,但你呜——”
就像在等号令一般,听到了想听的字眼,楚应予根本没有犹豫,气势汹汹地吻了过来。
用力地将我给圈住,臂弯箍住我的后背,生硬的唇瓣触碰磨合中,让他找到了更深入缠绵的接吻方式。
我被迫后仰,想挪开一寸,呼吸些新鲜空气,面前的人完全不给机会。
吻得我浑身发软,意识模糊,张嘴想汲取氧气,也只是被他更蛮横地索取。
这种深吻还算是试探吗?他的胸口有没有痛?还要亲多久?我有点喘不上气了,再这样下去……
“哇——”
被楚应予松开的刹那,我有种浮出水面的得救感,身上冒出的汗水黏腻不堪,我双手颤巍巍地搭在他肩头,小声而急促地喘息。
“你、你疼吗?”缓了几秒,我问他。
抹掉唇角的唾液痕迹,楚应予的脸像吃了辣椒一样红起来了。
“越来越疼。”
“……”
“再试一次。”
“痛就不要亲了!这明显不对劲吧!”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三章
“我们好好聊聊吧, 究竟为什么亲我会觉得胸口痛,身体不舒服。”
“你不让我亲,却想和我聊?”
“光亲没有解决问题, 而且不是越来越痛了?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你是不想让我亲。”
在一连串的对话中,楚应予抱着大树耷拉着脑袋,坐在树上就不下来,我就算架起梯子都勾不到他的脚尖。
爬那么高做什么!欺负我没掌控内力哦!
叉腰仰头看着上面耍赖的家伙,最近倒是越来越能感受到他的脾气和不加掩饰的心情。
他也想搞懂不舒服的原因,也归结于是与我亲近的关系, 但在刚刚那样热切地吻过后, 我现在觉得他就是单纯想耍流氓。
原本以为是单纯地亲一下,试探会不会引起痛症,结果变成了舌吻, 还那么灵活!
这小混蛋吻得那么厉害, 也不知道和谁练出来的。
往秋千上一坐, 我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来福, 院子里一时间陷入安静,谁也没有离开,可也没有开口说话。
好像无缘无故就冷战了。
不知这样发愣多久, 后背被推了一把, 秋千晃动向前, 我吓得抓紧绳索, 回头看到楚应予没什么表情地做着推的动作。
“太、太高了!太快了!不要再推了!我真的要飞出去了!”
“你真弱, 坐秋千也怕。”
“这样的力道和高度是个人都怕吧!”
听到我有些发颤的声音, 楚应予收敛了, 待到秋千平静后, 他看我一眼, 闷闷地说自己去村子外面逛逛。
这意思是没打算带我。
也好,我也能冷静一下,重新梳理我俩目前的关系。哪种朋友才会吻得色气满满,就差摁在地上欺负了。
难不成,不仅仅是我喜欢他,这小子多少对我也有点兴趣?
总不能是单纯地馋我身子吧,他看起来不是那种好色的类型,思维一旦转到这上面,我这脑子里的马赛克就活跃起来了。
他当杀手那么强悍,身体素质就会很好,那方面的活儿应该也……
“在想什么。”
“啊!”
我吓到头皮一麻,意淫别人被发现的心慌与窘迫让我立正站好,接受正主地审视。
“脸红了。”
“啊,是、是延迟吧,你之前亲我,我后知后觉脸红了!”
“……”
拍着胸口缓和那几分窘迫,我反问道:“你不是出去逛了吗?”
楚应予倾身靠近,认真地、仔细地观察道,“你为什么不看我。”
“你、你太好看了,英气逼人,不能直视!”
“如果我好看,你应该一直盯着。”
“……那是你!不是我。”
忍无可忍地推了他一把,我猛地回神,他盯我不是一两次了,如果按照他的思维,总是看我,不是盯梢,难不成还是观赏?
他也喜欢我?不不不,网上不是都说,男生喜欢你,根本不会让你猜,而是能透彻地感受到吗。
如果猜测对方有没有喜欢自己,那一定是美好的错觉。
飞快看他一眼,少年的目光与我对上一瞬,我心跳又变快,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我暗恋一个人就是这种怂包反应?
“楚应予,你有时候会一直看我,难不成,也觉得我好看?”
“嗯,你的长相我喜欢。”
太好了,他喜欢我的样子!不对,他以前说过我的眼睛像小白啊,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按捺下心头冒出的酸楚,我幽幽地问:“因为小白。”
“不,你是小娥,我分清楚了。”
“真的?”
“我不会去那样亲小白,更不会想对小白做更多。”
“……”
你的做更多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种颜色废料吗!
楚应予去而复返只是为了说一声等他回来,这次他是真的离开屋子了,又留下我不断揣摩他的那句话。
他是个不绕弯子的性子,说了做更多,那就是接吻之后,如果不停下,可能就会……
我脸好烫,能煎鸡蛋了,不行啊,他十八都没有,我有负罪感!
午后申时,楚应予赶着一辆驴车回来,我惊愣地迎接。
看着车上的几篓子竹筐,衣食住行的东西都塞满了,甚至专门给我买了梳妆柜,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一个不少。
布袋里还有我不认识的菜种,以及三只被捆着脚的母鸡,看起来是要在这里过日子的装备。
教育来福不准追着母鸡咬,楚应予先是栓起狗子,这才把鸡放在院子里熟悉地形。
我帮忙将东西放进屋内,楚应予很快就用竹条树枝在后院东墙的位置圈起一个鸡圈,还有模有样地训练三只鸡学会回笼。
收拾好这些东西后,白天还略显空荡的屋子,这下子就填满了,这让我幸福感很足。
楚应予让鸡学会了进鸡圈,我看着撒玉米粒的他,好奇地问:“你还有什么不会的?”
“怀孕生小孩。”
“……”我脏了,我总觉得他在勾搭我,诱惑我,想让我给他生孩子!
“你做杀手不应该很忙吗?有时间学种菜养鸡?”
“任务做完也要生活,这些不难。”
“那你以前的房子呢?”
“房子挺多,你问哪个。”
“……所有。”
“空着。”
是我无知了,还以为他居无定所,流浪一样到处做任务。但我马上联想到现代很多款爷的操作,在各地都有房子,可其实是瞒着老婆金屋藏娇。
有些夸张的大老板,一座城市一个房一位情人,加起来能一周不重样。
我不由得想起黎一,大美女好像对楚应予还不错,比起吸血鬼一样的重影,楚应予与黎一关系更好。
尽量表现的满不在乎,我语气揶揄道,“闲置着多可惜啊?不找人打理?”
“我不去就没人住,父母早死,也无亲朋。”
“……哦,对不起。”
“道歉做什么。”
“我以为你会藏几个红粉知己什么的,骗我。”
“除了你,没亲近的人了。”
我应该因为他这句话而感到恐惧,一个杀手唯一亲近的人,是多么可怕的存在,他又是手刃了弱点的类型。
可我居然是喜悦大过害怕。
一起喂了鸡,还再次教育了来福不准咬鸡,我拿着几袋种子问楚应予这些都是什么,他说是白菜萝卜蒜苗辣椒一类。
明天他就会把后院的荒地开垦种菜,粗活他来做,我可以播种浇水。
我一个即将二十一岁的女大学生,从打工妹又进化成种田妹,好像楚应予不是第一杀手,而是一个勤劳上进的农家小子,带着我发家致富。
日子这样过去了几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远离江湖纷争,也没有八重宫的人来找他,有一种回到了引天岛上的感觉,而且比当时更让我飘飘然。
现在的我喜欢他,所以觉得能和他一起,做什么都充实快乐。
没有了担心小命的紧张,也没有了对未来的恐惧,不会时时刻刻陷入惶恐不安中。
每天睁眼能看到对方,就控制不住地内心冒粉红泡泡,开始觉得这样生活也不错。
就连思念家人的孤独感都减少了很多,爱情这玩意儿,有时候确实很治愈人。
闲来无事的一天,坐在板凳上托腮看着院子,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到某人身上。
初春的太阳和煦温柔,连吹来的风都是柔软的。
逗狗的楚应予拎住想去鸡圈弄鸡的来福,现在的来福两只手掌都捧不住了,变大很多。
之前修建狗屋都忘记考虑它长大的事情了,实在是失策。正好楚应予今天给狗屋做扩建工程,就算以后来福变成大狗,生个六胞胎都能住。
痴痴地望着认真工作的少年。那宽肩,那小蛮腰,那笔直的腿,那绷起青筋的手臂,我被这双手抱过扛过触摸过,现在忆起当时的感觉,我竟是心口发烫……
当我回过神,已经被楚应予的视线给捕捉到。
他对目光太敏锐了,事实上,我多看几秒,就是会被他逮住,可我还是很难控制住啊!
只要思维一放松,就禁不住诱惑地想去搜寻他的身影。
楚应予嘴里叼着一颗钉子,手里还拿着锤和钉,仿佛在用眼神问我干什么。
我摇摇头,“您继续,我看风景呢。”
将钉子敲进木板固定,他拿下嘴里的那颗长钉,“你别傻傻地看我。”
他说我目光傻?好吧,花痴的眼神可能是有点不够淑女,但这不怪我!
想了个话题,我问道:“你最近还有没有胸口疼,哪里不舒服?”
“有。”
“……成慢性病了?”
“不知道。”
“去找大夫看看吧。”
“村里的大夫诊不出。”
“桃花村不是藏龙卧虎吗!”
“药王早就离开,弟子也不在这。”
我纠结了,开始去想有什么办法能帮忙,可为什么对方都不太着急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乌云染!名字很好听的帅大叔,号称什么魂来着?就是给我把脉扎针的那个,你说人家是药王弟子,他一定能治你吧?”
楚应予蹙眉,语气平淡中透出不满,“你记男人记得很清楚。”
“女人我也记得牢啊,比如黎一。”还是容易把漂亮姐姐当假想敌,这不好。平衡了一下心态,我又说道:“你和乌云染没仇吧?”
“没。”
“去找他治病。”
“我觉得我没病。”
“可你不是这几天都不舒服?”
“那是因为你。”
“……”
我成背锅侠了?
“我的内功又用不出来,还能影响到你?你怎么不想想,可能是妖道给你下了什么毒,让你现在发作?”
“就算是,为什么在你周围就会痛。”
他思维太清晰了,矛盾点就在于我这里,搞得好像真的是我有问题似的。
话题到这里结束,讨论不出来什么。
找了个借口去后院喂鸡,好期待它们产蛋出来,这样就能实现鸡蛋自由啦。
一只鸡为了抢食飞扑过来,我吓得嗷了一嗓子,手里装了吃食的盆子掉地上。
“怎么了。”
几乎是盆刚落地,楚应予就出现在了后院,我拍着胸口,指着啄食的母鸡,“被鸡吓一跳。”
楚应予:“……”
“你手流血了!”
惊呼一声,我小跑几步到他面前,拿起他的左手。这破口的指腹像是被钉子扎出来的,有个血洞,一直往外冒着血。
好似才留意到自己受了伤,楚应予愣怔地抬起左手,过了几秒,他又看向我,眼神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我则是着急地去找外伤药和手帕,捧着东西过来时,楚应予自己把手上的血吸掉吐出,拒绝了我的包扎要求。
随便把药粉撒在伤口上,他准备去前院继续改狗屋。我三两步走到他身旁,诚恳地开口。
“对不住,我是不是让你分心了。”
“……”
“手还是包扎一下吧。”
“小伤,不用。”
“你不怪我吗。”
楚应予的步伐定住,看着我,眼眸黯淡了下来,质问道:“我怪你,你要怎么做,我也给你的手指敲破?”
生气了?
发觉这微弱的怒意,我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摇头了。
“……不要吧。”
“还是点了你的哑穴,让你叫不出。”
“也别吧。”
“你能做什么。”
“给你吹吹伤口?”
“再让我分心,我会生气的,小娥。”
“哦,对不起嘛。”
其实我不太清楚楚应予的脾气从何而来,好像是突然就起来了,如果我不提醒,他可能还没发觉这伤口。
钩子挖进肉里都不觉得怕,胸口疼也会硬扛着,手指的伤更是不值一提,可他生气了。
傍晚前改好了狗屋,简单吃了饭,我和楚应予没有多交流,各自洗漱回房。
半夜睡得迷糊,窗户好像被风刮开了,早春的夜里还是凉,但今晚这冷意格外刺骨。隔着棉被,这风都像是化作了针往皮肤里扎。
脖子一凉,我抽搐一瞬睁开眼。
窗户大开着,楚应予背对着月色站在床前,朦胧的光勾勒出他的剪影,我看到了少年手里的剑。
有温热的血从脖子上留下来,我从床上缓慢坐起,有些不敢相信地抬手摸了摸。
黏腻的液体润湿了手指,铁锈的腥气萦绕在鼻尖,轻微的刺痛让迟钝的感官变得敏锐。
我的脖子被划开了,但伤口很浅,很浅。
血流了一些,就自己停止了。
杵在身前的人遮挡了窗外的光线,厚重的阴影重叠在我身上,被笼罩的我就像缩在囚笼中的鸟雀,无处可逃。
脖子上的血线,这是谁做的,根本不用想。
没有愤怒没有害怕甚至没有悲痛,我呆滞地看着床前的人,询问着。
“你怎么没睡。”
“睡不着。”
“是胸口疼吗?”
