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顾怀柔连连点头,便走向他身旁的点心盒子,拿起一块尚温热的桃酥,放在唇边尝了一口,眸底尽是满足之色。
“好似比上次甜了一些?”
“知柔柔偏甜口,便让他们多加了些糖。”
苏尚卿笑的令人如沐春风,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眷恋疼惜,未曾移开半秒。
顾怀柔被他望的不大好意思,脸庞泛红道:“原是如此,尚卿哥哥有心啦。”
清风骤起间,她鬓角碎发掠过修长脖颈,有些酥酥痒痒的。
她正打算将碎发掖在耳后,苏尚卿便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帮她整理起了鬓发,眸底尽是细致认真。
“瞧这两个孩子。”
顾修云和杜若允相视一眼,轻笑了一声,眸底尽是慈爱之色。
顾怀柔又同苏尚卿相对而坐,说了半刻钟的话儿,窗外天色便逐渐暗了下来,眼看就要下雨了,苏尚卿便同顾怀柔道别,乘车前往了苏家。
杜若允起身去后院修剪花枝后,顾怀柔翦水秋瞳一转,笑望着雁儿和下人们道:“我想同父亲单独说些话儿,你们先下去罢。”
“是,小姐。”
雁儿等人忙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门。
顾修云国字脸上透着疑虑,蹙眉望着顾怀柔道:“柔柔,你想同爹爹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女儿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顾怀柔低头倒一杯茶,递给了顾修云,眸色一暗道:“顾家一向与人为善,暗中跟我之人,应并非心存歹念。父亲说,他究竟想要作甚?”
顾怀柔想从他的口中,旁敲侧击问出顾家仇人的身份,看谁最有可能会灭顾家满门,防患于未然。
顾修云面色一沉,自言自语道:“有人暗中跟着你?难不成……是将军府的人?”
“哪个将军府?”
顾怀柔心中一紧,纤纤玉手绞住了衣袖。
“沈家。”
“顾家同沈将军府素无来往,他们为何会跟着我?”
“柔柔,你也大了,有些事儿,爹爹也不瞒你了。爹爹年幼时,曾同沈家主是至交,且先后喜欢上了你母亲,因你母亲选择嫁给了爹爹,他一直对爹爹怀恨在心,屡次在朝堂上使绊子。”
顾修云起身望着窗外,眸底透着一丝忧虑,叹息道:“约莫是他们遭华家连累,被流放至边疆,见顾家在皇城如鱼得水,心有不甘,便想要待你不利罢。
这段时间,你乖乖呆在家里,莫要出门了。爹爹待会儿便派韩冰等人调查此事。”
“好,多谢爹爹,女儿明白了。”
顾怀柔轻轻点头,捧住冒着氤氲雾气的茶水,幽幽望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眯起了眸子。
原来,沈将军府曾同顾家结过仇怨。
华家便是谢昭堔的外祖母家,乃是延续百年的世家大族,沈将军府便是他们一手扶持起来的。
后华家被状告谋反,全族被当众处斩,谢昭堔虽贵为皇子,却因母妃黎贵人犯下弥天大罪,出生即在冷宫,皇帝憎他入骨,便命人将他和黎贵人一道拉走处斩了。
后来黎贵人身死,只有七八岁的谢昭堔逃走了,皇帝勃然大怒,派遣十万禁军搜捕谢昭堔,奈何渺无音信。
如今十年过去,谢昭堔已有十八岁了,世人都道三皇子已经死了,只有顾怀柔知道,谢昭堔还活在世上,且会在两年后为华家平冤,以铁血手段权倾天下。
因顾家忠于太子,后便惨遭谢昭堔打压,一蹶不振,沈将军府则会重返皇城,风光无限。
此刻的沈将军府若想灭顾家满门,是没有任何顾忌的,所以,顾怀柔觉得前世极有可能,是沈将军府灭的顾家。可苏家同沈家无冤无仇,怎也会受到牵连被灭门呢?
