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宜蓝略有兴味，回应说：“可是我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帮别人的忙。”
“你可以开条件。”
顾显像在哄她玩儿。
“但我今天是来找你做法律咨询的。顾par，我们还是谈回正事吧。”
她咬字的重音落在“顾par”这个称呼上。
顾显低笑一声，眸色稍稍转暗几分。唯独只有她能把这个称谓念出不同寻常的意境。
他微笑：“好吧。那就谈回正事吧。关于博塔传媒主张的商业侵权——”
蒋宜蓝是做足了功课过来的。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她把从amy谭那里拿到的相关背景资料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把其中很多细节都了解得很清楚。
面对顾显的提问，她应答如流。
顾显对此并无意外。蒋宜蓝向来聪明得可怕，他是知道的。
“取证不存在难度。然而关于损失的界定，这方面暂时还没有既往判例，到时估计也会是原被告双方拉锯的核心。”顾显虽然不是专业打商业侵权的律师，但他三言两语已经理顺这单案子的重点，“好的，我大概了解情况了。我会给你们推荐铨盛做商业侵权和知识产权的律师。”
他在电脑上打开铨盛律师团队的名录，示意蒋宜蓝走过去看。
鼠标在显示器屏幕上滑过去。
“张陌森律师在商业侵权案件上很有建树，这个领域里最著名的那几桩案子他基本都有经手。吕心怡律师曾经代理过p.a.埃尔莫的案子，她在君缇的时候就是专打知识产权保护的，现在到铨盛，几乎可以被视作是张陌森律师的接班人了。”
蒋宜蓝微微向前倾腰，头发几乎要垂到顾显的衬衣袖扣上。
“能给我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顾显手上的动作不停，他打开这两位律师的个人介绍页面，照片显示在右侧，个人履历则罗列在左侧。
张陌森律师，头发花白，年纪保守估计应该在五十岁往上。
吕心怡律师，堪称行业翘楚的先锋女性，大概在三十岁出头。
蒋宜蓝看见网站页面上留有这两位律师的电联方式。
顾显放开鼠标，手指微动，去拿桌上未开封的矿泉水。
“不用。他们两位今天应该都在律所。我待会儿带你下去直接见他们。”
他靠向椅背，稍稍与蒋宜蓝拉开距离。
蒋宜蓝顺势也站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而眼眸温柔，她须臾一笑：“多谢。”
顾显只是笑笑。
*
*
叶晴短途出差回来，下了飞机第一件事情就是绕路到蒋宜蓝这儿接她的宝贝猫咪。
蒋宜蓝到家稍微晚了一些。她开门走进玄关，换下高跟鞋的时候，一人一猫忽然从她的客厅里探出脑袋。
蒋宜蓝一愣。
“你怎么还没走？”
叶晴一直有她家门锁的密码。蒋宜蓝原本以为，叶晴出差疲惫，肯定直接从她这儿接上小猫咪回自己家里了。没想到叶晴居然还耐心地等着她回来。
“听你这语气，好像是在赶我们走诶。”
叶晴怀里抱着心爱的小猫咪，学小朋友的语气说话：“叉烧，你看，你干妈赶我们娘俩出门。是不是你这两天在你干妈家里闯祸了？被你干妈嫌弃了？”
小猫咪圆滚滚的胖脸有被叶晴的臂弯挤到，面无表情地喵呜叫着。
蒋宜蓝已经对叶晴把小猫拟人化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她把托特包放进柜子里。
叶晴留意到蒋宜蓝今天格外美丽耀眼。
“你是去约会了？”
但是时间对不上。
“也不对啊。这个点到家，你们应该连晚饭都还没有吃吧。”
蒋宜蓝笑眯眯地抛出重磅消息：“我去见顾显了。”
“诶——”
叶晴瞪大眼睛。她立刻来了兴趣，追问后续。
“是因为公事。”蒋宜蓝这会儿没说实话，“博塔要请律师打商业侵权案。我帮忙联系了顾显找这方面相关的律师。”
但叶晴一眼看穿。
“博塔只是借口吧。你明摆着就是去见顾显的。”
她真相了。
蒋宜蓝笑而不语。
叶晴经历过唐柏年，因此对前男友都没什么好印象。她垮着脸泼冷水，态度并不十分支持：“不是吧。已经分手的前男友，有什么好的。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咱们宜蓝，也犯不着去跟顾显再续前缘吧。你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蒋宜蓝全然不在意，摘掉玫瑰金耳环：“我只是觉得，他还蛮有意思的。”
换句话说，她不是认真的。
只是玩玩而已。
叶晴听到她这样说，终于见怪不怪。
蒋宜蓝和叶晴都还没有吃晚餐。叶晴带着小猫咪不想在外堂食，于是蒋宜蓝点了外卖送到家里。
等外卖的时间里，叶晴再次提起顾显。
她诧异地问：“你既然去见顾显，怎么没有跟他一块儿吃晚餐？他帮你们博塔找律师，就算他不提请你吃饭，你顺势请他一顿饭还人情，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你既然对他有兴趣，干嘛不往下走流程？约饭稍微约个几次，人不就约到手了？”