“很疼。”
“把我脖子切开,你就不会疼了吗?”
“好像是的。”
他杀我,只是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甚至不需要思考,我要去陪小白了。
可他喉咙里的声音变得低哑含糊,手里的剑也在隐隐震颤,杀手不应该拿不稳自己的武器,何况还是排第一的。
从不思考为什么杀,只想完成任务的楚应予没能割断我的脖子,甚至让我被他的杀意刺激醒了。
这是天大的失误。
几个月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恨死他,诅咒他,现在我好像接受了,纵使情绪万千,还是有种果然如此的认命。
毕竟我喜欢上了一个脑回路奇怪的冷酷杀手嘛,自己看上的,当然也要承担后果。
“楚应予,你除了抹脖子,还有没有别的方式。”
“很多。”
“哪种不痛一点?”
“不知道。”
我吸了吸鼻子,喉咙酸胀着,哽咽问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三月初五。”
“那不就是三天后。”
“嗯。”
“我好恋爱脑哦,能不能等我给你过一个生辰,用我那边的方式,很新鲜的!等过完不一样的生日了,你再杀我也不迟。”
“……”
“其实你宰了我也好,说不定我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毕竟我自己也不敢动手试验。”
“……”
“仙客老伯也是给我传了功就自尽的,可能已经回家了,不然为什么找不到尸体呢。”
他还是没回应,可能没想到怎么回答,我只好继续自言自语。
“如果杀了我,你还疼怎么办?要记得去找名医看看,不要自己硬扛。”
“……”
“我能不能问,你现在为什么想杀我?我脱离掌控了?你不想再挨疼了?到底是哪里影响到你了。”
楚应予没有移动,如果不是他乱了的呼吸和颤抖的剑暴露了他不稳定的事实,我可能会以为他无动于衷。
始终覆在身上的阴影挪动了寸许,一缕凄迷月色从他身后漏出,我看见他空洞的双眸,瞳孔深处延伸出了极为罕见的惧意。
他在怕什么。
“秦小娥。”
“在。”
“我今天因为你伤了手。”
“是的。”
“今天因你伤手,明天就能因你丢命。”
“可是你之前也为了救我受了伤。”
“那是我算过的,不会出错。”
“我不明白。”
仿佛我是个蠢笨的学生,楚应予竟是叹息一声,年轻的声音里有了不符合年纪的沉重。
“你只是去喂鸡被吓到,但我听到你的声音,行为有一瞬的不受控。”
被这番话给点醒,我恍然大悟,他这是因小见大,想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掌控之前,让我这个不稳定因素消失。
是他太容易被影响,还是我魅力大?
苦中作乐地想着,又有点沾沾自喜,好歹我落得跟小白一个下场,说明对他是重要的。
楚应予认为杀是隐藏是保护,是解决麻烦问题的准则。我开始明白他的思维方式,只是不赞同而已,这样就更加难以去讨厌憎恨他,恋爱混合着怜惜,让我更想抱抱他。
苦笑与眼泪一起在脸上出现,我不再去问他什么。
“别哭了。”
向来对我的情绪很敏感,他这样劝慰着,声音还很温和,并不冷漠。
我抽噎一声,委屈道:“什么霸道杀手,我都要被你杀了,还不准我流点告别的眼泪吗。”
“你说要给我过生辰。”
“那也得有命啊!”
“所以,十八岁那天再杀吧。”
“啊,好的,明白。”
作者有话说:
小楚,看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你就是舍不得!还挑日子?
第二十四章
窗外的晨光显示着我成功活到第二天了, 睁眼看着清晰明亮的景象,我掀开被子,快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拉长脖子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皮肤上面有一条淡淡的血痂,还散发着药膏的清香。
手指轻轻触碰上这一条线,已经不会痛了。
昨晚我差点就死了。
镜子里的我眼眶泛红,是流过眼泪的缘故,但在这张脸上找不到恐惧与怨恨。
就算看见了今天的太阳,对于我来说, 也只是死缓。
要逃吗?
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 我就否定了。不说带了凤凰手环,就算没有这环,我也跑不出几百米。
何况, 我没想跑了。
因为喜欢了对方, 我连以前很害怕的事情都坦然接受了, 这三天就算是生命倒计时了。
留下来, 我反而能看到一线生机。
如果不是舍不得,楚应予为什么昨晚停手了。担惊受怕也解决不了问题,先踏实地走下去吧。
将脑子里的杂念全都摒弃, 我开始认认真真地梳妆, 打起精神来, 要提前筹备生日才行。
踏出屋门, 看到院子里和来福大眼瞪大眼的楚应予, 我扬起手, “早啊!”
楚应予停顿片刻, 看向我, 一言不发。
我提起裙角, 凑过去戳他,“别这样阴森森看着我不说话,感觉我已经是尸体了!”
“和尸体确实没话说。”
“……那我现在是什么!”
“应该是尸体。”
实在没绷住,我哼了声,假装生气道:“既然多给我三天时间,就好好过一个生日,不提这些。”
“我不期待这个。”
“那是因为以前没人给你过,赶巧了这次,我给你庆贺。”
“你呢,什么时候过生辰。”
“我啊,是夏天哦,不过那个时候已经不在了吧。”
“……”
楚应予揉着胸口走开了,不想和我废话,他从昨天伤到手以后,就对我态度冷淡了很多,像是故意压制不与我接触那样。
既然不期待生日,又不想和我多说,又为什么还给我三天时间。
这一天我忙碌着做自己的事情,比如设计生日帽,用彩墨染色,用浆糊粘上我从珠钗上面拆下的珍珠玛瑙。
村里有铁匠,加点钱请师傅做一百枚铁针,这些都是要送给楚应予当礼物的。
有大半年没有跳舞了,但扒舞编舞的技能是没有丢的,松松筋骨随便练练就找回了感觉。虽然专业是古典舞,可我想给他跳轻快可爱的生日舞蹈,幼儿园水平配他绰绰有余!
哼着歌做着事,来福咬着我的裤腿玩,伸个懒腰的中途,我瞥见窗口杵着发芽的楚应予。
我:“……”
他好像站在窗户那边看了我很久,但我现在才察觉到,这家伙真的是幽灵。
一旦发现,就觉得这视线扎人,想了又想,我还是打了招呼。
“你要不要进屋来坐?”
“……”
某人转身离开了。
我本想这三天开开心心地过,结果当事人一副自己要上断头台的样子!是闹哪样啊!
过了两天,忍无可忍,我冲进楚应予的房间,正在换衣服的少年诧异地瞪大眼,我伸出手将他一推。
踮脚壁咚,我将人锁在我的臂弯里,抬头,神色严厉地直视他:“我一个要死的,都不耍脾气,你是怎样!”
“你不怕我了。”
“怕还不是要死!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不希望我怕你吗?如你所愿,你还不高兴?”
“没。”
“那你就表现的高兴点,给姐姐笑一个。”
“……”
楚应予的目光游弋一圈,像是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张嘴的时候看到他的小虎牙,我表面毫无波动,内心大呼可爱,想亲死他。
很少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样子。
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反而猖狂起来了。
“明天就要给你庆生了,你可不要又像鬼魂一样到处飘,还不搭理我!”
“要做什么。”
“乖乖配合我给你过生就行。”
“……哦。”
背抵着墙壁,他无所适从的视线终于落在了我脸上,伸手,在我脸上戳出个酒窝。
我:“嗯?”
楚应予:“今天,没化妆。”
以前素颜他也不挑剔,这两天开始化妆了,难不成他反而不习惯素面朝天的我了!
“这就去化妆!”
“不用了,这样也好。”
“真的?”
楚应予肯定点头。
大概是被我严厉地要求了,楚应予不再六神无主一样避开,又或者偷偷观察,而是像以前那样,继续正大光明地盯梢。
渐渐习惯了在这种炙热的眼神中干活,可惜养的母鸡还不能下蛋,后院的菜也没有长大,我是来不及去看了。
苦于材料的不足,自己也实在没有天赋超常发挥,做不出一个像样的蛋糕。
但是我接受了这些不完美,我至少用心了。
这个晚上我没有睡,出于各种原因不能闭眼,就算是生命的倒计时,我也不能浪费掉最后的时光!
“起床啦!”
在楚应予门前嚎叫一嗓子,我居然比他起来得早!
没反应,我推门试探,门根本没拴,“我进来啦?”
礼貌交代一声,我踏进他的房间,床上鼓起来一坨,不是吧,天塌了?他在赖床?
从前掀我那么多次被子,现在风水轮流转,我也有掀他被子的一天?
心头突然涌现出一种奇异的爽感,我克制不住地将爪子放过去,“楚——”
“在这。”
背后传来的声音吓得我弹跳两下,掀开的被窝里躺着一只来福和各种它叼来的玩意儿。
大起大落后,我死鱼眼地看向这位靓仔,“你怎么没在房间里。”
“没睡,在树上。”
“……您通宵赏月吗?”
“你不是也在房里没睡。”
啧,我开窗是为了通风,不是为了让你在树上偷窥我!
同样都是熬夜人,但楚应予就没有一点症状,我时不时会打个哈欠。
从兜里掏出一条丝带,我笑眯眯地说:“缠在眼睛上,我要给你过生日!”
“……”
“不会暗算你的,再说了,我这能耐做得到吗?”
楚应予看了我一会儿,将丝带拿过绑在了脑袋上。他已经对屋子很熟悉了,就算看不见也可以轻松避开障碍物,准确地坐在桌前。
我将新鲜出炉的鸡蛋饼摆在他面前,之前将大红蜡烛雕琢成了18的形状,虽然手艺粗糙了点,勉强凑合吧。
东西一样样摆好后,我解开了丝带,楚应予看着桌前的生日帽、鸡蛋饼、别扭的数字蜡烛还有用布袋卷起的一把铁针。
“咳咳,亲爱的朋友,请让我为你戴上帽子,点上蜡烛,唱跳一首生日祝福给你!”
“……”
真的有在配合的楚应予乖巧地坐好,尽管他眼里是茫然,也按照我的流程继续待着。
花里胡哨的生日帽扣在了少年的头上,将他的马尾辫顺开,摆正位置,我取出火折子点蜡烛。
唱着生日快乐歌,在楚应予周围跳起欢快简单的儿童舞,他的视线追随着我的身影,一刻也不曾错开。
“好奇怪的舞。”
动作定格在给他的比心上,透过双手比出的心形,我看着框里的他,笑道:“还想看吗?”
“想。”
“你先吹蜡烛,许个愿,吃一口鸡蛋饼,我教你跳双人舞!”
“为什么要做这个。”
“一点仪式感嘛,快快,就是把蜡烛吹灭以后,你在心里想一件你想得到的东西,或者是想做成的事情。”
楚应予一本正经:“许愿都是骗人的,想要就要自己去拿。”
我:“……这种时候就不要务实了,浪漫点。”
楚应予歪头:“你生气了?”
我叉腰:“你许不许吧!”
在我的注视下,楚应予眨了眨眼,学着我双手合十,老实吹了蜡烛,然后愣愣地看着我。
“看我干啥,许愿呐。”
“不知道许什么。”
“你这样我很难走流程。”
“我的愿望……”
“不要说出来!会不灵验的!”
“那就不许愿了,你教我双人舞。”
直接跳过许愿到了下一环,我翻了个白眼,将人从椅子上拉起,贴近他,对方反倒后退一步。
我一手搂住他的腰,在培训班当代课老师的气场就飚起来了,“先把身板摆正,姿势定住,来个最简单的吧。”
楚应予:“要这么近吗?”
我:“双人舞啊。”
楚应予:“青楼里这样,就会脱衣服了。”
“你给我和所有跳双人舞的人道歉!拉丁舞都要哭!”
“那是什么。”
“一种舞蹈种类,慢着,你刚刚说青楼。你是不是去过。”
“嗯。”
我心头一凉,虽然我可能今天就命丧黄泉,但我还是很在意他逛妓院这种事!
“你去做什么?”
“任务。”
“你在青楼还做任务?”
“有目标会在那里,在女人身上会放松警惕,很好下手。”
“……”是个合格的打工人了。
感觉这家伙看过很多现场教学。
忽的,腰被楚应予搂紧,对上他好奇的视线,我紧张地脸红。
“你的这些舞,都和男人跳吗?”
“有男伴就一起。”
“……”
被搂得腰有点疼,我拍拍他的手臂,示意放松点,“不要这么用力!而且我不是主修这些的,平时学的是古典舞,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哪有经常和男生跳。”
“一群男人?”
“女孩子!”