顾怀柔一时心乱如麻。
如今沈将军府一家被流放至边疆炼城,她只有亲自见到沈将军,谎称能帮他灭了顾家和苏家,看他是何态度,才知他是否为真凶。
她起身便同顾修云道别,提一盒桃酥同雁儿回了梓阁,坐在窗边望着瓢泼大雨,陷入了沉思。
她啃了一口桃酥道:“雁儿,你去将霜儿唤来。”
雁儿和霜儿同为顾怀柔的贴身丫鬟,从小陪她一道长大,情谊深厚,前世霜儿惨遭刺客□□,死于连绵大火之中,临死前还哭着让她快逃,顾怀柔一想到前世场面,便心如刀绞。
雁儿性情活泼,霜儿成熟冷漠,顾怀柔平素遇见难事,都会听取她的意见。
“是,小姐。”
雁儿连连点头,忙将霜儿唤了过来,一道候在了顾怀柔身侧。
“小姐有何吩咐。”
霜儿屈膝朝顾怀柔行了一礼,神态淡然。
“我想去炼城办些事儿,你陪我一道去。另外,雁儿,等我离开之后,你便称我来月事心中烦闷,不愿见人,再扮作我的模样躺在床上,让下人将一日三餐放在门口。”
顾怀柔眸底掠过一抹流光,幽幽望着她们道:“都听明白了吗?”
霜儿她们虽不知顾怀柔要作甚,但她们身为下人,不该过问主子的事,相视一眼,便应了下来。
傍晚时,天色逐渐放晴了。
顾怀柔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床边的檀木盒子,从中取出五十两银子作路费,便换一身不起眼的浅青色长裙,趁后门无人看守,带霜儿离开顾家,雇一辆马车前往了炼城。
一路上,越往炼城便越是人烟稀少,处处可见荒废院落,空气也愈发炎热干燥,土地一片干涸。
谢昭堔虽已逃亡十年,但皇帝仍不甘让他逍遥法外,在每座城池内,都派遣了大量禁军驻守,搜寻谢昭堔的踪迹。
很快,马车便到了炼城城门口。
霜儿出示证明身份的鱼符后,她们便顺利入了炼城。
霜儿见顾怀柔热的小脸泛红,低声道:“小姐,前头有一个茶馆,奴婢给您卖一壶凉茶罢?”
“好,你速去速回,另给你和车夫各买一壶。”
顾怀柔试了试额上薄汗,递给了霜儿一块碎银子,霜儿点了点头,便带银子前往了茶馆。
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感激一笑道:“多谢小姐赏茶。”
“不必,这一路来你也辛苦了。”
顾怀柔淡淡一笑,便掀开车窗,朝炼城四周望了过去。
此处是炼城最繁华的区域,却只有寥寥几家铺面,许久不见行人,虽唤作炼城,实则只是流放罪臣的郊野罢了,乌鸦屹立在枝头沙哑直叫,寂静荒芜的有些可怕。
这时,顾怀柔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她抬眸一看,便见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来到了炼城门口,因身上没有鱼符却想进城,同守城禁军们发生了争执。
“自打我记事起便是孤儿,没有爹娘到官府为我登记造册,我哪儿有鱼符证明身份?”
“炼城这等贫瘠之地,出入还要交出鱼符,也着实可笑。怎的?我们还能进城偷这些破砖破瓦不成?”
……
乞丐们说话时,顾怀柔发现有一个着粗布白衣的少年,一直跟在乞丐后面,静默不语。
他的身材修长若竹,墨发用一根白布,随意系在了脑后,鬓角长发遮住他的容颜,令人看不清相貌。
顾怀柔见他白衣破破烂烂的,却洗的一尘不染,不由多看了他一会儿,心想这是个爱干净的乞丐。
少年似注意到顾怀柔在看他,阴翳的桃花眸骤眯,冷冷盯向了马车内的顾怀柔,吓的顾怀柔一个踉跄,差点在马车内跌倒。
“小姐,您怎的了?”
车夫语透担忧道。
“没……没什么……”
顾怀柔眸底透着一丝惊恐,颤巍巍合上了车帘,面色煞白如纸。
这种阴狠的眼神,她死都不会忘记。
车外这个少年,是谢昭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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