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表情纹丝未变,倒是金迟暮完全不掩藏自己呼之欲出的兴趣。
就在金迟暮想要进行下一步不加收敛的动作时,有熟识的朋友从后面着急忙慌跑出来拉着金迟暮边走边不好意思的说:“赵潜你先休息吧,这我朋友,你别理她,脑子不太行。”
金迟暮一边恋恋不舍的回头看赵潜,一边不忘记给自己辩解:“说谁脑残!”
……
交谈甚欢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须臾后,赵潜才放下手身影消失在中间的房门。
“怎么今天就来?”小一拖着金迟暮往后门走,言语中难掩久别重逢的欣喜。
金迟暮在高中以前来这里的频率不亚于回自己家,修车厂的老工人们早就习惯了金迟暮的存在,就像家人,高中开始为了学业就不怎么来了,小一和她玩得最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习惯。
金迟暮宽肩窄腰,是天生的的衣架子,交叉着手半倚在后门边,受泽于月光的偏爱,整个人被光所笼罩,嘴角擎着肆意的笑。
“怎么?这么久看不到我这个大美女你不习惯了?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啊?”
小一知道她是故意的,笑骂着锤她。
金迟暮来之前在外面游魂似的晃荡了很久,所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你自己随便挑间房住着吧,江野姐今天上午刚走,要出去一段时间,刚刚那个被你调戏可是之后这段时间的代理老板了啊,你可小心着点。”
小一了解金迟暮口无遮拦的习惯,而赵潜自从来这里之后就没有人摸清过他的底细,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他难相处,私下里都叫他“阿怪”。
因为时间过长的原因,金迟暮手肘上的擦伤已经丧失了痛感,她抱着滑板往二楼去。
这里的每个房间她都很熟悉,在小一说任她挑选的时候,她脑海里就有了不二之选——二楼中间的房间。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是唯一一个带窗户且外面有小平台的房间。
她转着肩膀,锁骨微缩,累了一天,现在处于想要立马躺尸的边缘。
推开房门,里面干净的一尘不染,一切设施都齐全,连被子都收拾妥当,金迟暮小幅度点头,嘴角漾着满意。
江野姐果然懂她,来之前一周就帮她准备好了。
细心将滑板倚靠在门口的柜门上,脱掉黑色外套直奔沙发就瘫倒下了身体。
高考都没这么累,沙发虽算不上柔软,却也足够满足她疲惫的身躯,金迟暮仰躺着凝眸天花板,出神许久。
眼睛睁得太久有些酸涩,她闭上眼睛打算缓一缓,突然听见锁扣转动的声音。
疲惫也没有吞没她的警惕,瞬然蹙眉坐起,含在嘴边的那句:“谁啊?”还没说出口就胎死腹中。
眼前的画面多少有点香/艳,肌理分明的身躯周围萦绕着浴室里尚未散去的热气,仿若从仙境落入人间的神仙。
白色的浴巾就挂在赵潜的髂骨,有水珠没入浴巾之下,往上是无可挑剔的腹肌,再往上——
“看够了?”
金迟暮咽了下口水,非常实诚:“还行吧。”
“那可以出去了?”
金迟暮后知后觉的环视了一圈,才慢慢确定自己是走错房间了,这里面有很多有人住过的痕迹,但她粗枝大叶,刚进来的时候没多想,只以为是收拾过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金迟暮权当运气不好。
“行,那我走。”
在门口抱着滑板准备走的时候倏尔停住了脚步,转身意犹未尽的看着赵潜幽幽地说:“硬件,确实不错。”
——梅开二度
赵潜大概是没碰到过像金迟暮这样没皮没脸的女孩,手里端着的水杯哆嗦一下,但也只是一下,随后就被他一饮而尽。
痛失最佳房间的选择,金迟暮不得不选了隔壁的房间,四舍五入也算是住了中间的房间吧,她自我安慰的想着。
因为临时起意来这里住,没带行李,只能先去小一那里借一件。
小一比她大一圈,衣服都是xl的,穿在金迟暮身上差不多能遮住大腿了,但保险起见,她还是穿了大裤衩,活脱脱一个街溜子。
///
夜已浸墨,压得地上的人儿喘不过气来。
空间有限的房间里丝丝无光,连缝隙都投不进光亮来,床上那个裹紧的被子些许抖动。
不知道这样和黑色纠缠了多久,动静越来越大。
额头沁出的细密汗珠黏腻不落,黑夜里厌恶而恐惧的眼眸剧烈睁开,金迟暮大口喘着气吸取着救命的空气,胸口的心脏仍然在后怕中走不出来。
又一次,又一次梦到了那个男人。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只是每一次都恶心。
逃离梦魇就代表着今天的睡眠到此为止,起码在金迟暮这里一直如此。
凌晨三点半的空气,总是沾染着无法避免的凉气,即使现在正值盛夏。
金迟暮穿着宽松到不合身的衣服缓缓走上小平台,手里握着细长的瓶颈。
莹亮的手机屏幕光照在金迟暮的面颊上,她捏着小灵通,反反复复翻看着通讯录,竟无所适从到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
吴欢和蒋易肯定正睡着,除了他们,就是江野。
微弱的光亮中,金迟暮抬头看着街对面的路灯,蓦地笑了。
真失败啊金迟暮,别人口中大名鼎鼎的交际王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不过没有失落多久,她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透绿色的瓶子上,张嘴就把瓶盖撬掉。
不得不说,她的牙一如既往地和开瓶器一样好用。
站着有些累了,她注意到后面靠窗的地方有一个废弃掉的沙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也有人来这里坐着,沙发上除了破陋之外,并无尘灰。
刚坐下,后面的窗户突然拉开,发出难以忽略的滑轨轮摩擦的噪音,承载着经久失修的老旧味道。
金迟暮本来心情就不美丽,转头就说:“大半夜不睡觉还赏月?”