“哦。”
“我数拍子,我们先学脚步,再学手上动作,很简单哦。”
“嗯。”
我没敢问,是不是学完了,就要被抹脖子了,只是抓紧时间去教他一首简单又完整的双人舞。
或许是练武与舞蹈有一些共同之处,楚应予不像一些初学者那样肢体僵硬,他很灵活,反应也快。
记住自己的男步后,就连我的女步也能记下,旋转、回眸、牵手,他能接住我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在这样的配合中,我一边感到满足一边觉得惋惜。
不知道教了他多久,眼见着少年已经越来越熟练,我希望时间一直延续下去不要停。
但这不可能,心里哼唱的歌早就结束了。
“你出师了。”
最后一个节拍落下,我肯定地说道,本想松开手,又被对方捏紧。
“楚应予?”
“……”
“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嗯。”
“那、那你动手吧,十八岁生日快乐。”
视死如归地说完,我闭上眼睛,几十秒过去,我还是活蹦乱跳的。睁开眼,这人就没变过表情,搞得我很呆。
“你不想抹我脖子了?”
“想。”
“那你倒是动手啊,光想是不够的!我想通了,说不定你杀我,我就回家了!给个痛快,别让我死得又痛又惨哦!”
“……”
再次闭眼,我还是没能等来终结,什么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我现在就是这样,再拖下去,我又会怕的!
刚张嘴想喊他,被少年用力地拥入怀中。
“如果杀了你,我还痛呢?”
我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害怕和犹豫,他这迟疑不定的一面,又有几个人见过?
我回应着这个拥抱,安抚着说:“万一不痛了呢,我也回家了呢?往好处想,说不定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再过几天。”
“什么?”
“过几天再杀你。”
我是什么过年待宰的鸡鸭鱼吗?养一养再杀?
动摇的某人松开了拥抱,自己跑出房门了,我看着那盘没动过的鸡蛋饼,还想着我和来福分了算。
结果楚应予回头跑进来,端起盘子又跑了。
我:“……”
以为自己活不过楚应予生日当天,但在他的混乱中,我苟活了下来,不知道延期多久,而脖子上那浅淡的疤痕也痊愈了。
就像没发生过那晚的试探一样,于是现在的相处变得有些怪异。
看到楚应予的时候,我时不时会来上一句。
“朋友,今天杀我吗?”
“不杀,明天赶集。”
“好咧。”
过了两天,我又扒拉在他窗户口,问他。
“朋友,今天杀吗?”
“不杀,来福把我衣服咬破了。”
“好的,你慢慢补衣服,我去教育来福!”
再过六七天,我仰头看着树上的少年,大声问道。
“朋友,今天风和日丽,杀吗?”
“不杀,上来看日落吗?”
“你带我上去!”
于是楚应予下来,抱着我跳上树枝,看了一场完整的落日,我还将脑袋靠在了他肩头,也没被推开。
他好像又不排除我的靠近了。
“楚应予,我这么靠近你,胸口不痛吗?”
“痛。”
我准备疏远他,又被他拽回来靠着,是你自己找虐哦!我感慨着,“你好像习惯了。”
“……”
晃荡着腿,眺望着夜幕下的灯火,我看到树下的来福钻进狗屋,这家伙又叼着我鞋子咬!下次要给它整个磨牙的!
“小娥。”
还在盯下面的狗子,被楚应予叫了声,我头也不抬地应着,不满我这敷衍的态度,他扳过我的肩头,让我好好看他。
被颜值暴击了一秒,我故作镇定道:“怎么了?”
“我刚刚有了生日愿望。”
“现在才许?你生日都过一个月了!过期不候!”
“……”盯。
“好吧。”
他可能又心血来潮,觉得今天手感不错,适合拿我祭天。将脖子扬起,我闭上眼,这种从容不迫地赴死是怎么练就出来的,我也很纳闷。
“啾——”
脖子被亲了,我又惊又羞地瞪着他,身体晃了晃,少年立即伸手扶住我的腰,担心我掉下去。
“楚应予,你的愿望不是杀我?”
“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就你会举一反三!
“不过我想让你知道。”
“你说,我听着呢!”
顺抚着我的面颊,他轻轻贴上来,露出柔软的一面,低声在我耳边说。
“秦小娥要一直陪着楚应予。”
“你、你不要胡乱说话,我会当真的,就算是朋友也有分开的一天,何况你还要杀我。”
“不杀了,你说在乎的人要保护好,我想学着用你期望的方式对你。”
“就算我莫名其妙地让你身体疼痛,也没关系吗?”
“我会找到原因的。”
“就算我拖你后腿,甚至变成你的弱点,你也不在意吗?”
“你说的,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应该变得更厉害。”
“万一、我是说万一没变强呢?”
“我不知道,但我舍不得杀你,我要你活着。”
这句话说的一点气势都没有,好像耍赖的大猫,一种飘飘然的感觉让我有些昏头了。
他给了我期盼。
靠在他怀里听到了心跳声,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脑子处于混乱状态,揪着他胸口的衣服,我犹豫着张嘴,终于埋在他怀里大声地喊出来。
“我喜欢你,楚应予!”
现在还活着,我想告个白!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五章
用气吞山河的口气, 做着鸵鸟的姿势喊出了告白,搂着我的楚应予好像搂着一块烙铁,圈着我的胳膊慌张地挥开, 整个人往下倒去。
“喂!”
以为他又要摔下树,我心急地想去拽,结果少年用双腿勾住了树枝,轻巧地倒挂在了树上,这是身体自然的保护反应。
我扶着树干,看着打摆子的某人, 发现他白皙的脸像红了的柿子。
在晃荡中四目相对, 他松开腿,捂着胸口轻盈落地,然后飞快逃跑, 留下我孤零零地在树上。
讲出去谁信, 一个普通女人的告白让第一杀手落荒而逃。
等一下, 他跑了, 我怎么下去啊!我连梯子都没架!
“楚应予!你就算要拒绝我,也好歹把我从树上放回去啊!你回来啊!臭弟弟!”
像只聒噪的乌鸦那样嚎了几嗓子,无人应答, 头顶那半轮残月好像在无声地笑我。
“汪汪汪!”
来福在树下绕着转, 像是在担心我, 不愧是我的狗!
“来福, 去找楚应予, 快!”
听懂了的来福晃晃尾巴, 身姿矫健地跨出篱笆, 向着楚应予奔逃的方向出发了。
于是现场就变成了, 人和狗都不见, 只有我一个人抱树苦等的凄惨局面。
我才不会怪自己告白的行为,告白可以是开始也可以是结束,没有这个环节,接下来的方向都不清晰。
被拒绝,那就换个人,或者继续冲刺,被接受那就皆大欢喜。
生命可贵,不要糊里糊涂的,想要就冲。
坐在树上不断地刷新自己的领悟感受,一阵晚风刮过,肩膀被拍了拍,我回头就抱住了对方。
“你舍得回来了!你知道我在树上挂了多久吗!就算你要拒绝,普通朋友还是可以做的啊!来福去找你了!狗呢!”
“狗抱回来了,我们成亲。”
“……”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我受惊吓的次数算不清了,叠加起来是能吓死的程度。
松开怀抱,我看着面前的楚应予,他面色惨白,剑眉微拧,多精致的一张脸,多……神奇的思维方式?
在脑子里构建了一下经过,我谨慎地问:“我告白成功了?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结婚,啊,就是成亲过日子,两口子?”
“做朋友也做夫妻。”
“我……”
被他的果断给震慑到,我以为告白的下一步是交往,晋升为男女朋友的关系,但他直接干到结婚,一步到位了!
这是闪婚吧!也不算,毕竟我俩也认识半年多了,还同居过,很多亲密的事也发生过。
这么一想,我俩一直以朋友的方式做着情侣的勾当啊!
羞涩地捧着脸,我不好意思地扭捏两下,“会不会太快了,毕竟你才十八,我也就二十一不到。”
“村里这样的都生两个孩子了。”
“……”
一想到生孩子这事,我多少有些畏惧,“我,古代避孕措施不太好,我不想生好多小孩,顶多两个!不能再多了,我怕疼!”
楚应予:“我不可能只和你睡两次。”
“喂!说什么荤话呢!一发入魂吗!两次就能生两个?”
“麻烦,我会想办法不让你多怀孕。”
“……”
不是你发起的组队邀请吗,那多创造一个劳动力也是必经过程啊,但我真的不想生足球队,除非丁克,好像也不错呢。
生孩子好像还是有点太早了,问问眼下的情况吧。
“楚应予,你喜欢我吗?”
“嗯。”
“什么时候?”
“分清你和小白的时候。”
“我有哪里吸引你?至少我在你面前表现得不是很好,你都没看到我的高光时刻!”
“好看、一目了然、笨、弱、娇气、麻烦、爱哭、怕痛。”
“……”
谢谢你,让我觉得我除了有点姿色一无是处呢!可这何尝又不是反向情话,他喜欢我这些显而易见的缺点!我作也好,轻信别人也好,爱哭怕痛也没关系,他都接受。
“想让你一直麻烦我。”
“你果然有浓厚的老妈子属性。”
“和你在一起,我会觉得任务之外,也还有归属。”
“楚应予,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我靠近你,给你归属,而是你选择我,然后你自己发掘了一些生活乐趣?你的幸福是你自己寻到的。”
“那也是你带来的。”
我傻笑着,忍不住凑上去亲亲他的额头,他好爽快一点都不拐弯抹角,我越来越喜欢了!
在这落后又举目无亲的世界,我开始有了更浓厚的幸福感,和一种想给他家的怜爱与期待。
“你们宫主会同意我俩成亲吗?”
“过阵子宫主大寿,我会去禀报。”
“万一不同意呢?”
“我会想办法。”
“我需要做什么?”
“等我。”
“好!”
从告白到成亲就是这么容易,以至于我睡一觉起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还觉得要被他杀了,现在就被他求婚了,谁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啊!
远在他乡的爹妈和亲朋好友对不住了,我自己做主给自己嫁出去了。
五月是八重宫宫主曲夜思的五十大寿,这位宫主从三十五岁后就开始每一年都大肆举办生辰礼,邀请各方豪杰,痛饮三天三夜。
明明还那么年轻,却年年都过寿。
楚应予今年要给曲夜思的寿礼是囚灵洞内五百年一开的九瓣灯花,比起实用价值,是以名气和样貌在武林中出的名。
我看着他画出来的九瓣灯花,就觉得和莲花挺像的,楚应予说他要去半个月,让我守家。
“会有危险吗?”
“不会。”
“如果每年都过生,你不是每年都要给宫主送稀奇古怪的玩意。”
“嗯。”
我的内心滋生出了送命题,类似于我和宫主掉水里你救谁,但我没有问出来,只是揪着他的腰带把玩,委婉地问。
“你对宫主这么忠心,他应该会同意你成亲吧。”
“不清楚,不过……”
“什么?难不成你是个妈宝,宫主不同意,你就不要我了?”
“什么是妈宝。”
我绘声绘色地给他介绍了妈宝这种产物,楚应予听了连忙摇头。
“我不是。”
“好,那我问你,如果宫主让你杀我,你杀不杀?”
“不杀。”
“不准娶我。”
“要娶。”
我还在恶意揣测楚应予的顶头上司,他却揽过我抱住,“宫主没有你想得那样严厉。”
“好嘛,对不起。”
“我会告诉他,你有内力的事,仙客的功力是你的底气,宫主虽然对至高武学兴趣不大,但也不会让这果实被别人占据,他会同意亲事。”
我顺着推敲几番,想明白其中关键,“你的意思是,知道我体内还有仙客的内力,他就不会轻举妄动,让我俩成亲,也算是间接地掌控了我俩?”
“是的。”
“我觉得你的宫主并不是父亲那样的角色,不然你也不会用这种谈判的思维去想他了。”
楚应予有些茫然,不过宫主养他那么多年,教他习武认字,也堆给他不少资源,我不能凭借一个模棱两可的揣测就说三道四。
“没关系,我信你,我们等夏天成亲吧,现在可以去城里定礼服,别的虚礼都不用,但好看的嫁衣我还是想要的!你也要帅帅地娶我才行!”
“好。”
楚应予离开桃花村那天,给我交代了一些事,说黎一会过来找我。
事实上,他走了才三天,黎一就来了,带着一个锦盒。
大美女说这盒子里是楚应予的家当,房产良田各种置办的商铺一类的契据都在里面,他赚那么多钱又没时间花,也不怎么乱折腾。
顶多就是买了蛮多房产,可又住不过来。
黎一看不下去,她和楚应予借了钱,但也会帮忙打理这些资产,算是互帮互助。
“哎,小楚大了,要找媳妇了,我好伤心哦。”假装用手帕抹着眼泪,黎一说完,又热情地给我讲这些资产分布。
完蛋了,我根本没有经商头脑,努力地去记下这些。还以为成亲就一起努力过日子种菜,原来我是直接躺平当咸鱼。
我就一个人嫁过去,换来楚应予这么一座金山。
“小楚怕你没安全感,让我清点产业都交给你。”
“谢谢黎一姐姐一直帮助楚应予。”
“互惠互利,姑娘别客气,以后还要和你小夫君借钱呢。”
“……”我脸红了!小夫君耶,哎嘿嘿。
这些产业,还是等楚应予回来再和他商讨怎么处理,目前先维持正常运转。
黎一给我推荐了做喜服的成衣铺,还说成亲当天,她要是有空就过来讨杯喜酒,然而我们的日子根本没定,就比较随便。
我想了想,问:“黎一姐姐,你成亲了吗?”
