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了几个小孩的帮忙, 苏蔓青晚餐做得并不比自己一个人做的速度快,但因为所有人都参与其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最开心的笑容。
就连最口是心非的二毛今天也露出了真性情。
笑得又自傲又矜持。
带着少量汤汁的浇头起锅时撒上翠绿的葱花, 瞬间色香味俱全, 因为面鱼儿凉着吃才最美味,苏蔓青把盛起的浇头隔着凉幽幽的井水镇着, 然后洗锅烧水。
可以煮面鱼儿了。
在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苏蔓青把醒发好的面团再揉了揉, 排出面团里因发酵产生的空气后, 她再把整个面团揉成长条的椭圆形, 然后才拿出厨房专用剪子开始剪面团。
每一剪刀下去都能剪出两头细, 中间粗,大约食指长短的条形面。
“妈妈, 真的好像小鱼儿。”
看着案板上越来越多被剪出来的面鱼儿,三毛乌溜溜的大眼里都是惊奇。
就连二毛都一边不经意的路过,一边偷偷打量着案板上第一次见到的面鱼儿, 可见此时的他跟三毛是一样的好奇。
撒了点干面粉在案板上, 苏蔓青才笑着对二毛、三毛说道:“你们俩把面鱼儿轻轻抓几下,让它们都沾上些面粉,一会煮的时候才不容易粘锅。”
“好……好吧。”
二毛兴奋的脸上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摊开手给苏蔓青看了看, 在证明自己的手是干净的就忽闪着大眼抓向案板上的面鱼儿。
站在他身旁的三毛内心无力吐槽了一下自家二哥的龟毛,然后也快快乐乐参与了抓面鱼儿。
两个孩子同时小心翼翼抓起面鱼儿再轻轻放下, 一会的功夫每个面鱼儿都沾上了些许干面粉, 这样的面鱼儿不管是干放还是下锅都不会粘锅。
坐在灶膛前烧火的大毛看着两个玩得开心的弟弟, 眼里都是实质的羡慕。
感觉好好玩, 他也想抓面鱼儿。
“大毛, 灶膛里扔根大些的木柴就不用管了, 你来帮我把面鱼儿下到锅里。”几个孩子的神色苏蔓青都看在眼里,此时锅里的水刚好烧开,她干脆招呼羡慕不已的大毛也来摸摸面鱼儿。
虽然是第一次养娃,但因为后世的理念,让她尽量对每一个孩子都做到一视同仁。
“好嘞,妈妈。”
大毛早就想摸摸面鱼儿,听到苏蔓青的话,离开扔了根大些的木柴进灶膛,然后洗了手就围了过来。
“手上的水擦干,不擦干会黏住面鱼儿。”苏蔓青一边接着剪剩下的面团,一边提点了大毛一句。
“知道了,妈妈。”大毛是几个孩子中最亲近苏蔓青的,也是话不离妈妈两字的小孩。
擦干手上的水,大毛一脸兴奋地抓起面鱼儿就扔到翻滚的锅里,随着开水的持续翻滚,面鱼儿缓缓改变着色泽,生面与熟面的颜色是有略微不同的。
见孩子们每个人都摸到了面鱼儿,剪完面团的苏蔓青开始往锅里添冷水。
煮面鱼儿跟煮饺子是一个原理。
趁孩子们围着锅看翻滚的面鱼儿,苏蔓青去院子里打了盆凉幽幽的井水回厨房。
“妈妈,这是做什么用的?”
此时的几个孩子化作好奇爸爸,对苏蔓青做什么都好奇,好奇地问着十万个为什么。
“面鱼儿要过凉水才好吃,才更筋道。”
苏蔓青对孩子们的提问很有耐心,细心告诉他们做面鱼儿的步骤与诀窍。
说话间,锅里的面鱼儿已经滚了三滚,她立刻用竹笊篱把面鱼儿全部捞出浸泡进了冰凉的井水里,这还不算完,连续换了三次井水浸泡等面鱼儿彻底凉下来,她才把面鱼儿倒进装满了井水的木桶里吊在井中冰镇。
冰镇后的面鱼儿口感才能达到最佳。
“哇,原来面鱼儿也怕热,也需要乘凉。”三个孩子半趴在井沿兴致勃勃探头看着吊在水井里的面鱼儿叽叽喳喳说着能笑死人的童言童语。
“大毛,带弟弟离开水井,你们不能那样趴在那,要是掉进去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厨房里,正在煮荷包蛋的苏蔓青从通往院子的厨房后门看到三个孩子的危险动作立刻出声阻止。
家里有井虽然好,但孩子们都小,得注意防止意外。
“知道了,妈妈。”听到苏蔓青的话,大毛有点紧张了,紧张的他赶紧起身拉着两个弟弟退到几米外桂花树下的石桌旁。
看不到面鱼儿,三个孩子抓心挠肺的好奇。
“大哥,你说面鱼儿不会跟着水游走吧?”三毛担心即将到口的美食跑了。
“笨,那是面做的,又不是真的鱼,怎么可能会跑。”二毛伸手薅了薅三毛的脑袋,难得没有说反话。
“不知道这面鱼儿吃起来是不是跟鱼的味道一样。”踮起脚尖往水井里张望的大毛一边砸吧着嘴一边说出一样傻气的话。
顿时招来两道不客气的白眼。
“嘿嘿,干嘛这样看我,我这不是怀念鱼的味道吗?”大毛被两个弟弟鄙视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摸着后脑勺傻笑,嘴里还嘀咕了一句,“咱们得赶紧学会游泳,会游泳就能下河抓鱼了。”
这个绝对可以有!
大毛的一句话引起了二毛、三毛的共鸣。
不管学会了能不能抓起,但学会游泳一定利大于弊。
厨房里,苏蔓青也没管几个孩子坐在石凳上嘀嘀咕咕说什么,而是手脚麻利地把木耳凉拌了,然后端着各种配菜往石桌走。
这种天气当然是在水井边吃饭更凉爽。
“妈妈,我们来帮忙。”留意着苏蔓青动静的大毛见苏蔓青过来,立刻知道可以开饭了,拉着两个弟弟就屁颠屁颠过来帮忙。
“行,你们去拿碗筷,小心点,别摔了。”
苏蔓青没有客气,一边指挥几个孩子一边把冰镇在井里的面鱼儿全都倒在了面盆里。
经过井水冰镇,面鱼儿已经带上一次凉丝丝的气息,正是口感最佳时。
“妈妈,我觉得面鱼儿非常好吃。”
在石桌上摆好碗筷的大毛亦步亦趋跟在苏蔓青身后,脸上写满了馋字。
苏蔓青一边把面鱼儿分装进各自的碗里一边笑话嘴馋的大毛,“瞎说,你都没吃过怎么知道好吃?”她发现这孩子除了性格冲动还多了胡说八道的能力。
“妈妈,只要是你做的肯定好吃!”
大毛的马屁拍得让人猝不及防。
就在苏蔓青对大毛的马屁哭笑不得时,一旁的二毛、三毛居然都矜持地点头赞同了大毛的话。
可见三个孩子对苏蔓青的厨艺到底有多信任。
本来对自己厨艺就无比自信的苏蔓青顿时笑弯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依次给几个孩子拌好碗里的面鱼儿,她才自信地对三个孩子说道:“吃吃看。”
为了提味,她只在每个孩子碗里放了一点香葱、花椒熬出的辣椒油。
这绝对是吃面鱼儿的灵魂。
早就迫不及待的大毛立刻扒拉了一大口进嘴,顿时,他瞪圆了圆溜溜的猫眼。
好吃,好吃到爆!
面鱼儿吸收了浇头的汁不仅软化了硬度,还增加了多层次的口感,香喷喷的,再加上辣椒油的包裹,微辣、微麻中使得面鱼儿又筋道又嫩滑,刺激着大毛全部的味蕾,而酸酸的香醋更是点睛之笔。
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吃的食物!
瞬间,大毛把心中排行第一的腊肠饭挪了一个位置,带着小心思赞美道:“妈妈,好吃,面鱼儿太好吃了,天天吃我都吃不腻。”
就在大毛狂吹苏蔓青时,二毛、三毛早就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两个孩子那微红的嘴唇就证明了他们对面鱼儿的喜爱。
苏蔓青对自己的厨艺本就自信,见几个孩子都喜欢,承诺道:“喜欢就好,明天中午咱们还做面鱼儿吃。”说完也开始品尝起碗里的面鱼儿。
酸辣的刺激加上面鱼儿的凉,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真的好好吃,虽然没有肉,但比她在后世做出来的味道还要好。
美食在前,母子四人再也顾不得说话,而是努力干饭。
吃了好一会,苏蔓青才给三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水煮的荷包蛋,这是她特意做给孩子们补充营养的。
“妈妈,你的呢?”
三毛看着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又看了看盛蛋的碗,里面只有一点汤汁,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大毛已经咬了一大口鸡蛋,但听到三毛的话后,他后知后觉地看向苏蔓青的碗。
没有荷包蛋。
妈妈碗里没有跟他们一样的荷包蛋。
顿时,他嘴里香喷喷的鸡蛋再也咬不下去,怎么回事,妈妈碗里怎么没有鸡蛋?
“妈妈,我不爱吃鸡蛋,你吃。”就在大毛懵逼时,二毛夹起自己碗里的鸡蛋就想放进苏蔓青的碗里。
苏蔓青的筷子更早一步阻止了二毛的动作,语气自然道:“不爱吃也得吃,妈妈刚刚在厨房里已经吃过了,这是你们的份额,必须吃,吃了才能长得像你们爸爸一样高大,才能更有力气,才能更好的保护妈妈。”
她知道男孩都崇拜父亲,只能拿萧旌旗说事。
二毛的力气没有成年人大,被阻止后,他筷子上的鸡蛋动弹不得。
“快吃,鸡蛋凉了可就腥了。”苏蔓青收回筷子美滋滋吃着自己的面鱼儿。
大夏天吃凉面就是爽!
听了全场的三毛偷偷看苏蔓青,他觉得妈妈在说谎,他记得鸡蛋还是自己给妈妈拿的,他当时只拿了妈妈要求的三个。
大哥一个,二哥一个,他一个,没有第四个了!
算数很好的三毛垂下长长的睫毛,看着近在眼前的鸡蛋不知道说什么,他此时觉得刚刚还无比吸引他的食物一点都不香了。
他能察觉出妈妈不吃鸡蛋的真实原因。
家里鸡蛋只有十几个了,妈妈在省在给他们吃。
感觉到气氛不对,苏蔓青优雅地放下碗,用手绢擦了擦嘴唇,说道:“我吃饱了,一会大毛洗碗,妈妈跟隔壁张奶奶出去办点事,你在家带好两个弟弟,别摔了,磕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天黑知道怎么点灯吗?”
“知道的,妈妈。”
三个孩子齐声回答苏蔓青。
“妈妈可能天黑前后才能回来,你们害怕吗?”苏蔓青在考虑要不要把三个孩子送到张氏家跟狗蛋待会。
“妈妈,你放心,我们不害怕!”
这里是妈妈的家,也是他们的家,三个孩子觉得在自己家肯定不会害怕。
想到大毛已经八岁,苏蔓青觉得男孩子应该适当锻炼,于是点了点头,“你们要是害怕就去隔壁张奶奶家跟狗蛋玩,妈妈会尽快回家。”
“好的,妈妈再见。”
出门前苏蔓青交代大毛一会把晾在院里干了的衣服收回西厢才放心出门。
几个孩子知道苏蔓青出门是有事要办,没有争吵着要跟随,而是不舍地目送苏蔓青离开。
苏蔓青一离开家,三个孩子就都低头看着碗里的鸡蛋。
鸡蛋还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默默看了几秒钟,也不知道三个孩子是怎么想的,同时恶狠狠咬了下去,好好吃鸡蛋,长大高个,他们一定会长得像爸爸那样高大,一定能好好保护妈妈。
就在大毛几个孩子解决碗里鸡蛋时,出门的苏蔓青也遇到刚巧出门的张氏。
“我想着你可能吃完饭了。”张氏推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狗蛋对苏蔓青笑得很爽朗。
“婶子,看来咱们的饭点是一样的。”苏蔓青上前一步很自然地跟着张氏往庄子里走。
“青姑姑。”
狗蛋乐呵呵小声叫人,一天之内因为苏蔓青吃了两顿白米饭,狗蛋喜欢苏蔓青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姑姑得紧。
笑着点了点头,苏蔓青才摸了摸狗蛋圆溜溜的脑袋对张氏说道:“婶子,狗蛋长得可真结实,长大了肯定是个壮劳力,你们以后能好好享福了。”农村人赞孩子身体好比说聪明伶俐更能讨人欢喜。
“哈哈,狗蛋就是能吃。”
果然,听到苏蔓青的话,张氏脸上的笑更真诚。
此时正是夕阳满天的傍晚,庄子里吃饭吃得早的一些村民已经摇着蒲扇出门纳凉了,农村地方,点灯费油,大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张嫂/张婶,不去广场纳凉干啥去?”
张氏在庄里人缘非常好,男女老少都认识,碰到的人不管辈分年龄如何都会被人主动打招呼,特别是看到她跟苏蔓青走在一起,好奇的打探目光又多了一点。
“随便走走,随便走走,你们先去,我一会就来。”
张氏乐呵呵地应付着每个跟自己打招呼的人,但就是没有告知为何跟苏蔓青走在一起,去干嘛。
苏蔓青也没有多话,而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面对每一个打量自己的村民,甚至还点头打了招呼。
她神色自然,态度真诚,立刻就赢得了村民的好感。
如此一来,再跟着张氏、狗蛋去感谢今天在河里救了大毛几个孩子的小朋友时,各家的家长对她的态度就无比亲热,这份亲热也许是因为苏蔓青的态度,又或者是苏蔓青此时的现状。
父母双亡,家产被叔伯算计走,被迫嫁了个二婚男,还带着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子,等等……
每一样都是人间惨剧。
如果苏蔓青此时还是地主千金,村民们肯定保持足够的距离敷衍对待,但面对命运悲苦的‘可怜人’,他们内心深处反而有中隐秘的怜惜与同情。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如今还不如他们,他们反而多了一分真心。
跟着张氏在庄子里绕了一圈,苏蔓青搞清楚了哪家人值得交往,哪些需要远离,当然,这只是她对自己的要求,至于几个孩子要不要跟这些人家的孩子玩,那是孩子们的事,她不掺和。
“婶子,今天辛苦你了。”
回到家门口,天还没有黑透,苏蔓青担心家里的几个孩子,就向张氏提出了告辞。
“青丫头,你太客气了,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也就遛个弯的事,回吧,你家还有孩子,早点回去看看他们。”经过与苏蔓青的近距离接触,张氏在同情苏蔓青的同时对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真看不出青丫头为人处事如此大气沉稳,今天不管走进什么人家,不仅能与对方有话聊,话还说得漂亮,也没嫌贫爱富,是个不错的孩子。
就是年纪轻轻嫁了个二婚给人当‘便宜妈’,唉!
“行,婶子,我不跟你客气,我先回了。”
不知道张氏内心的可惜,苏蔓青在跟对方打过招呼后才揉了揉狗蛋的脑袋,说道:“狗蛋,今天也辛苦你了,以后还麻烦你多带着大毛几个弟弟一起玩。”
“青姑姑,我还能跟大毛他们一起玩吗?”
狗蛋是真的震惊了。
今天带大毛他们去河边害得他们落水,他以为青姑姑以后不会让大毛他们跟自己玩了,他都打算以后偷偷去找大毛,没想到青姑姑不仅不怪自己,还愿意让自己接着跟几个弟弟一起玩。
青姑姑太好了!
狗蛋的震惊与惊喜苏蔓青都看在眼里,再次摸了摸狗蛋的脑袋,她笑得更温柔,“狗蛋以后帮姑姑带带三个弟弟,别让他们受伤,要是再遇到有大人打他们,你就来找我。”
“好的,青姑姑,保证完成任务。”狗蛋乐得脸上开了花。
捏了捏狗蛋那结实的脸蛋,苏蔓青跟张氏点了点头就进了家门。
“奶奶,青姑姑好好!”
已经看不到苏蔓青,但狗蛋还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青姑姑人不错,你平时多照顾点大毛那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也不容易,要不是遇到你青姑姑,日子肯定没那么好过。”张氏非常欣赏苏蔓青的为人处事,干脆对自己的大孙子多叮嘱了几句。
特别是想到大毛几个那么小的孩子被五婶抽出那么多红痕,她就更看不上五婶这人。
“奶,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大毛几个弟弟。”
大毛不仅跟苏蔓青做了保证,还向自家奶奶表了态。
看着乐滋滋傻笑的狗蛋,张氏突然就有点觉得有点不对味,自家大孙子这么实诚,真不会吃亏?
这种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张氏就揪着还打算出门玩耍的狗蛋进了家门。
“天都黑了还想往外跑,也不怕被狼叼了去。”
张氏的声音不算小,周边几家邻居都听见了,但听见也只是会心一笑,因为各家的家长也都是这么吓唬自家的孩子。
这年代都挺能生,每家都好几个孩子,多的甚至八九个,在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可没什么‘人贩子’,只能用山上的野物吓唬不听话的调皮孩子。
被张氏揪着耳朵,狗蛋歇了往外跑的心思,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道:“瞎说,就知道骗人,咱们这哪有什么狼,切。”
“兔崽子,你嘟囔啥?”张氏手上更用力。
狗蛋顿时被揪疼了,“奶,我啥也没说,啥也没说,快放手,耳朵要被揪掉了!”
“活该!”
就在村里热热闹闹时,进门的苏蔓青也看到了几个孩子。
石桌上点着一盏带灯罩的油灯,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大毛当鸡妈妈,二毛当老鹰,最小的三毛当然是小鸡。
别看二毛没有大毛个子高,但‘抓小鸡’的角度非常清奇,加上身形灵活,很是给大毛制造了一些麻烦,让大毛在保护‘小鸡’的同时也疲于奔跑。
当‘小鸡’的三毛也被吓得吱哇乱叫,又开心又紧张。
冷清的家里硬是因为几个孩子的笑闹声玩出了人声鼎沸感。
“妈妈。”
三毛虽然玩得很开心,但也留意着大门的响动,苏蔓青一进门他就察觉到,然后放开大毛的衣服跑了过来。
此时他的小脸蛋红扑扑,无比可爱。
蹲下身子,苏蔓青先是给三毛擦了擦额头的汗,才检查起孩子身上的伤痕,伤痕色泽更浅,也没有发炎的迹象,她才满意地抱起热烘烘的小身子,乐呵呵道:“玩什么呢,玩那么开心?”
“妈妈,我们在玩老鹰抓小鸡。”
三毛以为苏蔓青刚刚没有留意他们在玩什么,赶紧口齿清楚地说起游戏。
就在他说游戏的时候大毛与二毛也走了过来。
带着孩子们在石凳上坐下,苏蔓青利用油灯的光线给大毛、二毛也检查了身上的伤痕,检查完问道:“还痛吗?”因为没有经验,她只能问孩子。
“妈妈,已经不痛了。”几个孩子同时摇了摇头。
是真的不痛了。
孩子小,肌肤恢复能力强,伤痕没有破皮,加上又涂抹了消炎杀菌的茶油,经过大半天的恢复,现在确实不痛了,要不是痕迹还在,都没人知道他们被打过。
“那一会洗了澡再抹一次茶油,明天起来就可以穿衣服了。”依次摸了摸三个孩子那毛茸茸的脑袋,苏蔓青觉得手感超级好。
她可算是明白后世那么多人为什么喜欢撸猫或者是撸狗。
毛茸茸的手感确实很容易让人上瘾。
“妈妈,你跟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大毛被二毛抓了好几次,不甘的他还想玩。
二毛、三毛也看向苏蔓青。
眼里是意动。
微微挑了挑眉头,苏蔓青没想到居然会被几个孩子邀请玩游戏,抬头看了一眼夜空中那又大又圆的月亮,估算了一下时间,知道此时不仅自己睡不着,孩子们也没到睡觉的点,于是点头同意了。
“哦耶~”
大毛兴奋地蹦了起来,嚷嚷道:“我要当老鹰,我要当老鹰。”他还一次都没当过老鹰,非常向往。
“好,你当老鹰。”
苏蔓青侧头问也没当过老鹰的三毛,“你呢,想当老鹰吗?如果想,可以轮流当。”
“妈妈,我不想当。”三毛知道自己的小短腿没有优势,非常明智地拒绝。
“二毛,你还想当吗?”苏蔓青又看向二毛。
已经当老鹰当烦了的二毛当然不想再当,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妈妈,你想当吗?”如果苏蔓青想当,他也可以再当一次。
“我当‘鸡妈妈’吧。”
苏蔓青不想以大欺小,非常干脆给自己定下了游戏角色。
“妈妈当‘鸡妈妈’,哦耶,走,妈妈,我们开始吧。”迫不及待的大毛拉着苏蔓青的手就往院子中间跑,二毛、三毛也紧随其后。
苏蔓青的运动细胞不错,当‘鸡妈妈’硬是一次都没让大毛突破,把卯足劲想扳回一城的大毛急得满头大汗,也让二毛、三毛看足了笑话。
几局游戏玩下来,三个孩子都累得够呛。
估摸着应该八点半,苏蔓青终止了游戏,“晚了,今天就玩到这,洗澡睡觉。”
“好的,妈妈。”
三个孩子脸上都因跑动红扑扑,非常诱人。
“井边晒得有水,应该是温热的,你们去洗澡,我去给你们铺床。”母子四人坐在石凳上歇了一会,感觉到身上不再出汗后,苏蔓青才再次揉了揉几个孩子的脑袋,然后端着凉水去了西厢房。
天热,凉席睡前的用水擦擦。
是去汗渍,也是給凉席降降温。
苏蔓青进了西厢房后,三个孩子把干净的小裤头放在石凳上就蹲在了木盆边,木盆很大,晒了很多水,足够三个孩子好好洗个澡。
大毛、二毛先给三毛洗,等洗干净了三毛他们才收拾自身。
孩子天生就喜欢玩水。
几个孩子洗着洗着就打起了水仗。
西厢房里,苏蔓青慢悠悠擦完凉席,铺好床,然后坐在炕上听着孩子们玩了好一会水才出声,“赶紧洗,再不洗完睡觉天都亮了。”
“嗷嗷,知道了,妈妈。”
齐声回答苏蔓青的话后,三个孩子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然后赶紧把擦干身体穿上小裤头,还各自收拾了自己的香皂,小毛巾,牙刷……等等,才开开心心排着队回了西厢房。
“站好。”
举着沾了茶油的棉签,苏蔓青看向几个孩子的目光很平静,她并没有责怪几个孩子玩水,不然也不会等他们玩了好一会才出声。
看不出苏蔓青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几个孩子可不敢再闹腾。
等给最后一个大毛涂完茶油,苏蔓青转头就发现先涂抹的三毛、二毛早就趴在凉席上睡熟了。
揉了揉困顿的眼睛,大毛很自觉爬上床躺下,“妈妈,我睡觉了。”睡前他还知道跟苏蔓青汇报一声。
“睡吧。”看着眼睛都睁不开的大毛,苏蔓青知道几个孩子今天精力消耗过多,虽然午睡了会,但坚持到现在也算是难得。
苏蔓青话音刚落,大毛就睡死了过去。
待在苏蔓青身边,几个孩子无比安心,睡得也无比的沉,依次试探过几个孩子的额头,没感觉到发热的苏蔓青才放心给几个孩子盖上薄毯,然后吹灭油灯出了西厢房。
今天晚上的月亮非常明亮,明亮得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看得清清楚楚。
抬头看着月亮,苏蔓青想了想没有去洗澡,而是在井边一边洗几个孩子换下来的衣服一边思考着地下室的事,她得抢先陈向东一步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大晚上揉搓着衣服,苏蔓青觉得还是应该给孩子们做两套换洗的,不然天天洗,衣服也不经洗。
实在不行就把原主的一些衣服改成孩子们能穿的。
这样一想,苏蔓青心中有数了。
几条小裤头,洗完也花不了几分钟,把衣服晾在洗澡间,她下意识在院子里一边思考一边绕着圈。
等停下时,居然走到了桂花树下。
苏家这棵桂花树又老又高大,据说原主父母当初之所以把大宅建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个棵,树龄长,枝繁叶茂,还是难得的金桂,秋天一到,花开时,别说整个苏家大宅弥漫着醉人的香气,就连半个庄子都能闻到。
愣愣地看着树叶间洒落而下的斑驳月光,苏蔓青突然记起原剧情里的一个细节。
百年后,这棵树被雷劈毁了。
树大,倒下的时候撞到前厅,前厅垮了大半,然后这座老宅才大整修的。
树!
桂花树!
想到关键点,苏蔓青立刻围绕着桂花树下搜索起来。
碗口大的树干上除了树皮还是树皮,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地面也是,虽然修了花坛,但花坛平平无奇,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机关或者暗道。
苏蔓青知道自己猜测的方向可能错了。
地下室绝对不会在桂花树下,这么大的桂花树,下面的树根绝对能占据很大一片地方,所以地下室不可能在这里,如果不在这,那在……
苏蔓青的视线转移到了前厅。
那么大一个前厅,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一直被她忽略,她之前找了正房,左、右厢房,院子,就是没有考虑过前厅,主要是前厅离大门近,近到她觉得地下室不可能存在于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我……灯下黑啊!
苏蔓青瞬间兴奋起来,然后快步来到前厅。
整个前厅二百来平,东边挨着餐厅,西边是书房,布局简洁大气,是整个大宅的主建筑。
站在宽大的前厅,苏蔓青看了一眼桂花树的位置,然后模拟了一下如果桂花树倒过来会压塌什么地方,这样一比划,她视线停留在靠墙的多宝阁上。
多宝阁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有,曾经有过,但都被贪心的叔伯在原主父母死后的第一时间瓜分,回想着那些东西在这个年代的价值,苏蔓青也就不打算去要回来。
反正不要回来,等土改抄地主家时她那些叔伯可就有罪受了。
冷笑一声,苏蔓青用力挪开多宝阁露出下面的地砖。
一块一块敲过去,听着都挺实心。
难道猜错了?
苏蔓青下意识摇了摇头,她有预感,这次一定猜对了,但开启地下室的位置应该比较特殊,她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
站起身,在每块地砖上都用力踩了踩。
让她心酸的是还是无比实心。
唉,原主父母既然给女儿留了这些东西怎么不提前告知,不然也不会让她知宝兴叹。
无奈间,她后退了几步。
“咔嚓~”
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前厅正中间铺着地毯的那个地方缓慢地移动开,露出了黝黑的地下室,黑黢黢,什么都看不清楚。
吞了吞因为紧张而分泌的口水,苏蔓青回头看了一眼。
她刚刚脚后跟踢到了高大的门槛,门槛是石头做的,简简单单,但她刚刚踢到的那个位置不管是走路还是跨步都绝对碰触不到。
原来这才是开启地下室的机关。
摸了摸被自己脚后跟踢到的位置,苏蔓青立刻察觉到了不同。
更加光滑。
那一块地方比周边更光滑。
知道了地下室的开启办法,苏蔓青取过一旁的油灯往地下室走去。
随着光线的照射,整个地下室由暗到亮,五百多平的空间,比上面的前厅还要大,一侧堆满了稻谷,另一侧则是个多宝阁,多宝阁在光线的照射下珠光宝气。
看着那无数的古董,一根根金条,苏蔓青心跳加速。
好多金子!
她不知道苏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金条,按道理说苏老四两口子只是乡下地方的地主,就算有点田地,但绝对不可能会有如此多的金条。
这不合理。
但现在不是考虑合理不合理的时候,现在主要目的是先把上面的贵重家具搬到地下室来。
看到每一面墙上都留有油灯,苏蔓青把这些油灯点亮。
随着整个地下室的油灯被点燃,地下室亮如白昼,金条也被折射出无数引人犯罪的光芒。
深呼吸一口,苏蔓青转身离开。
然后这一晚她都在吭哧吭哧地搬家具,除了各屋卧室里的家具没搬,几个厅里的家具都被搬进了地下室,关闭地下室时,不仅天色放亮,她也筋疲力尽。
两个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
哪怕都累成这样,但苏蔓青脸上还是笑容满满。
东西只要进了地下室,那就都是她的,不管时代以后怎么变迁,她都是有钱人。
嘿嘿嘿~
这一刻,苏蔓青露出了跟大毛一样的傻笑。
想着孩子们还有一会就起床,苏蔓青来不及体谅自己辛苦,挣扎着爬起身洗了个澡,然后煮了一锅粥,然后就趴下了。
手酸,看来今天是干不了什么活了。
迎着初升的太阳,就在苏蔓青坐在石凳上傻乐时,大毛抓着裤头急匆匆跑出了房间。
那着急的样子,估计是着急上厕所,所以没有看到苏蔓青,苏蔓青也没着急叫人。
为了不吓到孩子,苏蔓青干脆打了一盆水再次洗起了脸。
一晚上没睡,眼睛虽然累,但精神却超级饱满,饱满到红光满面。
估计还是被那些金条刺激的。
“妈妈,早呀~”就在苏蔓青把整张脸都埋在脸盆里时,大毛的声音响起,然后就是孩子由远及近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苏蔓青看了一眼乐呵呵的大毛,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回了一句,“早啊,大毛。”
“妈妈,我闻着香味了。”
大毛之所以这么快就发现苏蔓青一是因为厨房里传出来食物香气,二是因为苏蔓青洗脸的动静。
看着大毛脸上的馋,苏蔓青心情更好,“饿了?”
“嗯嗯,饿了。”大毛洗了手就拿出自己的小脸盆,小牙刷洗漱起来。
“等二毛他们起来就吃早餐。”
习惯了一日三餐,苏蔓青对于饮食还是很讲究的。
“好呀,妈妈。”大毛还算听苏蔓青话,对两个比自己小的弟弟也很关照。
看着蹲在自己身边洗漱的大毛,苏蔓青仔细看了看孩子身上的伤痕,已经全部消肿,放心的她终于没那么担心,“大毛,一会我烧点水,你们把身上的茶油洗干净就可以穿上衣服了。”
“妈妈,不想穿衣服。”
天气热,小孩脱惯了衣服可就不太想穿。
眼中带着笑意,苏蔓青问:“你想变得跟狗蛋一样吗?”
大毛脑海里自动出现一个黑黢黢的狗蛋。
想到天黑可能都找不着的狗蛋,大毛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妈妈,我觉得还是穿衣服比较好。”
“聪明。”
薅了一把大毛的毛头,苏蔓青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整齐摆放在石桌上,然后去了西厢房。
三毛还小,她得照看着一点。
“妈妈。”苏蔓青刚一进卧室,三毛就揉着眼睛醒了,甚至还很自然地伸出双手等抱。
苏蔓青抱起三毛,问:“醒了?”
“醒了。”刚起床的三毛看上去有点呆萌。
给三毛穿上鞋,苏蔓青拍了拍孩子的小屁股,说道:“去院子里找大毛洗漱。”
“哦。”点了点头,三毛迈着小短腿出了卧室。
看着还闭着眼睛睡觉的二毛,苏蔓青眼里都是笑,这孩子也不知道性格咋就这么别扭,明明比三毛还先醒,见自己进屋反而装睡。
太表里不一了!
第22章
就在苏蔓青想着怎么逗弄装睡的二毛时, 刚刚还一脸迷瞪出门的三毛突然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嘴里惊呼着:“妈妈,妈妈, 咱家遭贼了。”
“呃……”
苏蔓青一听就知道三毛这孩子发现小厅里的家具不见了, 就在她思索着怎么跟孩子解释时,装睡的二毛却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
“哪里?”二毛脸上阴沉沉的。
“咱们小厅里的家具都不见了!”三毛没想到二毛在装睡, 还以为是被自己的声音惊醒,赶紧眼冒泪花的把光秃秃的小厅情况又汇报了一遍。
一声不吭, 二毛跳下炕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出卧室。
苏蔓青:……
这孩子的行动还真是敏捷, 敏捷到她都还没来得及解释, 无奈的她只能面无表情拉着三毛跟着到了小厅。
结果二毛的动作更快, 此时的他已经不在厅里,而是跑去了前厅。
看着更光秃秃的前厅, 二毛眼神一厉就往厨房跑。
“二毛,二毛……”一看二毛往厨房跑,苏蔓青心惊了, 赶紧撇下三毛就追了过去。
希望这孩子别太让她吃惊。
“咋了, 咋了,这是咋了?”院子里的大毛看着乱窜的二毛,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家里少了啥, 但还是自动带着三毛追在苏蔓青身后。
“哥,咱家遭贼了。”
飞速倒腾着两条小短腿的三毛跑得气喘吁吁, 但还是及时向大毛解释了一句。
“遭贼!哪里, 哪里?”大毛也紧张了。
“二毛, 放下, 把刀放下, 东西是我收起来了, 咱家没遭贼。”此时苏蔓青的大长腿终于体现了优势,赶在二毛拿着菜刀出厨房前把人堵住。
“收……收起来了!”
一脸暴戾的二毛呆愣了。
不仅二毛惊呆了,随后赶来的大毛、三毛也一脸震惊。
“毛躁。”小心避开刀锋,苏蔓青把二毛手里的菜刀抢救了下来,然后把刀放到几个孩子都拿不到的橱柜深处才领着几个没回神的孩子回了院子。
坐在石凳上,她是又感动又觉得好笑。
“我……我没错!”偷偷看了一眼苏蔓青的神色,回神后的二毛梗着脖子不打算不认错,他刚刚真的以为家里进贼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保护妈妈跟兄弟。
他还小,力气不大,当然要借助外力。
拿刀没错!
“我……我……我也不知道错哪了。”三毛我了好几句也没发现自己哪里有错,他又不知道家里的家具是妈妈收了起来,任谁看到昨天还满满当当,睡一觉起来就家徒四壁的小厅不怀疑是遭了贼。
大毛挠了挠头,他现在都没搞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几个孩子的神色都被苏蔓青看在眼里,其实她非常感动,孩子们这么激动就代表着他们真的把这里当作了家,只有在乎才会这么紧张与激动。
“都坐下。”
指了指身旁的石凳,苏蔓青打算好好跟几个孩子谈一谈。
虽然孩子们小,有些事不太懂,但家里一夜之间少了那么多东西必定是要有个交代的,不然孩子们要是被谁哄骗着说漏嘴,那必定就是大麻烦。
苏蔓青的神色严肃,三个孩子立刻乖乖坐在了石凳上。
二毛的脸慢慢红了。
他知道拿刀不对,但他刚刚真的只是担心,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二毛眼里的委屈苏蔓青都看得清清楚楚,你内心叹息一声,她把手伸向对方的脑袋,但在即将靠近的瞬间,二毛避了开去。
这别扭孩子!
没揉到二毛的头,苏蔓青知道心高气傲的孩子这是等着自己解释,于是从善如流道:“孩子们,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提前跟你们说明情况,让你们误会了。”
别开脸,二毛偷偷在内心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他的错,他不用被打屁股了。
这样想着,他赶紧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苏蔓青。
如果真要挨打,他……算了,他就认了吧,谁让对方是妈妈。
苏蔓青不知道二毛的心理活动,但她懂这种傲娇性格,干脆再次伸出手去摸对方的毛头,在二毛打算再次避开时,她故意哎哟一声把手垂落了下去。
虽然有装的成分,但劳作了一晚上,她双臂此时确实酸疼得难受。
“怎……怎么了?”
一看苏蔓青微蹙着眉头一脸难受,二毛顿时顾不得小脾气,着急地看向苏蔓青垂落在身侧的手。
要不是还有点矜持,他早就抓起妈妈的手检查起来了。
“妈妈手受伤了,今天没什么力气,中午可能吃不了面鱼儿。”揉面需要用劲,以苏蔓青目前的状态肯定干不了,她虽然用了点小心机,但也不算说谎。
“妈妈,你怎么了?”
一听苏蔓青说手没劲,大毛顿时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三毛则是两眼汪汪地抓着苏蔓青的手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呼呼,见三毛这样,大毛也有样学样抓起苏蔓青的另一只呼呼。
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受伤了只要呼呼就不疼了。
看着这样的大毛、三毛,苏蔓青温柔的安抚道:“没事,不严重,就是手暂时没什么力气。”
一直没吭声的二毛突然默默抓起苏蔓青的手放到自己头上。
他记得苏蔓青连续两次都想揉自己的头。
面对几个懂事又心疼自己的孩子,苏蔓青的心被填满了,依次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后才严肃说道:“你们都还记得自己的家吧?”
“记得。”不知道苏蔓青为什么这样说,但三个孩子还是一点没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们还记得跟萧爸爸走时自己家什么样吗?”苏蔓青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说土改这种敏感话题,于是找了个能引起共鸣的事作为突破口。
几个孩子的脑海中迅速浮现他们离家时自己家的情况。
小脸蛋迅速都绷了起来,眼里也带上了怒火。
“妈妈,我爸爸妈妈牺牲的消息传来后家里的亲戚就住进了我家,他们说会好好抚养我,家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但都是骗人的。”
说到这,大毛的脸上闪现极致的愤怒。
“我的衣服被表哥抢走了,我去抢,表哥说那是他的衣服,让我滚出他们家……”一直乐呵呵的大毛哭了,哭着扑进了苏蔓青的怀抱。
“妈妈,那明明是我的家,明明是我的东西,那些我都没怎么见过的叔叔伯伯怎么能把我家当成他们的家,怎么能一脸不耐烦地叫我滚,我不想离开的,那是我家,我的家,我跟爸爸妈妈的家,呜呜,妈妈,我想爸爸妈妈了……”
大毛委屈的哭声越来越大,最终成功带哭了另外两个遭遇了同样不公待遇的孩子。
流着眼泪的二毛仰着头假装眼里进了风沙。
三毛则是低头滴着大颗大颗的泪水。
他们都想自己的爸爸妈妈了。
猜想过几个孩子肯定遭遇了不公的苏蔓青看着孩子们的眼泪心酸极了,她张开双臂把三个孩子都拢在自己怀里,柔声安抚道:“别哭,宝贝们别哭,以后妈妈帮你们把他们赶出去,把家要回来。”
“可以吗?”
三个孩子同时仰着脸看苏蔓青。
他们三人的情况都差不多,都是父母牺牲后,家里的亲戚就来了,有的是爷爷奶奶带着一大家子,有的是叔叔伯伯,但不管谁住到了他们家,最终都会鸠占鹊巢,都会抢走他们所有的东西,最终让他们挨饿,受冻,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跟着萧爸爸走。
“当然可以,你们要相信妈妈很厉害的。”
苏蔓青可不是乱承诺,三个孩子都是烈士后代,只凭这一点她就能给孩子们讨回公道。
“妈妈!”
万千话语最终都化作了一句真心的妈妈。
孩子们这一刻抱着苏蔓青毫无保留地哭了起来,哭曾经受过的委屈,也哭再也见不到的爸爸妈妈。
苏蔓青没有嫌弃几个像火炉一样的孩子贴着自己,而是更心疼孩子们,现在她可算是明白原剧情里几个孩子为什么会长歪了。
这一茬又一茬的苦难与不公让孩子们最终走向了极端。
等孩子们痛哭了一会情绪好转些,苏蔓青才打水拧了毛巾给几个孩子擦脸,擦脸时才解释家里大变样的原因:“爸爸不在家,家里就咱们母子四人,外面有些人很坏,总想欺负咱们,为了不让坏人有欺负咱们的借口,妈妈才把那些家具都藏了起来。”
“妈妈,我们会保护你。”三个孩子齐声保证。
摸着三个孩子的头,苏蔓青笑得温柔,“你们都还太小,正是需要爸爸妈妈保护的时候,所以咱们先把好东西藏起来,等爸爸回来了再搬出来。”
听了苏蔓青的话,三个孩子脑海里闪过五婶抽打他们的画面,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他们连胖胖的五婶都打不过,要是更多人欺负妈妈他们,他们肯定打不赢。
想通这一点,几个孩子这一次的保证就更真实, “妈妈,好东西藏起来不给坏人抢,我们谁也不告诉,我们会好好吃饭长大高个保护你!”