语气些许冲。
赵潜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怼了。
——梅花三弄
金迟暮也没料到是他,有些抱歉,语气软了一个度:“抱歉啊,吵到你了,我换个地方。”
屁股还没有离开沙发,后方一个矫健的身影翻窗而出,沙发的空位上压下重量。
赵潜坐在了她旁边,隔着礼貌的距离。
很久,都没有说话,金迟暮这下相信了小一对他的评价了,果然是个“阿怪”,还沉默寡言,像个深沉的小老头儿。
金迟暮受不了太久的安静,尤其还是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她难得斟酌了一下说辞。
“你也做噩梦吗?”
侧目间就能看到猩猩红火,但她什么也没问。
赵潜高挺凌厉的眉骨之下眼眸未动,手中烟燃烧很久的灰火鳞屑一般星星点点掉落在地上,半晌才道:“赏月。”
金迟暮:“……”
不仅沉默,还挺记仇。
被聊死的天,金迟暮也懒得救,抬起右手的瓶子仰头喝下一口,纤细的脖颈线条一览无余。
赵潜几不可察的蹙眉,但这终究和他没什么关系,最终什么也没说。
瓶子快要见底的时候,金迟暮恍然转过头,眼睛有些雾蒙蒙的,但瞳孔仍然能够清晰地聚焦。
她就这样直白热烈的看着赵潜的面容,这目光几乎能灼出一个洞来。
声音掺杂着不确定:“我觉得你有点熟悉。”
赵潜指尖一滞,眸光暗沉,眼皮微搭落着,惯常的没有任何回答,只是坐着。
金迟暮也无所谓他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说着。
“我做噩梦了,一个困扰我很久的噩梦,看你应该也是因为什么事情睡不着的吧,和你说说。”
“其实喝点酒真的挺能消解愁绪的,真的,你看古人借酒消愁,不是没道理哦。”
……
赵潜就这样坐着,在微弱的月色下,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金迟暮莫名其妙的碎碎念。
金迟暮也不强求他说话,只是想要找一个人说说话,起码这个晚上不会那么令人窒息。
直到天蒙蒙亮乍泄天光的时候,金迟暮才恍然间惊诧她一个人独角戏似的讲了很久,赵潜在一旁听了很久,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金迟暮还是知礼数的,他们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这样拉着人家整个晚上都没睡觉,她觉得罪大恶极。
在金迟暮的生活准则里,睡觉是一件很重要并且很值得遵守的隆重的事情。
因此耽误别人睡觉,会让她觉得罪恶。
而眼前又是一个长得很不错的帅哥,她的罪恶感砝码就更是加倍了。
金迟暮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既然觉得抱歉,就一定要补偿。
她掸掸大裤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正对着赵潜。
赵潜仍然坐着,看起来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
这样俯视并不礼貌,思忖几秒,金迟暮半屈身,视线堪堪与赵潜齐平,左手撑在膝盖上,伸出右手。
“初次见面,就拉着你聊了一夜,非常抱歉,今晚我请你吃烧烤,就当是弥补你吧。”
“对了,还没有介绍,我叫金迟暮,初次见面,这个假期我们天天见的,多担待咯。”
意外地,赵潜竟然没有拒绝,一反昨晚坐如钟的常态,伸手和金迟暮握了手。
但万年不变的是,他什么也没说,照旧惜字如金。
真是个怪人。
金迟暮也不介意,耸耸肩,留下一句“晚上见”,挥手就离开了小平台。
人早就走开了很久,赵潜却不动如山坐在沙发上,眼神深不可测望着那个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久到眼睛都酸涩,赵潜嘴角似乎魔术一般扯上一点弧度,迅疾又隐匿,好像刚才他什么也没做。
眼窝深邃中好似无波无澜,音量极低终于舍得吐出几个字:“不是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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