“没有哦,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啊。”
“哎?”
“真羡慕你和小楚,不过姑娘还是小心点,毕竟第一杀手的夫人不好做。”
“嗯,我会保重自己的!”
“生几个小孩啊?”
“我觉得两个就好!”
“太少了吧,五个起步。”
“……”
哪个世界都有劝婚劝生是吧!
“黎一姐姐喜欢的人是?”
“秘密,本来我想着培养小楚也挺好,奈何被你拿下了。”
“……”
我之前还磕过黎一和楚应予,这么想着,我尴尬一笑,“黎一姐姐一定会追求到自己的幸福的!”
黎一莞尔,眼底泛出晦涩的情绪,但她很快又变回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我想问一问楚应予胸口疼痛的事情,然而又不敢轻易去张口,一旦牵扯了江湖事,我就觉得不能简单地暴露。
我不想梁仑的事情再重现一次。
这一纠结就错过了最佳时机,黎一喝完茶就离开,毕竟她是掌管情报机构的老大,哪能那么清闲。
院子里又只剩下我。
给来福的项圈松了松,它现在的体型又长大了,皮毛油亮,四肢有力,比村里的狗都漂亮,牵出去遛总会被夸。
牵着狗子,路上遇到了叶子。我其实很少在村里碰见她,但比起陌生人,关系还是要亲近点的。
秀美的女子依旧身形不稳,面容却是幸福满足的,她一瘸一拐地踏过石板,轻快的步伐透出她的喜悦。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带着来福拦住她的去路,“哎,叶子!”
“是李四姑娘啊,来福好像又长大了点。”
“长大挺多的,正好要回去,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我接到信,我夫君要回来了。”
我一愣,“你成亲了?”对哦,她之前在溪边洗衣服,是有男人的衣物的。
“去年成亲的,不过我相公经常在外面务工,所以李姑娘没见过。”
“哦,那你相公这次回来还走吗?”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他不做了,钱也攒得差不多。”
“恭喜恭喜!”
叶子笑容温柔,也好奇地瞧着我,“你弟弟王五呢?”
被问得一呆,立即记起自己的设定,我严肃地说:“王五出去务工了!”
“要是不嫌弃,等我相公回来,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务工的地方,工钱挺多的。”
“没事,我弟弟自己有老板。”
“那好,改天相公回家,请你和你弟弟来吃饭哦。”
“好!”
友好地寒暄了几句后,我俩挥手道别。
我开始思考,要不要更改设定,毕竟到时候和楚应予成亲了,在村民的眼里就像姐弟结婚一样诡异。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半月后的一个夜晚,楚应予匆忙回来,惊喜之余我说给他准备衣物洗澡,再做些宵夜。
他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油纸包放好,那是我爱吃的糕点。
呆呆地看了眼吃的,我马上将目光对准他,看他完全没有要歇息的意思,我便有些不舍地问。
“这,你还要走吗?”
我本来还想和他炫耀一下买来的布料,到时候做成礼服成亲一定很好看。
楚应予拉过我抱住,我顺势将脸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衣料上残留的冷意,他好像赶路很久,也很急促。
“你拿到那什么九瓣花了吗?”
“已经送给宫主了。”
“有没有受伤?”
“没有。”
“你又要去做什么?”
“临时有紧急任务。”
“能不能告诉我。”
“八重宫排行第二的杀手叛离,我要去解决。”
不是吧,老二要跑,所以老大去抓?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让他辞职的话,都还没成亲,我就贪婪地想要控制他了。
金盆洗手这种事要循序渐进,不能一下子暴露我的想法。
“那个叛离的老二厉害吗?”
“我最厉害。”
“不可以骄傲,你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等我。”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六章
楚应予每一次说等我, 都不会食言,说多久就是多久。
这次去解决八重宫的叛徒,他说十天就可以了, 因为黎一已经找到了对方的下落。
可是,十天过去了,我没有等到楚应予。
甚至十五天都过去了,在焦急的同时,我也告诫自己不要慌,耐心等他就是了。
然而道理都懂就是很难做到, 寝食难安的我除了每天遛狗能得到片刻的松懈, 其余时间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
既然是第一杀手,就不可能输给第二吧?
我处于一个很被动的位置,当楚应予处于失联状态时, 我是根本找不到联系他的方式。
没有手机, 也不知道送信到哪里, 除非我去大街上抓一个混江湖的, 问八重宫在哪。
但这不现实。
如果我能联络到黎一就好了,毕竟她是情报贩子。看着黯淡的凤凰水晶环,我多想它现在就能闪亮起来。
超过十天时, 我就开始惴惴不安, 渐渐地, 等约定的时间越拖越久后, 我反而内心平静下来了, 开始学着一个人把日子过好。
焦急也等不来他, 不如把心态放好, 伺候好后院的菜地, 还有那三只母鸡。
赶集这天, 我带着来福一块去,长大的它已经能给我叼篮子了,里面装的是蔬菜和肉。
前两天有外来的货郎,我又买到了非常好的两匹布料,选来选去,最终挑了这绯红色的两匹布送去成衣铺订做喜服,估摸着再过两个赶集日就能去拿衣服。
回到院子,我把竹篮拿去灶房。后院的萝卜、辣椒还有蒜苗都长好了,白菜倒是还要再等等。
拿过竹篓去收些菜,我打算去给叶子送一些。
“汪!”
看我又要出门的样子,来福追了上来,尾巴摇出残影。
“乖,你看家,我去去就回。”
摆了一碗煮过的肉给来福,我背着竹篓去找叶子。她说过她家在哪里,稍微偏远一些,靠着大山。
路痴的我走了好几圈,还与附近的人询问,终于摸索到了叶子家。顺着铺就了平整石块的上坡爬了几十米,我看到了一座院落。
石木混合搭建的房屋矗立中央,黑瓦白墙,围栏密集,感觉安全系数特别高。
我在门口喊了几声,邻居说这几天没看到叶子出门,应该是在家的。
绕着院子走了半圈,我看到屋子的后门是开着的,从外面窥探进去,能看到小半边里面的情景。
椅子倒着,还有零散的东西摔在了地上,周遭静悄悄的,处处都透着几分不寻常。
想了想,我下坡找了邻居的叔叔婶婶一起上来看看。
热心的大叔翻墙进去,然后给我们开了门,三人一起走进屋内,正门锁着,后门是开着的。
从后门进入房子,我发现整洁的屋子只有房间混乱一点,衣橱和梳妆柜打开,其他东西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大叔里里外外没找着人,见怪不怪地说:“可能搬走了。”
我吃惊道:“搬走了?按理说要走的话,顺着小道,会路过你们家,可是大叔大婶没看见她出门。”
大叔指着窗外:“叶子家背靠大山,从这里翻山离开村子很快的。”
婶婶连忙点头,“就是,我怀疑她那相公每次来,也是从山里进的。”
“可是为什么突然搬走,我前阵子碰见她,还说一起吃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结合这现场来看,就像是收拾了一些贵重物品,匆忙离开的。
不以为然的大叔宽慰着我:“没什么的,小姑娘成了家,跟着相公去外面讨生活也是人之常情。桃花村到底是偏僻了些。”
婶婶说她知道叶子去年成亲了,在外面找了个男人,可她也没见过,那男人不怎么来桃花村,有时候远远瞧见,也只是看到一个挺拔的青年背影。
估摸着叶子的相公很英俊。
长得好不好看已经不是重点了婶婶!我有点担心叶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屋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应该像是卷铺盖走人,而不是挟持。
翻倒的椅子也可能是不小心被绊倒的,叶子急忙离开,来不及去扶起。
没有更多的线索,只知道叶子把贵重物品带走了,其余的一切如常。
叶子因为腿脚不便,院子没有种菜,家里倒是有很多针线,用来缝制一些手帕香囊拿去卖,看得出她手艺活很好。
本来打算送给叶子的菜,我转送给了大叔大婶,他们回赠了我一条腌制过的鲤鱼。
夜里回到自家,我抱着来福在房内呆坐着,手环还是黯淡的,这说明楚应予没有在附近。
他今天也不回来,而叶子也匆忙搬家了。
明明是万物复苏的春天,我却有种秋天的萧瑟离别感。
晚上我搂着来福睡,半夜里它忽然从床上跳下去,对着门口吠了几声,我被惊醒。
黑暗中,放在床头的手环发出莹莹光芒,我心头一喜,立即起身开门跑出院子。
残月如勾,树影摇晃,我看到朦胧夜色里靠近的一点光亮。
那是楚应予身上的另一枚手环,赤脚踩在夜露寒凉的地上,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只是满心欢喜地奔跑到了少年面前。
“你终于……”
借着这凄凉的月色看清他时,我被这满身的血污和扑鼻而来的血腥味给吓到,一时说不出话。
总是清爽干净的少年失了往日的从容镇定,眼神空洞,凌乱的长发垂落脸颊,狼狈又倦怠。他的右手拿着缺了口的剑,剑身上面满是划痕与血迹。
他的身形晃动一下,我立即撑住他半边身体,握着他冰凉的手,“楚应予,你还好么?”
“……”
在我担忧的呼唤中,他虚无的深邃眼眸终于有了一丝亮光,呆滞地垂眸凝视我,他轻颤着张嘴。
“小、娥?”
“是我!你被追杀了?”
“我……没事。”他有些迷茫地皱起眉,又看向自己拿剑的右手,迟疑地这样回应。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让我给你检查一下。”
“回家?”
“对,就在前面,院子里的灯笼我还多加了两个呢!”
“好。”
我想搀扶着他,却被楚应予打横抱起,还有力气抱我?这是没受伤?
“你没穿鞋。”
楚应予这样说着,抱着我一路回了家,半路上追出来的来福冲着他叫唤,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危险一样。
我对着来福做出安抚的手势,“乖啦,去一边玩,这可是你主子回来了,不认识了吗?”
可能是血腥味太重了,刺激到了来福,它现在焦躁地冲楚应予吠。
不过被楚应予看了一眼后,来福就嗷呜一声夹着尾巴去了狗屋,再没敢出来了。
将我轻轻地放在了凳子上,他后退了几步,把剑放在了桌上,说:“我有点脏。”
我连忙站起穿上鞋,说道:“我给你烧水,洗澡换个衣服,有没有哪里伤到?”
楚应予比起往常显得迟钝很多,他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上一道划伤,是新鲜的伤口,只不过靠着他年轻的身体愈合得快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右小腿上的暗器伤口,胸口上的像是刀伤,从左胸斜下砍到右边肋骨处,没有伤及脏腑骨头,但也足够惊悚。
“别问我。”
我才张了个嘴,楚应予就转开了目光,他没敢看我,只是这么交代着。
“好,我们洗个澡,我给你擦药,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嗯。”
在浴房烧了水让楚应予脱光坐在椅子上,毕竟身上有伤,直接泡水里不行,他乖巧而自闭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我拿着汗巾给他擦拭后背,将他打结毛躁的长发清洗梳通,像是给失落的大狗洗澡那样,尽心尽力地清洗着。
他是真的情绪不好,面对我这么近距离地擦拭,尤其他还是光着,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以往靠近了,他的身体反应是很直白诚实的。不过因为我想在成亲后再做该做的,他才一直没有爬床。
可能我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我只好忍住自己的好奇,沉默地将他收拾干净,敷药处理伤口。
虽然呈现出自闭模式,楚应予还是自己把桶子里的水给倒了,没让我做粗重的活,尽管我不觉得这很重。
把人送到房间,我准备回自己的房,楚应予突然扣住我的手腕。
“我想和你睡。”
“哎?”我一惊,这是闷声憋大招啊,“不、不好吧,你还伤着,不能做运动。”
楚应予:“只是睡觉,不行房。”
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咳咳。
心情激动表面镇定的我钻入了楚应予的被窝,想抱他,却又摁到他伤口,只能克制着保持一点距离。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他躺板板,可这次是我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同塌而眠。
好紧张。
对比起我的小鹿乱撞和纠结,楚应予不顾伤口的疼痛,侧过身体将我拥抱住,我就缩进他怀里,小声问。
“你有没有心情好一点?”
“有。”
“那、靠近我还会不会痛?”
“痛。”
“……这样你睡得着呃?你有没有问问宫主,或者黎一,又或者外面的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没问,睡不着也没关系。”
“不行,你看起来好累,一定要休息好。我给你唱摇篮曲啊。”
“好,你唱。”
有没有人唱摇篮曲,没给听的人唱睡,反而把自己给哄睡的?反正我就是这样,醒来时,外面已经天亮了,但是抱着我的人还在。
楚应予居然没有早起,他还在沉睡,可好像不是很安稳,眼睫毛在颤动。
小心地看了看他胸口的绷带,确定没有血迹渗出,我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滑出。
把他那破了的脏衣服都丢掉,还把他的剑给擦干净了,不过他的剑为什么这么烂了?应该要送去打铁铺修一修吧?