他们还记得苏蔓青之前骗他们吃鸡蛋时的理由。
“好,妈妈等着你们长大高个保护我。”面对三张孺慕的小脸蛋,苏蔓青在每个孩子的额头亲了一下,叮嘱道:“如果有谁问你们家里家具的事你们就说不知道,任何人问都说不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妈妈,我们懂了。”
被亲后红着小脸的几个孩子瞬间懂得该怎么‘护食’。
说完家具的事,苏蔓青才认真看着二毛,“二毛,妈妈没有责怪你,我知道你拿刀是为了维护我,但你还小,力气也小,拿刀并不能让你占优势,如果刀被坏人抢去反制于你,那么我们失去的就不仅仅只是财物,还有命。”
“妈妈,我……”二毛想解释,但又无从解释。
“二毛,妈妈理解你的想法,但我希望你首先考虑拿刀的后果,不管是你伤了人,还是人伤了你,都会让我跟大毛他们伤心,我希望你平平安安,我希望我们一家人都能一直在一起,如果家里真遭了贼,我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管二毛能不能听到,有些道理苏蔓青还是得说透彻。
“妈妈,我懂了。”看着苏蔓青充满了温情的眼睛,二毛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也懂自己在苏蔓青心目中的地位。
“懂了就好,我们都保护好自己,以后让欺负过我们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穷。”苏蔓青不动声色对几个孩子实行现代化教育。
“妈妈,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穷?”
孩子们还小,就算之前上了学,但这句话还没学到,但不妨碍他们觉得这句话很带感。
“莫欺少年穷就是……”
苏蔓青很乐意跟孩子们解释了一番什么叫做莫欺少年穷。
听完,几个孩子眼里都带上了亮晶晶的色彩。
“好了,你们都懂了妈妈也不多说,这里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让人做了一批竹制家具,到时候会代替之前的家具,你们要爱护好新家具。”苏蔓青不打算跟孩子们说地下室的事,秘密这东西当然是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地下室安全,孩子们也安全。
知道家里没有遭贼,几个孩子被苏蔓青安抚后又恢复了活力,穿上衣服的他们非常体贴苏蔓青,知道苏蔓青手没力气,也就不肯让她干活。
早餐是稀粥跟土豆。
稀粥是苏蔓青之前熬好的,土豆是熬粥时埋在灰烬里的,就是没有菜,苏蔓青只能让大毛去张氏家要了点切好的咸菜就粥喝。
三个孩子回来时还给她带来了惊喜。
大毛居然抱着一个起码十几斤的大西瓜。
看到西瓜的瞬间,苏蔓青可耻地嘴馋了,要不是马上就要吃早餐,她是真想品尝一下这年代的西瓜。
“妈妈,张奶奶送了咱家一个大西瓜。”
三毛最先跑向苏蔓青,边跑边汇报着情况。
苏蔓青双臂无力,还真不敢上前接大毛怀里的西瓜,只能指挥着几个孩子把西瓜表皮洗净,然后用篮子装着放到井里,这次可不是吊在井中,而是直接浸泡在井水里冰镇着。
等冰镇好,大中午吃块西瓜绝对是夏天最惬意的事。
“妈妈,什么时候吃西瓜?”大毛一边喝粥一边恋恋不舍地看着水井,就连听到他的话另两个孩子也竖起耳朵用心听着苏蔓青即将出口的话。
“西瓜镇好更好吃,等一等,等中午咱们再吃。”
苏蔓青也想吃西瓜,但比几个孩子更理智。
“好吧,中午咱们再吃大西瓜。”大毛遗憾地狠狠咬了一口手里剥了皮的土豆,那凶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土豆得罪了他。
“笨,吃完早餐肚子都饱了,哪里还吃得下西瓜,当然是中午肚子空了再吃比较好。”马后炮二毛对大毛开启了嘲讽模式。
“哦。”
默默看了一眼二毛,大毛转头,“一会不给二毛吃西瓜,我们馋死他。”他不记仇,但记吃,被二毛骂笨,他转头就跟三毛咬耳朵说小话,惹得二毛狠狠瞪了他一眼,三毛则是乐得笑弯了乌溜溜的大眼。
“幼稚!”
听着大毛那毫不掩饰的‘坏话’,二毛高傲的冷哼了一声。
苏蔓青没有掺和到几个孩子之间的‘斗争’中,反而是一边喝粥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这几个各有个性的孩子聚在一起真是太热闹了。
也太好玩。
早餐几人没吃太久,吃完大毛、二毛懂事的去洗碗,三毛则陪在苏蔓青身边给她捏手臂,缓解手臂的酸痛。
被三毛那软乎乎的小手捏吧捏吧,苏蔓青觉得生活美滋滋。
算了一下日子,学校马上放暑假了,她也就没打算让孩子们办理学籍去上学,而是等秋天新学期开学,她记得原剧情里柳树村出事后那边的中学就搬到了苏家庄,苏家庄原本就有小学,小学,初中集中在一起,到时候几个孩子去上学还有伴。
“妈妈,碗洗好了。”
洗干净小手的大毛开开心心跑到苏蔓青身边邀功。
二毛也眼含期待地看着苏蔓青。
苏蔓青:……
“真乖,谢谢两位小宝贝帮妈妈干家务,你们都是能干的小帮手。”孩子们等着表扬,苏蔓青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表扬完两个大的,她又低头看着三毛说道:“我们三毛真是妈妈的小棉袄,你给妈妈捏捏,妈妈的手现在已经不酸痛了。”
“妈妈,那我们玩老鹰抓小□□!”
一听苏蔓青说手没事了,大毛的心立刻蠢蠢欲动,他还在耿耿于怀昨天晚上的战绩。
苏蔓青刚刚只是顺嘴那么夸了夸三毛,可不代表肌肉酸痛真的好了,更何况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会越来越高,这种个时候玩老鹰抓小鸡可真是为难人。
淡笑一声,她觉得应该消耗一下男孩子的精力,“咱们今天去河边,我教你们游泳。”
“游泳!”
几个孩子的眼睛顿时亮晶晶起来。
“嗯,妈妈亲自教。”苏蔓青在后世泳技挺不错,指导几个小孩绰绰有余。
“好耶,走,妈妈,咱们去游泳。”
大毛顾不得之前与狗蛋的约定,立刻欢欢喜喜在原地蹦跳起来。
“等我会。”苏蔓青进屋换了身衣服。
宽松的长袖长裤穿在身上不仅不臃肿,还可以防水边的蚊虫,头上再戴顶草帽,肤白貌美气质好,不像农民,反而像大城市来体验生活的。
“妈妈,你好漂亮。”大毛几个孩子看呆了。
“你们也好漂亮,我们一起漂亮。”苏蔓青轻轻捏了捏三个孩子嫩呼呼的脸蛋,然后排着队出门了,刚一出门就遇到正在门外鬼鬼祟祟的狗蛋。
苏蔓青一家四口:……
黑乎乎的狗蛋:……
“青……青姑姑。”狗蛋红着所有人都看不出的脸蛋尴尬打招呼。
“狗蛋,你这是来找弟弟们玩吗?”苏蔓青可体贴了。
“不……不是,我是来问姑姑西瓜好吃吗,我家还有。”狗蛋可不敢告诉苏蔓青他是来找大毛他们去河里学游泳的,着急中找了个笨理由。
苏蔓青早就从狗蛋那躲躲闪闪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异常,但并没有揭破,而是很自然地说道:“之前你奶奶送来的西瓜还没吃,谢谢狗蛋,对了,大毛他们说想去河里学游泳,你要一起去吗?”
“好呀,好呀。”
原本就打算去河边的狗蛋立刻乐颠颠点头。
二毛、三毛看着露馅的狗蛋,赶紧装作一副我不认识这人的样子,反正有大哥顶着。
面对狗蛋的不打自招,苏蔓青笑了起来,然后带着几个孩子一边往河边走一边问道:“狗蛋,大毛他们还不会游泳,你知道河里哪段河流适合学习?”
这事狗蛋太有发言权了!
自从四五岁学会了游泳,他每年夏天都泡在河里,绕庄子的这条河任何一个地方他都清清楚楚,也最清楚哪段河面适合初学者学习。
“青姑姑,靠上游芦苇丛哪里的水浅,还平缓,最适合弟弟他们去学习。”
“行,那咱们就去芦苇丛哪里。”
苏蔓青本就想去人少的地方,此时有了合适的地,走路的速度都快了几分,她甚至还在想要不要做个简单的钓钩钓钓鱼,简易版的钓钩她小时候跟亲戚去乡下玩学过。
带着各种预想,在几个孩子热闹的叽叽喳喳声中,他们一行来到了狗蛋看好的芦苇丛。
说是芦苇丛就真的是芦苇丛。
只见水中有三四丛不大不小的芦苇,河面比其他河段要宽出起码一半,水清澈见底,水流也缓慢,确实是最适合学习游泳的地方。
苏蔓青满意了,就开始给几个孩子说游泳的一些诀窍,说完就指挥狗蛋下河教,有现成的劳力不用真是浪费,再说了,狗蛋从小就泡在河里,泳技比她都好,这样优秀的教练不用太可惜。
她打算自己在河岸上统筹坐镇就好。
叼着一根草茎,苏蔓青在岸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上去,然后悠哉悠哉地看着河水里扑腾的几个小孩。
蓝天白云下,阳光虽然猛烈,但头顶是高大的柳树,巨大的树冠给下方留下一地阴影,蛙鸣与微风中,靠着树干的苏蔓青开始昏昏欲睡。
一晚上没睡,再加上饭饱神虚,她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但她还是挣扎着睁开眼睛留意了一下孩子们的安全问题,见狗蛋教得有模有样,她才放下心,然后叮嘱道:“大毛,游泳要慢慢学,不着急,你注意照看两个弟弟,有事就赶紧叫我。”
“妈妈,你放心,我会看好二毛、三毛的。”
已经学会在水中闭气的大毛兴冲冲回答。
得到保证,苏蔓青再次看了一眼水里闹腾成一片的孩子们,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是真的困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苏蔓青睡得非常舒服,舒服到一点都不想醒来,但最终她还是被欢呼声惊醒了,醒来的瞬间她的视线就扫向了水面,她在确定几个孩子的安全。
水里只有二毛、三毛的身影。
但一旁的芦苇丛里有大毛、狗蛋的欢呼声传来,随着热闹欢呼声惊飞的是扑棱着翅膀的秧鸡。
秧鸡大如小鸡,嘴长尾巴短,一般生活在稻田或者是河流附近,飞不高,也不耐飞行,这种鸟在收割稻谷时就会被村民抓捕来打牙祭。
个头再小也是一口肉,大家对秧鸡喜欢得紧。
因为喜欢,平时谁遇到秧鸡窝,窝里的蛋也会被捡走解解馋。
睡梦中惊醒苏蔓青的欢呼声正是大毛跟狗蛋在芦苇丛里找到的秧鸡蛋,带着麻点的蛋此时正热乎乎躺在大毛撑开来的衣服里。
“妈妈,妈妈,我们找到秧鸡蛋了。”
兴奋的大毛一抬头,刚好看到站起身的苏蔓青,立刻小心翼翼地高呼道,要不是顾及衣服里的蛋,他能开心得蹦起来,但就算没蹦,他此时的也已经是一片激动的红。
“小心些,别摔碎了。”苏蔓青知道秧鸡蛋壳薄,易碎。
“知道了,妈妈,我省得。”大毛转身又跟狗蛋在芦苇丛里寻摸起来。
他们的动作很快,芦苇丛里不时传出欢呼声,当然,也惊飞更多的秧鸡。
看着这热闹的场面,苏蔓青脸上的笑加深了好几分,她决定中午给孩子们用秧鸡蛋做个蛋羹,让几个孩子玩得开心的同时还能补身子。
河里,二毛拉着三毛不让小孩上芦苇丛。
主要是三毛太小,他担心上面有虫蛇。
被阻止上芦苇丛,三毛也没生气,而是安心在河里跟着二毛熟悉泳技。
芦苇丛里,大毛跟狗蛋接着寻找,等再也找不到秧鸡窝后才思考怎么带着战利品回去,想了想,他拿起脚边一个秧鸡窝开始改造,等秧鸡窝变得超大后,他才把蛋全部放进去,然后顶着鸟窝游向苏蔓青,身后的狗蛋也有样学样,同样顶着一窝蛋往回游。
两个巨大的秧鸡窝,看来收获不错。
这样的收获让苏蔓青心情大好,瞌睡都飞了,二毛、三毛也兴奋地游在大毛身边小心翼翼看着他头上的秧鸡蛋。
几个孩子聪明,经过两个多小时学习、练习,都已经学会了游泳。
这样苏蔓青这个‘老师’更满意。
“妈妈,给!”
刚游到苏蔓青脚边的岸堤,大毛就一脸邀功地把头上一个都没碎的秧鸡蛋递了过去,然后遗憾地可惜道:“妈妈,秧鸡飞太快了,好难抓。”
“没事,等田里的稻谷都收割后就容易抓了。”
苏蔓青还是有点经验的。
“嗯。”大毛重重点头,一点都没怀疑苏蔓青的话。
“青姑姑,给。”正在此时,狗蛋一脸不舍的也把头顶的鸟窝递向了苏蔓青。
苏蔓青笑了笑,把鸟窝接上岸后,才对眼睛一直黏在鸟窝上的狗蛋说道:“狗蛋,秧鸡蛋是你跟大毛一起找到的,都有功劳,一人一半,我给你们平分,中午你拿回家让你奶奶加个菜。”
她刚数了,有七十八个,量是真不少。
秧鸡蛋小是小了些,但加点其他菜,也是够一盘菜的。
“分……分给我?”听了苏蔓青的话,狗蛋很吃惊,然后就有点不知所措了,“青姑姑,大部分都是大毛找到的,我只是帮忙捡了蛋。”
自己贡献有多少狗蛋还是知道的。
“大毛找秧鸡蛋,你捡蛋,是分工合作,劳动成果平均分配就好。”就算是面对狗蛋这样的小孩,苏蔓青也坚持公平没有欺负人。
说起来今天有这样的收获还得感谢狗蛋。
地方是狗蛋带他们来的,三个孩子的游泳也是狗蛋教的,分一半秧鸡蛋给对方再合理不过。
“狗蛋,妈妈给的你就拿着,下次咱们还一起找秧鸡蛋。”大毛是个看人大方的娃。
他能感觉出狗蛋是真心对他跟弟弟好。
“那……那我拿着?”狗蛋看了一眼二毛、三毛。
“嗯,你拿着。”二毛、三毛对狗蛋的感觉跟大毛一样,真心对他们好的人他们也愿意真心对待。
“好吧,我拿,我跟你们说,我今天把这些蛋带回家,我奶肯定会夸赞我。”狗蛋说这话的时候,苏蔓青他们硬是从对方那黑乎乎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红润,可见此时的狗蛋到底有多激动。
看了一眼天色,苏蔓青问几个泡在水里的孩子,“还游吗?”刚学会了游泳的孩子对于下水兴趣大得很,她很尊重几个孩子的选择。
“回去吧,妈妈,我有点饿了。”
一早上学会游泳,还掏了秧鸡窝,正在长身体的几个孩子已经感觉到肚子饿。
“行,那咱们回去吃午饭。”
想到井里还冰镇着西瓜,苏蔓青邀请狗蛋上自己家吃瓜。
“好呀,青姑姑。”跟苏蔓青一家混熟了,狗蛋也放开了,想到自己家还有西瓜,大不了吃了青姑姑家的西瓜他再从家里抱一个还给青姑姑。
“走,咱们回家。”
苏蔓青让大毛、狗蛋抱上自己光荣的战利品,然后就带着队伍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很多村民刚好下田回来,经过昨天晚上苏蔓青的‘家访’,村民们见到苏蔓青一行都乐呵呵地打着招呼,特别是看到大毛跟狗蛋怀里那巨大的秧鸡窝时,村民们的目光更是热切了几分。
人人都在内心念叨了一句:运气真好!
回到家门口,苏蔓青让狗蛋先回家上交秧鸡蛋再来她家吃西瓜。
狗蛋这孩子毕竟只有九岁,没有大人细心,她是真担心对方怀里那窝秧鸡蛋被磕了碰了,真要在家门口碎了那不得心疼死,这年头很多人家吃口蛋也不容易。
“好嘞,青姑姑,我先回家。”
狗蛋很听苏蔓青的话,只是在他乐呵呵转身时,他看到了躲在拐角处的铁柱,此时的铁柱正凶狠地瞪着他,彷佛下一秒就能冲出来抢他手里的秧鸡蛋。
看着虽然一脸凶狠,但却不敢上前的铁柱,狗蛋突然就变得无比勇敢,他对着铁柱比了一个不屑的中指,然后昂首阔步进了家门。
他就不信铁柱敢当着青姑姑的面抢自己东西。
铁柱当然不敢!
自从被苏蔓青揍过,他是宁可绕着苏蔓青走也不碰面,刚刚他才开开心心欺负完别的小孩回家,没想到就在这遇到了苏蔓青一行,下意识就藏了起来。
他怕苏蔓青,非常怕。
但他却不怕比自己弱小的小孩,刚刚他敢明目张胆用眼神威胁狗蛋,也只是出于习惯。
“妈妈,小坏蛋瞪咱们。”
铁柱自认为自己藏得好,但根本就没有躲过在场所有人,就连最小的三毛都眼尖地看到了他那油乎乎的衣服,然后向苏蔓青告了状。
他记得正是因为小坏蛋他跟哥哥们才被坏蛋妈打的。
“别管他,他敢来就再揍他。”苏蔓青一边开门一边回了一句。
“嗯!”
听懂苏蔓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意思,三个孩子没有主动招惹铁柱,但在跨进大门后,他们默契地同时转身对着铁柱的位置比了个中指。
虽然他们不知道比中指代表什么,但刚刚铁柱对狗蛋比中指的时候铁柱就很生气。
能让‘敌人’生气,大毛他们非常乐意。
面对三根笔直的中指,铁柱气得不仅呼吸急促,脸也涨得通红,甚至暴怒的那一秒钟他想不管不顾冲出去揍那三个讨人厌的小孩,要不是这几个小孩,他也不会被温柔的堂姐揍。
想起昨天的那顿揍,铁柱觉得屁股又疼了。
转身,气呼呼的铁柱愤愤地绕路回家,等着,他一定要再找个机会狠狠揍一顿这三个小孩,连狗蛋也一起揍,敢不把秧鸡蛋孝敬给自己,他是不会轻易放过狗蛋的。
“奶,奶,我捡了好多秧鸡蛋,给。”
就在铁柱愤愤不平时,回到家的狗蛋自豪地高昂着脑袋走进厨房把秧鸡蛋递给了张氏。
“哪来的?”
接到一窝秧鸡蛋的张氏非常吃惊。
第一吃惊的是狗蛋居然能有食物带回家,第二吃惊的是怎么会有这么多秧鸡蛋。
秧鸡这种鸟非常鸡贼,一般人很难找到他们的窝,运气好能找到一两窝,一窝也就六个,但狗蛋手里这些起码几十个,能给家里添盘硬菜了。
“奶,大毛分我的,我……”
巴拉巴拉,狗蛋把情况向张氏说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把带秧鸡蛋回家的真正原因也告知,如果没有苏蔓青的建议,他才不会带回来,他一定会在野地里烧把火把蛋烧熟吃了再回家。
听狗蛋说完,张氏是真不知道先揍这小子一顿,还是表扬。
最终她挥了挥手,把人赶走,“再给你青姑姑挑个大的西瓜送去,还有,我洗了空心菜,你也给你青姑姑带去。”临了还不放心地把头伸出厨房门叮嘱道:“你可别再在你青姑姑家吃饭了,我一会把你带回来的这些秧鸡蛋混青椒炒,贼香,你早点回家吃饭。”
“知道了。”
带着乐呵呵的笑,狗蛋挑了个最大的瓜去了苏蔓青家。
刚进苏家门,就被大毛迎进了院子里,还没看到西瓜,狗蛋先闻到了西瓜的甜香,顺着味,他看到了石桌上切开的大西瓜,红彤彤的瓤顿时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狗蛋,快来吃西瓜。”
苏蔓青刚切好西瓜,也还没来得及吃,但闻着味她就知道这西瓜绝对又脆又甜。
“来了,来了。”狗蛋一点都没跟苏蔓青客气,放下手里的西瓜就跑了过去,至于挂在身上的菜篮子早就被大毛接过去放在了厨房。
“好凉,好好吃!”
在幽凉的井水里镇过的西瓜口感完全不一样。
一口冰凉的西瓜进肚,狗蛋在大夏天居然打了个寒颤,然后就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都散发着凉意,同时,口腔被西瓜的清香味全部占领。
“好吃,真的好好吃。”
在狗蛋被冰镇西瓜征服时,大毛几个孩子也吃得满嘴汁。
就连苏蔓青啃西瓜的速度都快了好几分。
爽!
大夏天吃冰镇西瓜又解暑又解渴,真的是太爽了。
一个大人四个孩子一顿猛吃,大半个西瓜都被消灭干净,就在大毛的手再次伸出去时,缓缓吐出一口凉气的苏蔓青阻止了,“再吃一会就吃不下饭了。”
“哦。”遗憾地收回手,大毛最终瘫坐在石凳上。
肚子里装了太多西瓜,早就鼓了起来,跟他一样姿势的还有两个弟弟加一个黑黢黢的狗蛋。
到了这个时候苏蔓青才留意到狗蛋居然又带了一个更大的西瓜来。
已经免费吃了张氏家一个西瓜,她怎好意思再吃第二个。
“狗蛋,姑姑这还有西瓜,这个你带回去给家里人吃。”西瓜在任何年代都是交易品,值钱的,苏蔓青不觉得自己一块腊肉能换回那么多东西。
“青姑姑,这是我奶让给你的。”狗蛋满足地摸着肚皮,一脸的惬意,他此时的肚子非常饱,饱到奶奶承诺的炒蛋已经不吸引他。
一听狗蛋的话,苏蔓青立刻知道这是张氏的谢礼,但这礼不该这么收,想了想,问道:“狗蛋,你家今年西瓜种得多吗?”
“种了好大一片地,这几天开始熟了,我爸已经挑了一些进城卖。”狗蛋对苏蔓青那是有问必答。
问清情况,苏蔓青转身回了房,等再回来时递给狗蛋十块钱,“狗蛋,把这钱给你奶奶,以后你家每天给我家送一个西瓜,送到西瓜季结束。”
别以为五十年代的十块钱少,这在后世可值六七百块。
在西瓜几分钱一斤,人均全年十块都不一定有的时代,这十块钱就是巨款。
捏着手上的十块钱,狗蛋全身都僵硬了,他长这么大还没摸过这么多钱,他紧张地站起身子,“青……青姑姑,我……我回去了。”
“大毛去送送你。”
苏蔓青还记得铁柱曾经在门外用眼神威胁过狗蛋。
“狗蛋,我送你回去。”大毛不知道苏蔓青的心思,但妈妈让他送人,他就送,他是听妈妈话的乖孩子。
“嗯……嗯。”
黑黑的小手紧紧攥着钱,狗蛋归心似箭。
这十块钱在他手上就像‘定时炸/弹’,他浑身都不得劲。
“去吧。”苏蔓青也看出狗蛋的紧张与不自在,点头让两个孩子结伴离开。
刚出苏家大门,还没进张家,一道高壮的身影就冲了出去,这是想想实在不甘心的铁柱,所以他又回来守株待兔了,没了苏蔓青这个威慑,他撞向狗蛋与大毛的身子又快又急。
大毛反应能力快,早一步避开,狗蛋就惨了,被撞了个正着,他完全没想到在自家门口都会被‘打劫’。
手里的钱就被铁柱抢了过去。
“还给我,那是我的钱!”一看钱被抢,狗蛋也顾不得铁柱比自己高大,直接跟铁柱扭打起来。
然后就被铁柱以身高、体重优势压在了身/下。
原本铁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抢了什么,他只是见狗蛋一脸紧张地攥着手,想到里面是好东西,直接就上手抢了,此时听到是钱,他怎么可能会还给狗蛋,立刻嚷嚷道:“明明是我的钱,你瞎说。”
“是我的,我的,青姑姑刚刚给我的。”
狗蛋使劲掰着铁柱的手,气得脸都肉眼可见的变红。
“凭啥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它现在在我手里,当然是我的,要不,你叫叫看,看它能不能答应你。”铁柱不愧是五婶的儿子,无赖劲一模一样。
“苏铁柱你这个坏蛋!”
丢了钱的狗蛋被铁柱的无耻气哭了。
就在他无比绝望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你说钱是你的,那你能叫它能答应吗?”
大毛谨记苏蔓青的教诲,看着比自己高大的铁柱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帮狗蛋打架,而是利用铁柱的话反将了对方一军。
听到大毛的话,铁柱惊呆了。
他肯定也叫不答应钱啊。
“你叫不应那也不是你的。”趁铁柱愣神,大毛利落地从铁柱手里把钱抢了回来。
到手的钱被抢走,铁柱没了欺负狗蛋的心,而是爬起身子冲向大毛。
“别过来,你敢打我,我就叫,我妈可在家。”大毛威胁铁柱。
想起苏蔓青,铁柱吓得一哆嗦,然后吓得半死的他再也不敢前进半步,但被抢走的可是钱,他怎么甘心,最终狠瞪着大毛道:“你……你也叫叫钱,要是叫不应这钱也不是你的,你可得还给我 !”
“行。”
大毛自信地扬了扬手里的钱,“钱啊钱,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主人,我当然是你的啊!”
一人分饰两角,大毛完成了自问自答。
不仅惊住了听到声音急匆匆出门的张氏,也让站在门后目睹了一切的苏蔓青笑个半死,更让来找铁柱回家吃饭的五婶气得差点吐血。
五婶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着,大毛是她见过最不要脸的小孩。
没有之一!
第23章
“这……这怎么可以?!”好半天, 铁柱才磕磕巴巴说了这么一句。
面对铁柱的质问,记仇的大毛神色一点都没有变,“怎么就不可以了?本来就是我妈妈让狗蛋拿给张奶奶的西瓜钱, 我, 我全家都可以作证,是你自己打人抢钱耍无赖在先, 也好意思问我这句话,呵呵, 你这么不要脸, 你妈知道吗?”
大毛跟二毛待久了, 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冷嘲热讽, 还是一损就损俩。
从五婶那一脉相承了无赖品性的铁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毛这句话,涨红着一张脸, 硬是吭哧了半天也找不到反驳点。
“对,这钱明明就是青姑姑给我奶的西瓜钱,你敢抢, 我就告我奶去。”钱不在自己手上, 没那么紧张的狗蛋终于恢复了理智与正常。
“是我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们还给我!”铁柱看着手下败将狗蛋都敢跟自己呛声, 还要告家长,顿时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大毛见铁柱还在胡搅蛮缠, 冷笑一声, 诱惑道:“哦, 你说是你的钱, 行, 你叫叫看, 看它应没应你?”说完还故意扬了扬手里的十块钱。
这可是十块钱。
看着近在眼前的十块钱,铁柱的眼珠子瞬间亮了起来,极致的他生怕大毛反悔,学着刚刚对方的样子张嘴就来,“钱啊钱,你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
“是张奶奶。”大毛立即抢答。
被抢答的铁柱:……
刚刚正着急着以为大毛要吃亏的狗蛋:……
“扑哧……”早就忍笑忍到肚子都疼了的苏蔓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跨出大门笑看着刚刚走到家门但是把孩子们的童言童语都听进去的张氏,说道:“婶子,这是我刚刚给大毛的西瓜钱,你家西瓜好吃,我跟孩子都喜欢。”
“那太好了,不是我吹,我家西瓜确实好吃,乡里乡亲的,吃个西瓜哪需要什么钱,青丫头,我家里还有,我让狗蛋给你们再抱几个过去。”
张氏不知道苏蔓青打算在她家定一个夏季的西瓜,但刚刚她可亲眼看到大毛是如何维护自家孙子的,为了大孙子,她乐意再给苏蔓青几个西瓜,毕竟难得看到‘小霸王’铁柱这么吃亏。
“奶。”
看到亲奶奶,狗蛋底气终于足了,跑过去拉着张氏的手就想解释这十块钱的来源。
结果他话还没说,刚刚还蛮狠无比的铁柱居然跑了。
不仅跑了,还一边跑一边平地摔跤。
不跑不行,他怕苏蔓青,怕得浑身都疼,哪还顾得上那本就不是自己的十块钱,就算是给他一百块他也不敢站在苏蔓青面前。
腿软加怕死。
暗中的五婶看着窝囊儿子的惨样心塞得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大骂一顿,但最终在苏蔓青轻飘飘看过来的目光中灰溜溜的溜走了。
昨天她也被苏蔓青借收拾铁柱的机会抽了一顿,她至今身上还疼。
心虚加惹不起的她只能跟着儿子一样怂唧唧地落跑。
“妈妈,你好厉害,就像古代的大将军一样让敌人望风而逃!”大毛没有见到暗藏起来的五婶,但看着狼狈滚走的铁柱,心中痛快极了。
心里一得意,夸夸自然张嘴就来。
“以后你跟弟弟们会比妈妈还厉害。”薅了一把大毛的头,苏蔓青说道:“把钱给张奶奶。”
“嗯。”乖巧点了点头,大毛跑到张氏身边把十块钱递了过去,解释道:“张奶奶,我妈妈说定你家一个夏天的西瓜,这是定钱。”
“一个夏天的西瓜?”
看着眼前的十块钱,张氏才知道这钱的根源。
“婶子,拿着吧,我家是真喜欢你家的西瓜,孩子爸每月都有津贴寄回来,不差孩子们吃西瓜这点钱,快拿着。”吃一个西瓜是人情,吃多了那可就不仅仅是人情的问题了,这点苏蔓青懂。
“好……好吧!”
十块钱定一季的西瓜不多不少刚刚好,多了她不好意思接,少了又不划算,最终,想明白的张氏把钱接了过去。
她家大儿这几天去城里卖瓜,八九个个顶个大的大西瓜一天能卖两三块钱就不错了,如果遇到挑剔的客人,或者是不小心裂掉的,那一天的收入就更少。
这能在家门口就卖出十块钱的西瓜,张氏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同时也听明白苏蔓青话语里的意思。
也对,青丫头就算嫁了个二婚,可人家男人毕竟是有点身份的军官,军官每个月可是有津贴的,吃一个夏天的西瓜一点都不过分。
跟张氏有着一样想法的还有周边几家听墙角的邻居。
“婶子,快回家给狗蛋看看,刚刚铁柱抢了他手里的钱,别伤了哪。”苏蔓青出来得晚,没撞上铁柱跟狗蛋打架,此时只能这么跟张氏说一声。
“诶,行,青丫头,那我回去给狗蛋看看。”
乡里乡亲都不兴说什么谢不谢,张氏记下了苏蔓青的关心,同时对五婶也记恨上了。
一家子混蛋玩意。
张氏领着狗蛋回家了,苏蔓青也带着大毛进了屋。
一进屋,大毛就小心翼翼看向苏蔓青,他在等着挨骂或者是表扬。
“今天做的不错,可以再接再厉。”回想着大毛堵铁柱的那些话,苏蔓青差点忍俊不禁再次笑出声。
“嘿嘿……嘿嘿……”
被夸奖,大毛屁股后摇起了看不见的尾巴。
早就等在门里的二毛、三毛刚刚也在门后看见了大毛的机智与威风,于是对着大毛比了一个大拇指,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大毛会冲上去打架。
“二毛,三毛,来,叫哥哥。”
大毛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面对两个弟弟的大拇指,摇晃的尾巴立刻高高竖了起来。
“大毛。”一字一顿,二毛偏偏不如大毛的意,他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给大毛面子叫哥,一般在家都是叫名字。
看着二毛那张精致中自带高傲的小脸蛋,大毛最终退而求其次把热切的目光对准了三毛。
臭二毛弟弟不乖,三毛弟弟肯定是个乖宝宝。
“大哥。”笑得大眼弯弯,三毛最终如了大毛的意。
“三毛,你是我最爱的弟弟。”满足了当哥哥欲望的大毛兴奋地背起俊秀得像小姑娘一样的三毛直奔院子,然后在院子里撒欢跑起来,嘴里还乌拉乌拉地欢呼着。
八岁的大毛力气已经很大,背着三毛一点都不费力。
“哥,大毛哥,驾,驾~”大毛是人来疯,三毛也被影响得恢复了六岁小孩应有了活力,此时的他想起了爸爸以前扛着自己玩耍的样子,干脆把大毛当大马骑了。
“幼稚,哼!”
看着院子里跑得一脸灿烂的‘亲兄弟’俩,二毛嘴里都是嫌弃。
但苏蔓青知道二毛这孩子到底有多羡慕,因为装模作样的二毛走出了同手同脚。
哎哟,不行了,今天这几个孩子要让她笑死了。
揉着肚子,苏蔓青眼里都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妈妈,很好笑吗?”察觉到异常的二毛仰头看着苏蔓青幽幽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没有,怎么会。”
努力压下笑意,苏蔓青清咳一声,她知道二毛很要面子,为了孩子的面子,她干脆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看向厨房,“二毛,你要不要跟妈妈去做午饭。”虽然刚刚才吃完西瓜,但那都是水,上几次厕所就没了。
肚子没点实货,过不了多久就会饿。
看着还在院子里疯跑的两个小孩,苏蔓青打算做午饭,手臂酸痛揉不了面,还是可以做其他食物的。
虽然知道妈妈在心里笑话自己,但二毛还是打算眼不见为净去帮忙。
他是个体谅妈妈的好孩子,才不像大毛那般不靠谱。
带着骄傲的心思,二毛跟着苏蔓青进了厨房,然后好奇道:“妈妈,中午咱们吃什么?”自从吃过苏蔓青做的饭,他每天都很期待对方做出的新美食。
“做小面鱼。”
苏蔓青打算做简易版的面鱼。
“小……小面鱼?”二毛一脑袋的问号,小面鱼跟昨天晚上吃的面鱼儿有什么区别吗?
“有区别。”
苏蔓青一边翻橱柜一边回答二毛的疑问。
“什么区别?”二毛太好奇了,惹不住追问了一句。
“不需要揉面。”苏蔓青转身对着二毛眨了眨眼睛。
二毛总觉得妈妈在应付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今天的橱柜里已经多了很多粮食,除了增加了米、面,还多了玉米面粉,荞麦面粉,绿豆,红豆,这些都是她昨天晚上偷偷从地下室 ‘偷渡’上来的。
地下室存的那些粮食也要吃,不然时间长坏了就可惜了。
“二毛,你会烧火吗?”苏蔓青询问二毛的技能。
“会。”二毛默默蹲在灶膛前点火,烧锅。
“锅里放两葫芦瓢的水,烧到开始冒气泡就叫我。”苏蔓青一边从橱柜里拿出面粉,玉米粉,一边对着二毛交代了一声。
“嗯,知道了。”
二毛麻溜干活的同时也好奇地看着苏蔓青。
只见苏蔓青把适量的白面粉、玉米面粉搅拌均匀后,就开始加盐,碱,最后是冷水,到了这时候,她才用筷子把这些混和物搅成没有任何疙瘩的糊糊才停了下来。
“妈妈,水起气泡了。”
二毛知道这是在等自己这边的进度,看了一眼锅里的水,已经冒起不少的小气泡。
“二毛,撤去柴火,留根大的温着锅就行,你再去帮我去把大毛叫进来,一会还需要搅拌,我手没力气了。”不用揉面,但搅糊糊还是很费力的,苏蔓青还是高估了自己昨天晚上的劳动成果。
“妈妈,我能搅拌。”
二毛自告奋勇站在了苏蔓青的身边。
看着自荐的二毛,苏蔓青想了想,点头,孩子愿意干活就让他干,要是干不好大不了吃点带疙瘩的小面鱼,“行,你来搅拌,一会我把糊糊慢慢倒进锅里,你就用竹勺顺着一个方向匀速地搅拌,不用着急,慢慢搅。”
“嗯。”二毛站在土灶前一脸严肃。
苏蔓青非常遗憾手里没有相机,不然可想把此时的二毛拍下来,心痒痒间,她忍不住多逗了逗这个孩子,“准备好了吗?”
抓着长柄竹勺的二毛此时有点紧张,舔了舔嘴唇,但还是点头道:“准备好了。”
随着话音落下,端着面盆的苏蔓青开始倾斜手里的面盆,盆里的面糊糊随着面盆的倾斜如同丝带一样汇入热气腾腾的锅里。
二毛立刻按照苏蔓青之前的指导搅拌起来。
面糊越倒越多,水也在慢慢减少,最终只剩下面糊。
加了玉米面粉的面糊随着温度的升高变熟,色泽也出现了变化,最终成了金灿灿的黄色。
如同金秋十月稻田里的色彩,非常漂亮。
比昨天的面鱼儿还要漂亮。
“妈妈,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就在苏蔓青跟二毛通力合作时,闻着味的大毛背着三毛进了厨房,刚刚在院子里疯跑了一通,两个孩子此时都是满头大汗。
就这样了,两个孩子的目光还忍不住让锅里瞧。
“在做小面鱼,你们赶紧去洗洗,一会冰镇下就能吃了。”苏蔓青看着一头大汗的大毛觉得自己都热了,赶紧把小孩往外赶。
“嗯嗯,知道了。”
被嫌弃的大毛一样乐呵呵。
看转身背着三毛出厨房的大毛,苏蔓青吩咐了一句,“大毛,一会收拾完自己打半桶井水进来。”她家井水是摇的,就算孩子打水也没危险。
“知道了,妈妈。”
大毛乐滋滋带着弟弟去了水井边。
厨房里,整盆的面糊糊都进了锅,苏蔓青看了看锅里的色泽,去把灶膛里的火再控小一些。
面糊糊快全熟了,火力一点都马虎不得。
不然吃到的就是带着糊味的小面鱼。
控制了一下火温,苏蔓青回到了二毛身边,“二毛,你休息一会,我来搅。”面糊搅到后面会越来越粘稠,孩子还小,力道肯定不够,她得顶上。
“妈妈,我还能搅。”
此时的二毛虽然已经感觉到手臂在打颤,但他还是不打算让苏蔓青帮忙,他还记得苏蔓青的手没有力气,此时的他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逞强,应该让大毛那个力气大的家伙来干这种费力费时的活。
看着逞强的二毛,苏蔓青知道孩子在体谅自己。
于是把头伸出窗外对着院子里撩水玩的大毛叫道:“大毛,赶紧洗完来帮忙。”
“哦~,来了,来了。”
长长应了一声,大毛赶紧对蹲在自己身边的三毛说道:“弟弟,你自己擦脸上的水啊,我去给妈妈他们帮忙。”说完赶紧打了半桶水提着往厨房走。
虽然才八岁,他力气是真的很大。
就算是苏蔓青,一次也只能提半桶水。
看到提水进门的大毛,手臂已经酸得快握不住竹勺的二毛松了一口气,招呼人道:“哥,来搅糊糊,像我这样顺着一个方向搅。”
有求于人,他肯叫大毛是哥哥了。
大毛一点都没记仇,放下水桶就接过二毛手里的竹勺干活。
“大毛,你别搅太快,太快面糊会溅出来。”苏蔓青知道大毛那毛躁的性格,赶紧叮嘱了一声。
结果她话还没大毛手快。
竹勺在大毛的手里就像没有阻力一样,锅里的面糊被他搅得飞快,锅沿上都溅上了好多面糊。
“大毛!”看着毛毛躁躁的大毛,二毛气得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的背。
早知道就不叫这家伙哥哥了。
“唉,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刚刚不是还没来得及听妈妈的话吗。”干了坏事,大毛理亏得很,解释完就赶紧低眉顺眼老老实实搅面糊。
这让随后进厨房的三毛又笑弯了大眼。
到了这时候,苏蔓青也顾不得教训大毛,她眼睛盯着锅里的面糊一眨不眨,小面鱼最终口感如何可就在这最后的起锅时间。
多一秒钟不够筋道,少一分钟又差点意思。
苏蔓青把大毛提进来的井水倒入放在灶台上的面盆里,竹笊篱架在面盆上,然后就拿着大勺子严阵以待。
她的严肃影响了几个孩子。
大毛搅动得更匀速,二毛盯着灶膛里的火,至于三毛,则紧张地看着锅里金灿灿的面糊,光看着这颜色他已经觉得很好吃了。
“二毛,把火全部撤了。”
说完这一句,苏蔓青就利落地把面糊舀入竹笊篱,热乎乎的面糊透过竹笊篱的圆孔落入下方冰凉的井水里立刻凝结成拖着长、短小尾巴的面疙瘩。
难怪这种食物被叫做小面鱼,确实挺像刚孵化出的小鱼。
“哇~”
整齐的惊叹声响起,是来自三个孩子的震惊。
“像小鱼吧?”苏蔓青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像,真的好像小鱼。”三毛他们今天在河里学游泳的时候可见着了很多刚孵化出的小鱼,印象无比深刻。
“不仅像,还更好吃。”苏蔓青笑得眼睛都弯了。
“肯定好吃,妈妈做的绝对好吃。”随着大毛的肯定,三道不同的吞咽口水声响起,只要一回想起昨天晚上那带着酸辣味的面鱼儿,他们的口腔里就条件反射般分泌出让人压都制不住的唾液。
还别说,就连苏蔓青的喉结也动了动。
大夏天吃酸辣的食物确实好开胃。
等所有的面糊都滤进面盆后,苏蔓青像做面鱼儿一样接连往面盆里换了三次水,等小面鱼凉下来才倒进水桶,然后吩咐大毛把水桶吊在井里。
小面鱼也是凉食,凉着吃口感才最好。
浇头没有像昨天做的那么复杂,辣椒油还有,苏蔓青就用昨天剩下的洋柿子做了个汤,做完把今天才收获的秧鸡蛋拿出来全部敲进大碗里搅拌均匀,然后滴上几滴香油开始隔水蒸。
等待开饭的时候母子四人上了好几次厕所,之前吃的西瓜差不多就消化完了。
感觉到胃部空落落后,大毛期待的目光看向了苏蔓青。
“行了,开饭。”苏蔓青也感觉到了一点饿意。
“哦耶。”
三个孩子开开心心跑向厨房。
揭开锅盖,刚刚蒸好的蛋羹Q弹中带着诱人的金黄光泽,一股不同于鸡蛋的异香扑鼻而来,撒上水灵灵的葱花,三个孩子顿时挪不动步。
他们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看、这么香的蛋羹。
用抹布垫着碗沿,苏蔓青小心翼翼把滚烫的蛋羹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她决定今天的午饭在室外迎着微风吃。
“大毛,你去把小面鱼取上来,我去炒个青菜。”
看着大毛把凉了的西红柿汤放到桌上,苏蔓青干脆又给对方安排了一点活干。
“好的,妈妈。”
大毛非常喜欢帮苏蔓青干家务,因为这样让他对这个家更有归属感,他喜欢现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
空心菜是张氏洗好的,苏蔓青只随便涮了一下就下锅炒。
大火猛油,不到一分钟就起锅。
起锅的空心菜青翠欲滴,根根都带着让人想吃的欲望。
苏蔓青先给几个孩子一人舀了一小碗蛋羹才说道:“先吃蛋羹,然后再吃小面鱼。”
“妈妈,你的蛋羹呢?”