蒋宜蓝微微扬唇。
“他今晚加班，”她说，“所以我约了他周五晚上一起吃饭。”
叶晴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倏地失笑。
果然是蒋宜蓝。
“看起来你是真的对他有兴趣。”
蒋宜蓝扬眸，算是默认。
但让她在意的是，顾显对待她的态度。她最近几次跟他接触下来，感觉他好似若即若离，一会儿像是欲擒故纵，一会儿又像是正人君子。
这反而使得她对顾显的兴趣在与日俱增。
可能有点儿危险，但是蒋宜蓝喜欢。
*
*
顾显下班的时候，又遇上张陌森律师。
两个人都在二十八楼等电梯。
顾显刚才带蒋宜蓝去见张陌森律师和吕心怡律师，替她引荐。他在向张陌森和吕心怡介绍蒋宜蓝的时候，只提到她的姓名，以及她在博塔担任的职位，并没有说明自己和她的关系。
张陌森情商高，当时哪怕看出什么，也只心照不宣地默契笑笑，没有多问。现在只当着顾显的面，没有旁人，他倒是直接跟顾显闲话开玩笑：“刚才那位蒋小姐，是顾par的家属？”
家属——
顾显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朋友。”
张陌森了然地笑笑，仍然打趣说：“还不是家属啊。”
顾显像是想起什么，轻笑了一下，低醇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难道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他爽快地承认，结果这次换做张陌森愣了一下。
电梯到了，梯门徐徐向两侧打开。
顾显的眼镜片折射出淡淡的幽光。他温缓地看向张陌森，眉宇之间笑意又加深，轻松地说：“是开玩笑的。”
于是张陌森也松了一口气，配合地笑了笑，觉得可能是自己不懂年轻人的幽默。
顾显挡住电梯门，绅士地示意张陌森先进电梯。
他敛眸，毕了补充说：“宜蓝是我的朋友，很多年的朋友了，难得开口请我帮忙，所以这次就要麻烦张par和吕律师费心了。”
*
*
叶晴抱着小猫咪离开之后，蒋宜蓝的房子骤然安静下来。
这两天有粘人的小猫咪在家里陪她，蒋宜蓝都快要习惯屋子里有喵喵叫的声音。
她的视线余光里扫到客厅角落，那里摆着一堆她专门买来特供小猫咪玩耍的玩具。嗯，嫌弃归嫌弃，其实她还是很宠叶晴家的这只小叉烧，也难怪小家伙喜欢时时刻刻跟在她后面，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家里不过少了一位临时租客，孤独感却瞬间将空间填充得满满当当。
她拿起手机，给这堆花花绿绿的玩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在朋友圈动态里。
配文：
“被小猫咪短暂光顾之后。”
她半年里也不见得会发一次朋友圈。说到底还是因为蒋宜蓝的现实生活太充实了，没有空闲时间让她在互联网上当一位关键意见领袖。
朋友圈动态刚刚发出去，通知栏就亮起一个小红点。
顾显给她点赞了。
须臾，她收到顾显发过来的聊天消息。
他给她也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地点是他的办公室，因为蒋宜蓝下午刚刚去过，所以她马上就辨认出来。
单人沙发座位前面的玻璃桌面上摊着好几份文件纸，分门别类地铺开。那是蒋宜蓝带过去的博塔商业侵权案的背景资料。她走的时候，顾显表示资料可以留在铨盛，作为给张陌森律师和吕心怡律师的参考资料。因此蒋宜蓝在打电话征询过博塔法务部门的同意后，也没有将这些文件带走，而是就这么直接留在了顾显的办公室里。
他发来一条文字消息：
“被客户短暂光顾之后。”
他模仿她朋友圈里的文案。
这是把她比作小猫咪？
而且，“客户”一词与“光顾”二字前后挨着，看起来总归不大像正经生意。
蒋宜蓝的眼眸里亮着点点笑意。她捧着手机，乍然仿佛回到了很年轻的时候，那是收到一条甜甜蜜蜜的短信都足以让她高兴很久的年纪。
她撑着半边脸，把手机搁在桌面上，端详着自己和顾显的聊天框。
她应该回复他什么呢？
蒋宜蓝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注意到后面地板上那只被小猫咪的牙齿咬得不像话的轻质塑胶球。
她内心忽然升腾起一个离谱而大胆的想法。
她从桌面上捞起手机，在与顾显的聊天界面里，她长按住语音按键。
“喵呜——”
她学着小叉烧冲人撒娇时候的声音，朝着手机喵呜了一声，然后倏地发送过去。
后面跟着一行按键输入的文字：
“我家小猫咪跟你说谢谢，辛苦你帮它妈妈收拾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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