难得楚应予能多睡一会儿,我自己吃了早饭,就把他那份温在了锅子里,等他醒来再吃。
“嗖——”
在后院料理着菜,有什么东西急促尖锐地擦过耳廓,然后钉在了身后的墙面,识别了几秒,我看出那是一枚铁蒺藜。
这感觉很熟悉,就像当初楚应予对我丢暗器。
阴影一瞬间袭上心头,我转身看过去,篱笆上站着一个人,以成年人的体重,竹篱是撑不住的,但对方站得很稳。
男人面色惨白,英俊的脸多出几分戾气与阴冷,眼底的淤青还是那么明显。
我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对方的名字。
“重影。”
落地无声的男人将手放在了身侧的剑柄上,我后退了几步,开始问道:“你怎么找到这的?楚应予说的吗?你来找他有事?”
这位同事当时还顺手帮过我和楚应予,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是追魂索命来的!
我紧张的呼吸都急促了,完全不敢背对他逃跑,后退的过程中,我撞到了一堵温热的“墙”。
扭头一看,赤着上身的楚应予已经出现,他冷冷地盯着对方,眼里的杀意很明显。
他问:“有没有事。”
我摇头:“没,他朝我丢了个暗器,没打到。”
“不是没打到,他是故意打歪,但刚刚他的确能杀你。”
咬紧了后槽牙,少年压着声音这般说着,尾音都在发颤,我发现楚应予已经愤怒了,漆黑的眼里仿佛有火焰在烧灼。
他揽过我的肩头将我往身后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的同事,这杀气不像是切磋啊,好像要现在就用剑刺穿对方。
楚应予好像也紧张了,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我差点归西?他以前面对重影,并不会这么警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去拿剑。”重影如此说道。
没有多余的问候,也没有说明来意。
楚应予给我一个眼神,我马上听话地跑去房里给他拿剑,我小声说道:“可是你的剑有好多缺口,还受着伤。”
“没事。”
揉了揉我的脑袋,少年将剑拿过,我立即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我完全看不懂现在的局势,但眼下的气氛已经很紧绷了,空气里都凝结着冷意,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他俩拔剑的契机。
好像呼吸都忘记了,我祈祷地看着这两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果打起来,我希望楚应予打趴对面!
我未来小老公必定最强!
耳朵里捕捉到脚下泥地被踏碎的声响,压抑的空间好似被无限延长,眼前两条人影倏忽间消失原地。
只是一个照面,一个眨眼。
星火四溅中传来清脆的剑刃断裂声,半截铁片凌空翻转,直直刺入白菜地里。
我急忙看向交手后错开落地的两人,楚应予手上满布缺口的剑还是完整的,而重影手上那把利剑折断了。
是楚应予赢了!
正要高兴地跑过去,重影却阴恻恻地勾起了笑容,喉咙里挤出来的笑声显得无比愉快,但听得人很不舒服。
“呵呵呵呵……”
楚应予看着手里的剑,冷冽的眼里有着一丝动摇。
“你的剑慢了,你本该将我的脖子连同剑一起斩断。”
“……”
“可是你没做到,呵呵呵呵。”
重影说完这句话,好似浑身都畅快了不少,他将阴鸷的目光转到我身上,这眼神很是戏谑。
在我以为楚应予赢了时,重影却说他的剑慢了,这个意思就是,没有以前身手好了?
意识到这其中关系,我遍体生寒,是我让楚应予变得迟钝了?
“好刀生锈,也就离死不远了,你也已经不是八重宫第一了。”
说完这句话,重影丢开断剑,如风一样消失在院中,只留下颓然跪地的楚应予,和一脸惊疑不定的我。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七章
如果是去年的我, 看到这样情况不对的楚应予,我就算不拔腿就跑,也不会敢轻易过去呼唤他。
都不用我去感知, 肉眼就能看出来他不对劲。
面对我时奇怪的身体疼痛,出去执行解决叛徒老二的任务,回来就变得不太安定,没有了那种骨子里的傲气,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弱。
他是八重宫最锋利的刃,而现在, 他被重影说生锈了, 出剑变慢了。
可是楚应予不是剑客,也不是小说里的西门吹雪,不会因为影响剑就抛妻弃子吧?
虽然不是, 但他会杀小白, 会杀阻碍, 比西门可怕多了好吗!
脑子里快速地转过这些思考, 我的吸气声在这静谧的后院里并不明显,因为楚应予喘息得比我还要急促难受。
我感到有点冷,可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的。
双膝跪在地上, 他的右手松掉了剑, 像是头疼的人捂着脑袋, 身体颤抖如弦, 喉咙里泄露出野兽悲鸣般的呜咽声。
不是八重宫的第一了, 让他这么难受吗。或许, 他闭口不提的这次任务, 是失败了的。
可我不确定, 也只是猜测。
我有一种, 如果我走过去,就可能被他杀死的错觉。
这样的想法,使得我始终没能迈出靠近的一步,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又哆嗦着放松,像是我不断收缩的情绪。
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但也实在不能不看气氛就乱莽,举棋不定中,我轻轻开了口。
“我可以去你身边吗?”
声音好像传不到他的耳朵里,他像个落单的群居动物,在孤独地抵抗。
在这混乱中,他求救一般望了我一眼,直达心底的哀求撞击上我的心口。
他好像在求我。
鼓足了一丝勇气,我朝着他迈出了第一步,不断缩短的距离让我始终狂跳的心脏变得安稳下来了。
仔细回想,我俩的相识相知,几乎都是楚应予再朝我靠近,这次我怎么也不能退却。我有一种,如果在这里躲开的话,会失去他的感觉。
缓缓在他面前半蹲下,我伸手搭在了少年的肩头,手掌下的身躯猛烈颤动,他没有躲开,却像是吓到了。
手指从轻触变成五指张开,顺着他的肩线轻抚,我将自己贴过去,轻缓地拥抱了他。
“楚应予,楚应予……”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选择了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直到他从抵触混乱的状态抽离,将我用力箍进怀里。
肺里的空气都好像要被挤出来,脊椎都要被他勒断。
“疼。”
抱着我的力道松懈了几分,他目光空洞地呢喃着,“小娥,你应该离开。”
可你抱我抱得这么紧,在说什么口嫌体正直的屁话呢?
“不、别走,我不会像对小白那样对你的……”
“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对你好,你别走。”
“可我已经不是最好的杀手,我不能保护好你,我差点让你死了……”
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家伙像极了小声背诵课文的同桌,我烦得推开他的怀抱,两只手捧住他的脸,啪啪拍了两下。
清脆的巴掌声让他有片刻的回神,扩散的视线凝聚在了我脸上。
“在我心里你就是第一!”
“在你心里是第一有什么用,能保护你吗。”
“……”难为你状态不对还能杠我啊!
想了想,我晃晃他的脸蛋,“其实在决定和你成亲时,我就想让你金盆洗手不干啦,不当杀手了好不好?你可以有很多事情做,财富可以重新积累,何况你已经很有钱了,再做杀手,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不做杀手,能做什么,但现在我连杀手都做不好了。”
“你对自己很严格啊,从来没有输过吗?”
楚应予茫然地点头,随即像想到了什么,痛苦地又摇头。
“我输了,我没能带回云无忧。”
“他就是叛逃八重宫的排行第二的杀手?”
“嗯,我不想谈这个。”
楚应予不愿意多说,就算是在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下,也不愿意暴露出更多的黑历史。
“可是输赢很正常,有输有赢……”
“不正常!我不应该输!我现在连重影的气息都没发现,如果先前他没有故意打歪,你就死了!我的疏忽,让你死了!你怎么能死在别人手里!”
“你冷静点,重影肯定没想杀我,他大概是做测试,想看看你的状态。”
“重影不想杀,那别人呢?我有那么多的对手,你让我无法专心!我不杀别人,他们会杀你的!我已经输了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突然握紧我的双肩,楚应予神色惊恐地怒吼着,那种打从心底里害怕的感觉已经冲破他的压抑,全数爆发出来。
肩膀被捏得很疼,他激动到胸前的伤口崩裂,又渗出了血迹。
“是你、又是你、还是你……”
还在用力拽紧我,楚应予的目光直勾勾地对准,让我退无可退,隐约察觉到一种从他身上泄露出的癫狂与偏执。
“自从遇见你,都不对了。”
“宫主说得对,不应该有牵挂。”
“唔——你走。”
喃喃自语着,他疼得浑身绷紧,捂着胸口蜷缩着倒了下去。我被他这不正常的样子吓得呆愣,一时没能接住他。
我好像应该跑,楚应予也让我离开。
我每次做选择都不太行,若是玩游戏,一定是活不过半小时的那种。
现在收拾盘缠跑路,或许能安稳地活下去。
“姑娘,哎哟,怎么搞得。”
突然,叶子邻居的大婶在后院喊出声,我回过神看到她和大叔两口子背着赶集买的东西,像是凑巧路过。
大叔大婶进来了,帮我把昏厥过去的楚应予抬去床铺,他俩看到楚应予的正脸时都惊了一瞬,可也没说什么,依旧帮我处理。
等到安置妥当后,大叔拿着楚应予这把残破的剑,眼神深沉地看着。
大叔调侃着:“李姑娘,你弟弟王五,该不会还有个名字叫楚应予吧。”
大婶哈哈一笑:“哟,那不是和八重宫第一杀手同名啦。”
正准备倒茶拿点心招待两口子的我停顿一瞬,虽说桃花村卧虎藏龙,但我属实眼拙,没看着大叔大婶的身份。
如果楚应予和他们多接触一下,应该就能识别出来了。
“李姑娘不用紧张,我们早就金盆洗手不混道上了。”看出我的局促不安,大婶和蔼地拉着我过去坐,帮忙把茶水自己倒了。
“小女眼拙,不知大叔大婶的名号。”搓着双手,我好奇地看着两人。
大叔本不想说,不过大婶为了打消我的顾虑和疑心,热切地介绍着:“放心李姑娘,我们和楚应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说起来,他还算我们半个救命恩人。”
我一怔:“哎?”
“我叫丁鹭,以前是个小有名气的盗贼,你大叔叫龙北霜,年轻时也是驰骋一方的刀客,人称‘一刀两断赛阎罗’。”
“好厉害的样子。”
龙大叔不在意地笑笑,“都是过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都一把年纪。”
我又问:“那,楚应予又怎么帮过你们?”
丁大婶啜了口茶,开始忆当年,“那还是楚应予很小的时候吧,江湖真是代代出天才啊,你龙大叔都自愧不如。”
“就你总夸别人,那我不是中毒了动不得,你又中了圈套。”龙北霜到底还有些脾气,不满地斜了老伴一眼。
“那时楚应予还是个娃娃脸小子,不过干活很利索。他的目标正好是我们的仇家,二话不说抹了脖子,他就要走。我还想和小孩道谢,他却很傲地说不是为了救我们,说不定下次我们也是目标。”
一说起当时,丁大婶就忍不住发笑,好像现在长大的楚应予依旧是那个初出茅庐又自傲冷酷的小孩。
想象着更加稚气冷漠的楚应予,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冷不防对上丁大婶的眼神,从里面感受到了一丝揶揄。
“楚应予何时有姐姐的?”丁大婶笑得不怀好意。
“没有姐姐,有妻子。”
我还想扭捏害羞一下,身后传来某人冷淡肯定的声音,我惊讶地回头看着披上外衫起来的少年。
“你没事了吗?这么快就醒了?”
丁大婶露出姨母笑,“果然如此。”
龙大叔瞄了眼在我身旁落座的楚应予,他把剑递过来,“你虽不是剑客,但兵器不该如此破损。”
楚应予:“不用你管。”
龙大叔:“臭小子,你今天没去赶集,我可告诉你,桃花村外面来了十几个江湖客,我起先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现在想来,都是冲着你来的吧。”
“别担心,这些人不敢冲到村子里动手的,安心待着吧。”看出我的紧张,丁大婶丝毫不惧地安慰着。
“二位请回。”
楚应予没打算和大叔大婶攀交情,冷淡地下了逐客令,我一愣,拉着他的手,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
但龙大叔却很识趣,拍着老伴,说道:“走了,人家不欢迎。”
丁大婶:“哎,我还以为要帮忙呢。”
楚应予:“不需要。”
主要是我顾及着楚应予现在状态不太好,也就没有忤逆他的做法,等到两口子离去后,我看向某人。
他拿起剑准备出门,还弯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这亲昵的态度好像先前我俩没发生任何争执,更没有吼过我。
一把拽住楚应予的衣角,我望着他,“你还记得你在后院昏过去之前的事情吗?”
“我把重影赶跑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他忘记了!
我慌张地比划着:“你赶我走,你说都是因为我,宫主说不该有牵挂。”
楚应予歪头看着我,看出了我的焦急与不安,伸出胳膊将我揽进怀里,“我有凶你赶你吗?我不记得了。”
“我……你脑子没事吧?”
“我脑子没伤到。”
有点不敢轻易说出口他输过的事,我惴惴不安地揪着他的领口。
楚应予:“你在害怕什么?”
我:“觉得你不对劲。”
“哪里?”
“你还记得你输给排第二的云、云什么来着。”
空气凝固了,我感受到圈着我的臂弯猛地收紧,被挤压的一瞬,我就听到了他心脏疯狂的跳动声。
他记得,他绝对记得,但楚应予下意识地选择去回避,还假装他没对我发过疯!