看着蒸碗里还剩的一点蛋羹,几个孩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蔓青。
“妈妈当然也吃啊。”还来不及给自己盛蛋羹的苏蔓青当然不会错过品尝秧鸡蛋的美味,家里那么多金条,她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再说了,她还没吃过秧鸡蛋,当然得尝尝。
眼睁睁看着苏蔓青把蒸碗里的蛋羹都舀到自己碗里,三个孩子才心满意足地吃起了蛋羹。
“好吃,妈妈,这种蛋羹真的好好吃。”
第一个夸夸的果然又是大毛。
一口鲜嫩的蛋羹进嘴,大毛的眼睛都瞪圆溜了。
没有腥味,一点腥味都没有,蛋羹除了有股说不出的香味,还很Q弹,入口即化,好吃到他还没来得急仔细品味就滑进了胃里。
“确实好吃。”苏蔓青尝了口也被蛋羹的口感征服。
她觉得这是自己前后两世吃过最好吃的蛋羹,如果再撒上点芝麻,肉末,那味道应该会更完美,可惜,可惜几十个秧鸡蛋也才做出这么一碗蛋羹。
“妈妈,等我找到秧鸡蛋,咱们再做这样的蛋羹吃。”大毛还没吃完就再次打起了秧鸡蛋的主意。
“妈妈,我也去帮忙找。”三毛积极响应。
“我也去。”二毛矜持地开口帮忙,他也喜欢秧鸡蛋的口感。
“好,妈妈等着你们的成绩。”苏蔓青鼓励三个孩子。
“嗯嗯,嗯嗯。”三个孩子自信地齐齐点头。
一大碗蛋羹一会的功夫就被母子四人瓜分完毕,舔干净嘴角的细碎蛋末,大毛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感叹道:“妈妈,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要是爸爸妈妈一牺牲就遇到苏蔓青就好了。
他非常愿意成为苏蔓青的儿子。
“傻儿子!”
薅了一把大毛的毛头,苏蔓青给几个孩子盛小面鱼。
小面鱼要软糯些,没有面鱼儿筋道,虽然也是凉食,但却是另一只口感,但也赢得了三个孩子的喜爱。
一顿丰盛的午饭吃完,母子四人再次瘫坐在了石凳上。
好像又吃撑了。
歇了好一会,大毛、二毛才自觉起身收碗、洗碗,最小的三毛也跟着跑了两趟厨房,他还小,虽然做不了什么事,但态度得表现出来。
看着兄友弟恭的三兄弟,苏蔓青眼里是大大的欣慰。
但看着孩子们身上那可能坚持不了多久的衣服,她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必须得给孩子们做衣服了。
心中有了打算,苏蔓青趁孩子们午睡的时候把原主所有衣服都翻了出来,挑挑拣拣,捡出几件样式在她看来很老土但料子还算不错的衣服打算拆开给三个孩子一人做一身衣服。
作为现代人,在没有缝纫机的前提下做衣服肯定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狗蛋奶奶。
村里人没那么讲究,只要是力所能及的都自己做,庄子里做衣服做得好的张氏就是其中一人。
看了看天色,苏蔓青没有马上去找张氏,而是午睡。
早上只在河边补眠了一会,金条对多巴胺的刺激减退后,她现在非常困,要不是坚持着找衣服,她之前在看着三个孩子睡着的瞬间就能立马睡过去。
打了个哈欠,苏蔓青倒在床上昏睡了。
炙烈的阳光下,苏家大宅安安静静,所有人都香喷喷地睡着午觉,但远在北京的萧旌旗却在宿舍里提笔写信,他身边已经有一封给父母写好的信,他此时在写另一封。
信纸抬头是几个让他无限眷恋的字。
蔓青同志。
就这简简单单四个字让他再也写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能跟苏蔓青说些什么,难道要告诉对方自己即将奔赴前线,难道要告知对方这一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虽然萧旌旗还没有上战场,但他知道这一次的战斗到底有多凶险,九死一生能回来就算是幸运,最怕的是再也回不来。
想到如果回不来,他不甘心极了。
他刚娶的媳妇,连抱都没有多抱过,他怎么甘心让媳妇另嫁。
脑海里闪过各种念头,天放亮时,萧旌旗的笔终于再次落在了信纸上。
钢笔摩擦信纸的沙沙沙声只响了几秒就停了下来,而纸上也只多了一句话,一句浓缩了他全部思念与不甘的一句话:等我回来。
他没有给自己留余地,为了妻子,为了三个真心把自己当父亲的孩子,他得回来,得在这场艰难的战争中回来。
把信塞入信封,随着塞进去的还有钱,是他目前所能拿出的所有钱,也包括这次上战场的补贴。
不多,也就三百来块,但这是他这个丈夫的心意,陪不了老婆孩子,就让钱陪代替自己陪着他们。
至于这次为什么不给父母寄钱,主要是回家成亲的时候他已经带了一笔钱回去,那笔钱依照他的了解肯定不会落入苏蔓青的手里。
“铁柱。”
“到。”一直在门外的赵铁柱听到萧旌旗的声音立刻推门进来,是他萧旌旗的警卫员,这次也要跟着上战场,在过去的这一夜,他也写了家书。
也是情绪挣扎的一夜。
他们这待遇还算是好的,先头部队直接就是从各驻地到了边境线集合才知道下一场仗在哪打,留给他们写家书的时间更短暂,短暂得有些战士甚至还来不及写家书就跟着隆隆的列车走了。
“把这两封信送到特事后勤部。”
萧旌旗把封好了口的两封信递向赵铁柱。
特事后勤部是这次战役专门单独成立处理后勤事务的部门,每个战士的家书都会有专门的人员送到家属手上,这也是萧旌旗为什么敢在信封里塞钱的原因。
“是,旅长,保证完成任务。”敬了个礼,赵铁柱转身就走。
“等等。”刚刚那短暂的接触,萧旌旗看清了赵铁柱眼里的红血丝,那是一晚没睡的证明,甚至赵铁柱有可能还偷偷哭过,看着赵铁柱那稚嫩的脸,他最终说道:“铁柱,你这次不用跟我去。”
赵铁柱家里只有年迈的父母,不在入战场的条件之列。
“不行,旅长,我是你的警卫员,你去哪我就去哪,还有,我参军前,我爹娘可对我叮嘱过,要我一定要跟着你,保护你,我不能不听爹娘的话。”一听萧旌旗不让自己跟随,赵铁柱急得转身瞪了萧旌旗一眼。
“铁柱,这次不一样。”
看着才十九岁的赵铁柱,萧旌旗满嘴苦涩,但作为军人就应该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他可以严格要求自己,但却希望铁柱能安全。
能回家给父母尽孝。
“旅长,我不管,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打死我也不会离开你!”赵铁柱死心眼得很。
“铁柱,你家就你一个孩子,按照政策,你可以不用跟着我上战场,后方一样需要你,一样有你发挥才能的地方。”这场仗萧旌旗连自己的生死都不知,真在战场上,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护得住赵铁柱。
“旅长,你别想甩开我,我去送信了。”
不想再听萧旌旗劝说,赵铁柱耷拉着一张脸直接跑了出去,出门前还理智地把自己的家信也揣上。
萧旌旗不仅救过他的命,也救过他父母的,如果没有萧旅长,他们一家人早就死了。
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他赵铁柱惜命,但也感恩。
无奈地看着赵铁柱跑远的背影,萧旌旗目光深邃,最终化作一声幽幽的叹息。
为了身后四万万百姓,为了国,为了家,他们这些军人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苏家庄,三个孩子美美睡了一觉就醒了过来。
最先醒来的是大毛。
别看大毛精力旺盛,但恢复能力也强,同样的睡眠时间他先醒,醒来的他先是看了看熟悉的房间才放心地把视线转移到身旁两个弟弟身上。
他睡的是炕尾,挨着他的是二毛,再过去是三毛。
看着二毛那长长的睫毛,大毛思索着要是自己拔一根会不会挨揍。
就在他的小手蠢蠢欲动时,二毛清脆的声音在房间里淡淡响起,“敢拔就揍死你。”说完翻了个身抱着三毛接着睡。
刚刚大毛离自己那么近,热热的呼吸都喷在脸上,他不醒才怪。
被二毛看破打算,大毛也不尴尬,反而半爬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二毛得意地说道:“嘿嘿,你打不过我。”他对自己的力气非常自信,不然铁柱欺负三毛时他能隔那么远把铁柱砸得满头包。
“蠢,我难道不会告状吗?”
明知道打不过还硬打,那才是笨,二毛非常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你还告状!那不是告……告状精吗?”大毛硬憋了好一会才憋出这么句。
“呵呵,信不信我不告状也能收拾你?”睁开眼睛,二毛推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然后静静看着大毛,他肯告状都是看在跟大毛兄弟一场的份上,要不然,就大毛这毛躁个性,他能坑死对方。
二毛的眼珠子又黑又亮,一眨不眨盯着人看时,非常容易让人信服。
后背有点凉的大毛果断点了点头,“我信。”
刚刚被两人说话声吵醒的三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就从炕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速度非常快,然后趿拉着鞋飞速跑了出去。
看着三毛的动作,还躺在床上的哥俩也沉着一张脸蹦起身趿拉着鞋就跟在了三毛的身后,跑的速度跟三毛比只快不慢,没办法,之前吃了那么多西瓜,再不跑快点就要尿在裤子里了。
紧赶慢赶,兄弟三人终于在厕所相会。
齐刷刷三根水线欢快地释放着。
“二毛,我刚刚差点尿裤子上,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说那么多话,我早就来厕所了。”大毛吃的西瓜比两个弟弟都多,刚进厕所脱裤子的时候差点没憋住,幸好他用力咬了咬舌尖才没出丑。
听到大毛的话,二毛漂亮的眼睛斜斜看了大毛一眼,眼里都是不屑。
大毛惯会推卸责任,也不知道是谁先招惹谁的。
“嘿嘿~”被二毛这么一看,大毛也回想起自己想拔二毛睫毛的事,顿时傻笑着想把事揭过。
“哥,你尿滴鞋子上了。”
已经完事的三毛一边提裤子一边好心提醒了大毛一句,他怀疑二毛就是因为发现了这情况才没嘲讽大哥的。
“啊,我的鞋!”
大毛惨叫着提起裤子就跑,气死他了,他要去洗鞋。
“二哥,你故意的?”三毛刚刚可是看见二毛故意逗大毛说话的,大毛有个毛病,跟谁说话就会下意识把身子偏向谁。
撒尿的时候身子歪了,尿的落点也就歪了。
面对三毛的质疑,二毛淡定地提起自己的裤子,然后拉着三毛的小手就往外走,“一块芝麻糖。”之前萧旌旗给他们买了一斤芝麻糖,他舍不得吃完,藏到现在还剩五块。
现在为了收买三毛,只能忍痛割爱。
“两块。”三毛举起两根略微有点胖的手指讨价还价。
“就一块,不要拉倒。”二毛其实不在乎大毛有没有发现自己坑了他,他只是知道三毛一直馋自己的糖他才忍疼找个借口送出去一块而已。
估计是看出讨价还价没用,三毛痛快地点头,“成交。”
达成共识的兄弟俩在水井旁看到了猛刷鞋的大毛,笑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幸好穿的是凉鞋,不然大毛今天可就没鞋穿了。
“给你们打好洗手的水了,香皂在脸盆旁边。”大毛头也没抬地照顾着两个弟弟。
“哥,你真好。”
三毛得了一块芝麻糖后嘴更甜。
“嗯嗯,谁让你们是我弟弟呢?”大毛这家伙说他胖他还喘上了,顿时让三毛心中那一点点愧疚消失殆尽,嗯嗯,用哥哥换糖吃不错。
三个小孩各自收拾完自己就坐在桂花树下看着苏蔓青的房间发呆。
微风吹来,太阳一点一点西移。
“妈妈怎么还没起床?”已经围着桂花树转了好多圈的大毛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平时妈妈午觉也没睡那么长时间,今天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想起早上苏蔓青说身体不舒服的事,几个孩子坐不住了。
“去看看。”二毛站起身就往东厢房走。
身后是紧紧跟随的大毛、三毛。
孩子们不是第一次进东厢房,东厢房格局跟西厢一样,但苏蔓青的房间除了一样的衣柜,还多了一张梳妆台,一面落地大镜子。
看着炕上睡得正熟的苏蔓青,三个孩子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三毛把小脸蛋凑近苏蔓青感受了一下对方那热热的呼吸,然后对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点了点头。
意思就是妈妈没有问题。
不太放心的二毛想了想,学着苏蔓青曾经的样子伸出手探了探苏蔓青的额头,没感觉到烫手就一左一右拉着两个留恋不舍的小孩出了东厢。
“妈妈没事,她只是睡着了。”
为了让两个兄弟放心,二毛不得不操心起大哥的责任。
“那妈妈怎么还没醒?”大毛用脚踢了踢花坛里的低矮灌木丛。
“妈妈应该是累着了。”二毛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唯一的可能性,同时警告地看了一眼大毛,“我们应该让妈妈好好睡觉,不要去打扰她。”
连自己睫毛都想拔的家伙就应该看紧一点。
“知道了!”
被二毛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大毛觉得自己无比的冤。
“走,咱们去前厅那边玩。”东厢房离院子近,不管他们玩什么或是说话肯定会吵到睡眠中的苏蔓青,二毛直接把人拉去了前厅。
前厅离大门有几米的距离,那里也可以玩耍。
不过不能玩过于吵闹的游戏,于是他们选择玩捡石子,这是小朋友们都会玩的游戏,不分男女。
几只小手在光可鉴人的石板地上扔扔捡捡着几颗石子。
他们玩得很开心,也很知足,输了的脸上贴白胡子,所谓的白胡子就是撕开的纸。
大毛脸上贴得最多。
因为他是一对二!
三毛小,为了照顾三毛,他自告奋勇一对二,然后就输得落花流水,三毛小归小,但捡石子这游戏玩的是眼、手协调能力,跟小没什么关系。
“笨蛋,又输了!”
二毛幸灾乐祸地看着再次成为三毛手下败将的大毛,毫不客气在对方脸上又贴了一张白胡子。
看着惨败的大毛,他可算有了新的体会,那就是绝对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哪怕对方看起来比自己弱小也不能小瞧,不然就会像大毛这样吃亏。
“不玩了,不玩了,你们合起伙欺负我。”大毛把手里的石子一推,玩起了耍赖。
“不玩就不玩,一点意思都没有。”一直都是他们赢,二毛已经赢得没有任何成就感了。
至于三毛,手还是小了些,玩到现在小手也有点疼,他也不想玩了。
“咚咚咚——”
就在三个孩子大眼瞪小眼想着还能玩什么不吵闹的游戏时,沉闷的敲门声响起,他们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对视一眼,大毛跑去开了门。
门一开,外面举着信封的人直接被吓了好大一跳,是县政府的小张,张延同志。
“大毛,你是不是玩捡石子输了?哈哈哈~”
张延认识苏家的几个孩子,透过密密麻麻的的白胡子,他不仅认出了大毛,还知道大毛脸上为啥被贴了那么多白胡子。
听着这爽朗的笑声,大毛心塞极了。
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两个看笑话的弟弟,臭弟弟肯定是故意了,居然没有提醒自己扯了白胡子再开门,真是两个臭弟弟。
“张叔叔,请问有什么事吗?”
大毛只顾着郁闷不靠谱,随后走来的二毛只能顶上。
“二毛,你们的妈妈在家吗?”张延在问苏蔓青的时候眼睛很自然地从孩子头顶上方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光秃秃的前厅。
然后三个孩子面无表情了。
“怎么了?”刚刚孩子们对自己还一脸微笑,怎么突然就变脸,张延有点不知所措。
“妈妈不在家,请问,张叔叔有什么事吗?我会转告妈妈的。”搞不清张延的来意,但大毛他们刚刚都看见对方打量他们家前厅了。
想起苏蔓青说的‘坏人论’,几个孩子警惕起来。
一听苏蔓青不在家,张延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把手里的信封递给了离自己最近的大毛,“大毛,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妈妈。”
他来一趟苏家庄不容易,还是跟着县长去隔壁村考察时利用休息时间过来的,马上就得走,这东西他没法亲自交给苏蔓青了。
“好的,张叔叔,我一定亲自交给妈妈。”
大毛向张延保证。
“记得一定要亲自交给你们的妈妈,别弄丢了,这东西可补不着。”再次叮嘱了大毛一番,张延才遗憾地离开了苏家庄。
关上大门,三个孩子围着信封研究起来。
这里面装的啥?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举着信封, 大毛首先一脸严肃地发表了自己的猜测,“肯定是信。”
听到大毛的话,二毛跟三毛都惊奇地看了大毛一眼。
“对吧, 里面肯定是信, 我绝对没有猜错。”一连收到两双惊奇的眼神,大毛得意极了, 立刻自信地翘起了尾巴。
“信封里装的不是信是什么?你这不是废话?”再也忍受不了大毛的单纯,二毛开启了嘲讽模式, “你能用点脑子认真想想吗?是个人都能猜出里面是信, 你不知道我跟三毛刚刚在对你的智商堪忧吗?”
大毛:……好没面子, 二毛这个臭弟弟是真的不能要了。
当面揭短, 我不要面子的吗?!!!
不想搭理傻里傻气的大毛,二毛拿过信封轻轻捏了捏, “很薄,内容应该不多。”
“嗯。”三毛也上手捏了捏说出自己的猜测, “感觉只有一张纸。”
所以,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二毛与三毛对视一眼, 然后异口同声猜测道:“会不会是爸爸寄来的信?”他们都已经与自家所有亲戚断绝来往,能寄信来的应该只有萧旌旗。
但几乎是同时,两人又否定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爸爸。”
“为什么?”
原本听说信可能是萧旌旗寄来的大毛很高兴,结果没高兴几秒就又被两个弟弟打击了。
二毛对着大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就一脸深沉地仰头看着屋檐下的一根根椽檩着。
“喂, 信不信我以后有好吃的不给你!”大毛气得一把抱住二毛用力薅着对方的脑袋同时牙痒痒的威胁人, 哼, 今天吃的秧鸡蛋可是他找到的。
臭二毛不搭理自己以后自己也不搭理他。
二毛被薅了脑袋, 立刻装不下深沉, 跟大毛缠闹起来:切,谁怕谁,中午大毛背着三毛玩了那么久,他还没被大毛背过,他还不能生气吗!
哼!
看着打闹成一团的两个哥哥,三毛乖巧地往高高的门槛上一坐,回答了大毛刚刚的疑问,“大哥,我们现在不在柳树村,爸爸如果寄信我们是收不到的。”
瞬间,大毛跟二毛打闹不下去了。
趁大毛愣住,二毛狠狠薅了一把大毛的脑瓜子后解释起来,“张叔叔不一定认识爷爷奶奶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大伯娘那么讨厌我们,如果爸爸真有信寄回来,他们肯定是不会拿给我们的,所以这封信一定不是爸爸寄来的。”
说起柳树村的萧家,几个孩子的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
虽然他们在柳树村没待过几天,但大伯跟大伯娘给他们的感觉就如同他们自己的那些亲戚一样。
会抢他们吃的,穿的,用的……
“那……那怎么办?”一听以后可能再也收不到萧旌旗的信,大毛整个小脸都狠狠皱了起来,担忧道:“要是收不到爸爸的信,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靠妈妈养了?”
他还记得自己家的生活费都是信寄来的。
两道叹息声同时响起。
是二毛、三毛,他们两刚刚猜到信不是萧旌旗寄的时候心中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那妈妈不是太辛苦了?”眨巴了一下眼睛,大毛顿时心疼坏了,扭捏了一下,说道:“我……我以后可以少吃点。”少吃点妈妈就不用那么辛苦养自己。
“我……我也可以少吃点。”三毛也做出决定。
“可再少吃,咱们也有三张嘴,我听人说养孩子可辛苦了。”二毛脸上除了担心还有害怕,他害怕妈妈最终养不起他们而把他们扔了,至于养孩子辛苦这种话是他偶尔听见村里人骂自家孩子时的话。
二毛的话一出口,气氛顿时有点沉默,还有压抑。
“我……我可以去找秧鸡蛋,去抓秧鸡,抓鱼,抓青蛙,还可以挖野菜,我一定能找到食物,我……我不想跟妈妈分开。”大毛没有被困难打倒,立刻想到了解决办法,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他还握着拳头用力挥舞了一下。
“对,我们可以自己去找食物。”
二毛、三毛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这一刻的他们忘记自己还只是几岁的孩子,还不到能承担家庭重任的时候,但因为担心未来,在苏蔓青的母爱教养下,他们学会了成长,也学会了担当。
就在三个孩子头抵着头围在一起嘀嘀咕咕怎么养家时,听了好一会的苏蔓青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微笑着走过去。
“你们在说什么?”
她不想几个孩子知道自己早就来了。
对于几个孩子的懂事,苏蔓青对原剧情里的他们再也没有了介怀,孩子们能这么懂事,就说明他们本性是善良的,善良就值得她用心去对待。
这一刻,三个孩子让她有了归属感。
“妈妈,我们在说信的事。”听到苏蔓青的声音,几个孩子愣了一秒就站起身子看向苏蔓青,大毛很自动地把信封递了过去。
“谁送来的?”
白皙纤细的手接过信封,苏蔓青眼里闪过诧异,她刚刚正是因为听见敲门声才醒过来的,起床时耽搁了几分钟,还真没见到送信人。
“妈妈,是县政府的张叔叔。”二毛稳重地向苏蔓青汇报。
苏蔓青立刻笑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昨天离开县政府时张延对自己的承诺,没想到今天就收到了信,而里面一定是土改中能保住她家的开明绅士证明。
确实没有猜错。
撕开信封,一张加盖着各级部门公章的开明绅士证明就映入了苏蔓青的眼帘。
“妈妈,这是什么?”
大毛他们又小又矮,没有看到证明上的字,但透过纸张,他们看见了红彤彤的印章,看着那些印章大毛突然就紧张起来,他想起父母牺牲后收到的烈士证,上面也盖着这种红彤彤的印章。
不仅是他想到了这一点,二毛、三毛也想到了。
一紧张,这两孩子的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这是开明绅士的证明。”一看孩子们神色,苏蔓青立刻猜到了根源,想了想,她干脆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跟孩子们解释起开明绅士代表着什么,土改文件已经下发全国,孩子们有权知道与他们生活相关的。
“哇,那这可是好东西,藏起来,藏起来。”
听明白开明绅士代表着什么后,大毛立刻扯着苏蔓青的衣袖让藏起来。
好东西就要藏起来。
“好,藏起来。”看着几个孩子的神色,苏蔓青笑得越发温柔,想到县土改队已经成立,随时都有可能进驻村镇,于是多问了一句,“对了,张叔叔还有没有说其他事?”
“没有了。”
三个孩子同时摇了摇头。
“行,你们去找狗蛋玩吧。”三个孩子已经从昨天被五婶抽打的阴影中恢复了正常,苏蔓青也不打算拘着他们,看看日头,她一会要去找张氏商量给孩子们做衣服,下午让孩子们自己去玩。
“对了。”想到做衣服,苏蔓青赶紧叫住几个准备出门的孩子。
“妈妈?”
已经排着队准备出门的三个孩子诧异地停下脚步。
“来,妈妈给你们量量尺寸。”没有尺,苏蔓青拿出一卷线,这是土办法中的土办法。
身姿笔挺地站在苏蔓青面前,大毛看着苏蔓青用线给自己量衣服的长短、然后是衣袖,猜到什么的他眼睛亮晶晶的,“妈妈,你要给我们做衣服吗?”
他还记得苏蔓青承诺过给他们做衣服。
“对,妈妈打算把自己的衣服改一改给你们一人做一套衣服。”苏蔓青没有藏着掖着,说完还打趣了一句,“用妈妈的衣服给你们改,你们会嫌弃吗?”
“不会!”
三个小孩同时摇头,他们不仅不嫌弃,反而更开心。
能穿妈妈穿过的衣服,他们太开心了。
这年代很多人家都缺衣少食,衣服那更是从老大传到最小,甚至穿不了还能传给下一代做尿布,所以真没人会嫌弃穿别人衣服改过的衣服。
“量好了,去玩吧。”
依次给三个孩子量好尺寸,苏蔓青点头让他们出门,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别惹事,也别让人欺负了去。”
“知道了,妈妈。”
一出门,三个孩子就看到在自家门前溜达了好几遍的狗蛋。
“狗蛋!”看到小伙伴,三个孩子都很开心。
“大毛,二毛,三毛!”狗蛋更开心。
今天早上跟大毛他们一起玩他不仅分到那么多秧鸡蛋,还给家里带来了十块钱,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已经被家里人轮流夸奖了一遍,自豪无比的他更是铁了心要跟这三个新来的小伙伴玩。
“狗蛋,下午还去河边游泳吗?”大毛暗示,说完甚至还留恋地舔了舔嘴角。
蛋羹真香,他还想吃。
二毛、三毛也看向狗蛋。
被大毛三兄弟饱含期待的灼灼目光一看,狗蛋顿时后背有点发凉,挠了挠后脑勺,小心说道:“七猫说玩弹弓,他找着他们家的弹弓了。”
“弹弓!”
好久没有玩过弹弓的大毛大眼立刻贼亮起来。
二毛、三毛也意动。
都是男孩子,都喜欢玩这种带有一定武力值的玩具。
“对,七猫说是去后山打麻雀,他已经带着小伙伴等咱们了。”狗蛋也好久没有摸过弹弓,对于用弹弓打麻雀,他也喜欢得紧。
“麻雀可以吃吗?”原本还想着怎么给家里着食物的大毛立刻发现了新华点。
“当然可以吃,麻雀肉可好吃了,我吃过!”狗蛋曾经捡到过一只麻雀,他太知道麻雀肉的滋味。
“走,走,走,咱们去玩弹弓。”一听麻雀可以吃,大毛立刻不再纠结,拉着狗蛋那黑黢黢的手就走,同时还不忘招呼上自己的两个弟弟。
“你玩过弹弓吗?”
跟在大毛身后,二毛偷偷问身边的三毛。
三毛老老实实摇了摇头,他爸爸妈妈工作忙,平时很少在家,在他还没来得及玩弹弓就牺牲了。
“我也没玩过。”
牵着三毛的手,二毛内心又好奇又遗憾,他是标准的城里孩子,他们家那一片就没有玩弹弓的树林,他只见过别的小孩玩过,他自己是没玩过的,没玩过,却很向往。
“要是我们能有自己的弹弓就好了。”三毛也心生向往。
“以后我给你做一个。”二毛对自己的动手能力还是挺自信。
“谢谢二哥!”三毛脆生生的声音里带了蜜。
“也给大毛做一个。”看着前方兴致勃勃的大毛,二毛没有丢下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
“嗯嗯。”三毛的眼睛弯了起来。
别看二哥有的时候可爱跟大哥斗嘴,可那是爱之深责之切。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我啥坏话呢?”大毛一转头就看到两张笑眯眯的‘狐狸’脸,顿时心生警惕。
笑容在二毛的脸上呆滞了,几秒钟后,恢复了一脸高傲,“笨蛋。”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个臭弟弟!”无缘无故被二毛说笨,大毛气得呼呼的。
眼见一件充满了温馨的事变成这样,三毛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再次笑弯了眼。
“哼~”
同时冷哼一声,大毛、二毛别过了头,同时在内心狠狠吐槽:一定不给大毛那个笨哥哥做弹弓!/一会绝对不教二毛那个‘臭弟弟’玩弹弓!
大毛、二毛各自不搭理,一旁的狗蛋根本就没看出来,一到后山,看着树林就开始叫唤起来,“七猫,虎子,狗娃,你们在哪,我们来了。”他叫唤的这三个小伙伴是他铁的哥们,从小玩到大的。
“这,这呢,嘘嘘,小声点!”压着声线的声音隔着距离传来。
听着这一听就有‘情况’的声音,大毛、二毛同时结束‘内斗’看向树林。
树林其实不算猛,但里面的树木高大,枝繁叶茂。
“大毛,他们在里面,咱们走。”狗蛋领头走进了树林。
一进树林,大毛他们就看到三个跟狗蛋差不多黑的小孩,他们蹲在一颗高大的树后贼眉鼠眼地看着不远处,而不远处正热闹地唱着一片叽叽喳喳。
好多麻雀!
麻雀这种鸟大毛这几个孩子还是认识的。
立刻,大毛就背起三毛,然后猫着腰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跟他一样姿势的还有二毛、狗蛋。
“聪明。”
七猫看着走近的大毛,立刻露出真诚的笑脸,他刚刚还担心大毛他们会惊飞前方的麻雀。
被人夸赞聪明,大毛立刻得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二毛。
二毛:……懒得搭理。
“咔嚓——”
枯枝断裂的清脆声突然响起。
“嘘,嘘,狗蛋,小点声,你小点声嘛!”七猫赶紧伸出手指对踩裂枯枝的狗蛋警告着,前面好多麻雀,惊飞了可就没肉吃了。
踩裂枯枝的狗蛋也惊住了一声汗。
幸好他此时的位置离七猫他们藏身的地方不远,猫着腰,他终于胆战心惊走到目的地。
一靠坐在树干上,狗蛋就呼哧呼哧喘息起来,刚刚太紧张,他居然忘记呼吸了。
“出息。”大毛可看不惯狗蛋这可怜样。
“肉,好多肉!”狗蛋一点都不在乎大毛对自己的嫌弃,而是兴奋地看着不远处树枝上的麻雀群,激动的他差点流下馋肉的口水。
农村地方,吃顿肉可难了,麻雀这种鸟最招农人狠,因为它们偷吃谷子,玉米,小麦,是害鸟,遇到哪有不吃肉的。(特殊年代麻雀可以吃)
看着狗蛋的馋样,大毛嘴里也可耻地分泌出口水。
他也想吃麻雀肉。
“如果想吃肉,今天就学不了弹弓。”二毛观察了一下前方的麻雀群合理地提出建议。
“不学了,打麻雀,打麻雀吃肉。”有弹弓的七猫非常豪爽地把弹弓递给了大毛,他就是之前见大毛用石头砸铁柱一砸一个准跑回家找弹弓的那个孩子。
放下三毛的大毛不客气地把弹弓接过来拉扯了一下。
一拉扯,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嫌弃道:“不行啊,你家这弹弓放时间太久皮筋没有多少韧劲了,强行用的话,射程不仅短,还容易射歪。”
“那……那今天打不到麻雀了?”
听大毛这么一说,不仅是七猫傻眼了,跟在他身边的虎子、狗娃也同时傻眼,狗蛋更是难以置信地抢过弹弓用力拉了拉,然后怀疑地看着大毛:“这……这不是能拉吗?怎么就不行了!”
眼前这么多麻雀要是一个都吃不到,他今天会气吐血的。
“看到没,用力拉满皮筋,皮筋上全都是裂纹,弹弓出现这种裂纹就需要更换皮筋,不然拉几下就断了。”不满意有人怀疑大毛的话,二毛指着弹弓的皮筋毫不客气地说明了问题所在。
“那……那回去换皮筋?”
七猫跟狗蛋顿时像蔫茄子一样垂头丧气。
别说他,另两个小伙伴也如此。
“来不及了。”看着前方叽叽喳喳如同开会的麻雀群,二毛残忍地戳破了他们的希望,“谁也不知道这群麻雀在这里停留多久,也许还没等你们换好皮筋它们就都飞走了。”
“那……那该怎么办?”几个馋麻雀肉的小孩都看向二毛。
他们喜欢动手,动脑有点难。
“大哥直接用石子砸。”二毛是见过大毛扔石子的准头,没了弹弓,只要扔得准,力道够,石子一样可以砸下那些能飞的麻雀。
“哇!”
惊叹声响起,一群小孩齐刷刷把目光转移到大毛脸上。
听到二毛的建议,大毛只愣了一秒就兴奋地点了点头,石子他都能把铁柱砸得满头包,再砸几只蹲在树枝上的麻雀根本就不是问题,砸空中飞的鸟他没把握,砸蹲树枝上的绝没问题。
“我们给你找石子。”
一见吃麻雀肉有门,孩子们再次兴奋起来。
“等等。”就在七猫几个孩子兴冲冲打算去找石子时,二毛伸手拦住了他们。?
小朋友们既不解又着急,啥事,忙着砸麻雀吃肉呢!
“咱们先说分配问题,我哥砸麻雀肯定费力费时,得多分一些,剩下的人帮忙找石子、捡麻雀,也能分,就按五比一的比例分,我哥分五只的时候每人分一只,你们要是同意咱们就干,不同意就拉倒。”二毛可不想大毛白白给大家干活当苦力。
“能砸到那么多吗?”
小朋友们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能!”大毛自豪地挺起小胸脯,他对自己非常自信,只要跟踪上这群麻雀,打个几十只还是没问题的。
“可以,就这么分。”
七猫跟狗蛋最先点头答应,另两个小孩也跟着点了头。
“大家快捡石子,多捡一些,一会追上去可就没空再去找石子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大毛顿时像个大将军一样自信地指挥起来。
被指挥的小朋友立刻猫着腰小心翼翼在地上捡拾起石子。
“不石子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尽量挑圆滑一些的。”大毛捡起身边一颗合适的石子对小伙伴们进行指导,他玩弹弓玩出了经验,知道什么样的石子在空中阻力最小,也最容易命中目标。
“嗯嗯,知道了~”
小朋友们虚心学习,看清大毛手上的石子就赶紧去捡拾。
转身看着三毛也撅着屁股在地上找石子,大毛过去把人抱起来,惊奇道:“你跟着我就行,不用去找石子,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要是没照顾好弟弟,妈妈会揍他屁股的。
三毛乌溜溜的大眼先是看了看都在低头找石子的小朋友,然后才笑嘻嘻在大毛耳边轻轻说道:“哥,我要是不找石子怎么分麻雀?”
看着聪明无比的弟弟,大毛默默把孩子放下。
轻轻抱了抱大毛,笑眯眯的三毛接着撅屁股在地上找石子。
二哥刚刚可是说了只要是捡了石子的都能分麻雀,又没说每人必须捡多少,嘿嘿~
聪明的三毛早就察觉出二哥话语里的漏洞,肯定是为他准备的。
孩子们的速度很快,几分钟的功夫就捡拾了一大堆石子,都揣在自己的衣兜里,嫌衣兜小的,甚至脱了身上的衣服把两个衣袖一扎,就成了能装更多石子的包袱。
还是能围着腰上的包袱。
“给我。”大毛一看七猫的包袱,立刻要了过去。
包袱在他身上才最有利于他发挥。
“谁背三毛?”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大毛看向了二毛,三毛是最小的,在这种林子里肯定跑不快,还容易摔到,没人背着他可不放心。
二毛想说他背,可他也就比三毛大一岁,他能背起三毛,但背不久,也跑不快。
“我来背。”
虎子是这群小孩里年龄最大的,今年十岁的他在村里同龄人中身材最高大,力气也大。
“好,你背三毛,剩下的人捡麻雀。”一看虎子的身型,大毛立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同意。
然后虎子就在三毛身前蹲下了身子。
三毛也没矫情,乖乖趴在虎子背上,然后抱紧了对方的脖子。
“走,砸麻雀吃肉!”抹了一下嘴唇,此时大毛眼里只有麻雀群。
“咻咻咻~”尖锐的连续破空声传出,大毛一出手就来了个□□,随时麻雀群惊飞的扇翅声传来,树上也掉下五只麻雀。
居然是例无虚发,颗颗石子毙命。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狗蛋等人热血上涌地冲了出去。
“咻咻咻~”
大毛没管捡麻雀的人,而是拔腿追上麻雀群,手中的石子也像子弹一样飞速射了出去。
麻雀飞得快,他的手速更快。
遇到大毛这群馋嘴的小朋友麻雀群可算是遭了殃,一个多小时后,已经缩小一半族群的麻雀终于飞离了苏家庄,到了这个时候,所有小孩都累得躺倒在草地上。
累死,腿都快跑断了。
累是累,但没有任何人发出怨言,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躺在地上咧嘴傻笑。
嘿嘿嘿~
肉,好多肉。
“起来,分麻雀了。”躺了几分钟,二毛抹了把头上的汗艰难坐起身,然后解开身旁的衣服包袱,随着包袱的解开,映入众人眼帘的不仅仅是无数的麻雀,还有沾染上麻雀血的衣服。
看着衣服上的血迹,二毛心虚了。
“那……那么多麻雀肉,就算挨顿打也应该值得。”其他小朋友的情况跟二毛一样,麻雀太多,不够装,就连背着三毛的虎子也贡献出了自己的衣服。
所以此时除了三毛,所有人在收获麻雀的同时也收获了血迹斑斑的衣服。
“挨打就挨打,衣服脏了可以洗,麻雀可不好打。”
狠狠吞了一口口水,狗蛋分得很清。
“是的,衣服可以洗。”七猫几个小朋友也认可地点头。
“嗯,一会咱们去河边洗澡洗衣服,现在分麻雀。”见小朋友们都不介意,二毛也松了口气,然后从一旁的灌木丛中折下几根韧性十足的枝条,开始数起了麻雀,“一、二、三……一百一十五。”数完,他都惊呆了。
咕咚!
所有人都狠狠咽了咽口水。
“大毛一人分五十只,其他人每人十只,这是之前说好的五比一,这样一分就还剩五只,三毛小,捡不了麻雀,从他十只的份额里拿出三只加上之前剩余的五只,分配给狗蛋你们四人,你们刚好还可以一人分两只,一共是十二只。”二毛没有让大家吃亏,扒拉了一下手指,非常合理地分点完毕。
“十……十二只,好……好多!”
狗蛋觉得自己在做梦,他从来没想到能分到这么多麻雀。
不仅狗蛋觉得自己在做梦,其他几个小朋友也是一样的晕乎。
“来,把各自的麻雀用树枝穿起来,然后赶紧去河边洗澡洗衣服,回家。”大毛一边傻笑,一边手脚麻溜地把分给自己的麻雀串起来。
嘿嘿~
他一人就分到了五十只,再加上二毛的十只、三毛的七只,他们家今天有六十七只麻雀。
可以吃肉吃到饱!
此时他脑海里已经自动对麻雀进行了各自烹炸炒卤煮。
草地上,所有小朋友都一脸傻笑的用树枝穿着属于自己的麻雀,然后去了河边洗刷,衣服经过河水的搓洗,血迹少了大部分,然后大家就光着上身提着麻雀串雄赳赳气昂昂往庄子里走。
那走路带风的姿势立刻成了靓丽的风景线。
不成风景线都不成,主要是他们手里提着的麻雀太吸人眼球。
“七猫,哪打的麻雀,怎么这么多,分给叔一只尝尝味。”七猫的一个亲戚看到大毛一行眼睛都直了,他从来没见过谁打到这么多麻雀。
七猫扭头当没听见。
他家在庄子里那么多亲戚,一人分一只,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家吃麻雀肉。
不给,坚决不给。
“诶,叫你呢七猫,你咋那么小气,分叔一只咋了,我下次打到麻雀也分给你。”亲戚见七猫眼中无自己,立刻又是激将又是打空头支票。
“不给,不给,叔,我就不给,你要想吃就自己打去,你放心,你打到的我绝对不跟你讨要。”想骗我,没门,心里门清的七猫干脆对着亲戚做了个鬼脸,然后绕到大毛另一边接着走。
大毛砸石子的准头准,他就不信亲戚敢上手抢。
还别说,庄子里真有很多人想抢。
主要是大毛提着的那串麻雀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应该能吃好几顿,要不是大毛此时手上正在上下抛甩着石子,还真有人敢冒险。
但只要一想到昨天找事的铁柱被大毛砸得满头包,还有被苏蔓青抽得全身都是血溜子的五婶,心中贪婪的一些人还是不敢真出手。
不敢出手是不敢出手,但看向几个孩子的目光无比热切。
要是自己家的孩子该多好!
被那么多明目张胆的羡慕嫉妒恨目光注视着,大毛一行人不仅不害怕,反而得意洋洋,一个个高昂着红扑扑的小脸蛋可爱无比。
随着离家越来越近,队伍也在缩小。
最后到家的大毛几兄弟与狗蛋停下了脚步。
“狗蛋,你先回家。”担心狗蛋又遇到讨人厌的铁柱,大毛很有大将风范的让对方先回家。
“嗯,我走了。”
狗蛋欢喜地看着手里提着的麻雀,蹦蹦跳跳进了家门。
等狗蛋进了家门,大毛他们才回自己家,一推门,门没推开,“妈妈不在家。”
所有的兴奋与喜悦在发现苏蔓青不在家后消失了。
大毛耷拉着脑袋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关门。
“妈妈去哪了呢?”提着一大串麻雀来到水井边,大毛明知道苏蔓青不在家还是忍不住往东厢房的位置看了看,然后坐在了石凳上。
今天有点累。
“笨,妈妈肯定是去给我们做衣服去了。”跑了半天的二毛也累得够呛,但他还是踢了踢大毛的脚,“去烧水,咱们把麻雀收拾出来。”
麻雀都被咋死了,天热,不收拾出来就臭了。
“对,赶紧收拾出来。”想到麻雀肉,大毛立刻恢复了活力。
打麻雀时被背了一路的三毛一点都不累,但也很乖巧地说道:“我去帮忙烧火。”烧火很简单,看一看就会。
“冲呀!”
大毛学着战士的样子带头冲向了厨房。
刚冲进厨房几个孩子就想起井里镇着的西瓜,在外面跑了半天,他们早就渴得很,几人也懒得喝水,直接把井里镇着的西瓜拉上来开吃。
吃完一半,他们把剩下的西瓜用篮子再吊回井里,然后就开始干活。
就在几个孩子麻溜地收拾着毛多肉少的麻雀时,正跟张氏几人在村头大榕树下商量着做衣服的苏蔓青也收到了消息。
主要是大毛他们太高调,高调到村里一些好事的人立刻找到苏蔓青跟张氏念叨起来,话里话外都是羡慕。
一听大毛提了一大串麻雀回家,苏蔓青也震惊了。
她知道大毛这孩子武力值不错,可这也太不错了一点,麻雀可是能飞的,不是秧鸡那种飞不高的鸟,这才出去多久就能提一大串麻雀回来。
这孩子莫不是要上天。
带着震惊,苏蔓青与张氏匆匆告别几人回了家。
刚一进家门,苏蔓青就听到院子里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正是大毛他们在一边收拾麻雀一边说着今天的丰功伟绩。
“大毛!”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看到盆里那堆成小山一样的麻雀,苏蔓青想到了鲜香可口的香酥鸡。
麻雀虽然骨头多,肉少,但油炸后绝对好吃得可以把酥脆的骨头全部吞下。
“妈妈!”
苏蔓青震惊,大毛他们则是兴奋,几个孩子站起身一脸骄傲地看着苏蔓青,眼里都是等待夸奖的期盼。
“怎么这么多!”
走近后苏蔓青才发现麻雀更多,另一个盆里已经有一些拔好了毛的麻雀。
蹲下身子,她加入了干活队伍。
“妈妈,我们遇到了一群麻雀……”
早就等着向苏蔓青显摆,大毛一点没客气的蹲在苏蔓青身边巴拉巴拉起来,早就知道他爱显摆的个性,二毛、三毛没争着说,而是在大毛说漏的时候补上那么一两句。
听孩子们说得激动,苏蔓青眼里更是异彩连连。
大毛的本事真的让她太意外了,光用石子就能砸到这么多麻雀,这得多准的准头才行,这孩子只要不长歪,以后绝对是兵王!
苏蔓青彷佛看见了未来属于大毛的光辉。
大毛不错,二毛也超级可以,脑子好,算术好,会计谋,更重要一点这么小就能把麻雀分得合理又合情,这统筹能力,走军路就是参谋人员,经商那就是鬼才。
就连六岁的三毛也腹黑得可以,搭着两个哥哥的顺风车,没费什么力气也分到了七只麻雀。
看着三个一脸等着表扬的孩子,苏蔓青一颗老母亲的心荡漾得。
“不错,有勇有谋,不亏是我的儿子。”
“嘿嘿~”
随着大毛那标志性的傻笑,二毛、三毛难得也脸红了。
“晚上妈妈做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们。”四人干活立刻增加了效率,就在苏蔓青用剪刀剪开麻雀肚子掏内脏时,敲门声响起。
“大毛,你去看看是谁。”
对麻雀肉的各种做法在苏蔓青的脑海里不停地翻滚,无暇分身的她吩咐大毛去开门。
“嗯嗯。”大毛用肥皂洗了洗手就跑去开门。
门外是笑吟吟的张氏,她手臂上还挎着一个菜篮子,里面有鲜嫩的黄瓜,丝瓜,茄子。
苏家多了几个小孩,她每天送的菜也相应多一些。
“张奶奶好。”大毛仰头礼貌叫人。
一听是张氏来了,院子的苏蔓青扬起声音说道:“婶子,我在院子里,你过来吧。”她不知道张氏找自己有什么事,自从好家具收起来,她已经不担心请人进门。
“大毛好啊。”
张氏先是摸了摸大毛的头,才抬脚进入苏家,一进苏家她就察觉苏家少了好多东西,想到苏蔓青那几个贪婪的叔伯,她心中念叨了一句造/孽。
“婶子,你来得正好,井里镇得有西瓜,你带半个回去吃。”不是苏蔓青小气,主要是麻雀是大毛几个孩子辛辛苦苦打回家的,她可不能用孩子们的劳动成果做人情。
张氏也懂这个道理,她家狗蛋今天跟着大毛他们跑跑就分了十二只麻雀,不少了。
人可不能贪心。
懂人情世故的她一边把篮子里的菜整齐放在石桌上一边拒绝,“青丫头,种西瓜的你还怕我没瓜吃啊,哈哈,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娘家今天杀了头猪,你要不要割点肉,要的话我让我娘家侄儿送来。”
自从知道苏蔓青男人有津贴养老婆孩子后,张氏毛遂自荐起来一点都不虚。
不管是西瓜还是猪肉,青丫头要,价格不一定能便宜多少,但肯定是给最好的。
“要,婶子,当然要!”
在县城里遇到陈向东她怕遭人惦记就没敢买肉回家,但后世吃惯了肉的真断了肉还是馋,此时一听送肉上门,苏蔓青立刻不客气点菜了。
“婶子,给我来五斤五花肉,两个前肘子,棒骨也来几斤,我熬个汤给孩子们补补。”天热,没冰箱,就算是有水井苏蔓青也只敢要这么多。
这一刻的她无比怀念双开门超大冰箱。
“行嘞,我知道了,一会就给你送过来。”张氏娘家离苏家庄不远,走路半小十几分钟就到。
“婶子,有你关照真好。”苏蔓青笑弯了眉眼。
“客气啥,远亲不如近邻,我走了。”张氏没说大毛对狗蛋的关照,而是笑眯眯地离开。
嘴上的感谢她说不出口,但会从行动上去感谢。
等张氏一走,几个孩子瞪圆了眼睛看着苏蔓青。
刚刚妈妈订了好多肉他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们一直觉得妈妈养家辛苦,没想到他们家轻轻松松就能买那么多肉。
想起红烧五花肉、肘子,几个孩子顿时觉得当妈妈的儿子幸福极了。
“赶紧来干活,一个个傻楞着干嘛?”
苏蔓青虽然不知道几个孩子的心里活动,但看着孩子们一脸晕乎乎的样子,再想起他们今天刚刚雄心壮志要养家的豪言壮语,顿时乐得不行。
傍晚,彩霞漫天时,苏家传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这让与苏家相邻的邻居看着自己餐桌上简陋得像猪食的晚饭心堵不已。
闻得到吃不到,真折磨人!
就着阵阵飘来的香气,邻居们狠狠大口大口嚼着嘴里的硬饼子。
谁让他们没一个能打麻雀的儿子!
这个晚上,苏家庄很多家小孩都被父母揍了。
一个个天天就知道出门瞎玩,看人家苏家的几个孩子,这么小就能给家里改善伙食,真是……巴拉巴拉……
大毛他们这别人家的孩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很是收获了一大群同龄‘敌人’。
餐桌上,就着窗外照射进来的落日余晖,大毛把最后一口肉连骨头嚼碎吞下后才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妈妈,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麻雀肉。”
“别吃撑了,晚上肚子难受。”苏蔓青担忧地摸了摸大毛的肚子。
“不撑,妈妈,刚刚吃饱。”大毛傻笑。
苏蔓青又看向二毛、三毛,这俩孩子刚刚一个吃了四只,一个吃了三只。
“妈妈,你放心,我们也没有吃撑。”二毛、三毛赶紧证明自己。
“油炸的,少吃点,别上火了。”叮嘱完几个孩子,苏蔓青才解决碗里剩下的半只,吃完就满足地瘫坐着,刚刚她居然吃了四只麻雀,虽小,但连骨头带肉,可不少。
她都没想到自己能吃四只。
就在母子四人瘫坐在椅子上享受美食回味时间时,他家的大门再次被敲响,苏蔓青的眉头皱了起来,今天敲她家门的人有点多。
慢吞吞起身开门,看着门外的人,她神色淡然得很,“村长,有事?”
当然有事的村长脸上肌肉狠狠跳了跳,才挤出一丝难看的笑,“青丫头,明天县里会安排土改工作队的人员进驻咱们苏家庄,村里决定暂时征用你家当作工作队的食宿区。”
“不行!”苏蔓青眼里是浓浓的讥讽。
“怎么不行,你家房子那么宽,就算住进一个工作队也住得开,村里可没其他地方能安排。”一听苏蔓青拒绝,村长脸上是压抑的怒火。
这几天他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终于有人肯递话,只要他能把进驻苏家庄的土改工作队队员都安排住进苏蔓青家,对方同意就帮忙。
抓到这根救命的稻草,村长哪里敢不尽心。
“村长,我劝你少打我家的主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各种尚方宝剑在手,苏蔓青一点都不想搭理死到临头的村长,直接就把门重重关上。
嘭!
村长的鼻子差点被门砸到,气得他连形象都不要就嚷嚷道:“苏蔓青,别给脸不要脸,土改工作队员住进你家那是你的福气,你怎么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我警告你,不同意也得同意,敢没有思想觉悟,你就去接受新思想教育!”
当了大半年新社会的村长,口号学得不错,很会给人戴帽子。
苏蔓青:……这傻逼玩意死到临头还敢折腾!
第25章
看着苏蔓青冷下来的脸, 几个不放心跟过来的孩子小脸也绷了起来,刚刚村长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听见要有人住进他们家, 他们是一万个不乐意。
自己家自己怎么待都舒服, 要多一个外人,那怎么都别扭。
更何况是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
“妈妈, 怎么办?”三毛跑上前拉着苏蔓青的手一脸担忧。
蹲下身子,苏蔓青看着三毛那乌溜溜的大眼突然笑了起来, 柔声道:“不怕, 有妈妈在, 没人能欺负得了咱。”不就是拼演技吗?没事, 她技能满级。
“嗯,不怕, 我们不怕。”
苏蔓青一脸自信的笑容缓解了几个孩子的紧张情绪。
母子四人心情好转,门外吃了闭门羹的村长却不甘心就这么走,没有得到苏蔓青的答复, 门又被关上, 他干脆再次重重地敲起了苏家门。
敲一遍不开就接着敲,直到敲开为止!
听着大门被咚咚咚的敲响,苏蔓青皱起了眉头, 然后对大毛招了招手。
早就摩拳擦掌等着大展拳脚的大毛立刻身姿笔挺地站到了苏蔓青身前,此时的他紧绷着一张严肃脸, 就像是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敬礼道:“苏蔓青同志, 大毛向你报到, 请指示。”
小表情与小动作非常合格。
苏蔓青本就是一位实力超群的影后, 见状立刻一秒进入角色, “大毛同志,组织有任务交给你,希望你能保质保量完成。”
“首长请指示。”苏蔓青配合得天衣无缝,大毛更是入戏。
把嘴凑近大毛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苏蔓青才直起身子,“能保证完成任务吗?”
“保……保证完成任务!”听了苏蔓青的要求,大毛简直目瞪口呆,但他最终也没有忘记自己此时的身份,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就一脸深沉地往后院走。
看着大毛略微沉重的脚步,二毛、三毛很是意外。
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大毛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任务才能搞出这副姿态。
“妈妈,我们能去给哥哥帮忙吗?”二毛、三毛对大毛的任务特别好奇,好奇到自告奋勇。
“可以,去吧。”
严肃着一张脸,苏蔓青把另两个孩子也支走。
等孩子们都离开后,她就神色莫测地靠在门后听村长那高分贝的嗓音,她知道,自己越不开门就越刺激对方,不管对方是自己想用自家房子邀功,还是受人指使,只要自己不答复,这人肯定就不会走。
这种情况下,一定会吸引整个庄子的目光。
别看大家晚上睡得早,那只是不想浪费灯油,但庄子里真要出了热闹,就算大晚上也一定会有村民第一时间来围观,所以她在等,等人多一些。
“咚咚咚!”
砸门声越来越重。
村长这一闹腾,只一会的功夫就把大半个庄子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就连这几天避着苏蔓青走的那几个便宜叔伯也都到了场。
看着一脸暴怒砸苏家门的村长,五婶嗑着瓜子看热闹。
“桂枝,这是啥情况?”
平素跟五婶最臭味相投的王小桃飞速从五婶手心里掏出几颗瓜子一边嗑一边用嘴怒了怒苏家大门的位置,脸上是兴致勃勃的八卦。
同时在内心也挺佩服苏蔓青。
这村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也是管着他们这些村民的‘官’,苏蔓青居然敢不给对方脸,真是够脾气,也够横,不知道今后要被穿多少‘小鞋’。
一不注意被王小桃薅走几颗瓜子,心情大好的周桂枝也没像平时那么计较。
狠狠吐了一口嘴里的瓜子壳才阴阳怪气道:“县里要派土改工作队来咱们村主持土改工作,一时半会走不了,总得有地住,你看老四家,就一个丫头带着三个小屁孩,哪里住得下那么大的房子,村里一合计,这不,就安排工作队的队员住他们家,可你看看,青丫头那是什么态度,不仅不答应,还敢甩脸子,一点为国家,为党的思想觉悟都没有。”
有个当村长的大哥,她多少也会点口号。
看着一脸尖酸刻薄的五婶,王小桃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内心忍不住吐槽道:这苏家人可真是黑了心肝,把算计人家房子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是太不要脸了。
想是这么想,但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然塑料姐妹情就崩了。
咧着八卦嘴,王小桃顺着五婶的话头说道:“确实,这青丫头也太不识好歹了,我听说土改工作队的队员住老乡家是给粮食补贴的。”
眉头一皱,五婶谨慎地看了一眼王小桃。
她还以为就自己消息灵通,没想到王小桃也知道工作队住老乡房会给粮食补贴的事,想到自家算计苏蔓青反被坑的麻烦,她顿时没了说八卦的心情。
但她刚刚说的话全都被周边早就竖着耳朵偷听的村民听了的结结实实,一听土改工作队的队员住家里有粮食补贴,很多人心中开始打起了各种盘算。
而这一切都在苏蔓青的算计中。
早在她敢关门刺激村长的时候就已经在她的算计中。
苏家大门前,村长借着政策口号的威胁话语像车轱辘一样来来回回不停地嚷嚷着,就在苏蔓青都听腻了时,大毛几个孩子终于结伴回来了,看到几个孩子,苏蔓青脸上突然绽放出耀眼的笑容。
“苏蔓青,开门,赶紧给我开门,今天必须给我答复,不然你知道后果。”
“思想教育就是教你再做人,你不想尝那滋味吧!”
“苏蔓青,我警告你赶紧识相。
……
苏家门半天都敲不开,嚷到现在,村长嘴都嚷干了,就在他打算休息几分钟再开口时,一直紧闭的苏家大门突然打了开来。
“苏蔓青,你……”
面对敞开的苏家大门,村长神情一震,立刻张嘴再次威胁起苏蔓青来,结果刚一张口,就被迎面而来的东西淋了一头一脸,大张的嘴里也被不明液体灌满,闻着淡淡的尿味,他崩溃的大吐起来……
原本苏家门没开之前除了村长对苏蔓青指责的大嗓门,还有村民的窃窃私语。
但随着村长的倒霉,所有窃窃私语全都自动消失。
“苏蔓青,你这个……呕……呕……呕……”村长只张嘴骂了半句就骂不下去了,呕吐得像孕期里的妇人。
村长的倒霉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有吃惊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不知所措的,唯有跟苏蔓青走得近的张氏一脸担忧。
得罪了村长,青丫头在苏家庄可能住不下去了。
“村长,快别吐了,这宝贵的东西是我家几个孩子的童子尿,不仅能润喉养肺,还能治狂犬病,你可别浪费,别不识好人心。”把尿壶递给身旁的大毛,苏蔓青对着快吐晕过去的村长就是一顿损。
“扑哧——”
听了苏蔓青的话,人群只静默了几秒就响起了一道压抑不住的喷笑声,再然后就是当家浑水摸鱼的偷笑,因为谁都没想到村长会被泼尿。
太损了,这苏蔓青太损了,事办得损,话也说得损。
“你……你……”
手指颤抖地指着苏蔓青,耳边听着嘲笑声的村长一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随时都有晕过去的可能。
“村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后不管是土改工作队的队员要借房住,还是县长来了,我家都不接待。”苏蔓青敢说这样的话就有这样的底气。
“为……为什么?”
村长没有接口,村里有些人却无法理解,住房给粮食,又不是白住,多划算的事。
苏蔓青早就等着人问,解释道:“我家男人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妇道人家带三个半大孩子,我听说土改工作队的队员都是男人,我怎么能收留一群男人在我家,没听说过瓜田李下要避嫌吗?”
说完这话,她狠狠瞪了村长一眼,指责道:“村长,我记得你家房子也不小,每个儿子都一栋房,既然有粮食补贴,你怎么不把人安排住你们家?莫非有什么猫腻不成?”
对啊!
为什么?难道真有猫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村长的脸上。
此时的村长已经被苏蔓青气得七窍生烟,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尿味,熏得他恨不得从来没来过苏家,崩溃的他脑子一热张嘴就说了实话:“你以为我不想把人安排在我家吗,要不是工作队的陈同志要求一定要住你家,我怎么可能会上你家门。”
不上你家门就不会淋一身的尿!
呕——
身理加心理的双层折磨让村长再也待不下去,已经没脸见人的他顾不得身份问题,拔腿就往家跑,他受不了了,他要回去洗澡换衣服,他要把这该死的尿骚味去除。
逃跑的村长平时有多稳重,此时就有多狼狈。
哦——
村长跑了,可他刚刚的话村民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同志!
一个叫做陈同志的人不顾人家苏蔓青家里男人不在家的情况下非得住苏家,这哪是工作安排,分明是借工作的口进行骚扰。
看着苏蔓青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村民们真相了,也义愤填膺了。
太过分了,欺负他们苏家庄没人了吗!
青丫头父母双亡,叔伯算计,嫁二婚男,当后妈,老天觉得这个女孩还不够苦吗,居然还有外人想败坏她的名声,真是欺人太甚。
这事肯定不能让坏人如意。
“青丫头,你放心,咱们村这么大,不就是来几个工作队的队员吗,能匀出几间房,我们绝对不能让人打扰你,你是咱苏家庄的人,咱苏家庄的人就必须团结起来,要不然,谁知道那个心术不正的陈同志还会不会看上别家的闺女。
最先开口支持苏蔓青的是张氏。
张氏没敢大包大揽,但一句话就把事定性成了整个庄子的事。
“对,青丫头,你家什么情况咱们都知道,外人肯定不能住你家,这些人咱们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根底,谁知道品行怎样,绝对不能让他们住你家,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又一个开口维护苏蔓青的。
“是啊,你家又不是敞开的院落,咋能让一群男人住进去,成何体统。”
“一群大老爷们欺负青丫头男人不在家,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不同意,咱们都不同意。”
“对,不同意。”
……
虽然今天的苏蔓青跟平时大家认识的苏蔓青有点区别,但之前苏蔓青跟着张氏在庄子里进行了友好‘外交’,很多村民对她本就有着同情心理,此时更是维护起来。
而且大部分开口的都是女性,唯有女性才明白苏蔓青的难处。
“青丫头,咱们村有几家特别困难的,家里还是能住人的,我觉得把工作队安排住他们几家就非常合适,不是说补贴粮食吗,正好,为人民服务的队伍就得为人民分忧。”这是个真正理智的人。
“谢谢,谢谢大家。”这正是苏蔓青想要的结果。
陈向东不是想算计自己吗,她就先让大家看看对方是个什么货色,她相信只要对方来了苏家庄,一定有很多眼睛帮自己盯着。
利益相同那就是共同体。
村里人家这么多,家家可都有闺女,对于心术不正的好色之徒,大家绝对讨厌到极点。
人群里,五婶看着苏蔓青三言两语不仅把村长赶走,还让所有人都自觉维护,吓得把嘴里的瓜子壳都吞了下去,然后偷偷溜了。
她哥那么厉害的人都被青丫头泼尿,她还是装死安全一点。
五婶溜了,苏家其他叔伯也都心情沉重地回到苏老大家。
原本他们想着土改就把所有田地都上交,再跟政府哭哭穷,哭哭女子不得继承家业他们无奈接收老四田产把责任都推到死了的苏老四身上,但看着苏蔓青刚刚的表现,他们迷茫了。
他们真的斗得过苏蔓青这丫头吗?
“大哥,怎么办?”才几天时间,苏老三就愁白了头发。
“怕啥,咱们可当了半辈子真正的农民,之前咱们的田地也就勉强够吃饭,老四的田产就算在我们的名下可我们也没来得及享受过一天,我就不信政府不讲理。”苏老五跟村长是连襟,知道的消息也多。
看了一眼也清瘦了不少的苏老五,苏老大放下嘴里的烟杆,慢吞吞说道:“村长急了。”
村长要是不急就不会犯下今天这样的糊涂事。
苏老五顿时哑口无言。
“大哥,你说说咱们还能怎么办?”一直没吭声的苏老二把目光投向苏老大,里面有着疯狂,只要能逃出生天,他什么都敢干。
“没用!”
知道老二眼里是什么意思,苏老大直接否定了,这种时候,已经不是把田、地产还回去就能免责,他们倒霉,是自己钻进了套子。
苏老大的话一出,堂屋里的气氛顿时更压抑了。
家里的孩子、孙子,一个都不敢靠近堂屋,都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响,这几天家里的长辈脾气非常暴躁,动不动就发大发雷霆,有时候还会揍人。
不想挨揍,那就躲远点。
“大哥,我觉得这事不对,你说青丫头是不是算计了咱们?她是不是早就得到了要土改的消息?”想了又想,苏老五终于冒出了这么一句。
然后现场是更长久的沉默,苏家其他人脸上都是一片狰狞。
他们当然被苏蔓青那个死丫头算计了,当局者迷,自从苏蔓青手里的田产过户到他们几家后,再看看那死丫头对他们的态度,那强势一点亏都不吃的性格,哪里还有曾经的柔弱。
这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虎的主。
几个兄弟脸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了猜测,怒火上涨的苏老五忍不住嚷嚷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么办?”土改队马上就要进村,所有的田地都要打散重新分配,这节骨眼上,苏老大可不敢有什么异动。
“大哥,咱们收拾不了大的,难道连小的也收拾不了?不行就弄那几个小的!”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的苏老三提出了建议。
皱着眉头,苏老大没有吭声。
但他脑子里也在思考着,那几个孩子可不是苏蔓青生的,后妈能心疼孩子到哪去,这条道行不通,狠狠吸了一口烟,他才说道:“我记得青丫头有个嫂子。”
牛翠花可是个贪婪黑心的。
对方要是知道苏蔓青母子在苏家庄住大房子,过得还不错,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这人啊,一不舒服就会闹幺蛾子。
瞬间领会到苏老大的意思,苦愁着一张脸的苏老二立刻说道:“我家那口子有亲戚在柳树村,我让她去说道说道。”只要是能给苏蔓青添堵,他不介意出手。
“嗯。”
挥了挥手,苏老大把几个兄弟赶走。
土改大势已成,没法改变田产,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几个大男人见自家大哥一脸沉郁,他们也没多留,而是出了苏老大的家门,刚一出门,几兄弟就深深叹息一声各回各家。
倒霉,太倒霉了。
鱼没吃到,反而惹了一身的腥。
谁能想到苏蔓青那丫头那么狠,不仅舍得那么多的家产,连婚姻也敢搭进去,真是见了鬼,这么点年纪就这么狠毒,真是最毒妇人心。
苏家几兄弟回家后或抱怨,或有安排,而苏家门前的人群也早就散了。
在苏蔓青感谢完村里人的支持后,大家就散了,然后她带着几个孩子用水把门前的地好好冲了冲,冲得干干净净才关门回家。
“妈妈,你太厉害了,哈哈哈~”
大毛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尿进了村长的嘴,就兴奋得手舞足蹈,该,敢欺负他们家,下次他还敢撒尿给对方喝,好好治病!
“怎么,别扭了?”
苏蔓青牵着三毛的手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打趣了大毛一句。
“嘿嘿,妈妈,我刚刚那不是觉得有损个人形象吗?”大毛最开始以为的任务是冲上去打架,所以苏蔓青让他去厕所尿尿的时候他真的超级别扭。
“笨,你确定你能打得过?”看着犯蠢的大毛,二毛忍不住毒舌起来。
大毛:……臭弟弟一点都不可爱。
不过二毛说的确实也是对,别看就村长一个人上门,但对方是男人,还是年富力强的男人,他们家就算全上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大毛,二毛说得对,面对坏人,咱们首先要判断对方的武力值如何,明知道打不过,当然要智取,刚刚妈妈那种方法就是智取。”苏蔓青借机指点几个孩子。
这年代的孩子面临的危险一点都不比后世少,她得让孩子们有自保能力。
“妈妈,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犯错。”大毛虚心接受。
“你们都是妈妈的乖孩子,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见几个孩子都听进去,苏蔓青才往厨房走。
其实她不让人住进自己家除了厌恶陈向东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真有人住进来,她家每顿吃啥绝对藏不住。
不打算吃糠咽菜的她只想低调做人。
“好香,妈妈,你熬的骨头汤好香,我敢肯定,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香的骨头汤。”还没进厨房,鼻子灵敏的大毛就闻到了香气。
“再炖炖吃起来更香。”
原本苏蔓青以为张氏娘家侄儿送来的童子骨没什么肉,结果肉还不少,更让她吃惊的是骨头不要钱。
其实市场上的各类骨头确实都不要钱,因为是添头。
但那都是剃得一丝肉都没有的,张氏娘家送来的六根筒子骨上却还留着均匀的一层肉,这些骨头被当作五花肉与肘子的添头。
早就想把麻雀肉做成香酥味的她在收到骨头后就倒了半锅水把骨头炖上,炖到现在已经出味。
“妈妈,晚上喝骨头汤吗?”
没了烦心事的大毛跟在苏蔓青身后亦步亦趋。
“还得熬几个小时才能熬出精华,今天晚上不喝,你带弟弟们去院子里吃西瓜玩,我把麻雀肉收拾出来。”苏蔓青刮了刮大毛这个馋猫的鼻子。
“好,好吧。”
留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紧闭的锅盖,大毛拉着两个弟弟去院子里吃西瓜。
等孩子们都走后,苏蔓青才把锅盖揭开。
看着已经转变成奶白色的汤汁,她把早就洗净的竹篦子搭进锅里,然后把滴干净水的麻雀依次排列在竹篦子上,最后盖上锅盖。
锅盖的缝隙还用干净毛巾堵住。
这样一来,整口锅就具有了焖锅的特性,麻雀小,估计一个小时就能蒸熟,蒸熟后过油炸,炸到酥香红润就成了正宗的香酥麻雀。
这样做出来的香酥麻雀不像纯油炸的那么干,但绝对够香,不管是冷吃还是加热都是夏天最佳零嘴。
灶膛里添根柴火后,苏蔓青又收拾起肘子跟五花肉来。
原本她打算明天再做这些的,但村长的到来让她知道陈向东要来了,打算低调的她只能今天晚上就把这些肉做成成品,到时候吊到井里最少能保存两三天。
有这两三天时间早就吃完了。
在心里狠狠诅咒了陈向东几句,苏蔓青就忙碌起来。
甚至都没空帮几个孩子洗衣服,而是看着月光估算时间把几个蹲在厨房里闻肉香的孩子赶去洗澡睡觉,孩子们疯跑了一天,都累惨了,收拾干净自己躺在炕上几秒钟就呼呼睡了过去。
几个孩子睡后,苏蔓青又烧了另一口锅炖肘子。
等炖的空歇,她才抽空去西厢看了看几个孩子。
孩子们早就睡得香喷喷,大毛的腿甚至还重重压在二毛身上,紧皱着眉头的二毛就算难受也没醒过来推开肇事的脚,可见他们到底有多累,多困。
笑着把大毛的腿从二毛身上拿开,苏蔓青给几个孩子扇了会风,赶了赶蚊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的她可没有睡,而是做准备。
既然陈向东敢让村长来安排入住她家,对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得再做点准备。
一会忙厨房里的事,一会做做该做的准备,苏蔓青一晚上都没合眼,天快亮时,厨房里的事终于忙完,准备工作也做好。
一罐肥瘦相间的红烧肉,一罐樱红色卤炖好的东坡肘子,再加上一大包油纸包裹的香酥麻雀,立刻就把大大的篮子装了个满满当当,闻着这些美食混和在一起的诱人的香气,苏蔓青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菜有点多,但村里不会天天杀猪,就当她任性了。
把这些美食都吊在井中后,苏蔓青又马不停蹄用炸麻雀的油炸了金灿灿的油条当早餐。
做完这一切,她才满意地去洗澡。
熏了一晚上的油烟,大夏天的,不洗她可受不了。
洗完澡又把自己与几个孩子的衣服都洗干净晾起来后,苏蔓青才心情放松地坐在石凳上迎接朝阳。
她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陈向东自投罗网。
苏蔓青心情不错的算计人,大毛几个孩子可是受了一晚上的折磨,不仅是他们,苏家周边邻居们也都一晚上没睡好,主要是睡梦中他们好似闻到了肉香,搞得他们一晚上都在做梦吃肉。
甚至还有人半夜咬了身旁其他人的脚丫子。
太阳一升起来,几个孩子就睁开了眼睛,闻着空气中还残留的食物香气,孩子们麻溜地起床跑向厨房。
结果厨房里一块肉都没有。
橱柜里除了米、面这些,没有肉,也没有昨天看着炖的骨头汤。
“咕咚。”
狠狠吞了吞口水,几个孩子的视线移到案板上金灿灿的油条上,每根油条都胖胖地吸引着他们的视觉,味觉,嘴馋间,孩子们吞口水的速度更快。
“油条!”
从来没想到在村里能吃到油条,孩子们兴奋得脸颊红扑扑。
“去洗漱,洗完吃早餐。”刚去了一趟前厅,转身回厨房的苏蔓青就看到了几个嘴馋的孩子,忍不住笑着催促,一会吃了早餐他们还得排戏。
如果陈向东真想住他们家,他们还得演一场戏。
“好嘞,妈妈,我们马上就去。”大毛也忘了问肉在哪,有油条吃他已经很满足,满足的他一边自己洗漱一边照顾着两个弟弟。
等孩子们蹲在水井边洗漱时,苏蔓青揭开了锅盖。
一锅乳白色带着肉香的粥已经熬好,这是骨头汤熬煮的,营养绝对没话说,撒上葱花,可以起锅了。
刚把油条,肉粥端到石桌上,孩子们就围了过来。
“大毛,去厨房把凉拌黄瓜端出来咱们就吃早餐。”苏蔓青一边给孩子们盛粥,一边对大毛吩咐了一句。
“知道了,妈妈。”
大毛蹦蹦跳跳跑进了厨房,大早上就吃这么丰盛的东西,这日子真是美死了,他爱死了妈妈家,跟妈妈生活在一起,他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肉吊在井里,一会咱们家可能会有人来,早上咱们暂时不吃肉,等人走了再吃。”油条是油炸食品,热量高,苏蔓青不打算动五花肉那些肉食。
“好的,妈妈。”
面对苏蔓青的安排,几个孩子都没有异议。
但他们对于有人要来家里的事很是抵触,就连香喷喷的油条进嘴都没有那么香了。
孩子们的神色苏蔓青都看在眼里,想了想,干脆明说道:“一会咱们安排一出戏,你们都要学会,等坏人来了,咱们就演给他们看。”
“演戏?”大毛嘴里叼着半根油条好奇地看向苏蔓青。
二毛、三毛眼里也都是好奇,他们没有演过戏,但曾经跟着爸爸妈妈去看过戏,唱戏的人拖着长长的调子唱出高高低低的歌词,他们都不太听得懂。
也不太相信自己会唱。
苏蔓青瞬间明白这时代的演戏跟后世是完全不同的,想了想,她放弃让孩子们提前排练,有的时候最真实的反应才更能打动人心。
“孩子们,我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世,之前你们萧爸爸没有跟周围的人说你们的身世是担心我或者是周边的人会欺负你们,会对你们不好……”
“妈妈,你对我们很好,很好很好的!”
大毛突然打断苏蔓青的话,一脸紧张地看着人,他担心苏蔓青不要他们了。
看出孩子们眼里的担心,苏蔓青赶紧安抚,“你们介意你们的身世被村里人知道吗?”
担心孩子们无法理解,她接着解释道:“如果村里人知道你们自己的爸爸妈妈是怎么牺牲的,他们有些人可能会爱护你们,但心不好的也会说你们不是我跟萧旌旗的孩子,我们收养你们只能博取名声,又或者说人会说我们最终会不要你们。”
“妈妈,你会不要我们吗?”二毛追问了一句。
“不会,从给你们当妈妈的那天开始,我就不会扔下你们不管,不管你们是不是我生的,也不管你们是不是萧旌旗的孩子,我教养了你们,你们就都是我的孩子。”苏蔓青用最真诚的目光看着几个孩子。
“妈妈,只要你认我们,我们就不介意别人知道我们的身世,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因为他们都是外人,不重要。”二毛最先表态。
“妈妈,我也不介意。”三毛乌溜溜的大眼里都是信任。
已经懂了很多东西的大毛更是一脸坚定,“妈妈,只要我们是一家人,我什么都不怕,不怕被人说闲话,也不怕别人挑拨离间。”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大毛甚至凶狠地挥舞了一下拳头,“谁敢说坏话,我就揍他!。”
“揍他!”二毛、三毛也奶凶奶凶地应和。
“好,谁敢使坏咱们就揍他!”见几个孩子对向外公开身世并没有抵触心理,苏蔓青终于放心了。
“妈妈,粥好好喝,有肉!”大毛心大得很,见苏蔓青没有抛弃他们的意思,立刻低头吃早餐,然后喝了一口粥的他就咋呼了起来。
“当然好喝,这粥可是昨天的骨头汤熬煮的,骨头上的肉跟骨髓我都弄到粥里。”优雅地喝一口粥,苏蔓青顿时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好好喝——”
二毛、三毛也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仔细看的话,他们的神情其实跟苏蔓青一模一样。
母子四人吃完早餐也没出门,孩子们在院子里玩游戏,苏蔓青在桂花树下看书或看孩子们玩游戏,大家没有去前厅,也没有开过大门。
苏家温馨无比,苏家庄也安静祥和,但这只是表象。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土改工作队的到来,也等着那个蔫坏的陈同志。
临近中午,苏家大门终于被敲响。
听着跟村里人节奏不一样的敲门声,苏蔓青缓缓站起身子。
刚刚还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孩子也都围了过来,“妈妈。”孩子们仰头看着苏蔓青,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有人敲门,他们的脸上还是带上了一丝紧张。
“别怕,有我。”
苏蔓青自信地带着三个孩子走向大门。
门打开,门外不仅站在一脸谄媚的村长,还有陈向东一行十个土改工作队队员。
远处是陆续走近的村民。
好几天没看到苏蔓青,再次看到苏蔓青这张好似又漂亮了的脸蛋,陈向东心中终于没那么烦躁了,今天很奇怪,从他们进苏家庄开始,不管走哪都有目光注视着他们,甚至一些村民还不远不近地跟随着。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些人是来夹道欢迎他们的,但后来他察觉到村民们除了没有热情的欢呼,眼神还不太对。
有敬畏,但更多的是防备。
敬畏他能理解,毕竟他们代表着国家政策的实行,但防备呢?
防备什么!