作者有话说:
小楚:只要我装作没发生,我就没凶过小娥,也没输过。【肯定】
小娥:你吃屁!
第二十八章
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输过一次,就是楚应予想逃避的现实。
“我输了,你看不起我吗?”
“没有!我不会的。”
“你觉得外面仇家多, 感到害怕,要离开我吗?”
“不是的,楚应予你先听我说完!我是担心你的身体,我觉得你越来越奇怪了,我们应该找丁大婶和龙大叔帮忙。”
“不需要!你有我就够了!”
“我……”
“你等着,外面的人我很快解决, 不用怕。”
我甚至来不及说一声小心, 他就提着剑离开了屋子,身影转瞬就消失在日光中。
与其说我害怕,不如说楚应予更害怕。因为从第一掉落, 这份落差让他不能接受?
还是认为, 不再是第一了, 他受挫了, 认为不能很好地保护我。
我搞不懂,枯坐在院子里,来福依旧不敢出来, 好像比我还敏感。
“姑娘。”
“黎一姐姐?”
诧异地叫出来人的称呼, 我看到她几个起落停在了我身前, 像只轻盈的蝴蝶。
没想到会看到熟人, 我满腔的疑惑都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楚应予说他输给了第二, 你们八重宫叛逃的云什么很厉害吗?”
“我来正是告诉你这些, 有些事小楚自己都不明白。”
黎一面上的表情带着一种下了决心的认真, 她是权衡利弊以后才赶来的。
“小楚输给了云无忧, 在小楚之前, 云无忧是曾经的第一。”
这,这属于是重登榜首?
我不解地问:“第一第二真的很重要么?”
“你别看小楚有时候呆呆的不吭声,他还挺傲的。”
“……”确实有感觉到他这一面。
“云无忧从去年开始就生了叛离的心,但他隐瞒得太好,连我都没察觉。如今追查才发现,他在外面有了女人。”
“然后呢?楚应予也有了我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这个女人他要脱离八重宫。”
我抓住了话语里的无奈,愕然问道:“你们八重宫不允许杀手成亲?”
“准啊,怎么不准,也不是没有成亲的杀手。只不过云无忧自己不想干了,他要直接退出,说是厌倦了这打打杀杀的日子,想和妻子退隐江湖,更不想让妻子担忧。”
难怪楚应予就算要和我成亲,也没说过要退出的话,当然,他可能和云无忧想得也不一样。
我居然有点羡慕云无忧的老婆是怎么回事!
“巧的是,你知道云无忧的妻子住在哪里吗。”
“哪里?”我心头隐隐地冒出一丝猜测,不会这么凑巧吧。
“桃花村,一个叫叶子的瘸腿姑娘,或许你都见过。”
“……”
尽管已经有了这种念头,但真的听到时,我还是有种震撼的感觉。
叶子的相公是八重宫排第二的杀手云无忧!
楚应予是去追杀叶子的相公,然后输了?
“小楚自开始执行任务以来从无败绩,以他的天赋和能力,不会输给云无忧的。”
“可他,确实输了,看起来还传开了的样子,外面好多仇家追杀到村子外了。”
“这些泥巴点子不值一提,我现在比较担心你。”
“哎,我?”
黎一伸手抚上我的面颊,多情的眼眸里闪烁几分怜惜,“我知道小楚曾经养了一条叫小白的小狗,然后他自己把狗杀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当时看着他动手的。”
“这……可是楚应予说,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那是你没影响到他之前,他现在输给了云无忧,我很惆怅啊。”
这样说着,黎一惋惜地叹了一声,仿佛我已经是一具尸体那般。
“我当然希望你比小白争气点,但楚应予的情况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黎一俯身靠近,在我耳旁轻轻咬字吐声,“宫主相当在意他,在他身上中了蛊,他能够挣脱从小到大的束缚吗?”
原来是这样!老土又合情合理!
是思维受到了控制和干扰,不是楚应予本性如此。说不定小白的死,也是他输给控制的结果。
看过那么多影视剧网文的我会害怕吗!果然八重宫的宫主不是什么好东西!哼!
“姑娘?”
发现我振奋起来了,黎一的眼里透出惊讶,她以为我会害怕,结果反向激起了我的勇气。
我握着黎一柔弱无骨的手,坚定道:“放心,我会陪着楚应予克服的!我不会逃避!”
黎一:“胆子这么大了?当初还被我的飞镖吓傻了呢。”
我:“此一时彼一时!”
仿佛被我的无畏给感染,她眼神闪动,温和地注视着我,捏捏我的脸。
“你真可爱,我是男人我也爱。”
“……”这话土的我没敢接腔。
“那我就,试着信一次?不跑就不跑吧,你自己保重。”
“等等!黎一姐姐,叶子的相公打赢了楚应予,那他们还会被追杀吗?”
“按照八重宫规矩,从此以后云无忧自由了。不过我觉得宫主应该不会太高兴。”
虽然我的小老公输了,但我莫名地为叶子感到了一丝欣慰。可能,我也将我的一点期待投射到了她的身上吧。
希望能接住这份好运,让我和楚应予也摆脱八重宫的桎梏。
黎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则是坚定地留在了屋子里,顺便把来福给教育了一顿。
我们不可以抛弃楚应予,要同舟共济,携手共进退。
傍晚,楚应予回来了。他的身上又脏兮兮的,手里那把残破的剑好像并不影响他的使用,依然能做到削铁如泥的地步。
少年身上的杀气还未收敛,整个人好似一柄打磨锐利的快刀,泛着凛凛寒光。
“楚应予!你回来了!”
无视了他身上的威压,我小跑过去,手里拿着汗巾给他擦拭。
这张柔嫩的脸像是面团那般,任由我揉圆搓扁。把脸上的污渍擦干净,我期待地看着他。
“把那些仇家赶跑了吗?”
恍惚中回神,他惯性地伸手将我往怀里抱,“跑了好多,他们都不敢和我打。那些鼠辈,以为我一时失手输给云无忧,就觉得也能来我头上作威作福。”
“不气不气,我们赢了的!”
“没杀光,不算赢。”
“赢了!就是赢了,打跑了也是赢!我宣布,我们赢了!”
被我这样义正言辞地说着,楚应予愣愣地看着我,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能称为轻松的情绪。
可他神色巨变,身体又痛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痛了,有人说是宫主给你中了蛊毒!”
好似不相信我的话,他挣扎着捂着胸口,疼得浑身都在痉挛。
“宫主……不会的。”
“如果不会,你这个情况怎么解释!”
“你为什么、相信黎一的话,她居然敢绕开我找你。”
“你、我……”
我都没说出黎一的名字,他却一猜就猜中了?
“她是不是要带你走,我要杀了她。”
“你疯了!不是的,她没有要带我走,这些都是我自己猜测的!”
眼看着他转身要走,我从后面抱住腰,力道大得居然拖住了楚应予。
“我不会走的!真的不跑,我都说过要嫁给你,还能跑哪里去?不管你输了也好,赢了也好,我都认定你了!”
楚应予身上这股暴躁的气息镇定了下来,不再与我对抗着要去杀黎一。
浑身松懈下来,他摔坐在地,呢喃着,“宫主就像养父,他不会这样的。”
“那我会害你吗?”我在他面前蹲下,捧着他的脸问。
“说不定。”
“……我一脚踹翻你哦!我害你干嘛,贷款守寡?”
疼得捂住脑袋,楚应予恨恨地说:“你总会跑,也不听话,梁仑也比我好……”
怎么忽然翻旧账了!
“你还是离开我吧。”
絮絮叨叨地说着,楚应予好似做了重大决定,乌黑的眼珠湿漉漉地望着我,说出了违心的话。
就好像随时会被遗弃的犬类。
他在与自己做对抗,摆出了让我走的姿态,可是,抓我抓得好紧啊。
就是这种想要占有又怕伤害我的模样,让我坚定了要与他一起扛过去的想法。我会陪着他战胜控制,然后慢慢帮他剥离掉八重宫烙下的印记。
宫主曲夜思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一定哪里有古怪。
“楚应予,你还记得你十八岁的生日愿望吗。”
“你说想要我一直陪着你,那你现在在说什么?不可以说言不由衷的话,我喜欢你的直爽和坦诚。”
“我不会走的,你的愿望由我来完成。”
“我们不是还要成亲吗?你挑个日子,我们成亲好不好,两个人一起,你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管你还是不是第一,我都不在意。”
“楚应予,听明白了吗。”
晃晃他的肩膀,恨不得捧着他的脸蛋咬他一口,让这稀里糊涂的人清醒点。
“你不走吗?”
“不走,我要陪着你。”
“那就再也不准走了。”
“呃,好的!”
“我们明天成亲。”
“啊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对上他的目光,发觉这眼里的执拗和焦急,好像成亲就能解决眼下的一切问题。
“是你让我输了,我不能连你也失去。”
一改先前的犹豫和挣扎,他牢牢地抓着我,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狠绝。
“我答应你,明天成亲,喜服我早就让成衣铺去做了。但是,你也要答应我。”
“什么。”
“与我一起,好好地面对问题,你的身体问题可能是宫主造成的,你不能盲从。”
“……”
说到这里,楚应予的头疼就更明显了。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揪着我的手不放,额下冒出了汗液,看着很是艰辛,可就算这样难受,他还是低声斥责着。
“宫主不会的,他对我很仁慈,他于我有养育之恩,你休要胡说。”
“……好,我不与你在这件事上起争执,暂且先放下,你不舒服,我扶你进屋。”
“你生气了?”
他有些紧张地拉着我的衣角,阻止我起身,被扯得一个趔趄,我回头打了下他的爪子。
“别拽我,我是有点生气,因为你盲目相信他。”
“可他是我养父。”
“我还是你老婆!总之,我也没有要和你吵架,只是暂时不说这件事。而且,不能因为他有养父的身份,你就觉得他的一切都是正常的,盲目地相信他。”
“你现在不说,何时要与我吵?”
“……洞房花烛夜和你吵!通宵不睡!”
“不要。”
“别扯我,好痛的,你先平静一下。你怎么突然就觉得宫主像养父了,你之前也没说啊!”
“你先前也没轻信黎一,认为宫主对我下蛊。”
这种时刻,我真是讨厌极了他的举一反三,但念在他现在不舒服又神志不清的,我不能生气,发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暂且不说是,或者不是,我们各自保留看法。出发点都是为了你,我不想与你探讨未成定局的事。但你要知道,我和你是一起的,我也只信你,我们成亲以后,慢慢查真相好不好。”
轻语慢言地哄着,不想让楚应予在这个时候还要为难,我扶着他起来,诚恳地提出了建议。
少年人的眼里有着天真与在乎,这让他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个事事都能轻松掌握的冷漠杀手,而是个陷入家长和女友之间不知所措的没用小年轻。
“小娥,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吧。”
“不会,成亲,马上成亲。我们明天就布置房子,晚上就洞房花烛。你身体不好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们还要生小孩,但孩子不可以当小杀手了,要规规矩矩过日子。”
“……”脸红了。
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这个姐姐来力挽狂澜,既然没有安全感,我给他!
给到他再也不会觉得我想跑,让他无暇顾及,根本没有心思去想乱七八糟的事。
我一定不会输给旁门左道的蛊毒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九章
又是一夜同塌而眠, 睁开眼就对上楚应予直勾勾的黑色瞳孔。惊魂一瞬,要爆发出嗓子眼的尖叫被少年凑上来的冰凉唇瓣给堵住。
翻转身体压住我,他将我吻得几近窒息。我从推拒变成了双手抓紧他的双臂, 缠绵到令人面红耳赤的深吻后,身上的人退开了,我大口大口地喘息,望着屋顶的横梁久久回不过神。
嘴唇发麻了一会儿,我侧头看向他,“你醒了多久?”
楚应予横过手臂将我圈入怀中, 含糊地低声念道:“没睡。”
吹拂在耳边的气息让我痒痒的, 我躲了躲,被他更用力地圈住。
我惊到了,年轻人就是体力好?
从前天晚上回来时, 他就是战损的状态。昨天迎战了重影, 白天还收拾了一堆仇人, 没有好好吃饭, 夜里和我一块,居然睁眼到天亮?该不会盯了我一个晚上吧?
我忧心地侧过身体,望着他有着淤青的眼底, 问道:“不休息, 身体没事吗?我觉得要垮了。”
“不会。”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们今天不是成亲吗, 你都不睡?”
“睡不着, 我总觉得, 我睡了, 你就走了。”
“……”
怎么越来越患得患失了, 除了身体不对劲, 精神情况也岌岌可危。
“我就在这,你想什么呢,赶紧起床布置一下,至少今天成亲要有新房的感觉吧。”
“我没成亲过,不知道。”
“……”
他父母也没教,周围环境也不是正常的,而我只能靠着对影视剧里的了解来布置一番。
思前想后,我决定去请教一下丁大婶,她作为过来人,应该比我清楚吧。
“楚应予,我们要不要请丁大婶和龙大叔来吃喜酒?”