陈向东其实是起了疑心的,但想起村民的文化水平,想到这些人半辈子都在村里跟田地打交道没见过什么世面,他又理解了村民这种防备的目光。
普通人对于不了解的事物多点防备也正常。
他相信只要工作人员耐心引导群众,给群众带来切身利益,群众绝对会信任他们。
带着这种理解的想法,他也就没有阻止村民的跟随,也就完全没有想到他被苏蔓青提前一步阴了。
目光火热地看着门内的苏蔓青,陈向东矜持地等待着。
等待着苏蔓青进他们工作队进门。
队伍里的张延完全没想到苏家庄给他们安排的落脚点是苏家,想到苏家此时就苏蔓青母子四人,他立刻察觉到不妥,在苏蔓青开口前,他直接问村长,“周福平同志,怎么回事,苏同志家并不符合工作队入住的条件。”
听到张延的质问,村长懵逼了,他根本就没想到还没进苏家门,土改工作队里的队员就对自己的工作提出了这样的质疑。
“这位同……同志,是这样的……”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村长偷偷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陈向东,对张延解释道:“张同志,苏蔓青家是我们村占地面积最大的房子,她家人口少,房间多,正好安排整个工作队,大家住在一起,这也方便你们开展工作。”
冷眼看着村长丑恶的嘴脸,苏蔓青没说话,而是看向张延。
这小张同志还不错,很有原则与正义感。
“胡闹!”听了村长的解释,张延并没有满意,脸上的怒气反而更盛,“人家苏同志一人带着三个孩子,家里男人不在家,咱们这些大男人怎么能住进她家,你把女同志的尊严放哪?咱们可是社会主义国家,是人民当家做主的国家。”
被张延一顿呵斥,村长脸上的汗不仅冒出更多,就连脸色也惨白无比。
“这……这……”
这他妈让他怎么解释,明明是你们自己人要他这么安排的。
这一刻的村长憋了一肚子火。
陈向东站在土改工作队最前方,他穿着干部服,左胸口袋里别着钢笔,听到张延对村长的连声质,他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
他刚刚看清楚了一件事,那就是苏蔓青看自己的目光不但平淡,还带着淡淡的讥讽。
这绝对不能忍。
“张延同志,非常时刻行非常法,咱们是来给人民群众分土地的,这是中央安排下来的紧要任务,既然苏家能安排下咱们这么多人,那就没有必要分开,再说了,女同志怎么了,革命队伍里咱们那多女同志谁矫情过男女问题,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苏同志这半边天怎么就不能跟咱们住一栋房子。”
住一栋房子又不是住一个屋,怎么就能误会!
陈向东不愧是领着土改队下乡的组长,辩才不错。
但张延可不这么认为,“陈同志,主席说的妇女能顶半边天是指劳作干活,可不是让一个家里男人不在家的女同志接待一大群男同志,这违反了党组织纪律。”
说完这句,他接着又说道:“陈同志,主席说过,要尊重女同志,不能违反她们的意志,我觉得咱们应该尊重苏蔓青同志。”
他可看见苏蔓青眼里对陈向东明晃晃的嫌弃。
“苏同志,你怎么说,我记得你家是开明绅士,最是配合党组织工作。”
不想跟张延内讧,陈向东干脆把问题抛给了苏蔓青,不是弄了个开明绅士的头衔吗,行,他就让对方当着众人的面选,看到底是真拥护党,还是虚伪应付。
听到陈向东这话,张延沉默了。
他没法代替苏蔓青选,他承担不起责任。
张延犯了难,原本村民们还想帮着苏蔓青说说话,但此时也都沉默下来,虽然刚刚陈向东跟张延话语里有很多词他们听不太懂,可他们也看出这位陈同志好像掌握着某种厉害的权柄。
“请。”
苏蔓青没有让众人久等,而是让开位置转身往里走,站在她身后的三个孩子瞪大了眼睛。
完了,这些人要住进他们家了。
狠狠瞪了陈向东跟村长一眼,大毛几兄弟快速跟在了苏蔓青的身后。
陈向东原本不认识大毛,但大毛这一瞪眼,他立刻就知道跟在苏蔓青身后的三个孩子身份,他打听过苏蔓青的结婚对象,知道男方有三个孩子。
所以苏蔓青是嫁了个带着‘拖油瓶’的二婚男。
真是气死他了!
阴沉的目光死死盯视着大毛几个孩子的背影,陈向东没有在第一时间跟上苏蔓青的步伐,这让张延以为对方终于想通时,然后陈向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跨进了苏家大门。
陈向东这个组长都进门了,其他队员互相看了看,也都跟了进去。
组长肯定没错。
无奈叹息一声,张延也进了苏家。
一直围观了全场的村民想了想,胆大的,同情苏蔓青的也跨进了苏家,结果他们刚进门就发现陈向东一行人脸色难看地停留在苏家前厅门口。
怎么回事?
苏蔓青很快就揭开了村民好奇的谜团,只见站在前厅门口的苏蔓青指着前厅桌台上六个牌位庄重地说道:“这里供奉着六位为国为党牺牲的烈士,作为享受了太平日子的你们,他们值得每一个人尊重,鞠躬吧。”
“怎么证明?”
看着黑漆漆的六块灵位牌,陈向东脸上的肌肉在狠狠跳动。
“大毛。”苏蔓青严肃的目光看向大毛,此时的大毛早就盯着桌台上其中两个牌位泪流满面,但听到苏蔓青的话后还是条件反射跑到苏蔓青身边。
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份烈士证明递给大毛。
然后苏蔓青让大毛拿着烈士证明面对所有人,语气铿锵道:“他叫顾缙,八岁,父母在辽沈战役中为了掩护同志们的进攻英勇牺牲,1948年10月8日,他成了父母双亡的烈士孤儿,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东北野战军签发的烈士证明,上面不仅盖得有东北野战军的公章,还有□□后勤部的公章。”
二毛、三毛在大毛领走自己的哪份证明后就默默站在了苏蔓青身边。
然后二毛从苏蔓青手里领过自己的那份证明站在了大毛身边。
“他叫章修宁,七岁,父母在淮海战役中冲锋在第一线英勇牺牲,1948年12月21日,他成了父母双亡的烈士孤儿,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华东野战军与中原野战军共同签发的烈士证明,上面不仅盖得有两大战区的公章,还有□□后勤部的公章。”
三毛拿着自己的证明自动走到二毛身边目光平静地看着用震惊目光看着他们的所有人。
看着三个泪流满面却没有哭过一声的孩子,苏蔓青轻轻抹去眼角的泪,语气沙哑道:“他叫贺辰,父母在平津战役中壮烈牺牲,1949年1月11日,他成了父母双亡的烈士孤儿,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东北与华北野战军签发的烈士证明,上面除了有两大野战军的公章,还有□□后勤部的证明公章。”
介绍完三个孩子真正的身世,苏蔓青才指着桌台上六块灵位怒问陈向东:“他们是为国为民牺牲的烈士。”说完又指了指大毛、二毛、三毛,“他们是烈士遗孤。”
哽咽了几秒钟,她才再次大声问道:“他们值得你们尊敬吗?如果值得,请对着灵位鞠躬,从今以后,你们只要是路过这里就必须给他们敬礼、鞠躬,因为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有了你们现在的安宁,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们在享受他们的遗泽,请尊重他们,也尊重他们的后人。”
苏蔓青的声音震耳欲聋,也发人深省。
不管陈向东此时心中怎么想,最终,他在众目睽睽下对着灵位弯下了腰。
所有土改工作队员也弯下了腰。
“呜呜呜——”
人群中,一道压抑不住的哭声响起,渐渐连成了一片,那是来自人民群众自发的感恩,因为谁都知道胜利来之不易,是千千万万热血军人用生命换来的。
“爸爸,妈妈!”
听到哭声,大毛几个孩子再也控制不住对父母的思念,他们跑进前厅抱着父母的灵牌痛哭起来。
第26章
村民的哭声是对为国为民牺牲军人的感恩, 是对三个幼小孩子的同情、怜惜,唯有大毛他们的哭声是对逝去父母的思念。
刻骨的思念。
听着几个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不仅是村长惨白着一张脸, 就连陈向东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难看到所有人都可以看出。
深吸一口气,陈向东知道自己失算了。
不管今天他再用什么借口住进苏家都会让人诟病, 活人怎么挣得过死去的英烈,还是为国为民捐躯的英烈, 他对着苏蔓青与三个孩子郑重道歉, “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家里供得有烈士牌位。”
如果早知道, 他绝对不会踏进苏家大门。
想到工作还没开展就闹出这么大的纰漏,陈向东心肝肾都颤抖了起来, 现在国家对于烈士及烈士子女看得很重,如果有人上报他怠慢或者是侮辱英烈……
这简直没法想。
惶惶不安中,他的视线扫过苏蔓青, 也看过身后神色各异的队员, 心更不安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今天自己的过错而被人检举。
如果被检举,他不仅会失去土改工作队组长的头衔, 还有可能会接受思想再教育。
想到思想再教育,他打了个寒颤, 赶紧真诚而郑重地再次道歉, “苏同志, 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 是烈士后代。”苏蔓青并不领情, 也不屑陈向东的道歉。
这是逼自己向三个屁大点的孩子低头了!
陈向东深吸一口气, 对大毛几个孩子弯下了腰,“顾缙,章修宁,贺辰,对不起,是我打扰了英烈安宁,在此我郑重向你们道歉,对不起。”
回答陈向东的是孩子们更伤心的哭声。
陈向东只能把期盼的目光看向苏蔓青。
看着惺惺作态的陈向东,苏蔓青知道对方为什么弯腰低头,心中冷笑一声,没有帮忙说话,而是说了另一个问题,“陈同志,你们要住进我家,我同意,我服从组织安排,但有个要求,同志们在我家居住期间不能大声喧哗惊扰到烈士安宁,也请你们用心爱护烈士遗孤。”
“不不不,苏同志,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们这么多男同志确实不合适居住在你家,我们这就走。”陈向东哪里还敢留在苏家。
不管他对苏蔓青有什么想法,在对方嫁给一位职位不低的军人时就已经不能拿在明面上说了。
苏蔓青非常满意陈向东的识时务,看了一眼对方身旁一脸惨白的村长,合理合情地推荐,“陈同志,我看你们可以借住周福平同志家,他家房子多,随便能腾出一栋房子让你们办公。”
脸上的面皮狠狠跳动了几下,陈向东懂了苏蔓青的意思,“不了,苏蔓青同志,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队伍,我们应该住进村里条件最艰苦的人家,只有了解到人民真正的疾苦,我们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此时他哪里还敢再沾惹村长!
他们来土改就是斗地主分田地的,如果村长家真像苏蔓青说的这么富有,成分不属于地主也是富户,这样的家庭他可不敢再沾。
别说沾了,他还得努力把村长的成分往重中划分,不然如何能平息苏蔓青的怒火。
见陈向东懂了自己的要求,阴了村长的苏蔓青满意了,满意的她看着虚伪的陈向东飙演技,“陈同志不愧是党的好同志,果然为人民服务,我替秀云大婶他们谢谢你,听说土改队住老乡家有粮食补助,是吗?”
“是的,除了我们的口粮,老乡家一天有三斤粮食补助。”
看着算无遗漏的苏蔓青,陈向东又恨又气,他既满意对方的聪明,又气对方把聪明用在他身上。
这种极致的智慧比美丽的外表更吸引他。
苏蔓青可不管陈向东心中怎么想,听对方承认确实有粮食补助后,立刻对着人群高声说道:“秀云大婶,水生大叔,快来,你们快把陈同志一行接到你们几家去住,你们几家是最符合他们要求的人家。”
随着苏蔓青的话,刚刚还隐约有着哭声的人群安静下来,然后默默让出了一条道。
两个斑白着头发的一男一女出现在土改队员眼中。
“青……青丫头,真……真住我们几家?”水生大叔颤抖着嘴唇一脸紧张地看着苏蔓青,他没想到粮食补贴这样的好事他家也有份。
“能,水生大叔,咋不能。”
苏蔓青看着才四十多岁就苍老得像六十岁的水生大叔安抚道:“水生大叔,你家跟你附近几家都是最符合土改队借住条件的,这是按照国家政策办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说完又看向吴秀云,“秀云大婶,你家也符合要求,快,快把这些同志都领回去,天色不早,该做午饭了,不然可就耽搁下午田地里的活。”
“诶,诶,这就领,我们这就领。”
不管是水生大叔还是秀云大婶听苏蔓青这么一解释,底气立刻足了起来,他们先是感激地对苏蔓青点了点头,然后才把目光移到陈向东脸上。
陈向东:……
苏蔓青都给他安排完了,有他说不字的余地吗?!
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陈向东带着队员们再次向烈士灵牌鞠了一躬才跟着水生大叔他们走了。
陈向东一行离开苏家,村民们也待不下去了,耳边听着大毛几个孩子的哭声都在心中念叨了一句可怜的娃,然后都默默地离开了,此时的苏家不需要外人。
等外人都离开后,苏蔓青赶紧跨进前厅抱住几个还在大哭的孩子。
她也是没办法才使的这一招,陈向东是被她用计赶走了,但也让孩子们的伤疤再次被揭开,这种伤疤揭一次就血淋淋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不好,你们别哭了,好吗?”苏蔓青一边流泪一边爱怜地亲着孩子们的额头。
“妈妈,不哭,不哭。”
三只小手同时伸到苏蔓青的脸上帮她抹着眼角的泪,这是来自三个孩子的理解与心疼。
“嗯,妈妈不哭,你们也不哭,好吗?”苏蔓青一晚上没睡,此时眼里都是淡淡的血丝,神色看着比怒斥陈向东时憔悴了好几分。
“妈妈,不哭,我们都不哭。”
最痛的时候已经过了,要不是今天意外见到父母的灵牌,几个孩子的反应也没这么大,他们情绪的爆发更关键的还是因为氛围。
苏蔓青刚刚指控陈向东的话渲染了悲壮,加上围观百姓们的哭声才让他们情绪失控。
看着懂事的孩子们,苏蔓青内心既愧疚又无奈。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何至于用孩子们的身世做文章,可要不如此,要不在大庭广众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孩子们真正的身世,又怎能形成震慑作用。
这种震慑是保护三个孩子,也是保护他们这个家。
趴在苏蔓青怀里,几个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只剩控制不住的偶尔抽噎。
“饿了吗,咱们午饭吃肉!”
苏蔓青见孩子们的情绪稳定下来,赶紧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孩子们还小,不宜悲伤过度。
“要……要吃肉!”
一说到吃的,大毛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确实饿了,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运动量大,饿得也快。
“好,中午咱们吃肉。”亲了亲大毛虎头虎脑的脑门,苏蔓青才看向二毛、三毛,这两孩子情绪要内敛一些,她不确定自己的言语有没有哄好这两孩子。
“妈妈,亲亲,亲亲就不痛了。”
三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一脸孺慕地看着苏蔓青,睫毛又长又湿,显得很是脆弱。
“好,妈妈亲亲我们三毛。”
苏蔓青的吻落在三毛那饱满的额头上,安抚了三毛的心灵,她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二毛的脸上。
二毛刚刚大哭过,脸因为过于用力而红彤彤一片,就连鼻头都有点红,此时面对苏蔓青的温柔目光,他没有提出要求,而是就那么看着苏蔓青。
知道这孩子最爱口是心非,苏蔓青也不问,干脆也亲上了那光洁的额头。
收到亲亲,二毛小手攥得紧紧的。
他紧张了,也害羞了。
脸比之前更红了一分。
“孩子们,我们把你们爸爸妈妈的灵牌归位好吗?”见孩子们怀里还抱着他们父母的灵牌,苏蔓青在心酸之余也心疼不已。
“归位?”
几个孩子同时看向苏蔓青,他们有点不懂。
“他们是烈士,应该像刚刚那样被供在供桌上,以后每天吃饭前,我们吃什么就给他们供什么。”苏蔓青知道这是最能安抚孩子们情绪的。
果然,听了苏蔓青的话,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们还以为供桌上没有父母的位置,还打算偷偷藏在自己衣柜里,没想到妈妈早就给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揉了揉三个孩子的毛头,苏蔓青解释道:“之前没有给你们父母做灵位是时机不对,加上家里又乱。”可不是乱,之前在萧家,那种情况怎么可能给几个孩子的父母做灵牌。
“妈妈,我们能理解。”没有安全感寄人篱下的三个孩子确实能理解。
见孩子们情绪更稳定,苏蔓青才接着说道:“来,按照你们的年龄大小,依次把灵牌放到供桌上,我给你们搬凳子,你们放。”
亲手把灵牌放到供桌上对于孩子们来说是情感的慰藉,也是尊重。
“嗯!”
三个孩子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依次排队站在苏蔓青身前。
供桌高,他们小,身高不够,只能靠苏蔓青扶着他们站在凳子上。
等孩子们把灵牌都放在供桌上后,苏蔓青才带着孩子们对着灵牌恭敬地鞠了一躬。
看着自己亲手做出的粗糙灵牌,苏蔓青在心中默默祈祷几位英灵早登极乐世界,最好是等国家富裕了再去投胎转世,那时候就不会受苦了。
黑漆漆的灵牌上白色的字很醒目,但却没有森然之气。
苏蔓青对孩子们的父母有话说,几个孩子对父母当然也有心里话要说,不管说了多少,但话里总有苏蔓青的影子,是苏蔓青让他们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他们希望爸爸妈妈能让他们跟苏蔓青妈妈永远不分开。
慰藉完心灵,苏蔓青才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厨房。
“今天中午咱们吃大馒头。”
早餐后苏蔓青就发了面团,此时面团已经醒发好几倍大,正是做馒头的大好时机。
“妈妈,吃肉吗?”
大毛还记得苏蔓青刚刚对自己的承诺。
“吃,必须吃,不仅咱们吃,还给你们父母也吃。”今天赶走了陈向东,怎么可能不庆祝,更何况天气热,就算有水井肉食也不能久放,当然是中午就开吃。
“嗯,吃肉!”
大毛满足了,二毛、三毛也笑了。
然后他们手牵着手提着篮子去了隔壁张氏家,他们家没有蔬菜,需要每天上张家取。
见到大毛几个孩子,已经知道他们真正身世的张氏顿时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就微笑着接过篮子去后院装菜。
狗蛋被她留了下来,孩子间的友谊更适合此时的情况。
狗蛋期期艾艾地看着大毛三兄弟,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今天才知道大毛他们不仅不是青姑姑的孩子,还是烈士遗孤。
只要一想到是打仗牺牲的军人后代,他对大毛三兄弟就又敬又爱,还有点自卑。
看了畏畏缩缩的狗蛋一眼,大毛上前直接就是用力一推。
根本就没有防备的狗蛋被推了个屁股蹲。
坐在地上吃惊地看着大毛,狗蛋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对方。
“你怕我?”大毛居高临下看着狗蛋,脸上是凶狠的表情。
“不……不怕啊!”狗蛋莫名其妙,他怎么会怕大毛。
“不怕我畏畏缩缩干嘛,我可不喜欢胆小鬼。”大毛知道狗蛋为什么对他们的态度改变,但他不喜欢这样,他还是喜欢之前那样无拘无束的玩法。
看着跟之前一模一样对待自己的大毛,狗蛋从地上磨磨蹭蹭爬起来,扭捏辩解道:“我不是胆小鬼。”
“大点声,听不见。”大毛斜了狗蛋一眼,眼里都是不信。
“我不是胆小鬼!”
被大毛一激,狗蛋立刻脸红脖子粗恢复了活力。
“哈哈,胆小鬼,你就是胆小鬼。”对着狗蛋扮了个鬼脸,大毛接着刺激人。
“说了不是胆小鬼就不是!”这句话狗蛋直接就是吼的,吼完还不算,直接冲上前跟大毛打闹在了一起,最是好面子的年龄,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胆小鬼。
更何况确实也不是。
嘻嘻哈哈打闹间,大毛跟狗蛋又迅速恢复了曾经的相处。
就在他们勾肩搭背商量着下午去哪玩时,张氏提着菜篮子回来了。
今天她给苏家摘了个南瓜,西红柿,还有水灵灵的菠菜,黄瓜。
“狗蛋,你是不是欺负大毛了?”看到大毛衣服上的脚印,张氏顿时大怒,放下菜篮子抓住狗蛋对着屁股就是一顿揍,这倒霉孩子,居然欺负大毛。
“没,奶,我没欺负大毛,是大毛欺负我啊!我冤枉。”狗蛋大呼小叫的痛呼。
二毛默默拿起地上的菜篮,拉着三毛就走。
尴尬留给大毛吧。
“张……张奶奶,我跟狗蛋闹着玩的,他没欺负我,真的,你别打他啊。”大毛只愣了一秒就回神,然后赶紧向张氏解释,解释完火烧屁股般窜向两个弟弟,远远扔来一句,“张奶奶,我妈妈叫我吃饭了,菜我们拿走了。”
看着出了自家门的三个孩子,张氏停下拍打狗蛋的巴掌。
“奶,我真没欺负大毛,你冤枉我了,我不服。”狗蛋委屈地扒拉开张氏的手,一溜烟就跑到院子的另一边离张氏远远的,他担心他奶还揍他。
“鬼哭狼嚎啥,我又没用力打你。”
张氏白了狗蛋一眼,别看她刚刚揍得声势浩大,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的面子功夫。
“奶,怎么可能不疼,你看,我屁股都肿了,肉又不长你身上,你倒是不疼。”张氏小声嘀咕他奶。
“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狗蛋的嘀咕声张氏当然听见了,原本她还想着让狗蛋多照顾照顾大毛三兄弟,现在看来,三个孩子根本就不需要同情。
也对,三个孩子自己有本事,哪里需要什么同情。
张氏家的鸡飞狗跳苏蔓青可不知道。
馒头蒸上,她就从井里起锅了一个东坡肘子,肘子足够大,够他们母子四人好好吃一顿。
卤过的肘子,回锅一点都不影响外型、香气、美味,随着火力的逐渐加热,浓香的肉味瞬间就把进门的三个孩子馋得飞奔厨房。
“妈妈,什么好吃的,好香,好香!”
话最多,嘴最馋的大毛率先打破厨房的宁静。
“这叫东坡肘子,皮Q弹,肉又香又糯,最是好吃不过。”苏蔓青一边解释一边用筷子轻轻戳了戳锅里的肘子,早就卤煮好的肘子立刻颤巍巍地弹了弹,每弹一下就诱惑的人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品品那层次丰富的味道。
三个孩子的目光跟随着筷子而动,然后就黏在肘子上再也不会移动。
色香味俱全,太诱人。
吸溜一下嘴里的口水,大毛着急了,“妈妈,可以吃了吗?”看着这过了红曲米的红色肘子,他觉的肚子更饿了,饿得好似能吃下一头牛。
“馒头还没蒸好。”
天气热,苏蔓青不打算把肘子热到滚烫就用最大号的土钵碗盛了起来,然后吩咐大毛去把鲜翠欲滴的菠菜洗洗,她打算做个分量十足的菠菜汤给孩子们补补铁。
等菠菜汤起锅盛起,馒头也蒸好了。
端着菜,苏蔓青先去了前厅。
说了他们吃啥孩子们的父母就吃啥,她是不会食言的。
见苏蔓青把肘子,馒头,菠菜汤都放到供桌上,三个孩子震惊了,都供了,他们吃啥?
“供了咱们一会再吃,不能浪费。”苏蔓青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给灵牌供奉饭菜的,但他们家供桌上绝对不能一直留着供奉的饭菜,不然那不就成了外人欺负他们的现成把柄。
最好的办法就是供完他们就吃。
要是有条件,供桌上倒是可以供点能久放的水果。
三个孩子都很信服苏蔓青,苏蔓青说什么他们都觉得有理,目光灼灼地盯视着供桌上的肘子,他们希望父母能吃快一点,这样他们就少受一点香味的折磨。
孩子们的神色是掩饰不住的,苏蔓青心情更好了。
简单祭祀过,苏蔓青就带着孩子们把饭菜重新端到石桌上开动。
蓬松的馒头不是特别白,这是没有添加任何色素的自然色,也是最健康的,一口咬下去,麦香浓郁,微甜中又有嚼劲,孩子们很喜欢吃,再配上好吃到爆的东坡肘子,大家顿时顾不得说话。
只是埋头苦吃。
吃到最后,连钵里的肘子汁都被大家用馒头蘸着吃完。
看着所有碗碟干净得像水洗过,几个孩子脸色红红的笑了起来。
“是妈妈做的饭菜太好吃,我才没控制住。”早前一天还在说要少吃一点的大毛看着干干净净的碗盘心虚地找出了理由。
“确实太好吃了。”
三毛也心虚地对着小手指。
只有二毛一点借口都没找,不过他的视线既不在桌上,也不在苏蔓青的脸上,而是飘忽地游啊游,他刚刚一不小心又吃撑了。
“能吃是福,别不好意思,你们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一点关系都没有,吃得多才能长大高个。”一点吃食苏蔓青怎么可能责怪孩子们,就连她自己因为跟孩子们一起吃饭饭量也大了不少。
“真的吗?”
苏蔓青的话瞬间吸引了三个孩子的注意力。
“当然,你们还记得萧爸爸一顿吃多少吗?”跟萧旌旗相处的时间有限,苏蔓青还真不知道对方的饭量如何,不过没关系,她这有现成的知情者。
“萧爸爸一顿能吃八个大馒头。”
大毛他们跟萧旌旗相处的时间比跟苏蔓青待在一起的时间长,当然知道萧旌旗的饭量。
看着大毛用一双手比出的馒头大小,苏蔓青顿时知道萧旌旗也是个‘饭桶’。
就在苏蔓青一家和乐融融时,陈向东也蹲在四处能看见天光的水生大叔家咬硬饼子。
饼子非常硬,硬得跟石头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却不能说什么,因为这是水生大叔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食物。
水生大叔妻子死得早,家里有两个男孩,刚二十出头,还没找着媳妇,家里又穷,只有三间能看见天光的茅草屋,他们家的吃食按照季节更换,出玉米的时候是玉米掺和野菜做的糊糊,出产红薯时是红薯掺野菜,更多时候是土豆、苦荞,高粱。
就这样的吃食他们家都不一定顿顿能吃上,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今天要不是土改队自带粮食,大家也吃不上这干硬的饼子。
嚼着干巴的硬饼子,水生大叔跟两个孩子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感谢青丫头。
要不是青丫头推荐他们家,他们父子三人哪里能吃上这实打实白面做的饼子,嗯嗯,好吃,太好吃了,一个就是一顿饭,又香又顶饱。
“咳咳咳——”
一阵猛咳突然传来,陈向东从来没吃过这么硬的饼子,一不小心噎住了。
“哎呀,陈同志,你慢吃点,慢吃点。”
水生大叔见陈向东噎着,赶紧一边给对方顺胸口,一边吩咐自家大儿给陈向东盛碗野菜汤。
野菜汤一端过来,水生大叔赶紧送到陈向东的嘴边,一脸焦急,“陈同志,喝碗汤,喝碗汤顺顺就好了。”
硬饼子的渣呛到气管,陈向东咳得撕心裂肺。
听说喝汤有用,赶紧接过汤就一口闷,然后……然后就全部喷了出去。
我的妈呀!
这是什么见鬼的野菜汤,又苦又涩,还带着酸臭气,他严重怀疑做这汤的水是水生大叔的洗脚水。
“陈……陈同志!”
就在陈向东打算发火时,水生大叔一家三口却眼带责怪地看着他,就跟他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一样,被三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看着,陈向东突然就觉得心虚极了,别着咳嗽,艰难问道:“怎……怎么了?”
“陈同志,你怎么能浪费粮食,你知道粮食多难得嘛!”
水生大叔的脸上出现了悲色,他责怪陈向东的同时眼里除了满满的痛惜,还有震惊、不满,更多的是不解。
不解陈向东为什么会把救命的粮食吐了。
而他两个儿子已经默默把陈向东刚刚掉在地上的碗捡了起来,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角擦了擦沾到泥的碗,然后把还能看出形的野菜捡回来用水冲了冲,又扔进了锅里。
穷苦人家,食物可浪费不起。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回想起野菜味道的陈向东再也控制不住胃里恶心上窜的气息,冲出茅屋对着一片旱地就吐了起来。
他妈的到底给他吃的啥!
那是人吃的吗?
吐出来的菜居然冲冲又扔回锅里,还有擦碗的衣角,这一刻陈向东深深感觉到了来自水生大叔一家的恶意,这哪里是人吃的东西哟。
就在陈向东怀疑这是苏蔓青对自己的报复时,水生大叔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的响起,“陈同志,别吐,都是粮食,别浪费。”
说完顾不得陈向东是土改队的队长,直接伸出黝黑中带着泥的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刚刚吐了一半的秽物就这么卡在了陈向东的嘴里,最终为了呼吸,被迫又咽了回去。
陈向东恶心得直翻白眼。
“陈同志,这才对吗,粮食可是不能浪费的,我们家每天能有一顿野菜吃就很满足了,这样的野菜我们吃了几十年,口感虽不好,但能活命,你可别嫌弃,你不是说要来感受我们老百姓的生活吗,这就是最真实的情况。”
陈向东来水生大叔家时为了给自己正形象,叭叭叭地宣传了一波国家对人民群众的政策,被早就听进心的水生大叔此时用来狠堵陈向东的嘴。
被死死捂住嘴的陈向东急怒攻心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这辈子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折磨。
太可怕了。
跟着陈向东来水生大叔家住的还有另一个队员,此时这个队员已经震惊到了麻木。
他是穷苦人家出生,也吃过水生大叔一家的苦,对于硬饼子跟苦野菜都能接受,那野菜就是这个味,他们老家也有,也吃了不少年,他不能理解的是陈向东的反应。
这哪像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也是穷苦出生吃过很多野菜的无产阶级人员。
“这……咋……咋还晕了?”
发现陈向东晕过去,不想浪费粮食的水生大叔一脸不知所措,他刚刚只是心急陈同志吐出来的粮食,真不是有意把人弄晕的。
无措的他把目光看向了周军,“周……周同志,我真不是有意的,我……”
“大叔,没事,是陈同志体弱,跟你没关系,你看看今天晚上我们住哪,我把他扶过去躺躺。”周军非常通情达理没给水生大叔增加压力。
“你们晚上住这屋。”
水生大叔帮着周军搀扶着陈向东进了自己屋,解释道:“这屋是我们睡觉的屋,平时一半睡觉一半堆点杂物,刚刚我们已经尽量把杂物靠炕尾堆,不会碍着你们睡觉,你们晚上睡炕上。”
“大叔,你跟两个孩子住哪?”
周军担心地看向水生大叔。
大叔家的条件他们都看在眼里,除了家徒四壁,三间茅草屋一间是茅厕,一间卧室,一间既当厅堂又做厨房,如果他跟陈向东占了主人家睡觉的房间,估计父子三人可就真没地睡了。
听到周军这么问,水生大叔脸上闪过一丝红润,不好意思道:“天热了,我们打地铺睡就可以。”
“不行,大叔,你老人家怎么能睡地铺,这样,你跟陈向东同志睡屋里,我跟两个孩子睡地铺。”要不是顾及陈向东是组长,周军都打算让对方跟自己一起睡地铺。
“周……周同志,这怎么使得,不行,不行,你们睡床,我们睡地铺就可以了。”水生大叔领了粮食补贴,怎么好意思让两个‘客人’睡地铺。
“大叔,没事,我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我家条件不比你家好,也经常睡地铺,你放心,我身体壮,睡地铺没事的,还是你跟陈同志睡床。”
“这……不好吧。”
水生大叔有点心动,他腰不好,睡地铺会加重疼痛。
“大叔,就这么办,不争了,我跟两个孩子睡地铺,你跟陈同志睡床。”周平看出水生大叔腰不好,更不可能让对方睡地铺。
“好吧,谢谢周同志。”
水生大叔对周平露出纯朴的笑容,他两个孩子也笑得一脸憨厚。
陈向东这边过得生不如死,张延跟其他土改工作队的队员却比他们好太多。
既然是苏家庄最穷苦的人家,几家房子肯定都一样,都是茅草屋,躺在床上都能看见天光那种,所以张延他们安排的老乡家就赶紧帮忙糊墙,加盖房顶,一通忙活下来,也吃上了迟来的午餐。
这午餐可比水生大叔家的好了无数倍。
虽说也是硬饼子就咸菜或者野菜,但这几家家里都有主妇,再艰难的日子主妇们都能去掉野菜的苦涩味,饼子也不会干硬得下不了口。
对于这一切,张延这些土改队员非常满意。
晚上,苏蔓青一家美美睡了个好觉,但醒来的陈向东却气得差点吐血,水生大叔一家人的脚太臭了,臭得像腌了十年的咸鱼。
又咸又臭,快把他熏吐了。
这还不算完,周平他们打的地铺就在炕下,他下床不注意都能踩到人的那种。
听着此起彼伏如同雷鸣般的呼噜声,陈向东死死捏住鼻子爬起身打算偷溜出房间,结果他刚一动,就被睡梦中的水生大叔抱住了。
面对铁爪子一般的手,他硬是没掰开。
就在他耐心耗尽打算叫醒水生大叔时,不知道地铺上谁摸黑上厕所时被脚下其他人的身子绊了一下,一个没站稳直接就冲着他压了过来。
嘎——
然后,然后陈向东就被压晕了过去。
摸了一下陈向东脖子上的动脉,水生大叔的大儿打了个哈欠直接躺下睡着了。
哼,欺负青丫头,看他们不狠狠收拾回来。
陈向东完全不知道自己被针对了,从此以后在苏家庄过得那叫一个生不如死,还不敢换一家住,敢换水生大叔一家就说他嫌弃穷苦百姓。
根本就不敢激化群众矛盾的陈向东哪里敢换房子,没法的他只能硬憋着,很是让苏蔓青过上了一段舒心日子。
日后听水生大叔说起,苏蔓青才知道陈向东到底有多憋屈。
顿时笑得直不起腰。
后来她才知道水生大叔为什么帮她收拾陈向东,是因为原主父母,水生大叔一家其实也佃着苏家的田种,但原主父母免了其全部的租。
一免就是五年。
其实水生大叔家之前过得没那么惨,他家家徒四壁主要是给他老婆看病闹得。
水生大叔妻子心脏不好,不仅不能劳作还得常年吃药,家里有这么个药罐子最是费钱,原本苦点累点也能熬,五年前他妻子病情加重,为了治病救人,一家把所有积蓄都搭了进去,结果人没救回来,还让水生一家无比困苦。
陈向东苦难的日子即将开始,苏蔓青还不知道。
早晨天一亮她就醒了过来,看着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她考虑了一下今天该干点啥。
不用工作,也不用上学,除了一日三餐,苏蔓青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做,土改工作队进村了,马上就要考核重新分田地,她得低调点。
要不,今天进山挖野菜吧。
这样一想,苏蔓青立刻爬起身打理自身,先烙点饼当干粮,既然要进山挖野菜怎么着也得多看看,多走走,午饭肯定来不及回家吃。
烙饼容易,烙完饼,她又熬了一锅粥当早餐。
当粥浓稠时,几个孩子起床了。
“妈妈,今天我们吃什么?”大毛对于吃的最积极。
“喝粥,还有昨天剩下的馒头。”
昨天馒头做得多,剩下一些,苏蔓青刚刚在锅里刷了一层薄油把冷馒头切片放进去烘烤,此时两面已经变得酥脆焦香。
抓起一片烤好的馒头叼在嘴里,大毛带着两个弟弟兴奋地去洗漱。
对于越来越活力十足的大毛,苏蔓青也没有教训,而是手脚麻利的拍了个黄瓜拌好,又把昨天做好的红烧肉热了点端到供桌上。
“又……又吃肉!”
看着红艳艳的红烧肉,大毛非常想尝尝那肥瘦相间的肉到底是什么滋味,是不是有昨天的肘子好吃。
“快拜拜,拜完咱们吃早餐,一会上山挖野菜。”苏蔓青看着几个脸型开始圆润的孩子心有成就感。
她养的!
她一个人养的!
“嗯嗯。”苏蔓青让对着灵牌拜拜,大毛他们就听话地拜拜,拜完跟着苏蔓青一起把饭菜端回石桌,然后一家四口开始了吃早餐。
吃着美味的红烧肉,几个孩子脸上红扑扑的。
他们觉得掉进了蜜罐子。
天天有肉吃,这日子比过年还要舒服,还要让人沉醉,有的时候午夜梦回,他们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感觉自己在做美梦,每个人甚至都有偷偷咬哥哥/弟弟手臂的情况。
是不是做梦疼不疼就知道。
疼,不过疼的不是自己,当然,也有自己疼的时候,那是被咬时,不过几个孩子都心照不宣没有嚷嚷破。
“妈妈,今天要上山挖野菜吗?”说到上山,大毛最积极了,他迫不及待想把苏家庄周边的地头全部踩踏一遍标识为自己的地盘。
“嗯,咱们该做点野菜团子吃了。”苏蔓青回答大毛。
“好吃吗?”大毛不在乎苏蔓青做什么给他吃,但他好奇味道如何。
“你说呢?”
苏蔓青凉凉地看了大毛一眼。
“妈,肯定好吃,你做的任何食物都无比的好吃,我相信你!”后背突然一紧,大毛无师自通学会了拍马屁,还拍得不错。
最起码他此时看向苏蔓青的眼神就无比真诚。
“没你的份。”苏蔓青逗弄大毛。
“妈妈,好妈妈,我错了,别不给我吃啊。”大毛是个为了吃能屈能伸的孩子。
看着赖皮一样撒娇的大毛,二毛撇开眼不再看,他真不想承认这是他兄弟,真是一点大志都没有,太给他丢脸丢面子了。
“二毛,你想不想吃?”二毛尾巴一翘苏蔓青就知道怎么回事,顺嘴也逗了逗。
“妈妈,你做什么我都吃,肯定都好吃,你看我,每次都吃光光。”三毛乖巧得很,很有眼力劲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马屁比大毛拍得还要高级。
“哈哈哈,妈妈的三毛真可爱。”
被三毛逗笑,苏蔓青也不逗大毛、二毛了。
偷偷松了一口气,二毛飞快地看了苏蔓青一眼,刚刚他已经在打腹稿怎么拍妈妈马屁了,幸好三毛早自己一步让妈妈开心起来,这样他就不用拍马屁,也不用丢脸。
嬉笑间,一家人吃完了丰盛的早餐。
收拾完,换了身粗布衣服的苏蔓青用油纸分了一半香酥麻雀放进竹篓,再装上烙饼,然后就带着三个背着小竹篓的孩子向后山进发。
刚出门,就遇到张氏带着一脸不情愿的狗蛋。
“婶子,你们这是去哪?”看着跟自己打扮差不多的张氏,苏蔓青怀疑对方也是上山挖野菜。
跟在张氏身边的狗蛋本来有多不情愿此时在看到跟自己一样装束的大毛几人就有多开心。
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张氏看着苏蔓青的穿着跟竹篓也很意外,说道:“我打算带狗蛋去山上挖点野菜,你们也是去挖野菜?”她家里人多,稻谷还没熟,正是青黄不接时,现在山上挖野菜正好可以掺和着吃。
“婶子,我们也上山,一起走。”苏蔓青对于遇到张氏既意外又高兴。
别看她跟几个孩子信誓旦旦说上山挖野菜,其实她也没认识几种野菜,有时候山上摘的跟后世超市里卖的可能都不太一样,此时有了‘土著’向导,她总算是放心了。
两个大人结伴走在前面,大毛跟狗蛋几个孩子走在后面。
“大毛,我知道山里哪里有窝蜜蜂,应该结蜜了,咱们今天要不要去看看。”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奶奶,狗蛋小声在大毛耳边嘀咕着。
“去!”
一听有蜂蜜吃,大毛立刻精神百倍。
二毛看了一眼下意识舔嘴巴的三毛,默默把不准去的话又咽了回去,算了,他这么聪明,怎么也能采到蜜,实在不行还有妈妈。
想到苏蔓青对他们的宠爱,二毛信心有多了一分,也就没阻止大毛跟狗蛋继续嘀嘀咕咕。
清晨的苏家庄非常美。
七月田里的稻谷长得正好,正在努力拔高着身姿,等长到半人高就可以抽穗了,此时从地势略高的苏家庄看去,绿油油的稻田让人无比的心旷神怡。
早上出门干活的村里人很多。
有下田的,也有种地的,还跟苏蔓青他们一样进山挖野菜的,关系好的就跟张氏他们一起走,关系远的自动远离一些位置,但不管如何,进山的队伍还是热热闹闹的壮大起来。
大毛他们也看到了人群后方的铁柱。
十二岁的铁柱正跟在自己姐姐身后对着狗蛋比拳头。
他离得远,没看到苏蔓青的身影,加上围在苏蔓青身边的人多,声音也没传过来。
看到还敢威胁人的铁柱,不仅是铁柱分外眼红,大毛三兄弟也是。
他们想起了那顿耻辱的抽打。
三毛抿了抿嘴,思考着怎么让铁柱被蜜蜂好好蛰一顿,他记仇,超级记仇。
第27章
苏蔓青他们去的山很大, 很深,别看叫后山,却是整个苏家庄后面一大片连绵起伏的群山。
现在还没到大炼钢时期, 山上的树木超级多, 林深叶茂,野生动物时有冒头。
大毛他们不仅能看到成群结队叽叽喳喳乱叫的麻雀, 还有其他各种叫不出名的鸟雀,偶尔还能看到野兔, 不过野兔非常机灵, 几乎是一露头看到他们这么大群人就迅速俯下身子跑了个没影。
这让大毛这群嘴馋的小孩子非常可惜与遗憾。
今天天气好, 上山摘野菜的人也多, 大人多,跟着的孩子也多, 就出庄子的那么会功夫,七猫,虎子, 狗娃就都跑到大毛几兄弟身边。
昨天刚刚创造了辉煌的小团队再相聚, 这让一直看着大毛他们的铁柱灰溜溜地坠在队伍的最后低头沉默。
人多势众,他不仅不敢再威胁狗蛋,还因为看到了苏蔓青的身影。
要不是他姐死死拉着他, 铁柱早就跑回去了,但就算如此, 他还是惨白着一张脸跟他姐说不进山了, 死都不去, 不就挖野菜吗, 今天不去, 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干啥非得挤着今天一起。
铁柱的姐叫做苏茉莉,比苏蔓青小三岁,今年十七。
十七岁的苏茉莉这个年纪在农村地区已经算长大成年,个子比铁柱高,一米六三,力气也比铁柱大,一人居然控制住了铁柱的拉扯,看着前方被人群包围的苏蔓青,她心中不服气极了。
她嫉妒。
超级嫉妒苏蔓青。
自从第一眼见到萧旌旗第一眼她就觉得是苏蔓青抢了自己的男人。
那么好的男人怎么能娶苏蔓青那个克死父母的死丫头,就应该娶她,为此她心中没少怨恨与编排苏蔓青,恨不得苏蔓青出门掉河里淹死,上山掉山崖摔死,今天知道苏蔓青上山摘野菜,她立刻就拉着铁柱跟来了。
别看铁柱还小,但力气是真不小,有他们俩一起,总能找到机会教训苏蔓青。
可她还是高估了铁柱在苏蔓青面前的胆子,现在的铁柱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苏茉莉非常生气,但又缺帮手,只能一边生气一边小声安抚铁柱,“你不是想报仇吗?我帮你,山上那么大,等人少的时候咱们就找机会跟上他们,到时候推她一把肯定能推个屁股蹲。”
“或者抽她一顿也行。”苏茉莉接着诱惑铁柱。
“你真的肯帮我?”亲姐的话铁柱还真听进去了。
他怕苏蔓青是因为挨了对方的打,但要说不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长这么大,他还没被谁这么抽打过,所以他对苏蔓青又惧又恨。
感官很复杂。
“当然是真的,我是你姐,亲姐,我还能害你不成?”苏茉莉立刻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是真的想帮弟弟收拾苏蔓青。
一片好心天地可鉴。
“那……那行。”大仇得报的快意终于在脑海中占据了第一位,铁柱不再抗拒脚下的步伐,而是主动行走起来,边走边狠狠地看着苏蔓青的背影。
那么纤细,那么苗条,看着还瘦,可这人打自己的时候力气居然那么大。
不服,超级不服。
苏蔓青虽然在人群里跟着众人说说笑笑,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跑在自己身边的三个孩子,也就没有留意到坠在人群最后的一对姐弟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与嫉妒。
不过就算知道,她可能也不在乎。
呵,只有庸才才不会被人嫉妒。
“婶子,现在山上有什么野菜?”走在林间小道,听着悦耳鸟鸣的苏蔓青只觉得心情愉悦,在她的印象中,七月的山上能采的野菜应该不多了。
之前最好吃的一批野菜已经变老,味道不对。
这一问果然问对了人,张氏一边留意着林子里的地面一边回答道:“青丫头,竹笋很多都老了,偶尔还能摘到些嫩的,但口感还是差了点,荠菜也差不多过季,只能看看山溪边或是苔藓上能不能采到地木耳,这东西有水的地方就能长,采回去炒鸡蛋或者是煮汤都不错。”
苏蔓青心中有了底,“婶子,还有其他野菜吗?”
她今天进山还打算大干一场的。
“找找水芹菜跟马齿苋,还有苦荬菜,这些都是这个季节才有的野菜。”张氏边说边蹲下身子用手折断路边的一根苦荬菜,然后递给苏蔓青。
“这就是苦荬菜,你照着这个摘就行,这菜苦是苦点,但清热败火,夏天吃最好不过。”
苏蔓青父母在世时家境不错,张氏知道对方没上山摘过野菜,有心教教对方。
“谢谢婶子。”
张氏的用心苏蔓青领会到了。
“啥谢不谢的,再说这话婶子可不高兴了。”自从知道苏蔓青两口子收养的三个孩子是烈士遗孤,张氏对苏蔓青除了怜惜还有敬佩。
这年头可不是谁都愿意养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一养还养了三个。
“诶,婶,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马齿苋我认识,地木耳应该也能辨认出,真要摘错了,回家你给我过过目。”苏蔓青没有盲目自大。
“好,咱们就在前面这片林子里采摘,你别跑太远,时间差不多就回去,别贪心,林子大,尽量离大家别太远,免得遇到野兽。”张氏叮嘱苏蔓青。
今天进山摘野菜的人多,大家都得有所收获才行,到了地头,就得分开了。
“知道了,婶子,你也留意下脚注意安全。”苏蔓青笑眯眯跟张氏分别,然后招呼大毛几个孩子近前教他们怎么辨别野菜,怎么采摘。
孩子们既然都上山了,当然要学会怎么采摘。
三个孩子忽闪的着大眼静静听苏蔓青教导,至于狗蛋跟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早就跟在了各自亲人的身边,他们打算先跟着家人采摘,然后再找机会去看蜂窝。
“青丫头。”
就在周边的人群都分散进了林子后,远处的张氏突然叫了苏蔓青一声。
“婶子,怎能了?”
苏蔓青直起身子看向张氏,大毛几个孩子也看了过去。
“林子里可能会有蘑菇,不认识的你就别摘,挺毒的。”张氏想起昨天晚上山里下了点雨,估计有蘑菇,才特意叮嘱这么一句。
毒蘑菇可是能吃死人的。
“行,我知道了婶子。”对于关照自己的张氏,苏蔓青是真的挺感激。
就在张氏转身留心寻找野菜时,她身边的狗蛋回头看了看大毛几人,然后做了个心照不宣的鬼脸,然后才开开心心跟他奶奶找起了野菜。
他早就跟着张氏采过很多野菜,知道什么能摘什么不能摘,比苏蔓青这个不怎么认识野菜的更能分辨什么是能吃的,什么是不能吃的。
“妈妈,我找到蘑菇了,快来。”
苏蔓青刚转身没几分钟就听到左侧传来三毛高兴的叫声,立刻走了过去,不仅是她,分散不远的大毛、二毛也靠了过来,然后母子四人就看着草丛里那几朵漂亮而耀眼的蘑菇沉默起来。
蘑菇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蘑菇。
“妈妈,能吃吗?”
大毛之前听七猫这些小伙伴普及过蘑菇的鲜香,此时看到水灵灵的蘑菇立刻馋得嘴里直冒口水。
用棍子轻轻拨了拨最大的那朵蘑菇,苏蔓青犹豫了几秒才开口,“颜色这么艳,应该是不能吃的吧?”她在后世当然吃过各种各样的蘑菇,但都是餐桌上,此时让她在树林里辨别蘑菇确实有点为难她。
更重要一点,这蘑菇的颜色红艳艳的,应该是不能吃。
她记得后世各种信息都有普及过,那就是越鲜艳的蘑菇毒性越大,因为醒目的鲜艳是为了警告,警告周边的动植物别招惹。
“哦,不能吃啊!”
大毛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望。
三毛也有点蔫蔫的,蘑菇是他找到的,居然不能吃。
“别灰心,我相信林子里绝对还有很多能吃的蘑菇,咱们找找看。”林子很大,苏蔓青能感觉到空气的湿度,也能感觉到裤脚、鞋子被露水打湿,这种地方,只要出现一朵蘑菇,绝对还有其他的。
因为这片林子正适合蘑菇生长。
“嗯嗯,妈妈的话肯定没有错。”听苏蔓青这么一说,几个孩子立刻振奋起来。
“堂姐,这种蘑菇是能吃的,你们怎么不摘?”正在此时,一只手伸过来把苏蔓青刚刚用棍子拨过的蘑菇摘了起来,是苏茉莉。
看着苏茉莉那张清秀的脸,苏蔓青神色淡淡的,“不认识就不摘。”
后世来的人,她可知道毒蘑菇的严重性,宁可谨慎一点也绝不莽撞,她可爱惜自己跟三个孩子的性命。
听苏蔓青这么一说,苏茉莉眼里闪过诧异,然后热心解释道:“堂姐,这种蘑菇叫做红菇,看着颜色艳丽,但其实非常味美,村里的孕妇生产后都用来炖鸡滋补,味道特别特别鲜美。”
说话间,她看了大毛一眼。
她刚刚可看到大毛对蘑菇嘴馋的样子。
就在苏茉莉以为大毛会心动追问时,大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露出好奇,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冷场的氛围让人尴尬又心烦。
这孩子刚刚不是挺话痨吗?怎么关键时刻哑巴了,忒气人。
苏茉莉演技再好也逃不过苏蔓青这个老戏骨。
“谢谢。”苏蔓青虽然不知道苏茉莉打的什么算盘,但该有了礼貌还是有,客气点了点头后就带着几个孩子远离了苏茉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苏蔓青相信自己当众抽打过五婶的事对于苏茉莉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光彩事,这种情况下一点怨言都没有的来跟自己套近乎,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看着苏蔓青毫不犹豫带着几个孩子远走,苏茉莉脸上的笑挂不住了,不仅挂不住,还扭曲起来,捏着红菇的手一个用力,红菇碎裂落地。
热脸贴冷屁股,真是太丢脸了。
“姐,她没上当。”等看不见苏蔓青的背影,躲在远处的铁柱才走到苏茉莉身边。
“没事,咱们一会多摘几朵毒红菇,等他们摘到红菇就混进去。”苏茉莉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然后又悄无声息跟上了苏蔓青四母子。
她就不信对方会忍住诱惑。
红菇的营养价值高,庄子里的人都摘,等苏蔓青见到别人摘,肯定也会摘。
苏蔓青可不知道苏茉莉的歹毒心思,在远离苏茉莉后,她才同意几个孩子分散在自己身边找野菜,到了此时,二毛才抬头看着苏蔓青说道:“妈妈,我觉得她在使坏?”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苏茉莉,但他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嗯,妈妈,我也觉得她有问题,那么热情地看着我,她肯定是想偷走我。”大毛点头认同二毛的话,但他的注意点跟大家完全不同。
大家惊奇地看了一眼大毛,都笑了起来。
“对吧,她肯定是看我可爱才想偷走我让妈妈伤心,这人不是个好人,咱们得离她远一点。”虽然大毛的理解有点另类,但确实歪打正着。
苏茉莉可不就是在使坏,想让他们一家不好过。
眯着乌溜溜的大眼,三毛对大毛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哥,你得小心别让她偷走,你要被偷走,我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把你的那份饭都吃了。”
原本大毛还挺感动,结果越听越不对劲。
什么叫把自己的那份饭都吃了,有这样的坏弟弟吗?
啊!
太过分了,肯定是三毛跟二毛待久了受影响,大毛立刻心有戚戚然地把三毛放在自己的竹篓里背了起来,“三毛,听哥一句劝,离你二哥远一点。”
无辜躺枪的二毛:……好想揍脑回路异常的大毛。
“哈哈哈~”苏蔓青已经笑得快直不起腰了,这三个孩子可真是活宝,是她快乐的源泉。
“妈妈——”
三双水灵灵的大眼看向苏蔓青,都在等着苏蔓青给他们主持公道。
被孩子们用如此纯真的目光看着,苏蔓青清咳了一声,然后严肃下脸,“这人是铁柱的姐姐。”她首先点明苏茉莉的身份,然后才接着说道:“我们跟她都不熟,她却这么热情,一定有所谋。”
“对,肯定有所谋——”
拖着长长的尾音,三个孩子立刻知道了苏茉莉跟五婶的关系,同时更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以后遇到不认识或者是不熟悉的人突然对你们非常热情,非常大方,你们一定要小心防备,因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而这种热情绝对是对方有所图谋,这图谋一定是针对你们的陷阱。”
苏蔓青借机教育几个孩子防人之心不可无。
“为什么?”三个孩子虚心学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蔓青用最经典的一句做了总结。
“嗯嗯。”三个孩子齐齐点头,就连最小的三毛也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好了,她如果不来招惹咱们,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要是敢使坏,保管叫她自作自受。”苏蔓青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远远坠在他们身后的苏茉莉再次叮嘱几个孩子。
“知道了,妈妈。”
大毛他们也学着苏蔓青的样子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身后。
三毛被大毛背在竹篓里,视线高一点,他一眼就看到了躲藏在树干后的铁柱,小声道:“妈妈,铁柱也在后面!”这人这么怕妈妈居然跟在身后,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早就看到铁柱身影的苏蔓青摸了摸三毛的脑瓜子,笑得越发温柔,“没事,让他们跟。”
一看苏蔓青露出这种笑,几个孩子就觉得后面两人要倒霉,顿时心情澎湃。
“孩子们,一会看到红色的蘑菇咱们也摘,不过摘的时候别直接上手,用树叶裹着摘。”苏蔓青一边跟三个孩子说出打算一边在心中划过冷意,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这个苏茉莉就该死。
“好。”
三个孩子立刻分散在苏蔓青身边挖野菜的挖野菜,采蘑菇的采蘑菇。
他们不在乎红色的蘑菇有毒没毒,只要是妈妈要求的,他们就去完成。
远远坠在苏蔓青母子身后的苏茉莉见到母子四人真的开始摘红菇,甚至是连毒红菇也一起摘后,脸上立刻露出激动又满意的笑容。
“姐,不会出人命吧?”
看着大毛他们连毒红菇也摘,铁柱突然就有点害怕了,他毕竟是个才十二岁的孩子,真要害出了人命,还是担心的。
“说是说毒红菇有毒,但咱们这又没吃死过人,最多中点毒难受几天,铁柱,你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糊弄了铁柱几句,苏茉莉才又说了一句,“再说了,就算是吃死了人又怎么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摘的,之前那朵确实是红菇,能吃的。”
“对哦,又不是我们让他们给摘的。”铁柱瞬间就心虚不害怕了。
甚至连腰杆都挺直几分。
苏蔓青一边照看几个孩子一边摘野菜,她没有动手采蘑菇,她竹篓里面除了有吃的,还得装正常的野菜,所以她干脆一个蘑菇都没碰。
几个孩子边玩边摘蘑菇,时间过去得很快,眨眼间林子里的露水就干透了,就连阳光照射进来的影子也在变短,一些忙着给家里人做饭的村民开始结伴回家。
“大毛,大毛——”声音又小又细,压着声线。
七猫几人跟着家里人走了一段回程路后纷纷又绕路跑回来找大毛几兄弟。
他们还记得掏蜂窝的事。
听到狗蛋的叫声,大毛赶紧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苏蔓青,见苏蔓青没有留意到狗蛋几个小伙伴,顿时有点犯难,妈妈肯定不会让他去掏蜂窝,怎么办?他怎样才能偷跑。
他好想去掏蜂窝。
鬼点子不少的大毛眼珠子转了几转就若无其事跑到三毛身边嘀咕,“弟弟。”
声音具有三毛带糖的语气。
“分我一半。”舔了舔了嘴唇,三毛讨价还价。
“不行,那么多人怎么能分你一半,就算我肯,他们也不肯啊。”大毛还是很理智的,用力把三毛伸出来的一根手指嗯了回去。
“你那份的一半。”
三毛再次坚持着伸出一根手指。
“成交!”大毛想去掏蜂窝,对于蜂蜜的喜爱程度在其次,他非常愿意用蜂蜜跟三毛做交易,就在两人商量好,大毛准备跟狗蛋他们偷偷溜走的时候,一道细小的身影挡在了他们的身前。
七猫几个小朋友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了。
看着面无表情挡在身前的二毛,大毛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之前狗蛋跟他说掏蜂窝的时候不仅是三毛听见了,二毛当然也听见了,他只贿赂了三毛肯定不管用。
伸出一根手指,大毛心疼地说道:“也分你一半。”
一半又一半,好家伙,他啥也没轮上。
“我不要你的蜂蜜,你得……”二毛把头凑在大毛耳边嘀嘀咕咕说起来。
原本大毛以为是什么为难的事,结果听二毛一嘀咕,立刻目露激动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矜持地点了点头,二毛让开了位置。
大毛立刻跟着狗蛋几人窜得没了身影,随着他们消失的还有一直跟在几人身后的铁柱。
要说铁柱最恨谁,当然是恨苏蔓青。
但他对大毛跟狗蛋的恼意也不少,苏蔓青揍他可是因为大毛几个孩子,想到还隐隐作痛的屁股,铁柱瞬间决定跟上大毛他们这群小孩,虽然他不知道大毛他们去干嘛,但不影响他打定了搞破坏的心思。
“他跟去了。”
就在二毛看着大毛消失身影的地方时,三毛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幽幽说了这么一句。
“嗯,走,告诉妈妈去。”二毛一边牵起三毛的手,一边翘起了嘴角。
“走,告诉妈妈。”三毛的大眼里也尽是狡黠。
其实他们还是不放心大毛几个小伙伴,听说林子里除了兔子这种小动物,还有野猪或者狼,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敢让大毛乱跑,当然是要告家长。
只有家长跟着才能让人放心。
在二毛、三毛的心目中,虽然妈妈是女的,但很厉害,无所不能。
苏蔓青:……我谢谢你们的抬举。
面对狼跟野猪,她也只有逃命的份,毕竟畜生是不可能听得懂人话的。
收到二毛、三毛的告状,苏蔓青都不知道该怎么卖面对这俩孩子了,但此时不是废话时,背起竹篓,牵着两个孩子,立刻追踪大毛他们而去。
跟在身后的苏茉莉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此时苏蔓青他们待的这片山离苏家庄半个小时的脚程,站在山顶是能看到远处的苏家庄,但大毛他们去的位置还在更深山的位置。
因为苏蔓青他们都不知道大毛几个孩子具体要去哪,只能根据孩子们留下的痕迹追踪前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绕过一座山,苏蔓青他们看到了一座直插入云的山峰。
这座山峰裸露出的石头非常多,可以看出上面不仅有崖壁,还有直上直下的巨石,这是一座看着就很危险的山峰,站在山脚下,看着往山上攀爬的几个小孩,苏蔓青第一次有了教训小孩的冲动。
苏蔓青的神色不好看,二毛、三毛立刻察觉到了。
他们马上知道做错事了。
咬着下嘴唇,两个孩子的小脸蛋绷得紧紧的,他们没想到大毛他们来的这个地方这么危险,他们想向苏蔓青道歉,但看苏蔓青神色严肃又认真,只能乖乖闭嘴。
这时候好像不是道歉的时候。
站在山脚,苏蔓青的视线一直跟着大毛几个孩子移动,她知道大毛他们应该马上到目的地了,此时的她不是不想跟上去,而是跟上去也于事无补,她身边还有两个更小的孩子,都得护其安全。
身后苏茉莉还跟着,她可不放心对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于苏蔓青与二毛他们这种等待的人来说最是煎熬。
终于,大毛他们的身影停在了半山腰一座崖壁前。
而铁柱的身影也毫无遮拦地被苏蔓青捕捉到,就藏在铁柱他们身后十几米的一块巨石后面。
这种环境,苏蔓青脸上瞬间变得铁青。
如果铁柱冲出去随便一撞,绝对会有人被撞下悬崖,这一刻苏蔓青想起了原主是怎么死的。
这苏家人的心一个个都是黑的,她不得不防。
可怎么防。
离得那么远。
“妈妈,大毛知道铁柱跟着他们的,他有防备。”二毛再次觑了觑苏蔓青的神色,赶紧把已知的事全部告知。
“知道?”
苏蔓青没有看二毛,视线还停留在大毛他们那。
“知道,我们特意引着铁柱跟去的,他上次害我们挨打,我们想让他被蜜蜂狠狠蛰一顿。”此时的二毛赶紧把报复的小心思告知。
想起三个孩子的真实个性,苏蔓青在理解的同时也苦笑不已,她还是小瞧了几个孩子的胆大妄为与记仇,居然敢因势利导铁柱。
“跟我来。”
眼瞅着大毛他们停下一直没有动静,苏蔓青带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往山上走。
蜂蜜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大毛他们行动应该还有一会。
三毛小,苏蔓青又不放心把两个孩子扔在原地,只能抱起三毛爬山,后背是竹篓,前面再抱个火炉,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
“对不起,妈妈。”
三毛一边给苏蔓青擦额头冒出的汗,一边用小手扇着风。
“没事,是妈妈没叮嘱好你们,妈妈也有错。”几个孩子都还小,胆子又大,苏蔓青更多的还是怪自己带孩子们进山没有提前想到未知的危险。
“妈妈,下次我们一定乖乖的不惹你生气。”三毛大眼里迅速浮现泪珠。
“妈妈没生气,只是担心,担心你们出事。”看着三毛眼里的泪珠,苏蔓青还真不好说重话,说完这话,她伸手摸了摸身旁二毛的脑袋,别看这孩子不吭声,但绝对在自责。
被苏蔓青摸了头,二毛一直绷得笔直的身躯终于松懈了一点。
苏蔓青没有去往大毛他们待的那个位置,而是绕往另一边,也就是山崖的下方。
她刚刚在下面看到似有彩虹的光泽。
应该有水。
如果大毛他们招惹的那窝蜜蜂非常厉害,逃到水里才是最安全的。
经过几分钟的行走,苏蔓青听到了细小的水流声,绕过山石,果然看到一小潭溪水,清澈透亮,蓝天下绿玉入玉,侧方一条顺着山体流淌的小瀑布,难怪没有听到撞击声,原来是贴地流的水。
“妈妈,这水好漂亮。”
看着潭水,三毛大眼亮晶晶,他喜欢好看的事物,不管是山、水,还是人。
“确实很美。”找到这汪潭水,苏蔓青松了一口气,放下三毛走近摸了摸潭水,幽幽凉,跟家里那口井一样带走了难耐的暑气。
“不走了,歇会。”
放下竹篓,苏蔓青开始在周边折草茎。
“妈妈,这是在做什么?”跟在苏蔓青身边,二毛、三毛有样学样。
“看有没有空心的草茎,一会大毛他们可能用得到。”想到有可能会蛰得满头包的大毛,苏蔓青一点都不心疼了,熊孩子就该痛了才知道害怕。
“我们也找。”
已经学会了游泳的两个孩子立刻从苏蔓青的话语里猜到用处。
“小心些,别摔跤。”苏蔓青叮嘱一声,一边折草茎一边留意着斜上方的大毛,当然,她也没放过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苏茉莉。
就在苏蔓青这边一切就绪时,大毛这边也出了状况。
铁柱躲在石头后盯视着大毛跟狗蛋,他先是看了看两人身后的山崖,又看了看两人蹲立的位置,心中衡量着推谁一把。
那山崖不高,摔下去也摔不死,他一点都没有罪恶感。
经过衡量,他最终把目标放在了大毛身上,因为这个小屁孩,他不仅被苏蔓青抽打,还成了全村人的笑话,现在都没小孩跟他一起玩了。
见所有小孩的注意力都集中崖壁上在蜂窝上,铁柱冲了出去。
早就防备着铁柱,大毛感觉到人影下意识往旁边一倒,然后眼睁睁看着铁柱瞪着一双惊恐的牛眼越过他冲向了山崖。
这得多看不开才选择跳崖!
大毛瞧不上铁柱是瞧不上,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掉下山崖,要是一个掉不好,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察觉到不对劲的他第一时间就扑了过去。
大毛扑得快,狗蛋他们反应也不慢,然后一串人就挂在了山壁上。
“啊啊啊啊,救命啊——”
被大毛拽住脚脖子的铁柱吓得三魂掉了两魂,闭着眼睛只知道张着嘴惊恐大叫,叫声凄厉之极,让所有听见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闭嘴!”半个身子都吊在山崖外的大毛差点被铁柱气死。
“嘎——”
铁柱的叫声应声而断,就像被捏住了脖子的公鸡,然后他晕过去了,下方太高,加上头下脚上,血液倒流,一激动,直接就晕了。
“孬样!”
虎子跟狗蛋紧紧抓着大毛的两条腿,他们后方是狗娃跟七猫,大家看着晕过去的铁柱,气得骂起了人。
他们刚刚可都看见这小子撞向大毛的,要不是大毛躲得快,现在挂在山崖上的可就是大毛了,也许都不一定能挂在山崖上,他们刚刚的反应可都慢了一秒,要不是大毛第一个抓住铁柱……
简直不敢想象。
“这坏小子可真重。”大毛拉扯得有点吃力,幸好虎子、七猫的力气都挺大,经过大家的通力合作,五个小孩终于把铁柱拉扯上了山崖。
当然,铁柱拉是被拉上了山崖,但因为没做什么防护,脑袋、身子因拉扯之力撞击山崖也留下了足够多的淤青与小伤口。
能活着,这都算命大。
气喘吁吁间,大毛几个小朋友躺在地上用力呼吸着,头上,身上也全都是汗。
他们刚刚真的是被吓得不轻。
就在孩子们把铁柱救上来前的一分钟,在山脚目睹铁柱掉崖的苏茉莉只愣了一秒转身往回跑。
弟弟掉崖,不死也残,她可以回家告状了。
苏茉莉回家叫人,歇了几秒的大毛在缓过神后直接跳起来骑在铁柱身上对着对方的脸就是一顿劈里啪啦猛抽,虽然救了人,但他可记得对方为什么会掉崖。
敢算计我,揍死你!
“哎哟,别打,别打,呜呜,我错了。”大毛力气可不小,被一顿猛抽,昏迷的铁柱醒了,感受着大毛狂猛的巴掌,再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立刻又哭又求饶起来。
“想害我,看我不抽死你。”
大毛一点都没在乎铁柱的哭声,看着对方脸上被自己抽打出来的巴掌印,想了想,翻过铁柱的身子对着对方的屁股蛋用力揍了下去。
“啊,救命,我错了,我错了,救命——”
屁股被抽可是铁柱的伤疤。
那凄厉的惨叫声比掉下山崖时叫得还有尖锐、难听。
没搭理铁柱的鬼哭狼嚎,大毛狠狠再揍了对方屁股几巴掌后才放开人,脸色高傲,“滚。”他救人是不想看着出人命,可不代表他待见铁柱。
“哦哦。”颤颤巍巍站起身,铁柱小心翼翼往一侧后退。
“就这么放过这坏小子?”曾经被铁柱欺负过多次的狗蛋躺在地上是一脸的不满意,他们可是铁柱的救命恩人,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那还能怎么办?”
揍也揍了,打也打了,大毛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为了救这坏蛋,我手臂都割破了,让他家赔钱。”狗蛋可记得五婶的套路,想到自家曾经被讹过的医药费,他看着自己与小伙伴身上的伤口有了主意。
救人不容易,不管是被救的还是救人的都挂了彩。
“行,我回家跟我妈说。”
大毛看了看身上的伤口,知道瞒不过苏蔓青,立刻点头同意。
“不……不行,我家没钱,不赔钱,你不能告诉你妈。”从来都是自己讹别人钱,什么时候轮到自己送钱给别人,本来都打算偷溜的铁柱一听大毛要告诉苏蔓青,更着急。
一着急,捡起地上一根长长的棍子对着不远处的蜂窝就捅了过去。
还别说,挺准。
脸盆大小的蜂窝没被捅下来,蜜蜂到是被捅出来了。
“嗡嗡嗡——”
密集的震翅声随之响起,被毁了家园的蜜蜂黑压压一片冲着大毛等人而来。
“跑啊——”
内心直骂铁柱的大毛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跳起来就往山下跑,这种情况下当然是往山下跑更轻松。
狗蛋等小朋友也被黑压压的蜜蜂吓得汗毛直竖,跟在大毛的身后就疯狂地跑动着。
铁柱也不例外。
害人害己,他就是个蠢货。
山崖斜下方,苏蔓青早就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大毛几个孩子,早在铁柱掉崖时发出凄惨叫声时她就发现了情况,见大毛这群孩子把铁柱拉了上去,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铁柱是因为撞大毛掉崖的,但人要是真的死了或者残了,他们就算有理也会沾一身腥。
还好大毛这孩子反应快,心也还没那么狠,把人救了。
但没想到黑了心肝的人就是坏,刚被救的铁柱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农夫与蛇。
来不及责怪什么,看着疯狂往山下跑的一群孩子,苏蔓青赶紧远远叫道:“大毛,过来。”边喊她边带着二毛、三毛蹲到了流水瀑布的位置,那是上风口,刚好能避蜜蜂。
大毛对苏蔓青无比信任,听到叫声,也没想苏蔓青怎么在这,直接拐了一个弯就跑了过来。
至于跟随在身后的狗蛋、七猫几个小孩,大毛信任苏蔓青,他们信任大毛,直接不带思考的跟着跑,唯有铁柱听到苏蔓青的声音吓得一哆嗦,慢了好几拍。
然后就被紧随而来的蜜蜂狠狠蛰了。
“哎哟,哎哟——”
被蛰疼的铁柱一边惨叫一边抱头追着大毛的脚步跑,逃生的欲望让他超过了对苏蔓青的害怕。
但因为之前犹豫了好几秒,他被绝大部分的蜜蜂包围了,也算是为大毛几个孩子吸引了火力,如此一来,大毛他们这边就轻松了。
“跳到水里沉下去,水面上有空心茅草。”
孩子们的惨样都被苏蔓青看在眼里,此时的她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听到苏蔓青的话,所有孩子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他们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随着扑通扑通的入水声,鸡飞狗跳的吵闹声消失了。
一进水,不管是贴在人身上的蜜蜂还是空中追击而来的蜜蜂都迅速升空围着水面上寻找着‘仇人’。
水里,孩子们叼着空心茅草一边呼吸一边紧盯着水面。
一方在水面上盘旋,一方在水下瑟缩,形成了对峙。
换气的气泡一串串争先恐后冒出水面,可见孩子们紧张成什么样子。
人一紧张,就会加快呼吸,耗费的氧气也多。
看着吓得噤若寒蝉的孩子们,躲在远方的苏蔓青满意极了,她满意,蜜蜂可一点都不满意,它们试探着攻击水面,来回几轮后,最终在水面上盘旋了几圈才不甘不愿地飞走。
“妈妈,蜜蜂怎么不蛰我们?”
蹲在苏蔓青身边,二毛、三毛都是一脸的疑惑。
难道蜜蜂还认人不成?
“蜜蜂当然能认人,它们不仅有眼睛,还能闻到气味,一是因为我们没有捅蜂窝,没有被它们看见,二蹲在水汽浓郁的上风口,水汽与中和与淡化了我们身上的气味,不在被蛰的范围内。”苏蔓青给孩子们解释了一句。
“哦哦,原来如此。”三毛摇头晃脑装大人样。
“好了,咱们可以过去了。”眼见蜜蜂已经飞走了好一会,苏蔓青才牵着二毛、三毛出现在水潭边。
看到他们的身影,大毛知道安全了。
脚下一个用力直接破水而出,然后爬上岸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大喘着,跟着他一样动作的还有其他几个孩子。
别看他们在水下有空心茅草换气,但一两根茅草能呼吸的空气有限,在水下待越久胸口就越闷,这也是他们此时如此狼狈的原因。
等孩子们喘息均匀一些,苏蔓青才站在铁柱身旁居高临下看着人。
她此时的脸色非常冷。
之前铁柱所有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这小子小小年纪心思是真的歹毒,真的在害命。
“别打我,堂姐,别打我,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打我。”铁柱本来就怕苏蔓青,此时再被冷冷看着,想起刚刚犯下的事,不仅脸色吓得惨白,连身子也卷曲起来。
一眼看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踢了踢铁柱,苏蔓青声音非常冷,“起来。”
“姐,我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抱着苏蔓青的小腿,铁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之前大毛揍在脸上的巴掌印也因蜜蜂的叮蛰变得不明显。
苏蔓青:……非常好!
苏家庄,听到苏茉莉的报信,五婶差点晕过去,缓过神后立刻暴跳如雷怒吼起来,“苏蔓青这个杀千刀的,她跟她养出的崽子都是魔鬼,铁柱要一个三长两短,老娘跟他们拼了。”
铁柱是她唯一的儿子,为了儿子,她敢再次面对苏蔓青。
“桂枝,叫人一起上山。”
苏老五脸色很难看,但他知道心急也没用,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叫上人,带上游郎中。
铁柱没死,游郎中怎么也能救一救,要是真死了,人多也好闹事。
就这样,一群人在五婶跟苏茉莉指天对地的发誓中急匆匆往山上奔去。
出人命在他们苏家庄可是天大的事。
发现早上跟着上山摘野菜的孩子也还没回家,张氏等人也急了,也跟着苏家人往山上跑,声势浩大中,也吸引了土改队员的目光。
听说山里有孩子掉崖,他们一商量,也跟着上了山。
第28章
“哎哟, 铁柱,我的铁柱啊,你命怎么这么苦, 你才十二岁啊, 杀千刀的,你害我儿, 不得好死哟,铁柱, 铁柱, 我的儿呀……”
进山的队伍中, 五婶被苏茉莉与大伯娘搀扶着一路哭嚎, 此时的她眼睛通红全身无力,差不多算是被拖着走。
苏家几兄弟走在人群最前方, 他们眼里都闪过狠色。
如果铁柱真出事,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苏蔓青的。
想了想,苏老大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低声说道:“确定铁柱掉下山崖了吗?”别他们这么兴师动众最后是场闹剧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茉莉。”
苏老五听到自家大哥的声音从悲伤中回神, 赶紧叫了一声苏茉莉。
消息是苏茉莉带回来的,真假肯定也只有对方才知道。
“爹。”苏茉莉听到叫声赶紧把她娘拜托二房的堂姐搀扶,自己快步走近了队伍最前方, 然后她就被苏老大审视了,面对苏老大那双如同毒蛇一样的眼睛, 苏茉莉内心一阵胆颤, 小声道:“大……大伯。”
她害怕苏老大。
认真审视着苏茉莉脸上的紧张与害怕, 苏老大边走边问道:“你可是亲眼看见铁柱掉崖的?”
“是, 大伯, 是我亲眼看见的, 山崖两丈多高,下面都是乱石。”苏茉莉面对苏老大一点假话都不敢说。
“怎么掉崖的?”苏老大可不信什么大毛一群孩子为了抢蜂蜜把铁柱推下山崖,其他孩子是个什么品行他不敢说,但铁柱是个什么人他可清楚得很。
“是铁柱撞向大毛,被避开收不住脚自己掉下去的……”苏茉莉低下头,小声说着实情,她不敢对大伯撒谎。
“啪!”
重重的巴掌声响起,苏老五怒瞪苏茉莉,“你就眼睁睁看着?那可是你弟弟,亲弟弟!”
听着苏茉莉跟之前汇报的有出入,他现在是又气又急。
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爹,铁柱他们当时在山腰,我在山脚,我根本就来不及救人,真要跟铁柱在一起,我宁可给他垫背也不能让他出事,爹,就像你说的,那可是我弟弟,亲弟弟。”捂着被扇肿的脸,苏茉莉一脸自责与难过。
但垂下的眼帘里全身幸灾乐祸。
“你这个扫把星!怎么不是你去死,你干啥带你弟弟上山,家里缺他那口吃的吗?你这个……”
指着苏茉莉,苏老五气得胸膛上下起浮。
被亲爹骂扫把星,苏茉莉既委屈又难过,扑簌簌地落着泪,一脸伤心与自责,“爹,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害了铁柱,是我没用,要是我当时在他身边就好了,是我……”
“行了,大家都看着,少说几句。”
苏老大搞清楚事情的始末,赶紧阻止苏老五接着打孩子,此时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得把过错方推给苏蔓青他们,得把铁柱出事责任推出去。
“周边还有其他人吗?”
苏老大紧盯着苏茉莉的眼睛,这孩子不老实,他知道。
“没有。”
迅速摇了摇头,苏茉莉非常肯定道:“大伯,我敢肯定周边没有人。”
没有人就没有人知道是铁柱撞人不成反害了自己。
“记住,要一口咬定是大毛那个孩子把铁柱推下山崖的,不管谁来问都是这结果,你就说你在哪看见的,见了有多恐惧,一害怕就回家找了长辈。”苏老大手把手教苏茉莉做伪证的技巧。
“大伯,我省得。”苏茉莉垂下眼帘。
“嗯,你就跟在我们身边指路。”担心苏茉莉被人套了话去,苏老大直接把人控制在身边。
“是,大伯。”
苏茉莉小心翼翼地跟在苏老大身边,脸色惨白,心中却一点难过都没有。
她清楚地记得她爹刚刚是怎么当着众人的面骂自己扫把星,被当着这么多人面骂,她今后还能嫁什么好人家,还能有什么好姻缘。
重重咬着下唇,当尝到了血的味道后她才放松。
苏茉莉知道自己在爹娘的心目中比不上铁柱一根手指头,就算如此,她还得天天伺候一大家子人,打扫卫生,煮饭,洗衣,挑水,下田,甚至还得给铁柱洗澡,这辈子她就没穿过新衣服。
呵——
铁柱死了好,死了爹娘就只能靠自己了。
算计着的苏茉莉眼眸深处闪过怨毒,也闪过得意,更多的是开心,一箭双雕,既除了碍眼的铁柱,也给苏蔓青带去天大的麻烦,真爽。
苏老五对苏茉莉的打骂都被跟随而来的村民与土改队员看在眼里,但大家都没吭声。
老子教训闺女,没他们插手的份。
就这样,一群人紧赶慢赶,只花了二十来分钟就赶到了出事的那座山峰。
看着半山腰上冒起的淡淡黑烟,五婶突然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两人就冲上去,嘴里大叫着,“铁柱,铁柱,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
这一刻的她哪里还有刚刚虚弱得半步都走不动的样子。
“跟上,快跟上!”
事关儿子生死,苏老五也着急往前冲,苏老大只好充当临时指挥。
水潭边,苏蔓青升了一堆火,把早就凉了的烙饼跟香酥麻雀串在树枝上烘烤,几分钟的功夫就加热完毕然后送了蹲在她身边等吃的孩子们手上。
“青姑姑,好吃,太好吃了。”
村里的孩子跟大毛他们不一样,他们可没早餐吃,一早上又是挖野菜又是救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苏蔓青递来的食物,立刻吃出了山珍海味感,一个个更是啃得满嘴流油。
“妈妈,烙饼蘸了蜂蜜更好吃!”
三毛喜欢甜食,他没吃麻雀肉,而是把烙饼蘸了蜂蜜吃,一口下去,乌溜溜的大眼立刻满足地眯了起来。
蜂蜜太好吃了,甜丝丝的。
“好吃也不能多吃,吃多了牙里会长小虫,真长了小虫可就坏了,牙坏了可咬不了吃的。”三毛还没换牙,蜂蜜的甜度高,苏蔓青可不打算一次让孩子多次。
“好吃,蜂蜜好吃,麻雀肉好吃,烙饼也好吃。”
这是一脸满足的大毛。
听到大毛的话,所有小朋友都肯定地点了点头。
明明烙饼看着跟自家做的也差不多,但进嘴后既不干也不硬,反而有股葱花香,裹着麻雀肉吃,真的是太美味了,这麻雀肉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肉。
七猫他们之前也分了麻雀回家,但家里人可没谁像苏蔓青这样花心思把麻雀肉做成香酥口味。
“好吃就行,吃完咱们回家,再不回家你们家里该担心了。”看了一眼天色,苏蔓青知道按照苏茉莉的脚程,麻烦肯定马上就要到。
果然,话刚说完,一阵哭声就远远传来。
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哭铁柱,所有小朋友都震惊地瞪视着由远及近的五婶。
但不管他们怎么愣神,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把手上的食物吃完。
“苏蔓青,你这个狠毒的丧门星,你陪我家狗蛋的命来。”寻着烟火气,五婶找到了水潭的位置,看到苏蔓青的第一眼她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裹挟着力道直接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妈妈!”
见到五婶冲过来,大毛几兄弟着急地围像苏蔓青。
“大毛你们让开。”苏蔓青怎么敢让五婶近前,担心伤着孩子的她直接伸脚猛踹了出去。
“扑通!”