“不要,只要我和你。”
“多少有点孤单了,黎一呢?”
“都不要,我讨厌她越过我找你。”
“……你的养父宫主呢?”我故意这么说着。
“成婚后再说,宫主会派人送贺礼来的。”
看来是铁了心只想和我单独成婚了,在这方面我倒是依他了,不过筹备的工作还是跑去问了丁大婶。
丁大婶其实很想凑热闹,但由于楚应予的倔脾气,也只能提供一下技术支持。甚至还要给我传授房中术,听得我头盖骨都要飞起,不能因为我学跳舞就可以使劲作吧!
撇去这些脸红心跳的环节,成亲就算一切从简,房子还是要喜气洋洋一点。
赖床的楚应予被我拽着起床,在买喜烛、灯笼的杂货店跟着老板娘学了下剪窗花,我没学会,他倒是会了。
不愧是“小妈”。
于是把剪纸的活儿全部交给他,一刻钟就剪完十个囍,我美滋滋地拿着浆糊贴上这些囍字。
来福今天总算敢从狗屋附近跑出来了,因为楚应予的状况看上去好了很多。
在狗屋上贴一个囍,回头拎着剪纸,看到了身后的少年,我笑着将囍字往他胸口上比划。
“要不要给你也贴一个呢。”
“贴树上,我抱你。”
说着,他屈膝弯腰,拍着自己的肩头。我忍着笑,还真就骑上了他的脖子,拽稳我的双膝,少年像颗挺拔的翠竹那样将我托举起来了。
把囍字牢牢地贴在了粗壮的大树上,它就像这个院子沉默的守护者,见证者了我和楚应予的点点滴滴。
“我说留下这棵树不错的吧。”
“嗯。”
我低头,对上他凝望过来的目光,春日筛落下的光盛在少年的眼里熠熠生辉。我看得心潮涌动,只觉得这一刻真美好。
下午和楚应予去了成衣铺拿喜服,试穿了一下很合身,一身红衣的少年真是俊美极了,我花痴地绕着他周围看,像来福晃尾巴那样。
拉住我的手腕,捧着我的脸揉了两下,差点在老板店子里秀恩爱,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回家再亲热,结了账再买壶酒,交杯酒可不能少。”
脱了喜服放竹篓里,让楚应予背着,我拉着他去打了半斤清酒。
“你酒量怎么样?”印象中是没看过他喝酒的,我好奇地问。
“很少喝,不知道。”
“你们杀手里有没有特别爱喝酒的。”
“有,嗜酒如命,不喝酒反而动不了手。”
“真神奇。”
“你呢,酒量如何。”
我在脑子里想了下自己的酒量,白酒一瓶红酒两瓶,啤酒两箱,和朋友聚会很少醉过,过年喝趴过不少长辈。
“酒量还可以?今晚试试,小楚弟弟。”我笑着点了点他心口。
揉着被我戳过的部位,楚应予呆了几秒,脸上慢慢蒸出浅红来。
因为不是赶集日,村子街上没那样热闹,甚至说得上是冷清的。只有常开的店铺在营业,稍微逛了下,我就想牵着他回去,但他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努力握着拳头。
虽然有些莫名,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不方便牵。
直到进院子时,看到楚应予眉头蹙起,面色有些白,我立即问道:“怎么了?身体很痛?”
“我可以成亲。”
“我没说不成亲,你别紧张嘛。”
他匆忙瞥我一眼,没有回应,好像是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让我忧心。
“你去休息,我做饭,然后简单拜堂就算过了礼好不好?”
“我……”
“不用你帮忙,休息!”
楚应予父母的牌位还是他自己用木桩子削好刻出来的,没有描金涂漆,但也算是规矩。
我将堂屋收拾干净,摆上大方桌,牌位和香火供上后,又在桌前放了两个蒲团。
晚饭后我催促着楚应予去换衣服,他背对着我,没让我看到他的神色。我问他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说是的,但再疼也想继续拜堂。
他都忍到这份上了,当然要接着来了。
他总觉得我可能会跑,他根本就没有一刻放松下来过,一直紧绷着,却还要在我面前装得正常。
我已经分不清是蛊毒影响了他,还是两相结合,成就了现在这个矛盾脆弱的他。
越硬的刀越脆,因为没有韧性。
对着梳妆镜整理好自己,盖上红盖头,我谨慎地盯着地面,走到堂内。
视野里出现了靴子的一角,我伸手摸到楚应予的袖子,紧张又有些羞涩,轻声叮嘱:“拜堂以后才准掀开盖头哦,然后再喝交杯酒。”
“……”
他没有回应我。
心里有点纳闷,忍不住想掀开盖头偷瞄一眼,可我还是止住了这种小心思。
“汪汪汪!”
院子里的来福一反常态地冲进堂屋,对着我们一顿狂吠,焦躁地好像饿了三天一样。
我用手驱赶了两下,“乖啦,一边去。”
可能是楚应予也瞪它了,来福压着嗓子发出害怕警告的呜呜声,它追着自己的尾巴咬了几圈,结果还是冲着我们吠。
透过盖头的缝隙,我看到楚应予将来福拎出去了,然后关上了大门。
红烛被窗外的夜风刮得晃动,光熄灭的瞬间,屋子里暗了下去,可马上又明亮起来。
我们没有说话,屋子里很安静。
我想了想流程,清了清嗓子开始喊,从一拜天地开始,一直到夫妻对拜。
被楚应予搀扶着站起身,我隐隐期待着,提醒道:“掀盖头吧?我今天的妆很好看哦,口脂涂了很厚,能亲你满脸唇印呢。”
忍不住说笑着,忽的,眼睛的余光瞥见了盖头下的剑。
楚应予的手上拿了那把残破的剑。
我怔然地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攀升,瞬间扩散到全身,成亲拿着剑是要做什么呢?
突然间,眼前的红色被扯开,用剑柄挑开我盖头的少年歪头看着我,他穿着艳丽的喜服,神色却是冷漠的,呆滞的。
漆黑的眼睛幽深无情,没有了平日里对我的柔软,这样的眼神,他通常是用来看尸体的。
就像初见时那样,可他连好奇都没有了。
“小娥,我觉得,你还是死了最好。”
“……”
“这样我就不会痛了,不会念了,不会想了。”
令人头皮发麻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他冷冽的面容出现了一种很不寻常的僵硬,像极了浮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精致的脸,但没有人类气息的模样,宛如一具被操纵的空壳。
是转身跑还是向前抱他。
眼前好似出现了送命题,不管选哪个大概都要豁出去。
“你愿意为我死的,对吧。”
“不愿意!比起死,我想和你都活——”
活下去的话没能说完整,眼前一片寒光乍现,我的声音变成断了弦的乐器那样,奏出了古怪残破的音调。
身体的力气在一瞬被抽干,脖子上的皮肤缓缓地渗透出一线红色。
被切断的喉咙再难发出清晰的声音,我的瞳孔剧烈颤动着。这不是一种剧痛,可以说是缓慢地,麻木的感官刺激,等到回过神时,生命已经结束了。
死亡被定格,周遭的声音全都涌入耳朵里,喉咙中发出了血肉筋骨断裂的细碎声响,血液的流动,春夜里的虫鸣风声,还有来福发狂地怒吼与撞门声。
这些都很清晰。
意识在这一刻高度清醒,身体却不能动了,像瘫烂泥一样摔在了地上,视野里的少年也变得失去了色彩。
原来在死神面前,我根本做不出选择。
“哐当——”
剑掉落在地的声音犹如震天巨响,伴随着我的倒下,楚应予的脸部扭曲了,少年猝然跪地,在我几步之遥疼得浑身痉挛。
意识在逐步地抽离,我觉得眼前一片炫光,蜡烛的光掩盖了一切。
奄奄一息的我被楚应予抱入怀里,他发出了一种人类很难发出来的悲鸣声,比来福的声音还惊悚难听。
如泣如诉,声似厉鬼。
他将手捂在我的脖子上,徒劳地想堵住开裂的伤口,可他划开的不仅仅是皮肤啊。
不是像那晚的试探,而是真切地把我的喉咙切开了。
“别死、别死……”
作者有话说:
第三十章
我在俯瞰。
这个居高临下, 将所有的景象收入眼底的视角是很新鲜的。意识尚且没能挣脱混沌的泥潭,可我听到了古怪的声音。
有人在笑,然后又发出了悲伤至极的抽噎, 断断续续的。
声音与画面开始契合,像互相咬合的齿轮,我的思维重新转动,紧接着,听到了来福凄惨地叫声。
哦,我想起来了, 我死了。
被楚应予干脆利落地杀了,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让我说完。
太打脸了,我以为楚应予喜欢我,喜欢到能够对抗一切, 还觉得两个人努力, 就能得到圆满结局。很遗憾, 我没能打败中在他身体里的蛊毒。
说不定经过这么多年的融合, 他早就认同了这种思维,被曲夜思牢牢掌控着。
我的选择能力果然稀烂,直接打通坏结局了。
尸体的眼睛都还没闭上, 我看着很是死不瞑目, 还是他给合上的。
感官复杂地注视着堂屋内的一切, 很干净, 甚至没有飞溅的血迹, 大红蜡烛烧得还剩半截, 凝固的红色蜡油像极了我脖子上的致命伤痕。
还真是惨败啊, 我还以为自己能够改变楚应予, 能够帮助他摆脱八重宫的束缚, 还是太天真了。
我甚至没能给够他安全感。
空有一身绝世内力,却半点没能发挥出来,感觉还挺对不起孤勇者老伯的。
后知后觉地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发现自己身上没有衣物,就像一处晃动的人形火苗,徒有轮廓。当我尝试去触碰房梁,身体径直穿越过去了,就像穿模的模型。
我大概是成鬼魂了?那我这样算死了吗?什么肉身已死,灵魂飞升的戏码!
遥远的前方闪现出一道微光,这道光芒温暖而明亮,那道光好似在召唤我,甚至让我觉得听到了孤勇者老伯的声音。
跨过去,我能回家。
可我的身体都凉透了,一个灵魂过去也行吗?
冥冥之中,我好似察觉到灵体里流动的暖流,冷冰冰的尸身还被抱在少年的怀里,灵魂的我悬浮在半空中,有一种打通了浑身筋脉的错觉。
我可能,还没死透?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我降下自己的身体,尝试着拍拍楚应予的肩头,“嗨,我脑子不清醒的美貌鳏夫?”
不出所料,我的手掌穿过了他的身体,他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
感受不到我的触碰,听不到我的声音,也自然看不见我。
因为尝试着去捂住我的伤口,他的手上、脸上都染着我的血,红色凝结在他白皙的脸庞,像是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疤痕。
时而发笑,时而悲鸣的他像极了电影里脑子不正常的连环杀手。
那到光亮一直存在于我的前方,是我可以抵达的距离,可我现在很想看看刚结婚就痛失老婆的憨批鳏夫要如何做。
分尸把我煮了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向着惊悚片狂冲到底?还是收敛所有情绪,装作从未发生,又变成了正常的武侠剧?或者痛失所爱大杀四方,成为血浆片?
不着急,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再看看他的后续吧,看了我就走。这憨批,杀都杀了,现在解脱了,不该很开心吗?
心里这么想着,我无声地望着下面的一切,甚至在楚应予抱着我尸体发呆时,在他头顶上来回飘了两圈,还用脚去踹他的背。
不管我张牙舞爪打他多少回,他也雕像那般一动不动。
好无聊哦。
把我宰了以后,是不是蛊毒就减轻了?想到这里,我又有点在意了,我是相信黎一的话的,曲夜思在楚应予身上动了手脚,如果我不去追查,那他以后都要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一生了。
孑然一身,就算再遇到喜欢的人,还会重蹈覆辙……
关我屁事!反正我都被他杀了!我也输了啊,我以为自己能赢!
好好的大婚夜变成杀人夜,也不知道洞个房再动手,暴殄天物啊!
愤恨地想着,我又是一脚往他脑袋上踹,再次穿透了过去。
冷静点想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了。楚应予并没有多喜欢我,他就是一个冷心冷肺的家伙,我上网冲浪看过太多这样的男性了,装得很喜欢罢了!
他又有什么不同,因为是古代,是杀手,可能被下蛊,所以我要原谅杀了我的他吗。
我在生他的气,很愤怒的那种。
数月以前,我原本已经平静地接受自己会被他杀这样一件事。可他说要为了我努力去改,用我喜欢的方式对我,他想要我活着陪着他。
就是因为他给了我承诺,他却没有做到,反手一剑就让我死了。
如果是这样,当初何必给我那份希望,痛痛快快让我上路就是了。
本着这份怒意与不甘,我才没有走向远处的光芒。
忽的,石像动弹了。
楚应予从地上面无表情地站起,他抱着我的尸身走出了屋子,我立即飘过去。
哇,之前都没注意,今晚的月色真不错啊,又圆又亮,连乌云都很少。
“汪!”
来福差点就扑上来撕咬楚应予,可临到头了还是没能下嘴,来福呜呜叫唤着,绕着他在跑,好像很紧张很难受。
从来都是摇晃的尾巴低垂了下去,它频繁地用爪子去抓楚应予的裤腿。
楚应予目不转睛地抱着尸体继续走,根本没有在意周遭的一切。
“来福!”