随着激烈的水花与声响,五婶被苏蔓青使用巧劲一脚踢到了身旁的水潭里,溅起的水花直接把火堆浇灭,这意外到令人震惊的一幕让随后跟着五婶冲过来的苏家人集体停下了脚步。
“救……救命……”
潭水很深,五婶又是毫无防备被踢下去的,顿时被呛了好几口水才挣扎着浮出水面,一浮出水面就对着人群大叫起来。
五婶的大嗓门一想,众人才回了神。
“苏蔓青,你心怎么那么毒,害了铁柱不算,连你婶娘都踢,你还是不是人,你这个黑心肝的,老子跟你拼了。”四处没看到铁柱的身影,加上山崖下斑斑血迹,早就心急如焚的苏老五再也顾不得什么,也朝苏蔓青冲了过来。
苏老五身材高大,苏蔓青就算用巧劲都不一定能把人踢开。
就在所有人眼睁睁看着苏蔓青可能被苏老五撞下水时,一道诧异地声音突然从一旁响起,“爹!”
这声爹叫得惊天动地,愣是把苏老五吓得一哆嗦停下了身子。
刚扑腾到岸边的五婶也顺着声音直愣愣看了过去。
“铁柱!”
哪怕此时的铁柱全身都是被蜜蜂蛰出来的肿包,但苏老五跟五婶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自己的儿子。
眼里闪过巨大的惊喜,两人冲向了铁柱。
“哎哟,哎哟,疼,疼!”
被惊喜的苏家两口子抱住,铁柱只来得及开心一秒就推开两人鬼哭狼嚎起来。
他身上的包被两人一抱,一挤,那是又疼又痒。
“哎哟,铁柱,我的铁柱,你怎么被蛰成这样。”五婶吃惊地看着铁柱身上的肿包,赶紧把游郎中给拉了过来,“游郎中,快,你快给铁柱看看。”
游郎中对这种情况熟悉得很。
转头四看,立刻在附近挑挑拣拣采了一把草药用石头砸吧砸吧就全部敷到了铁柱身上,一会的功夫,铁柱就成了一个光溜溜的绿人。
要不是重点部位有小裤头挡着,估计在场苏家的未婚女孩都不敢看。
“怎么回事?”
到了此时,苏老大才发出质问的声音,而质问的对象不是苏蔓青,而是铁柱跟苏茉莉。
显而易见现场情况跟苏茉莉说的一点都不同。
铁柱身上是有些小伤口,但绝对不是从山崖上掉下来能形成的伤,既没头破血流,也没缺胳膊断腿,这让他们这些巴巴跑来当恶人的人怎么收场。
“我……我……”
苏茉莉也傻眼了,她之前明明看到铁柱掉崖的。
“铁柱,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阴沉的眼睛划过苏茉莉的脸,苏老大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捧着蜂蜜烙饼吃得一脸香甜与满足的铁柱身上,看着那孩子贪婪的吃相,他眼里的阴郁又深了几分。
烙饼是苏蔓青的,蜂蜜估计也是,对方没有亏待铁柱。
被苏老大质问,铁柱三两口吃完自己手里的饼才舔着手指说道:“我偷偷跟着大毛他们来玩,遇到蜂窝,我没注意用棍子捅了一下,然后大家就被蜜蜂追了,要不是遇到堂姐,我可能都会被蜜蜂蛰死。”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是青青堂姐救了我。”
想起全身都被蜜蜂包围的惨样,铁柱打了个寒颤。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明明看到铁柱撞大毛的时候失足落崖,他怎么可能会没事,怎么会……”听到铁柱的解释,苏茉莉震惊了,一着急就秃噜了嘴。
这可跟她在庄子里跟大家伙说的不一样,之前她明明说是的是亲眼见到大毛把铁柱推下山崖。
骤然知道真相的所有人看向苏茉莉的目光中带上了审视与防备。
这姑娘小小年纪不仅谎话连篇还有点狠毒。
“够了。”
苏茉莉已经说漏了嘴,在场之人只要不是笨蛋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苏老大直接大喝一声打断了苏茉莉的辩解,手一背,气冲冲地往回走。
丢人现眼的东西。
“女孩子家家一天天不学好,尽说谎话,真是丢尽了你娘老子的脸。”眼看大哥气冲冲回程,苏老五也被苏茉莉气了个半死,狠狠再次甩了对方一巴掌,然后才一脸心疼地搀扶着铁柱回家。
五婶看了一眼被打倒在地的苏茉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也跟在了苏老五身后。
这些人来时气势汹汹,走得倒是干脆。
但苏蔓青怎么可能会吃这样的亏,她刚刚可是被骂了的。
“慢着。”
随着这声慢着,所有苏家人不仅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
凭他们跟苏蔓青数次交锋的经验就觉得大事不妙。
不占理,还惹不起,那还不赶紧跑。
苏家人这怪异的一幕都落在了村民与土改队员的眼里,村民们是一脸平静,因为他们早知道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但什么都不了解的土改队员则懵了。
什么情况,咋话没说几句就跑?
就算是误会,但事还是可以理一理的嘛!
“敢跑我就打断铁柱的腿。”看着脚步匆匆的苏家人,苏蔓青威胁的话语淡淡出口。
苏老大等人一点都不在意放狠话的苏蔓青,因为他们知道这绝对不可能。
但他们不信,有人信啊。
“哇——”一道尖锐的哭声突然响起,被苏老五拉着走的铁柱挣脱他爹的手哭哭啼啼跑向了苏蔓青,他相信苏蔓青说的一定是真话。
看着没出息的铁柱跑回苏蔓青身边蔫了吧唧抹眼泪。
五婶绝望地闭上眼睛,身形一晃,差点晕倒。
“你……你想怎么样?”
唯一的儿子自投罗网,苏老五跟五婶这对亲爹娘肯定不能不管,他们俩停下了脚步,作为大哥的苏老大能眼睁睁看着兄弟被苏蔓青算计吗?
不能!
不能就只有也停下了脚步,然后带着苏家几房人面色难看地看着苏蔓青,“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淡漠地看着苏老大,苏蔓青笑了起来,“大伯,是你们想怎么样吧?你们一来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喷,一顿骂,我招谁惹谁了?你们这么诬陷我,凭啥?凭你们脸皮厚还是凭你们脸大?”
听到苏蔓青的话,苏家人是一脸铁青,村民们则是忍笑忍得辛苦,唯有第一次看到苏蔓青真性情的土改队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对不起,青丫头,都怪茉莉那死丫头跟我们乱嚼舌根我们才信了铁柱出事的事,是我们没有辨别真伪,但作爹娘的听到孩子出事肯定着急,一着急就乱了方寸,刚刚不应该在不了解真相的前提下骂你,对不起,我道歉,你让我磕头都行。”
知道事是他们家惹出来的,人也是她骂的,已经被苏蔓青收拾过好几次的五婶也不在乎面子不面子,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赔礼道歉。
“嗯,这歉道得还算有诚意,我可以接受。”
见苏家人没有胡搅蛮缠,苏蔓青还算满意。
“那……青丫头,你看……你看我家铁柱是不是可以跟我们走了?”小心翼翼看了苏蔓青一眼,五婶是真的心酸得不行,她家那傻儿那么怕苏蔓青不仅不敢跑,居然还乖乖回去,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要走也行,但你们得给医疗费。”
苏蔓青一点废话都没有,说话间拉起狗蛋的手,黑乎乎的胳膊上非常明显的摩擦伤痕。
“狗蛋!”
原本张氏是站在人群里等着苏蔓青收拾完苏家人再上前的,但现在看到狗蛋身上的伤,她那里还站得住,直接冲上前抓着狗蛋的胳膊检查起来。
跟她一样动作的还有七猫、虎子、狗娃的亲人。
刚刚苏蔓青跟五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才让大家忽视了几个孩子身上的伤,此时被刻意提醒,那真是再醒目不过。
孩子们不仅手上有伤,身上多少也有些,但胳膊上的伤最严重,有些伤口半寸深,有些浅一些,但不管是深还是浅都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张氏抓着狗蛋的手着急地问道。
“奶,是救铁柱,铁柱之前摔出山崖,是大毛先抓到他,然后我们抓着大毛把人救上来的。”指着山崖的位置,狗蛋一点都没为铁柱隐瞒。
这也间接解释了山崖下为什么会留下一些斑斑点点的血迹。
那是几个孩子救人留下的。
“爹、娘,是大毛他们救的我,他们身上的伤也是救我的时候留下的,你们给钱。”早就被苏蔓青恩威并施过,铁柱那是一点假话都不敢说。
苏家人:……这不是他们苏家的种,咋这么老实。
苏老五两口子:……这倒霉孩子,咋这么老实,老实得他们怎么狡辩?!
“游郎中,你来看看孩子们身上的伤,估算一下需要多少医药费。”苏蔓青也没打算狮子大开口,而是让游郎中先给几个孩子验伤。
“唉,来了,来了。”
游郎中还是挺有节操的,屁颠屁颠又跑回几个孩子身边验看起伤扆崋势,不仅如此,他还入林子找了些止血消炎的草药砸碎后给孩子们敷上。
在此期间,苏家人是想走也走不了。
众目睽睽之下铁柱这个当事人都承认的事他们赖账好像也不得行。
苏老五两口子看着大毛这群孩子身上的伤心疼得脸都抽抽了。
他们心疼的不是受罪的孩子,而是即将飞离他们家的钱。
因为有五个孩子为救铁柱受了伤,五个!这么多人,那不得出好多钱,真是气死个人,茉莉那死丫头为什么要带铁柱上山。
狠狠地瞪了苏茉莉一眼,五婶心神不安地等待着最终结果。
游郎中的速度还算快,依次给几个孩子上好药后就蹲在水潭边洗手。
不打算拖拉的苏蔓青迅速开口,“游郎中,你估算下每个孩子需要多少医疗费。”
洗完手的游郎中摸着下颚的胡须,开口道:“几个孩子身上的伤有多有少,有深也有浅,正常来说应该按照伤势补偿医药费。”
“是这个理。”张氏也开口。
“那就按照伤势程度赔付医疗费。”苏蔓青一锤定音。
游郎中知道苏蔓青的厉害,原本还想着要不要给大毛多报点,但现在听明白苏蔓青的意思,直接说道:“狗蛋的伤势最严重,应当补偿三块,大毛,七猫、虎子一人一块五,狗娃伤势最轻,一块。”
各家的家长也都检查过孩子身上的伤,知道游郎中没有偏颇,都点头认可。
“没有,这钱我家拿不出。”
一听要赔付八块五,五婶脸都急红了。
“桂枝,我说你讲理不讲理,你家铁柱连八块五都不值吗?”虎子娘在村里也是个厉害的,一听五婶要耍赖,立刻讥讽道。
“不是!”
被虎子娘挤兑,五婶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我家现在真拿不出这笔钱,大家都是庄稼人,别看才八块五,但这八块五不是谁家一时三刻就能拿出来的,要不,缓缓,容我缓几个月想想办法。”
众目睽睽下赖账肯定没法赖,只能拖了。
“不行,等几个月,我家虎子的伤还治不治,要是留下疤,留下后遗症你负责吗?”五婶尾巴一翘虎子娘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我真没这笔钱,你总不能把我卖了吧?”
五婶直接耍赖。
遇到赖账是最让人恶心的,但又没办法,欠钱的是大爷,惹不起。
“我可以赊账。”就在此时,游郎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苏蔓青诧异地看了看其貌不扬个子矮小的游郎中一眼,这人此时掺一脚一定是有所图谋,果然,游郎中又开口了,只见他局促地搓了搓说,露出讨好的笑,“我还没娶妻,我愿出这笔钱当彩礼。”
这是看上苏茉莉?
所有人视线都停留在趴在地上的苏茉莉身上。
“我不同意,爹、娘,我不愿意!”
原本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茉莉听到游郎中的话惊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游郎中都快四十了,比她爹年龄都大,她怎么可能同意嫁给对方。
拼命摇着头,苏茉莉眼里有着深深的恐惧。
苏老五与五婶的眉头皱了起来。
人群里的陈向东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们来下乡不仅是准备土改,还要解放人民群众的思想,不能再有什么包办婚姻这类逼迫女孩子的事。
“除了垫付八块五的医疗费,我还愿意再出二十块彩礼钱。”看出苏老五两口子的犹豫,游郎中加大了筹码,他就不信娶不到人。
“娘!”
一家人哪有不懂一家人的道理,外人看出苏老五两口子犹豫,但苏茉莉知道那是待价而沽,所以留给她能争取的时间不多了。
五婶看了一眼长相只是清秀的苏茉莉,对着游郎中伸出了巴掌,“五十块!”
“你抢钱呢!”游郎中也急了。
“我家茉莉可是十七岁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你个老杂皮开口就想占便宜,没有五十块,哪有这么好的事,愿意出,咱们过几天就办喜事,不行就拉倒。”五婶也干脆,直接就给出了最后通牒。
“娘,我不嫁,我不嫁,求求你,我不嫁。”
苏茉莉摇着头膝盖跪地地挪向五婶,眼里是惊恐。
居高临下看着苦苦哀求的苏茉莉,五婶脸上居然出现了慈爱之色,“丫头啊,这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吃的盐比你过的桥还多,游郎中只要能出这五十块的彩礼钱,他肯定是个心疼人的,相信我,是好姻缘。”
“娘,他都这么大年纪了,比您跟爹的年纪还大,你们怎么忍心让我嫁给他。”
绝望中,苏茉莉希望她娘还有点人性。
刻意忽略的年龄被点出来,苏老五跟五婶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了,五婶甩开苏茉莉抓着自己的手,看向游郎中,“游郎中,给个准话。”
游郎中眼里闪过阵阵挣扎,最终点头道:“行,五十就五十,但没有酒席,没有其他彩礼,你们同意的话我明天就把人领走。”
办酒席也是需要花钱的,如果能折算在五十块的彩礼里,他觉得自己能接受。
“行,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五婶看了一眼苏老五点头同意,这年头村里人结婚能出三十就很体面,他们家茉莉的彩礼高达五十八块五,可是庄子里头一份。
“苏蔓青,姐,姐,你救救我,我不嫁,我不嫁给他!” 无计可施下,苏茉莉冲到苏蔓青面前大叫道。
早在苏茉莉冲过来的第一时间大毛这几个孩子就把苏蔓青护在了他们中间。
大毛力气大,还真让他挡住苏茉莉没让人靠近。
“我是你娘,你是我生的,今天你求谁都没用。”一看苏茉莉去求苏蔓青,五婶顿时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逼苏蔓青嫁人的,面红耳赤间赶紧把苏茉莉拖了过去。
“娘,我不嫁,我不嫁啊。”
苏茉莉苦苦哀求。
“女孩子生来就是要嫁人成家生子的,哪可能是你说不嫁就不嫁,茉莉,别闹,咱们回家待嫁。”五婶在亲生女儿的哀求下心狠如铁。
看着三言两语自己就像猪仔一样被卖了,苏茉莉眼神发愣地晕了过去。
游郎中也在第一时间就把未来媳妇抱在了怀里。
冷眼看着五婶两口子卖女给儿子还债,苏蔓青神色淡漠,而这一切正是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亲眼见证他们逼迫原主的,原来为了利益,别说侄女可以算计,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卖。
她不觉得自己冷血无情。
苏茉莉可不是什么好人,之前她都跟铁柱问清楚了,这苏茉莉可算计着让自己一家吃了毒蘑菇死,所以现在看着对方倒霉,她只觉得是咎由自取。
活该。
苏茉莉的遭遇村民们也见怪不怪,这样的事在村里属于司空见惯。
“狗蛋奶奶,医疗费在游郎中那,你们去找他拿钱,我可不管了。”招手把铁柱喊到近前,五婶把医疗费的事撒手给了游郎中。
“行,回去我们跟游郎中拿。”
张氏跟几个孩子的亲人亲眼见证游郎中的承诺,也不怕对方反悔。
“等等。”就在大家准备回程时,一道愤怒的声音响起。
看着陈向东,苏蔓青神色莫测。
“你们这是买卖人口,不行,不能这样干。”陈向东走出人群怒瞪苏老五两口子。
“你这个同志怎么能乱说话,你凭什么说是买卖人口,我们这明明收的是嫁女儿的彩礼,怎么从你口中说出的话这么难听?”五婶还不知道土改组长的权力有多大,此时见陈向东搅局,一着急就顾不得对方的身份了。
“彩礼讨价还价,这不是买卖人口还是什么?”
陈向东被愚昧的五婶气得要死。
“哪家彩礼不是经过两家商定才定下来的,你这人怎么张嘴就乱给人扣帽子,你回家问问你娘,看她当初嫁人彩礼是不是也是这样商讨下来的。”
“你们违背了妇女意愿。”
虽说陈向东这人觊觎苏蔓青,但确实是按照新思想办事。
“哪家嫁闺女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就违背了茉莉的意愿。”五婶看陈向东更不顺眼了,活像对方抢了自己五十多块钱。
“主席说了,新社会男女平等,一切都以尊重为原则。”
“你那么尊重,行,那你出这五十八块五。”五婶针锋相对。
“我凭啥要出这钱?”陈向东觉得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出这份钱。
“又不出钱又想办事,哪有这么好的事。”说完这话,五婶上前推了陈向东一把,“看不上我闺女就别废话,赶紧让开,我们还赶着回家吃饭下田干活。”
“不行,不能走,你们不能走。”
陈向东伸出手去拉扯五婶,立刻被苏老五推了个趔趄。
五婶的话提醒了村里们田地里还有活等着,也懒得看陈向东掰扯,直接乱哄哄地往回走,就连晕过去的苏茉莉也被游郎中背进了人群。
陈向东气得顿足,“愚昧,愚昧,封建,太封建了。”
“陈向东同志,回去再说吧,现在大家都忙着回去吃饭干活。”张延劝了陈向东一句,接着又说道:“父母之命嫁女这事不是特例,是普遍现象,咱们得合计合计拿出个让人信服的章程,不然说啥都白搭。”
其他几个队员也都点头认可张延的话。
这种事,他们见得多了,哪村哪个庄子都有,只有改变了人民群众的意识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真是气死我了。”陈向东还是气不顺。
“走吧。”再气也不是改变思想的关键,得沉住气,张延推了陈向东一把就转身走向苏蔓青,热情道:“苏同志,需要帮忙吗?”
苏蔓青一人带着三个孩子走山路可不容易。
“那就麻烦张同志帮我背下竹篓。”苏蔓青也没客气,见张延主动帮忙,直接就把地上的竹篓推给了对方。
“不麻烦,不麻烦。”
张延乐呵呵帮忙背竹篓。
其他几个土改队员则帮忙背起了三个孩子。
孩子们腿短,肯定没大人走得快,有人帮忙背苏蔓青会轻松很多。
“谢谢大家。”苏蔓青向几个队员点头致谢,然后跟张氏走在了一起。
至于狗蛋,也被一个队员背着呢。
看着围着苏蔓青与张氏往苏家庄走的几个队员,陈向东恨恨地在心里骂了一句马屁精就跟了上去。
大山,还是人多走安全一点。
转眼间,因为人们的离开大山又恢复了宁静,只有山雀清鸣,蝴蝶翻飞……
回程比去时要慢一些,半小时众人才回到苏家庄。
张延几个队员帮着苏蔓青把背篓跟孩子们都送到家门口后才离开,而此时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
累得没什么力气的苏蔓青开门,在即将跨进院门时才对张氏说道:“婶子,今天托几个孩子的福,在山里弄到一罐蜂蜜,晚些时候我给你家送点。”
“行嘞。”
看着自家孙子脑袋上被蜜蜂蛰出的包,张氏也没客气。
平时几个孩子都睡惯了午觉,今天山上一行,孩子们别说睡午觉了,连番变故下来就连精力最旺盛的大毛也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苏蔓青还行,坚持把几个孩子囫囵着洗漱一遍就把他们都塞到了炕上。
一上炕,孩子们闭眼就呼呼睡了过去。
坚持给自己洗了个澡,苏蔓青看了一眼树阴下依次排在水井边的竹篓也坚持不住了。
算了,睡起来再收拾。
打着哈欠,她回房躺在床上就睡熟了过去。
一觉醒来,漫天都飘着彩霞,傍晚可以做饭了。
挣扎着起身,苏蔓青一身酸痛地走出了房门,然后就看到几个孩子坐在石桌旁吃西瓜,看到西瓜,她也渴得不行。
“妈妈,吃西瓜。”
三毛乖巧地捧着一块西瓜跑向苏蔓青。
“我家三毛真乖。”亲了亲三毛的额头,苏蔓青接过西瓜吃了起来,凉悠悠的西瓜一进嘴,她顿时满足地慰叹了一声,西瓜跟夏天真是绝配。
“妈妈,狗蛋又送了西瓜跟菜过来。”
大毛是最先起床的。
“嗯,我知道了。”连着吃了两片不小的西瓜苏蔓青才优雅地擦了擦嘴,然后整理起竹篓来。
最先从竹篓里拿出一罐蜂蜜。
而这罐蜂蜜正是大毛他们今天的目标。
看着蜜罐子,大毛摸了摸后脑勺上的几个肿包长吁短叹,唉,他要是再跑快点绝对不会被蛰。
“还疼吗?”
苏蔓青看向大毛的后脑勺,之前几个被蛰的孩子也被游郎中涂了药,药效还不错,反正回到庄子里时铁柱那一身的肿包消了很多,连眼皮也能看见了。
“妈妈,吹吹就不疼了。” 脆弱的大毛撒起了娇。
苏蔓青也没拒绝,而是真的轻轻吹了吹。
“好了,妈妈,不疼了。”大毛瞬间原地复活。
看着一脸兴奋的大毛,苏蔓青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教,说起今天这孩子虽然溜出去掏蜂窝,但过程中还算是有勇有谋,就连犯事的铁柱也没扔下不管,能把事处理到这份上已经很比很多成年人都有担当。
“妈妈,对不起,下次我不再偷溜出去玩了。”
一直没听到苏蔓青骂自己,大毛反而扭扭捏捏地承认了错误,今天午觉醒来时,两个弟弟就已经轮流把他教训了一番。
知道苏蔓青因为他的莽撞在背后做了多少工作,他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担当。
“一会吃完饭去给你父母跪着,跪半个小时反省。”说完,苏蔓青的视线又落在了二毛、三毛身上,“你们也一起去跪着。”
苏蔓青不骂孩子不代表不惩罚他们。
“知道了,妈妈。”三个孩子老老实实认罚。
“跪完各自写份检讨书给我。”这是为了加深孩子们对于错误的认识。
“是。”三个孩子对视一眼,眼里有迷茫也有担忧。
不再管三个孩子进行怎样的眼神交流,苏蔓青直接吩咐道:“大毛,去厨房拿几个碗,咱们要把蜂蜜分出去。”
虽然蜂窝最终是她领着孩子们用烟熏的方法赶走蜜蜂掏到的,但如果没有几个孩子的引路她也掏不着,既然是自然赐予的,当然每个孩子都应该分点。
大毛他们对于苏蔓青的决定一点异议都没有。
就连那么喜欢甜食的三毛都没反对。
但苏蔓青还是一边分装出蜂蜜一边跟几个孩子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要把蜂蜜分出去。
一是因为大家是伙伴,是团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二是因为其他几个孩子救了大毛,如果其他孩子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大毛的脚,大毛肯定会被铁柱带累着拖下山崖,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而第三个原因则是蜂巢的消息是狗蛋他们提供的。
听苏蔓青这么一解释,三个孩子更加信服,他们觉得这蜂蜜分出去太值得了,毕竟不是谁都有真心相待的好朋友。
分出大半罐蜂蜜,苏蔓青指使几个孩子给七猫几个孩子送去。
等孩子们都端着碗离开家后,她才清理起竹篓里的野菜。
大竹篓里都是她采的,有在水潭边找到的地木耳,也有苦荬菜跟马齿苋,除了地木耳还很饱满,苦荬菜跟马齿苋都有点蔫巴,不过没事,一会洗洗就精神了。
清理完自己的竹篓,苏蔓青看向几个孩子的小竹篓。
孩子们背的竹篓小,里面乱七八糟堆着他们采摘来的东西,大部分是各种颜色的蘑菇,但也能看到几块又圆又有颜色的小石头。
小孩子还是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
看着三个小竹篓里的蘑菇,苏蔓青突然发现到不对。
数量不对,她记得孩子们采的红蘑菇最多,这么此时一眼看去好似少了不少。
这不会是哪个贪心地的人趁人多混乱时摸鱼了吧!
苏蔓青不在乎被人偷点蘑菇,但这些蘑菇里面除了真正能吃的红菇,绝对还有不少毒红菇,毒红菇吃了可是要死人的。
冷汗刷一下就从苏蔓青的额头滑了下去。
站起身匆匆往门外跑。
她可不想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这罪孽她不背。
看着天色,苏蔓青跑得更快了,这个点家家都在做饭,希望偷了她家蘑菇的还没开吃。
苏蔓青最先找到的是张氏家。
因为不知道是谁偷了毒蘑菇,凭她一人不可能找遍全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狗蛋召集村里的小孩挨家挨户通知,这样才有可能阻止祸事发生。
“我的天!”
听了苏蔓青的解释,张氏一家都急得站了起来。
“狗蛋,找个能敲响的东西,让孩子们全村一边敲响一边说我家采回来的蘑菇有毒,吃了要死人。”苏蔓青顾不得不是自己家,对着狗蛋就吩咐下去。
“诶,知道了,我这就去。”
狗蛋迅速从墙脚掏出一个破瓷盆一边用棍子敲着一边往村里跑去,随着敲盆声响起的还有铁柱那高分贝的声音。
呼了一口气,苏蔓青看向张氏的男人张明康,“张叔,麻烦你去找村长,我跟婶子去村头敲钟。”
只要村长一天没被撸就还是苏家庄的村长,村民就还认他,听他的话,此时通知村长出面是最合适的,而村头的钟也是全庄人集合的号角。
“嗯,我这就去找村长。”
人命关天,张明康一点都不在乎被苏蔓青指挥。
几分钟后,村头的钟被敲响了起来,听到集合钟声,很多人家放下了碗筷又或者是停下了手头的活计看向村头,然后开始向村头集合。
路上听到狗蛋这些小孩的大叫声,村民才察觉事态的紧急。
五婶家,听到村头的钟声响起,端起碗的她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事真多,然后就在苏老五的催促下放下碗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闻着香喷喷的蘑菇味,她最终还是忍不住捻了一块进嘴……
第29章
原本五婶对于集合的事一点都不在意, 结果磨磨蹭蹭出门刚好听到狗蛋敲锣打鼓大喊,一听苏蔓青家今天摘的红菇里混了毒红菇,她的脸立刻惨白起来。
“你不会是……”
苏老五跟五婶可是二十几年的夫妻, 彼此什么性格, 什么人品那是太了解不过,一看五婶的神色, 苏老五的脸色也变了。
这死婆娘,怎么连这种便宜都敢占!
“当家的, 怎……怎么办?”五婶突然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站在原地六神无主地看着苏老五, 同时伸手往自己的嗓子眼抠, “呕——”
干呕声毫不意外的响起。
五婶怕死,苏老五当然也怕死, 怕死的他不比五婶慢多少把手指伸到嗓子眼。
“你……你也吃了?”
听着耳旁传来的另一道干呕声,五婶震惊地看向苏老五。
“废话,老子饿了当然吃了。”抠了好一会喉咙, 苏老五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后反而转身回了家。
“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完全搞不懂苏老五什么意思, 但发现自己一没眩晕,二没气短,吐了好一会的五婶想了想也跟着回了家。
漱了口, 洗了手,苏老五才看向五婶, “我就吃了两小块, 刚刚都吐出来了, 一会多喝点水肯定没事。”说完问道:“你吃了多少?”
“就出门前吃了一小块。”五婶脸上开始恢复血色。
“那应该没事, 抠抠嗓子眼再多喝点水就算真中毒也能解了。”作为村里人, 苏老五不是第一次吃红菇, 误吃一点毒红菇当然知道怎么急救。
只要吐得快,吐得早,人体能吸收的毒素也就少。
“那我再抠抠嗓子眼。”安心的五婶接着一边抠嗓音眼一边干呕,等到胃里什么都吐不出来后才停下来漱口、洗手,喝水。
“铁柱跟茉莉呢?他们吃蘑菇没?”
照顾好自己,苏老五才有功夫关心两个孩子。
“都没吃,茉莉在后院喂猪,铁柱在房里睡觉。”五婶说完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幸好铁柱睡觉了,不然……”
看着桌上还散发着热气的饭菜,她眼里闪过可惜,今天铁柱受了惊吓,为了安抚,她特意宰了一只鸡炖红菇,现在这些红菇却不能吃了,真是好心疼。
五婶心疼不能吃的鸡,苏老五当然也心疼。
眼珠子一闪,问道:“这蘑菇你当初是怎么拿的?有人看见吗?”
“我趁乱抓了两把塞兜里,没人看见。”听到苏老五的话五婶立刻回过了神,兴奋道:“ 我们可以说这些毒红菇是青丫头那几个孩子主动给的,这样一来,青丫头必须陪咱们医疗费。”
刚被苏蔓青讹了一笔医疗费,五婶立刻现学现用。
“这方法还有点不太妥,你等等。”皱着眉头,苏老五转身去了后院。
后院不小,除了猪圈,鸡圈,还有茅厕。
“茉莉。”看着正在给猪倒食的苏茉莉,苏老五一脸深沉,他还在生这孩子的气,要不是死妮子把铁柱带上山也不会出那么一堆事。
“爹。”听到苏老五的叫唤声,苏茉莉身形一抖,然后怯生生地看了过去。
“猪你先别管,去把你几个伯父叫到咱们家来,说我有事商量。”苏老五吩咐道。
“是。”苏茉莉不敢多问一句,放下潲桶就赶紧去了就近的几个伯父家。
看着苏茉莉出了家门,躲在一边的苏老五赶紧把院门关上,然后小声说道:“要想把事栽到青丫头那几个孩子身上,光咱们俩人不行,得把戏台子搭起来,越大越好。”
苏蔓青在田产上算计了苏家几兄弟,没有一个不恨之入骨,此时既然有了机会,他打算合力再算计。
“你这是想让大哥他们来演戏?”五婶秒懂。
“对,咱俩必须得扮中毒,不然怎么陷害?”苏老五还是有点脑子的。
理是这么个理,但他们俩此时的身体一点变化都没有,要说中毒,那也没人信啊!这点五婶挺担心,“咋装?”在苏蔓青手上吃多了亏,她还真有点虚。
“天色马上就暗了,脸上抹点白灰,应该看不出真假。”苏老五出鬼主意。
“行。”
想到苏蔓青轻轻松松就能掏出十块钱吃一个夏天的西瓜,眼红心热的五婶最终下定决定,她就不信一大家子人还搞不定一个年轻丫头。
苏茉莉去得及时,堵在几个伯父出门前把人请到了自己家。
一进门就见到地上躺着两个口吐白沫的家伙。
“老五!”
一贯沉稳的苏老大看到地上的两人顿时大吃了一惊,然后就猜到苏蔓青家丢失的蘑菇被这两口子吃了。
“大哥,别急,别急。”
刚准备试试戏的苏老五见惊到大哥,赶紧坐起身看了一眼院门。
虽然不知道苏老五要搞什么,但多年的默契还是让最后一个进门的苏老二顺手就把院门给关上了,然后几兄弟齐齐看着苏老五两口子。
“老五,你想讹青丫头?”
苏老大不愧是大哥,光凭苏老五两口子的造型立刻就猜到了原因。
“大哥,我不甘心。”
想到即将划分的家庭成分,苏老五脸上闪过狠与戾色。
“什么借口。”
说这话的时候苏老大看了一眼身后努力缩小身子降低存在感的苏茉莉,心中有点恼,老五两口子也不等等,这种事怎么能当着晚辈的面说,但撞都撞到了,此时再让苏茉莉退避也没什么意思。
“大伯,我去后院喂猪。”
苏茉莉知道自己不被待见,赶紧找借口偷溜,不管爹娘跟几个伯父算计什么,她都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更不敢参与。
见苏茉莉还算懂事,苏老大满意地点了点头。
得到首肯,苏茉莉低垂着头赶紧回了后院,站在猪圈旁,她用力呼吸着,汗从额头大颗大颗滑落,甚至连后背也被汗浸湿。
“呼呼——”
压抑之极的呼吸声。
苏茉莉的指甲狠狠扎进了掌心,刚刚她偷偷看了一眼饭桌,饭菜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她爹娘现在不是吃了蘑菇中毒,而是在装中毒。
可惜了。
可惜了那只鸡,也可惜了那么多‘红菇’。
不管苏茉莉此时怎么想,苏老大几兄弟已经听明白了苏老五两口子的打算。
看着深皱眉头的苏老大,苏老五其实还是挺忐忑的,等了好一会,在钟声中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你看这办法行得通吗?”
“不管行不行得通都应该试一试。”
苏老大最终同意做戏。
“那……”小心看了一眼苏老大的神色,苏老五有点莫名的兴奋,“大哥,那咱们现在就开始?”他有点迫不及待想看苏蔓青倒霉。
“要闹,咱们就大闹,至于能闹出什么样子,那就看运气了。”苏老大对于再次算计苏蔓青也没有把握,但他确实也想再试一试。
“怎么大闹?”
苏家几兄弟都看向苏老大。
“把咱们家所有人都招呼过来,人少不够吸引人。”苏老大手一挥,让其他两个兄弟回家等,等他们这边闹出动静就赶紧带人过来。
“还是大哥聪明。”
苏老二跟苏老三拍了记马屁就赶紧回家,他们担心晚了家里的子女都跑村口,那戏还怎么唱。
果然,有了苏家几兄弟的参与,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就在村民们陆陆续续往村口去的时候苏老五家响起了惊天的哭嚎声,那一声又一声的惨嚎,活像是苏老五两口子归了西。
这一下不仅把部分村民吸引了过去,在屋里睡觉的铁柱也被惊醒。
惊醒的铁柱脾气很大,踹开房门就一脸凶狠地跑了出去。
然后他就看到他爹娘躺在院子里的地上口吐白沫,一旁的饭桌被打翻,香喷喷的蘑菇炖鸡洒落一地,他几个伯父跟伯娘正在掐他爹娘的人中,堂兄弟姐妹们正一脸仓惶围在院子里哭嚎。
“铁柱,铁柱,爹娘中毒了啊——”
就在铁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心心疼洒落的蘑菇炖鸡时,她姐的声音突然在一片清晰的嘈杂声中响起。
中毒!
铁柱一愣,赶来的村民们也一愣。
“爹、娘!”
惨叫一声,铁柱扒开人群冲到苏老五两口子身边,这一看,他更是吓得眼泪都下来了,只见他爹娘脸色白得像鬼,嘴里还冒着白色的沫子,眼睛也在不停地翻着白眼,这确实是中毒的现象。
“爹,娘,你们可不能死了,你们死了我咋办,谁给我做饭洗衣,娘啊,娘——”
铁柱拖着长长的尾音哭得真心实意。
这让知道内情的苏家兄弟噎了好几秒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
“老五,老五,你醒醒,你怎么舍得丢下铁柱不管,你们快醒醒!”
苏老大情深意重地对苏老五念叨着亲情。
苏家大家长都哭了,苏家其他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立刻把哭声提高了好几个度,这样一来,半个庄子都听到了,这让在村口敲钟的苏蔓青与张氏也赶往了苏老五家。
看来还是晚了,出事了。
“青丫头,别怕,红菇又不是你们主动给的,是他们偷的,偷吃中毒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步履匆匆的张氏忍不住安慰了苏蔓青一句。
“婶子,我省得。”
苏蔓青可不是圣母,没打算给自己揽责任。
半道上她们俩与村长、陈向东这群土改队员撞上了,根本就不用商量,人命关天,抛除个人恩怨,一群人直接冲到了苏老五家。
在门口望风的苏老二远远看到苏蔓青的身影立刻奔向地上的苏老五,“老五,老五,你谁害了你,你跟哥哥说,哥哥给你报仇。”
围观的村民:……
苏蔓青这一方刚满庄子说有人偷了她家的毒红菇,苏老五这边就一副中毒样,两件事一联系,大家就明白又是冤家路窄。
这苏蔓青好似跟苏家人天生犯冲,彼此遇到都没好事。
这样一想,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进入苏老五家的通道。
苏蔓青:……
真是谢谢你们的体谅,如果你们不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就更好了。
但此时不是多想时,她赶紧跨进了院门。
“哥,二哥,救我……快救我,我不想死。”院子里,苏老五接到暗号立刻一手抓苏老大,一手抓苏老二演起了戏。
“救命……救命,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救命啊……”五婶也在一旁努力飙着演技,甚至为了取信苏蔓青,她还把手伸到了嗓子眼。
这一下,所有的感觉都真实了。
手指拨动嗓子眼,胃里立刻翻江倒海。
就在五婶汗流浃背地呕吐时,一旁的苏老五也努力表演着,四肢乱颤,口吐白沫,一看就是中毒很深的样子。
“老五,你们忍忍,我们马上就送你们去县医院。”说完这话,苏老大立刻转头看向刚进门的村长,一脸期盼,“村长,你家有马车,借你家马车送老五两口子去医院,你看行吗,真去晚了可就出人命了。”
该来的人都来了,戏立刻紧锣密鼓地开始。
看着地上大吐特吐的两人,村长的脸色非常难看,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妹夫,哪怕再不待见也是亲人,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就回家套马车。
他是真担心出人命。
结果在离家还有点距离的时候被人拦下了。
听了对方低语的话,村长想到自己也落入了苏蔓青的算计,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就是慢吞吞的去后院驾马车,那动作慢得好似地上有花一样。
就在村长磨洋工时,苏老五家的院子里也上演着大戏。
“哥,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铁柱就拜托你了。”苏老五按照剧情演。
“爹啊,娘,我不要你们死。”
听到这话,蹲在两人身边的铁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铁柱,我的苦命的儿呀……娘也舍不得你,铁柱……我的铁柱哟……”抓着铁柱的手,五婶也哭成了泪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铁柱死了。
几人身旁还蹲着个低头嘤嘤嘤的苏茉莉。
一家人哭的哭,喊的喊,热闹无比,活像马上就要生离死别人间悲剧。
“哪来的毒红菇,你们都是庄里的老人,吃了半辈子的蘑菇,有毒没毒难道分不清?”眼看所有演员与观众都各就各位,苏老大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追究起责任来。
看病治病可都需要钱的!
“是……是……”苏老五在众人的视线下一边艰难说着是,一边把视线转向人群,等看到苏蔓青,他的手立刻颤颤巍巍指了过去。
苏蔓青:……很好!
所有围观的村民也怀疑,真的是苏蔓青故意害苏老五?回想一下两家的恩怨,有些人信,很多人不信。
如此一来,部分人看向苏蔓青的目光就有了不同。
“老五,你可别乱指,青丫头可是咱亲侄女,她怎么会害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看着随时可能‘死’过去的苏老五,苏老大的演技也更完美。
“对啊,老五,这可事关人命,青丫头就算跟咱们有误会,那也只是误会,她肯定不会真的想害你们。“
苏老二接上苏老大的口,话里话外把几兄弟跟苏蔓青的恩怨摆在了明面上。
“五弟啊,你可要想清楚,人是不能乱指的。”苏老三也在意有所指。
苏蔓青:……呵呵。
还有闲工夫算计自己,看来人是死不了,说不定还是个圈套。
“是……是大毛那孩子送……送……”断断续续的话从苏老五的嘴里冒出来。
“不可能!大毛怎么可能送你红菇,我们一直很大毛几兄弟在一起。”没轮到苏蔓青回答,完成任务跑来看热闹的狗蛋突然怒吼了一声。
“苏老五,话可不要乱说,今天我们大家是一起上山的,可没谁见大毛送你东西,你是不是中毒记忆出错了。”人群里,张氏的脸也黑沉了下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苏老家两口子是打算讹人。
“就是,苏老五,大毛可是烈士遗孤,你要是没证据,咱们就去县公安把事情搞清楚。”
“捉贼捉赃,无凭无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空口白牙。”
“我能证明大毛那几个孩子从山上到庄子里这段路程不可能送蘑菇给你们,因为他们的背篓在我们几个队员的身上。”张延也适时开口。
“我也能证明,我就走在土改队员的身边。”一个村民站出来。
“我也能证明。”又一个村民。
……
因为大毛几个孩子的真实身份,村民们看这三个孩子早就带上了光环,一见事情不对,大家纷纷发言,就连土改队员中都有几个发言了。
烈士遗孤,不容诬陷。
苏老五完全没想到村里居然有这么多人自愿帮苏蔓青母子说话,顿时有点慌了,慌了的他赶紧看了一眼身前的苏老大。
蠢货!