我落到地上去喊来福,大黑狗愣了一瞬,趴下的耳朵竖起,朝着虚空中凝望。
对,没错,我就在这个位置!来福能感应到一点,黑狗通灵!
来福放弃了对楚应予地讨伐,跑来对着我的方向叫唤,甚至用爪子刨土。
我现在有点理解找男人不如养狗的话了呢。
虽然不能去触摸来福,但它在狂吠了半个夜晚后终于镇定了下来,最终它钻进了狗屋里,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在静静。
等我再抬头看,楚应予已经抱着尸体走了很远,我连忙飘过去追上。
三更半夜抱着穿着嫁衣的女尸很恐怖的啊,就算那是我的尸体,看着还很新鲜漂亮,我也觉得格外渗人。
一路来到了村里街道,我看到紧闭的医馆,真以为楚应予要敲门,结果他抱着我的尸体翻墙了。
我:“……”
无语地穿墙而过,我希望大夫不会被他吓死。
老大夫被吵醒的楚应予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过得几分钟,堂内亮起了灯火,我的尸体被平整小心地放在了床榻上。
穿好衣服的老大夫面对这诡异的情况,也不多问什么,只是面露难色地对着尸体检查一番,支支吾吾道:“这,老夫也无力回天,新娘子已经没气了,脖子上的是致命伤。”
楚应予像木桩子那样,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脸部肌肉大概都坏死了。
“缝好伤口。”
“行,但老夫只能缝合表皮,内里的血肉筋骨却没法了。”
“……”
“新郎官,还要缝吗?”
“缝。”
老大夫就着油灯,穿针引线,捻起我脖子切开的皮肤,仔细地重叠好后,他用勾针戳入皮肉里。
看着针线在我的皮肤上游走,我不禁摸着自己的脖子,没来由地哆嗦一下。
缝合并不难,就是不能救活了。
楚应予又要求老大夫开一些保存尸身的药水,也幸好大夫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镇定地缝合以后,他用汗巾擦着手,提了个建议。
“如果新郎官想长久保住夫人的尸身,我倒还有一个法子。小时候听师父说,天居山的天池洞底里盛产寒冰玉,用此物打造的棺椁能保尸身不腐,不过天居山世代都是魔教玄阴教的地盘,易守难攻,有进无出啊。”
我飘到老大夫身旁,这个玄阴教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虽然没有理睬老大夫,但这话楚应予是听进去了,江湖上杀大夫是大忌,就算是此刻不清醒的楚应予也没有疯起来乱发泄。
他就像一个被罩在了袋子里的人,所有的情绪都收拢压抑,有一种岌岌可危的紧绷感。
一言不发地将我又抱起来,他沉默地回去了我们的小屋。我一路跟着,看到了大树上贴的囍,还有灯火摇曳的温暖堂屋。
窗户上、门上、树上、狗屋上的囍,到处都是我生活的气息,处处都有我的影子。
我发现狗屋空了,直接将脑袋穿过木板,没有看到来福。
绕着前面的院子搜寻一遍,来福不见了!
“楚应予!来福跑出去了!”
他当然听不见我焦急的呼声,自顾自地将我抱去了房内,我的身体以一个安详的双手交叠在胸口的姿势躺平。
黑发雪肤红唇,娇丽异常,死去的我竟是有着妖冶的美感,脖子上的皮肤缝合得很好,几乎看不出致命伤,我安详地犹如睡着了。
当然,也因为楚应予手法太好了,没有砍得我皮肉乱溅。我莫名地想起网上的话,我失去的只是生命,可他失去的是爱情啊!
“狗跑了!你在干嘛!亲我干嘛!亲活人你不要,偏偏抱着我尸体亲!”
看到楚应予在我唇上留恋地吻了下,我冲过去就对着他的脑袋拳打脚踢,我的招式全部落空。
撒气一样在他身上乱打乱踢,楚应予已经握着我的手贴在了面颊上,他就这样望着我的尸体,唇角带着一抹笑意。
像是要笑,又像是马上能哭出来。
脸上的面皮抽动了几秒,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去找寒冰玉,等我回来。”
等个屁!我都凉透了!是要把我当木乃伊吗?死了都不能入土!
用老大夫给的药水将我给仔细地腌入味,我就这么看着楚应予伺候着我的尸体,这个场面还是很怪的。
看不下去他不干人事了,我飘出去找来福,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是真的不在房子了。
黑夜里,我看到一盏灯笼由远及近,那可不是鬼火,而是挑着灯笼的丁大婶和龙大叔,脚旁边是带路的来福。
好聪明啊!我的狗宝!
丁大婶要进院子时,先是被龙大叔给拦住了,已经感受到不寻常的龙大叔自己先进来,让妻子在后面警戒。
当他俩来到房前时,楚应予刚好结束擦拭药水的事,他给我盖上被子,空洞的黑眸转向了门口的两人。
龙大叔骇然一惊,退了两步,背在身后的刀震颤着出鞘。
没想到楚应予根本没想动手,他脱下自己的喜服折叠好,在衣橱里拿出了平常的深色劲装,换好衣服后,他轻声说道。
“我有事出门,你们帮我照顾妻子。”
怎么照顾啊?尸体耶大哥!
丁大婶瞪大了眼,想骂他几句,又被龙大叔制止了。
“你去,我们守着。”
得到了龙大叔爽快的保证,楚应予连那把割了我脖子的残剑也不拿了,而是就这样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声音有了一丝颤抖。
“来福,送给你们了。”
还不知道自己被送人的来福趴在我的床下,但它看着的方向,是我魂魄飘荡的上空。
没有任何人留意到来福的目光,我有点跟不上眼前这局面,楚应予做决定是很快速的,犹豫两秒,眼看着他要消失在黑夜里。
我一咬牙,还是朝着他的身影追过去。
变成阿飘的好处就是不用吃喝、日行千里、穿墙遁地,很是自由,就算是楚应予这样的绝顶高手,也发现不了我,甩不掉我。
看来他不是招鬼体质呢。
乐观地想着,我看到天光微明,月落日升,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楚应予骑上快马还在赶路,他几乎不停歇,宛如上了发条的机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不知道天居山距离桃花村有多远,可既然是魔教的地盘,应该不是什么好进去的地方。
三天两夜的极限赶路,楚应予可以说是不眠不休。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他来到了天居山脚下,玄阴教的核心位置是通过一线天的峡谷,然后进入内部的。
天居山三面临崖,一面是一线天,确实是个好位置。
可以不从大门进,比如从山林野道突击,只要不迷路,不怕猛兽、陷阱、阵法,就能不走正门。
悬浮在高空俯瞰这地形,我看到了平静如镜的天蓝色池水,被群峰环抱,静谧又神秘。然而在这四周,身着统一服饰的人站岗放哨,持刀拿剑,一看就是守护在天池边上的。
得到了这么多信息,可我又无法传达给楚应予。
也不知道他以前和魔教交过手没有,我有些担心啊。
其实我的尸体都凉了,干嘛还要找寒冰玉呢,活着不珍惜,死了又何必做出这些样子。
这恐怕是为了寻求自己内心上的宁静吧,不这么做,不留下我的尸体,他可能心里过意不去。
楚应予显然不打算从大门走,绕过正门就往幽深的山林中冲去。天池,肯定是在山顶上,他打算独闯。
少年如燕雀般轻掠而过,不留任何痕迹,甚至触发不了机关。
衣袂刮落的树叶还未坠下,他已然踏出数十米之远。
他急不可待地去寻找上山的近道,半山腰上喧闹的瀑布水潭里传出破水声。
这并不像鱼儿跳跃的声音,而是什么大型东西从水里猛地冒出。
经过瀑布潭水的楚应予刚一落下身形,水中跃起的身影迅疾发射出数枚暗器。
我下意识地飞扑过去挡,结果暗器全部穿过我的身体,挡了个寂寞。
不对啊!我干嘛要给他挡暗器!
凌空飞旋翻转,以手撑地的楚应予趴伏在岸边,手中已然握紧铁针。
我看向水边,爬上岸的两人是一男一女,浑身湿透地互相搀扶着。血水刚晕染开,其中的女人嘴角染血,咳嗽着又喷出一滩浓稠的血液。
等我靠近了,看清这二人的样子后,我惊得螺旋升天。
张珊和她的师弟!这是何等的缘分!
因为张珊的名字实在太好记了,所以我记得很牢固,她师弟的名字我倒是忘记了,好像也挺好听的吧?但没有乌云染好听!
张珊看着没有外伤,但她面如金纸,咳得像是要把肺给吐出来。抱着她的漂亮师弟心急如焚,完全没有初见时讽刺我的讨厌劲儿。
楚应予的铁针已经对准了张珊的咽喉,我在边上想劝,但这无济于事。
张珊气喘吁吁,躺在师弟的怀里,看着不速之客,惊骇之中问了出口,“楚应予?你为什么在天居山?”
“寒冰玉。”言简意赅的某人。
“原来不是执行任务吗?”呢喃着,张珊捂着胸口,又是一口血喷出。
师弟让她闭嘴休息,点了她几处穴道,擦干净嘴角的血沫后,看向了一幅要杀人越货的杀手。
“寒冰玉是我教守护的圣物,在天池地洞深处,只有水性极好之人才能取出,而且没有教主令牌,无人能去往天池。就算你武功高强,能对付几百人吗,楚应予。”
没有理睬对方,楚应予转身要去山顶的天池。
“你急着要寒冰玉,无非是想要尸身不腐,鲜活如初。就算你有能耐杀几百几千人,你又如何下得百米深的天池,去错综复杂的水底洞穴寻找寒冰玉,说不定等你拿着东西回去,尸体早烂了。”
“……”
楚应予的面目有一瞬的狰狞,他停了脚步,转头看向师弟。
“最简单的方法,你去杀了教主欧阳擎君,拿了令牌,号令教内水性最好的一支游龙队潜入天池拿寒冰玉。”
“人在哪。”
“人在教内的问天塔,欧阳擎君刚逼出身体里的余毒,他现在比较虚弱,你胜算会大很多。”
楚应予没有出声,他在思考。
“萧若隐,欧阳擎君对你不错,为何出卖教主。”
“大名鼎鼎的杀手居然认识我,实在荣幸。如你所见,我与师姐想刺杀他,只不过棋差一招,被识破重伤,这才从水中密道逃出来。”
楚应予的目光终于施舍给了昏睡过去的张珊,少年走过去蹲身,想要去扯张珊的领口。
萧若隐一巴掌打开他的手,像护食的野狗,厉声道:“做什么!”
手背直接被打红,楚应予看了眼,我抱着双臂飘在他旁边,唾弃道:“果然老婆死了,就开始不守男德!”
“你师姐胸口中了一掌,玄阴教历代相传的炎霜掌霸道无双,没人敢用身体去接。”
萧若隐恨恨道:“她是替我挡的!”
“哦,她真好,愿意为你去死。”
“……”
“不过你师姐命不久矣了。”
“你才活不久了!”
“死了也好,你就不用为师姐挂心了。”
“……你有病是吧!”
惭愧,我的小老公确实有点脑子不清醒。
虽然是这么说的,楚应予还是指名了方向,他说他的马就在山脚下,可以让他们骑着跑。
最好在五天内赶到桃花村,去找号称药百草的老大夫,这也是一位退隐江湖的老神医,虽然比不上药王和乌云染,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原来那晚给我缝脖子的老大夫也是个隐藏大佬。
怎么说呢,楚应予愿意多说两句,确实是帮助了萧若隐和张珊,毕竟他不怎么管闲事的。
是因为看到对方抱着师姐,所以想到自己了?
“水潭下面有近路通往院内鱼池,我的龙鳞剑也在里面,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萧若隐抱着张珊飞窜下山,再不耽误一分一秒。
一声入水声,我还没反应过来,楚应予就扎入水里了。不是!大哥你做决定真的一点都不犹豫啊!
他是真的打算杀魔教教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为了一个打造棺材的材料不值得啊!
虽然对水好像还有一点恐惧感,我也还是骂骂咧咧地钻入水中了。并没有窒息,连池水的冷暖也感知不到,虽然我呼吸也没什么用的样子。
楚应予水下功夫算很可以的,他似乎在找龙鳞剑。我也在帮忙找,可能死了以后,我反而比较幸运了。
看到了嵌在水草石缝中的龙鳞剑。
它太与众不同了,在幽暗的水里发着莹莹光芒,好像有一条龙在周围护佑着。
“楚应予!”
我游到少年的身旁叫嚷着,他却无知无觉,好像根本注意不到剑身的光。
毕竟我俩人鬼殊途,可能看到的也不太一样?
我焦急地打转,想要传递出信息。心急如焚之际,浑身涌起一种虚无缥缈又很难抓住的感觉,顾不上那么多,我抓向了剑柄。
一瞬间握住东西的实感让我精神一震!
水底出现了乱流冲击,龙鳞剑被拔出的瞬间,我就失去了触碰它的实感。
而剑已经顺着水流落在了楚应予的身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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