苏老大第一次知道平时挺机灵的老五这么不经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苏老大知道没有退路,暗中掐了苏老五一下,语气深沉道:“老五,说清楚怎么回事,咱们不能诬陷了好人,但也不能放过坏人,不然以后要是谁看谁不顺眼用毒红菇害人怎么办?”
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苏老五努力找补着圆谎,“我们吃的是茉莉竹篓里的红菇,她说里面有一些是大毛那几个孩子送给她的。”
一直低头哭泣的苏茉莉听到这话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五老五。
眼里是满满的不信。
绕了半天,她最终成了背锅的。
用力摇着头,苏茉莉想否认苏老五的话,但在大伯那充满了暗沉的目光下,她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竹篓里摘的红菇确实被五婶全部炖了,可那些都是真正的红菇,没有毒。
看着一脸惨白敢怒不敢言的苏茉莉,村里人哪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冷眼看着这场大戏,苏蔓青心中冷笑连连,她家孩子可不背这样的锅,“苏茉莉,你把话说清楚,你竹篓里的蘑菇到底是你自己采的,还是大毛送了你一些?”
嘴唇蠕动着,苏茉莉非常想当着众人的面说是大毛送她的。
但看着苏蔓青那双清澈中带着冷意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害怕了,害怕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大毛送的,竹篓里的蘑菇都是我采的。”
说完强调了一句,“我绝对没有拿大毛竹篓里的蘑菇。”
“嗯。”淡淡点了点头,苏蔓青才把视线对准了众人。
“我在这里郑重申明一点,我跟三个孩子这是第一次上山摘野菜,我们不仅对野菜不熟悉,对蘑菇也不熟悉,摘回来的所有东西我都打算请张家婶子帮我重新挑选,在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哪种野菜能吃的情况下,我们是绝对不会把存在危险的食物送人。”
“这点我可以作证,在山上的时候青丫头跟我商量过。”张氏站出人群。
“我也能作证,我就在我奶旁边。”狗蛋速度也不慢。
“我听见了,我当时离青姑姑的位置不远。”有个小朋友举起手也帮着证明。
“我能证明。”又是一个村民举手。
当时苏蔓青跟张氏说话的时候人群刚分散,离得不太远,加上张氏当时是大声提醒苏蔓青的,所以这一需要证明站出来的人就挺多。
在场人群中只要是早上一起上山的大部分都出言证明。
不证明的也不是使坏,而是确实走远没听见或者是没听清。
如此一来,苏老五两口子说毒红菇是大毛送给苏茉莉的事就不可能存在。
这下可就尴尬了。
苏蔓青家的蘑菇长脚跑进苏老五家的锅里,回想起苏老五两口子的人品,村民们在内心深处不停地呵呵……
“我没拿,我真的没拿。”
失魂落魄的苏茉莉不停地摇着头,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已经猜到怎么回事的村民见苏茉莉被逼成这样,于心不忍起来,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也不好明说苏老五两口子贪小便宜自作自受,而是顺着苏茉莉的话说。
“苏老五,你们也别攀扯了,我觉得你们可能听岔了,茉莉这孩子没说过红菇是大毛那孩子送的,估计是采摘的时候没注意分辨。”
村里每年都有人误采毒红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对啊,毒红菇跟红菇只有伞柄有一点点微小的区别,采错的可能性很大。”又一个村民帮忙说话,“对了,正常来说红菇采回来下锅前会再次分辨,你家蘑菇是谁分辨的?”
五婶:……
她贪心,以为竹篓里的红菇是村里其他孩子的,想着村里孩子从小就能分辨红菇与毒红菇,才在清洗的时候没有再次分辨。
村民讥讽地看向五婶。
五婶眼睛一闭,嘴一歪,没诬陷到青丫头一家,也不想看村民们那调侃的目光,干脆装死算了。
五婶晕过去了,大家顿时着急起来。
光顾着掰扯责任,不会是中毒严重了吧。
“娘,娘,你醒醒,你快醒醒,你别睡。”铁柱一边摇晃五婶一边痛哭流涕,唯有他什么都不知道,是真心实意担心着亲娘。
“完了,完了,不会真要死人了吧。”
五婶晕得骇人,一些村民被吓到了。
“快,快送医院,马车呢,马车怎么还没来?”真担心出事的村民立刻也跟着嚷嚷起来,心急的人更是主动跑向了村长家。
就在人群乱糟糟间,苏老五得到苏老大提示也头一歪,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爹,爹,你醒醒啊!”
铁柱刚哭着娘,结果一转头发现他爹也一脸惨白地晕了过去,立刻一会爹一会娘地呼叫起来,看上去特别特别的凄惨。
走近苏老五,苏蔓青伸出手。
“你要干嘛?”
在苏蔓青的手还没有碰到苏老五时,几只手同时阻挡了过来。
看着苏家几兄弟阻挡自己的手,苏蔓青默默收回手,看了一眼脖颈跟脸色完全是两个色的苏老五,一脸担心,“我看五叔跟五婶的脸色惨白,口吐白沫,这毒中得有点深,县医院离咱们有点远,就算送去估计也来不及。”
“啊,那怎么办,我不想爹娘死。”
原本铁柱是一心一意哭爹娘的,听到苏蔓青的话,赶紧转身抱着苏蔓青的脚,“姐,堂姐,我听你的话,你救救我爹娘。”
苏家人:……这傻孩子。
装中毒的苏老五两口子:……
“游郎中,你来看看。”苏蔓青眼睛尖,早就看到人群里的游郎中。
“青丫头,我可不会解蘑菇毒,你们还是把人赶紧送县医院。”被点名,游郎中吓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就是拒绝,他早就看清苏老五两口子的样子,说实话,他有点害怕,害怕被
赖上。
苏家人多势众,不管苏老五两口子是真中毒还是假中毒,他都不想沾惹。
“游郎中,村里就你一个赤脚医生,那可是你刚认的岳父岳母,你不帮忙帮忙?”
“对啊,你这女婿眼睁睁看着岳父岳母死?”
“太没孝心了。”
游郎中在山上趁火打劫的事村里已经传遍了,此时见他退缩,立刻就有人挤兑起来。
“我医术有限,根本就不会解毒,干嘛强人所难让我医,那是耽误时间,是害命,别扯什么孝不孝,我们两家还没订亲,你们有这功夫废话,还不赶紧把人送县医院。”
原本游郎中贪图苏茉莉年轻好看,但再次见识到苏老五两口子的无耻,他对于这段婚姻也有点打退堂鼓。
“对,快送医院才是正理。”
苏老五两口子的样子真有点恐怖又骇人,关系到两条命,村民们也顾不得说风凉话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帮忙抬人。
“可是青丫头说苏老五两口子中毒太深,就算送到县医院估计也晚了。”有人还记得刚刚苏蔓青说过的话。
这话一出口,全场就是一静。
这可这么办?
“青丫头,你是不是有办法救人?”有脑子灵活的人立刻转过了弯。
苏蔓青没有回答,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家几兄弟。
苏老大再次感觉到了压力。
如果他说不让苏蔓青帮忙,在外人眼里就是不把自家弟弟的命当回事,如果让帮忙,这可就存在穿帮的可能,进退两难,他觉得被架在火上烤了。
“苏老大,是救还是不救你倒是给句话啊!”外人看得着急死。
苏家几兄弟也纠结死。
“姐,堂姐,你救救我爹娘,求求你。”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铁柱,他虽然被苏蔓青收拾过好几次,也很害怕苏蔓青,但不知怎的就特别相信对方,相信对方一定能救回爹娘。
听到铁柱的声音,不管是苏家人还是围观者都松了一口气。
“苏蔓青同志,你在大城市上过学,有见识,有能力,你要真能救,就救救人,不管有什么误会都先放一放,毕竟是两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围观了全场的张延也开口了。
就苏老五那两口子的样子他是真担心人还没送到县医院就没了。
“对啊,青丫头,试试,不管成不成总得试试,总比人真没了的好。”
“就是,反正是铁柱求你的,你又不是医生,救得了是他们两口子的运气,救不了也是他们的命数,怪不了谁,苏老大,你说是不是?”
村民们担心苏老五两口子真的没命,但也为苏蔓青留了后路。
被村民们逼迫着,又在土改队员的目光下苏老大最终只能无奈点了点头,“那就试试。”
“行,我试试。”
苏蔓青一直等的就是这个结果,上前摸了一把苏老五两口子的脉搏,心中更冷笑连连,然后一脸担忧道:“来人,去取点金汁来给他们灌下去,既然是吃进去的东西有毒,那就先催吐,把胃清空。”
“金……金汁是啥?”
愣了好几秒,人群里才有人问了这么一句。
张延这些土改队员作为学识渊博之人来说当然知道金汁是什么,于是有人就顺嘴解释了一句,“金汁是古时的称呼,其实就是粪水。”
一听是粪水,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把那玩意灌进苏老五两口子胃里真就能把人救回来?
“不……我不喝那玩意……”装死的苏老五听到了苏蔓青的话,哪里还顾得上装中毒,立刻挣扎着坐起身,结果刚一起身就倒了下去。
这下不用装了,因为他是真的头昏眼花,心跳加速,眼前看见了一群奇奇怪怪戴着尖尖帽子的小人围着他又叫又跳的转圈。
“小……小人……好多小人……”张着嘴,苏老五嘴角流出涎水,眼神也呆滞起来。
这是真中毒了!
虽然他之前也抠嗓子眼吐过一回,但一直没有中毒的反应加上忙着算计苏蔓青,就忽略了再多吐几次,时间一耽搁,可不就真中毒了。
“糟了,五叔这情况更严重了。”苏蔓青早就不满苏家人的再次算计,直接把情况往严重说。
“不……不喝……”
苏老五还有点理智,这点理智让他倔强地拒绝着。
“五叔,如果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苏蔓青一点都不着急,如果苏老五没中毒,她可能还要费点功夫收拾人,但人现在是真中毒,那喝不喝,可就由不得他。
“呃……呃……”
咽喉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苏老五表情变了,一半笑,一半哭,嘴角流出的涎水也更多。
“五叔,再不决定就算能救命,但你也会变傻。”苏蔓青吓唬人。
“命……命重要!”
一旁的五婶此时也跟苏老五一样神情,只是因为蘑菇比苏老五吃得晚一些,神智比对方保留得好一点,但不受控制的全身让她吓破胆,来不及多想,直接就同意了苏蔓青的救命方法。
“还不快去取!”
苏蔓青瞪了一眼身边的一个堂兄,好像是三伯家的。
被苏蔓青瞪,这位堂兄背脊发寒地去了茅厕。
在等待中,村民中有人问道:“那玩意真的能解毒?”他家有亲戚吃蘑菇中毒死过,所以最是关心,毕竟蘑菇每年都有人吃,谁也不敢保证自家就一辈子不会出事。
“金汁确实能催吐,这是古方。”忍着恶心,陈向东终于也说了句话。
接连听到最有学问的人都说粪水能解蘑菇毒,村民们再无疑问。
但陈向东还有话说,“这只能在情况紧急的情况下使用,正常来说中毒还是要送医院,医院有更加完善的医疗体系,而且也不会用金汁来催吐。”
“什么办法?”村民们愣愣地看着陈向东。
就在陈向东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堂兄提着一桶金汁回来了,“爹,咋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灌。”
苏老大也不想苏老五真出事,眼见事态失控,面对中毒的弟弟他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让苏家小辈们摁住苏老五与五婶,然后开灌。
幸好不是很浓的那种。
苏蔓青早就站到了上风口,没遭什么罪。
啧啧,还是她善良,苏家人都算计她的命了,她也只是还击对方喝点金汁。
“唔……唔……我不……咕嘟……”
苏老五全身的青筋都挣扎起来了也没逃过被灌金汁的命运,至于五婶,怕死,早就自己张口喝了。
金汁不愧是金汁,一口下肚,苏老五两口子直接吐得苦胆水都出来了,之前吃进肚子的蘑菇不管是消化还是没消化的都混着各种液体被吐出。
看着吐得惊天动地的苏老五两口子,苏蔓青让人多灌了几口才满意地用手在鼻翼下扇了扇风,说道:“一会马车来了就赶紧把人抬上送去县医院。”
说完又加了一句,“对了,一会弄点肥皂水路上再给他们灌点,那东西也能催吐,我担心胃里有残留,。”
“肥皂水也能催吐?”苏老大人等人傻眼了。
“当然可以,就算是去了县医院也是用肥皂水催吐的。”苏蔓青自信得很,五十年代的医疗水平有限,小地方的催吐还真是用肥皂水。
“你……你故意的,呕!”
手颤抖地指着苏蔓青,苏老五很想晕死过去,大庭广众下被灌了粪水,这让他以后可怎么活。
苏蔓青可不愿接受苏老五的指责,解释道:“五叔,你别好赖不分,肥皂水催吐慢,刚刚你跟五婶的情况非常凶险,只有金汁灌下才会马上吐,我可是在救你们的命,看看,你现在多精神。”
能言善辩,她还没怕过谁。
村民也信了苏蔓青的话。
“你这个……毒……”
就在苏老五打算揭破苏蔓青虚伪的面目时,一旁的铁柱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嘴,“爹,别说话,快吐,快多吐点,你跟娘千万别死,你们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被儿子捂住嘴的苏老五最终眼一翻,晕了过去。
与他同样情况的还有五婶。
“大伯,我家还有孩子要照顾,就不送五叔他们去县医院了。”整了苏老五两口子一顿的苏蔓青不打算再管,吐也催了,只要送去医院打点盐水就没事,她就懒得跑了。
“嗯。”
从苏蔓青说出肥皂水的时候苏老大就知道可能又被坑了,但就算被坑也只能自认倒霉。
就刚刚老五两口子的样子,不催吐还真危险。
临走前苏蔓青想起苏老五两口子不承认偷自己蘑菇的时,不想再被人讹上,就再次申明一遍。
“乡亲们,我跟我家孩子都是第一次上山摘野菜,我们不认识什么蘑菇有毒还是没毒,孩子们看着颜色艳丽就摘了一些,我们没打算吃,但没想到有人贪心偷拿,还是我刚刚清点竹篓的时候发现不对才及时通知大家,希望村里可别再有人中毒。”
“这怪不到青丫头,别说他们不认识红菇跟毒红菇,就连咱们村里人也有摘错的,这事真要怪,还得怪嘴馋又爱占小便宜的人。”
村民们一听就知道苏蔓青是什么意思。
苏蔓青拍了拍手,等人们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她身上时,她才接着又说道:“我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次,我不知道拿了我家蘑菇的是一人还是几人,但我相信看到我五叔家的惨样应该没人再嘴馋了。”
“青丫头,绝对没人再嘴馋,再嘴馋那可是找死,怨不得人。”
“就是,手那么长,活该遭折磨。”
“要是有人不听劝,那就让对方也尝尝金汁的滋味是不是那么销魂。”
“哈哈哈,就是,就是,让手长的人尝尝也金汁。”
苏老五两口子刚刚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灌了粪水,此时看两人生命没有危险,村民们开始哄笑起来。
笑苏老五两口子偷鸡不成蚀把米。
就在此时,马车终于到了。
目送苏家人用马车把苏老五两口子送走,苏蔓青回了家。
三个孩子早就在门口翘首以待。
刚刚他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没有去苏老五家围观,而是在自家等,等苏蔓青回来,因为他们相信没有人能欺负得了妈妈。
“妈妈。”
看到苏蔓青身影的瞬间,几个孩子都跑了出来。
“饿了没?”苏蔓青之前忙着找出偷蘑菇的人,后来又‘着急’去救苏老五两口子,耽搁了很长时间,此时天色渐晚,早就过了平时吃晚饭的点。
“没有饿,我们刚刚吃了西瓜。”大毛摸了摸肚子。
虽说西瓜是水果,但多吃一点还是涨肚子的,也能解饿。
“回家,妈妈给你们做好吃的。”刚刚收获了蜂蜜,又收拾了不老实的苏老五两口子,心情大好的苏蔓青打算给孩子们做点小点心。
她发现几个孩子其实都有点喜欢吃甜食。
“好耶,太好了。”几个孩子欢呼起来。
就在苏蔓青带着几个孩子在厨房里做晚饭时,马车上的苏老五两口子又被折磨了一番。
肥皂水灌得肚皮挺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怀了五个月身孕。
因为没有苏蔓青指导,两口子吐无可吐下还被灌肥皂水,吐的没有吞的快,可不就好好喝了一顿肥皂水。
县医院的医生一见哪里还敢给他们灌肥皂水催吐,赶紧把两人好好检查了一通,最终发现吃的蘑菇不多,送来又及时,就给开了泻药,然后挂上了葡萄糖。
苏家人在医院折腾时,苏蔓青带着几个孩子美美吃了一顿晚饭就陪同孩子们去前厅反省了。
三个孩子给灵位下跪深刻反省今天的错误,苏蔓青在一旁检查衣服。
之前她请张氏几人给孩子们改的衣服做好了。
都是短衣短裤,孩子们小,原主的三条裙子给孩子们各自改出了两套,成衣率非常不错,就连剩下的边角料也没浪费,张氏几人给孩子们做成了好几条小裤头。
几种颜色的布料拼接在一起的小裤头花花绿绿,还挺好看。
跪满时间的三个孩子可怜巴巴看向苏蔓青。
苏蔓青不发话他们不敢起来。
“起来吧。”苏蔓青检查完孩子们的衣服也没为难他们,而是拿着衣服起身往后院走去。
“妈妈,写检讨吗?”大毛跟在苏蔓青身后。
“当然要写。”苏蔓青好笑地挑了挑眉头。
“哦。”
瞬间,不管是大毛还是另两个孩子都蔫巴了,新衣服做好他们不仅不能穿,连摸都不能摸,要说不遗憾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但妈妈的话不能不听。
就在三个孩子想着怎么写检讨时,苏蔓青开口了,“晚上光线不足,写字伤眼睛,检讨明天早上写。”
“太好了。”蔫巴的大毛瞬间恢复活力,一蹦三尺高。
二毛、三毛也露出了笑脸。
把带灯罩的油灯放在石桌上,苏蔓青才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三个孩子,“去试试衣服的大小。”
“谢谢妈妈。”
三个孩子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
终于可以穿新衣服了,虽然是妈妈的衣服改的,但看起来跟新衣服没什么两样,怜惜地用小手摸着做工不错的衣服,三个孩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去树后换衣服。”苏蔓青指了指桂花树后。
大晚上,油灯的光线照得并不远,就算有月光,但树下还是有很多阴影,孩子们去树后换衣服刚刚好。
“好。”
整整齐齐回答一声,三个孩子各自拿着属于自己的衣服去树后换了起来。
大毛最先换好冲了出来,“妈妈,好看吗?”他穿的是套鹅黄色的衣服,颜色淡雅,衬着肤色刚刚好。
苏蔓青把大毛扣错的几颗衣扣重新扣好,才薅了薅孩子的脑袋说道:“好看。”
“欧耶~”
大毛立刻开心地欢呼起来。
二毛帮三毛换好衣服后才一起出来,一个穿着翠竹一般的颜色,一个是粉色,都是嫩呼呼的颜色,很好看,肤色不好的撑不起,幸好三个孩子的肤色随他们父母。
白皙,细腻。
鹅黄,翠绿,粉红,这是苏蔓青特意给三个孩子挑选的,此时看到成品,她笑得非常满意。
“真好看,衣服好看,人也好看。”
这话可不是苏蔓青吹的,三个孩子长得好,肤色又白,穿啥衣服都容易衬,再加上衣服她是按照后世的一些款让张氏几人改的,不超前,但绝对在先阶段最时尚,也最好看。
第30章
穿了新衣服又得了苏蔓青夸奖的几个孩子晚上美美的睡了一觉, 一点都没有被外界所影响,苏蔓青也没有跟他们说苏老五一家攀扯的事。
苏蔓青母子是美美休息好了,苏家就烦躁了。
不管怎么算计苏蔓青, 最终好似都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这让苏老大几人气得脑袋都疼了。
苏老五两口子在医院折腾到半夜才灰溜溜回来。
寂静的夜晚路上也没什么人,只有马车走在路上发出的得得声, 还有就是几个烦躁的人时不时冒出的幽幽叹息,幸好路上除了他们没人, 要不然大晚上听到这幽幽的叹息还不把不了解情况的外人给吓死。
脸色惨白的苏老五被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平躺在马车上, 看着天上偏西的月亮眼神发直, 好半天才突然哑着嗓子冒出了一句, “你们说,是不是老四两口子在作怪?”
苏老大几兄弟:……
兄弟, 大晚上在这种四处荒野的路上能不能别说这种话!
“大哥,你说为啥每次算计青丫头都吃亏,难道真是……”苏老五有太多的委屈, 闻着说话嘴里冒出的臭气, 他恶心得翻过身子直接又吐了。
他这一吐,连累得五婶也跟着吐。
跟在马车边上的苏家几兄弟跟大伯娘也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离马车远了一点。
呕吐这事是会传染的。
“老五,你别想那么多, 咱们这就是运气不太不好,跟老四两口子没什么关系。”苏老大说是这么说, 但眼睛还是下意识瞪大往周边看了一眼。
明亮的月光下周围都是影影绰绰晃动的影子, 看不太清, 又真实存在……
打了个寒颤, 苏家几兄弟顿时心中发起了毛。
月亮大是大, 但再大也不是太阳, 周边的事物怎么看都看得不太清楚,这种似是而非的光线更容易让心中有鬼的看什么都是鬼。
“大哥,我恨啊!”
吐过一轮的苏老五终于缓过气,翻过身子又平躺在马车上‘挺尸’。
“老五,你别说话,你这一天又是吐又是泻的,折腾得够呛,先好好休息,有啥事等缓过劲来咱们几兄弟再好好商量商量,先别费心。”闻着苏老五嘴里的臭气,老三憋了口气才说出这番话。
“对,老五,你们两口子先歇着,先把精神养好。”苏老二也叮嘱了一句。
不是他们嫌弃弟弟嘴臭,那是真臭。
就算离马车有点距离,但一说话,风一送,他们就算闻惯了农家肥也有点遭不住。
“我这哪还有脸见人,我……呜呜……”
说着说着,苏老五一个大男人在自家几个哥哥面前居然哭了起来。
想到苏老五是在大庭广众下被灌的粪水,苏老大等人脸上也是火辣辣的疼,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这粪水还是他们自愿给苏老五灌的。
深深叹息一声,苏老大才说道:“老五,当时你们的情况确实是中毒的表现,脸色青得难看,半边脸怪笑,半边脸哭丧,非常吓人,我们当时都吓着了,没多想,就想着先救你们的命,哪里想到又上当了,唉。”
这话说得有点推卸责任,但确实也是事实。
当时苏老五两口子那种情况要是敢说不灌,村里人绝对会怀疑他们弄虚作假害苏蔓青。
两相其害取其轻。
没办法,苏老大只能让人灌了苏老五两口子。
“大哥,我没怪你,你别多心,我就是怨青丫头。”苏老五嘴里是这么说,可心里哪有不怪的,大哥明明知道他是装的,行,就算他那会中毒了,但毒肯定不深,只要赶紧送医院救治也就行,哪里需要真灌粪水。
想到粪水,苏老五内心又是一阵恶心,最终翻过身子又吐了起来。
“老五,你这情况应该多在医院住两天的。”苏老三有点埋怨大晚上走夜路,害得他总觉得后脖子发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吹,他都往后看了好几次了!
“钱!三哥,钱!”
有钱谁不想躺在医院当大爷,可钱呢!
只要一想到一分钱没讹到苏蔓青的,反而自掏腰包花了好几块看病住院,苏老五两口子此时的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难受。
牵扯到钱的事,苏老大等人也不知道说啥了。
其实苏老五还有个小心思没明说,为啥一定要大晚上回来,因为如果大晚上不回来,就得明天白天回来,大白天的,庄子里到处都是人,他哪里有脸敢见人。
“茉莉,水……”
跟着苏老五又吐了一轮,五婶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闻着嘴巴的臭气,把自己熏得够呛,赶紧让跟着来照顾的苏茉莉拿水给自己漱口。
一直没吭声降低存在感的苏茉莉赶紧把五婶半扶起来灌水漱口。
连着漱了三次口,五婶才再次躺在马车上喘气,然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她年龄大了,经过这番折腾早就筋疲力尽。
苏老五也没了说话的心思,瞪着眼睛看着天空一路到家。
这一晚上的折腾整个苏家人没一个休息好,等把苏老五两口子安顿好,疲惫不堪的苏老大等人才各回各家,就在即将分别时,苏老大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二,你媳妇办的事呢?”
“我媳妇办的事?”脑袋昏昏的苏老二没有在第一时间听出关键点,还是被苏老大狠狠瞪了一眼后才想起根源,“大哥,人找了,也说,按道理说应该有行动了。”
“再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再被苏蔓青压着欺负,苏老大的火气也有点控制不住。
“行,大哥,天亮我就让我那口子去柳树村看看啥情况,不行就下点重‘药’。”苏老二赶紧应承。
话说到这份上,三兄弟就散了。
再不回家天都亮了,经过苏老五的事,他们这几天也不太想见庄子里的人,幸好家里子女多,下田下地的人也多,他们少出几天工也没啥关系。
苏家人夹着尾巴做人,苏蔓青高兴坏了。
一连几天都在家里给孩子用蜂蜜做好吃的。
没有烤箱她就请隔壁张氏家的男人在厨房给自家盘了个小馕坑,原理跟烤箱的原理差不多,直上直下的开口,中间烧火,四周一圈小平台放烤制的食物,坑壁也可以烤饼,中间架上铁纤还能烤鸡、烤鸭,是个多功能的土制烤箱。
就是受热点有点跟烤箱稍微不太一样。
这样的馕坑做出来的点心肯定没有后世用烤箱做出了的口感与形状好,但也不错。
吃着‘土面包’,啃着蛋糕,不仅是大毛几个孩子乐坏了,就连来蹭吃蹭喝的狗蛋、虎子等孩子也乐得找不到北。
他们喜欢青姑姑。
喜欢能做出各种小动物饼干的青姑姑。
这天中午,苏蔓青领着一帮子小孩在桂花树下惬意的吃着井水镇西瓜,耳边是热闹的蝉鸣声,大中午的,光听着蝉鸣就犯了困。
“青姑姑,咱们今天晚上去抓蝉吧!”
啃完手里的西瓜,狗蛋用手抹了抹嘴,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苏蔓青,无比期待。
“抓蝉?”
苏蔓青瞬间来了兴趣。
同时也回想起金蝉在嘴里的滋味。
“抓蝉,青姑姑,这几天蝉多了,我爹他们说该抓蝉了,晚上咱们也去吧。”这回接话的是七猫,七猫自从跟大毛混过,就很自来熟地跟着狗蛋来了苏蔓青家。
听到狗蛋跟七猫的话,大毛几兄弟也眼巴巴看着苏蔓青。
他们也想去。
这几天他们在家写检讨,还被苏蔓青抽查了功课,已经有几天没怎么出门玩了。
“行,晚上咱们去抓蝉。”
前世苏蔓青只听说过晚上抓蝉,她还从来没有亲自尝试过,既然有了机会,她当然想试试。
“哦耶,太好了,太好了,晚上咱们去抓蝉。”
大毛一蹦三尺高。
二毛跟三毛脸上也笑得红扑扑。
既然答应了晚上要去抓蝉,苏蔓青就开始准备起来,这时候没有条件买到电筒,那就只能提着油灯,还得做一个夹子夹刚钻出地面的金蝉。
晚上,吃完饭,天刚黑了一会,狗蛋就带着七猫、虎子上苏蔓青家门了。
“你们不跟你们家里人去?”苏蔓青挺意外。
现在不像后世天天能吃肉,一般抓金蝉的时节各家都是全家出动。
“青姑姑,我们跟你们去。”狗蛋笑得很憨厚。
七猫、虎子也连连点头。
看着几个纯朴的孩子,苏蔓青顿时明白了,这几个孩子应该是家里人特意让他们来教自己家抓蝉的。
蘑菇跟野菜都不太认识的人,抓蝉肯定得教!
笑眯眯的苏蔓青立刻接受了孩子与家长们的好意,提着小桶,带着装备,对身后的队伍说道:“出发。”
“出发!”
孩子们很有仪式感,排着队走在苏蔓青身边。
一出家门,苏蔓青才发现跟平时的晚上有了太多的不同。
之前家家户户日落后就吹灯睡觉,但今天这个点野外到处都是昏黄的灯光,星星点点,如同天生的繁星一样,估计家家户户都出门抓金蝉了。
“好多人。”
大毛看着四处的灯光张大了惊讶的嘴巴。
“河边好多人,后山也好多人,咱们去哪?”狗蛋跟虎子他们对庄子四周无比熟悉,看到四处的灯光,两个孩子也有点犹豫去哪抓金蝉。
人多也就意味着收获少。
“青姑姑,要不咱们去后山的牛头崖吧?”狗蛋征求苏蔓青的意见。
“牛头崖?”
苏蔓青脑海里立刻浮现自己刚来时吊在山崖上的事。
“对,去牛头崖,崖后是一大片桐油林,地下营养丰富,可多金蝉,每年我们在那能抓到好多。”七猫向苏蔓青解释去牛头崖的好处。
“可是那的路……”
苏蔓青不想去,去往牛头崖的路除了非常狭窄,还紧靠山崖,几个孩子都那么小,大晚上要是谁脚滑摔一跤,她可承担不起责任。
“青姑姑,咱们不用走牛头崖靠河那边去往山外的路,我们知道有条小道进桐油林,非常安全。”明白苏蔓青的顾虑,狗蛋立刻乐呵呵地解释起来。
一听进桐油林还有其他路,苏蔓青立刻答应,“走,咱们就去桐油林。”
她知道那片林子,也相信那片林子能得到什么样的收获。
“走,走——”孩子们立刻排着队嘻嘻哈哈往后山的桐油林而去。
果然,狗蛋他们确实知道一条非常隐蔽且安全的小道。
今天晚上的月光非常好,提着灯,苏蔓青他们穿过小道,只走了几分钟就进入了桐油林,看着下方林子里零星的灯光,她知道是村里其他人。
“青姑姑,这里人少,咱们赶紧动手。”
提着自己的小灯,七猫目光灼灼地看着整片林子舔了舔嘴角,金蝉,他来——
“走。”
苏蔓青一边提醒孩子们注意脚下,一边走进了桐油林。
“青姑姑,地上先洒点水,然后找每棵树根的位置,地上有洞的就是金蝉已经钻出来了,可以看看附近的地上或者是树干上有没有,非常容易抓。”狗蛋在苏蔓青的身边说着抓蝉的技巧。
“嗯。”苏蔓青虚心学习,大毛、二毛、三毛也虚心学习。
狗蛋几个孩子带着苏蔓青母子四人抓了好几个金蝉,见几人学会后才准备分散开来。
“别离我太远,一会我叫你们就赶紧回来。”林子大,苏蔓青也不清楚里面具体什么情况,担心孩子们遇到危险,她赶紧叮嘱了一声。
孩子是她带出来的,得负责。
“知道了,青姑姑。” 狗蛋几个孩子在苏蔓青面前很乖巧听话。
“去吧。”苏蔓青同意大家分散。
“诶,快走,快走,抓金蝉去。”狗蛋、虎子,七猫瞬间提着自己的小灯跑向了四周。
大毛则羡慕地看着。
薅了一把大毛的脑袋,苏蔓青笑着说道:“先别羡慕,咱们刚刚才学会抓抓蝉,不熟悉这片林子,你们得跟在妈妈身边保护我。”
话术这东西说起来是门学问。
一听苏蔓青的话,三个孩子也不羡慕能自个单干的狗蛋等小伙伴看,而是责任心爆棚,齐声表态道:“妈妈,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好,开始吧。”
苏蔓青开心地分工合作,“我提着灯照明,你们找地上的洞,看到金蝉就用夹子夹到小桶里。”
“好。”
三个孩子抓着手里的竹夹子看着地面一脸严肃。
这片桐油树不高,应该才栽种了六七年,从树根到树冠很多不超两米,这样的高度很适合用夹子就能抓到金蝉。
带着光晕的油灯从树根下的地面慢慢扫过,孩子们的眼睛也跟着扫过。
“妈妈,有洞!”
三毛的眼睛尖,率先发现一个小洞。
大家的目光也随之跟过去巡视着小洞的周边,果然,不远处一只还没长出翅膀的金蝉正在地面缓慢爬行着,它的目的地正是离它只有几尺远的树干。
三只夹子同时夹了过去,但最终被大毛抢先夹了起来。
“抓到了,妈妈,抓到了。”
大毛兴奋得满脸通红,这可是他亲手抓到的。
“大毛好棒,记一分,再接再厉。”苏蔓青一点都不吝啬地猛夸孩子,她知道夸夸对于孩子们来说不仅是夸奖与肯定,还有竖立信心。
“妈妈也好棒。”
大毛的脸更红了,但信心也跟足。
揉了把大毛的脑袋,苏蔓青把视线转到二毛、三毛的脸上,这俩孩子脸上没有嫉妒,也没有难过,只有满满的斗志。
不错!
“三毛先发现的洞口给我们提供了有用情报,记一分,二毛刚刚担心妈妈摔倒扶了妈妈一把,也记一分。”苏蔓青知道怎么平衡与调整孩子们的心态。
“嘿嘿……”
都得到夸奖的三个孩子笑得特别开心。
就这样,经过半晚上的努力,集合时每个人的桶里或多或少都有不少的金蝉。
看着战利品,苏蔓青跟孩子们脸上都是笑容。
“青姑姑,其实后半夜来抓蝉是最好的。”遗憾地看了一眼桐油林,再看了看林中那些零星的灯光,狗蛋忍不住嘀咕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大毛很好奇为什么是后半夜更容易抓蝉。
“露水跟湿气。”狗蛋进一步解释道:“金蝉喜欢半夜的凉气与露水的湿气,那时候它们才大量从地里爬出来退壳,天亮就可以飞了。”
“难怪咱们抓蝉前要在树下洒点水,原来是这样。”
二毛举一反三立刻明白之前洒水的原因。
“对啊,要是后半夜来,咱们完全不用带水。”七猫跟虎子也插言说道。
“我们应该后半野来的。”大毛遗憾,他觉得金蝉是天地的馈赠,抓少了可惜。
“后半夜太晚,是睡觉的时候,你们正是长身体时,得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
看了看开始揉眼睛的三毛,解释了一句的苏蔓青把油灯递给二毛,把小桶递给大毛,然后蹲下身子把犯困的三毛背起来慢慢往回走。
“妈妈,我不困,我能走回去。”三毛一边打哈欠一边体贴苏蔓青。
“妈妈困了,妈妈想早点回家睡觉。”
苏蔓青把三毛的身子往上托了托,温柔地说道。
“嗯,妈妈,咱们早点回家睡觉。”知道自己腿短,三毛非常体贴地不再挣扎着自己走。
“三毛真乖。”
苏蔓青笑眯眯走在二毛身后。
他们这支队伍有四盏灯,排着队,在灯光下,走路一点都没受影响。
苏蔓青他们算是回来得早的,回到庄子时,四周还有很多油灯在缓慢移动,那是村民们还在抓蝉。
依次把七猫几个孩子送回家,苏蔓青母子四人最后才进家门,一进家门,三个孩子都齐齐打了个哈欠。
好困。
孩子们平时九点多就睡了,今天这个点起码已经快十二点,要不是抓蝉吃肉的兴奋让他们坚持着,他们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但就算这样,进了家门心神一放松,他们还是坚持不住犯困了。
“大毛,你带弟弟们去洗洗就上床睡觉。”
把三毛放下,苏蔓青接过大毛手里的小桶,桶里有今天的劳动成果,她得腌制起来,不然就白费了功夫。
“妈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大毛责任心强了很多。
“去吧。”苏蔓青很放心地提着小桶去了厨房,几分钟后,厨房的灯光亮了起来,然后就是窗户上忙忙碌碌的纤细身影。
大毛跟二毛先用白天晒得热乎乎的水给三毛洗了澡,把人带回床上后他们才收拾自己,收拾完还坚持把自己的小裤头洗干净才回房睡觉。
孩子们比苏蔓青睡得早一些,苏蔓青清理好金蝉腌制上后才去收拾的自己。
因为是夏天,天天洗澡,没收拾多久就把自己收拾干净,唯一让她心烦的就是头发。
没有吹风机一时半会也干不了。
用干毛巾擦拭了半天,等头发大半干后苏蔓青才躺在了床上,实在太困,她也顾不得头发没有全干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蔓青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看着窗外刚刚放出一丝亮光的天色,起床气让苏蔓青翻个身不搭理地直接睡了过去。
大早上扰人清梦,真是不厚道。
不厚道的人锲而不舍地敲着苏家大门,甚至还有越敲越重的势头。
爬起身,苏蔓青抓了抓蓬松的头发,心中很是不爽。
她猜到门外的人是谁了,这种敲法,这种态度,应该是她那便宜大嫂。
慢吞吞起床,慢吞吞收拾自己,苏蔓青硬是等到大毛几个孩子也被惊醒也没去开门,而此时的敲门声已经不是敲门声,而是砸门声。
伴着砸门声的还有一道尖利的嗓子,“老二家的,开门,快点开门,我是你大嫂。”
“娘!”
三个孩子一脸严肃地跑到苏蔓青身边,小脸蛋绷得紧紧的。
他们也听出门外的是人谁了。
“去洗漱。”
苏蔓青完全不把门外的敲门声当回事,洗完脸的她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收好就去了厨房把米面油这些打眼的东西藏了起来,然后才带着三个急匆匆把自己收拾好的孩子去了大门。
嘎吱一声响,牛翠花敲了起码半个小时的门终于打开了。
“我说老二家的……”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牛翠花见到门开,直接张嘴就想喷,结果看着神色淡然的苏蔓青母子四人直接消了声。
才大半个月没见,不仅是苏蔓青肤色更白嫩,更漂亮,就连大毛那几个孩子也胖了一些。
胖了!
胖了就代表吃得好。
这下牛翠花眼珠子都差点红了,用力一推身边的二牛,笑得一脸谄媚,“弟妹,好久不见,你咋不回家看看爹娘,爹娘可想你们了。”
说这话的时候故意挺起胸膛瞟了一眼好奇路过的村人。
还别说,今天路过苏家大门的村民确实有点多,大家都扛着锄头或者是钉耙,一看就是下田路过。
但苏蔓青早就跟着张氏把村里人都认全了,看着一个住在山脚离水田最近的一户人家目不斜视从自家门前路过,苏蔓青就知道这是来看她家热闹的。
低垂下眉眼,她居高临下看着牛翠花。
“弟妹,进家去。”牛翠花笑嘻嘻的。
实在不想被人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苏蔓青让开了进门的位置,“大嫂,进屋吧。”她们只是分了家,并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哎哟,弟妹,你家可真大啊。”
牛翠花一进苏家门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对苏家的前厅,罩房,厨房无比的感兴趣,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里参观。
进了门,没了外人,苏蔓青也不想装,直接看着牛翠花面无表情,“大嫂,这不年不节的,你跟二牛怎么有功夫来我家,二牛不上学吗?”
说完看了二牛一眼。
二牛是牛翠花唯一的儿子,今年十岁,在萧家养得又壮实又蛮横,哪怕进了自己家,也没叫过自己一声婶娘,可见平时父母在他面前没少念叨自己。
不然一个孩子怎么连起码的礼貌都没有。
“弟妹,你家这么大的厅啊。”牛翠花装作没有听到苏蔓青的话,而是跑进了前厅,刚一进前厅,就看到六块黑漆漆的灵牌注视着她。
她虽然不识字,但她猜到了那是什么。
搞了半天原来大毛那几个孩子不是萧旌旗的种,早知道她就把娘家表妹介绍给萧旌旗了,何至于便宜了苏蔓青这个狐狸精。
想到这,牛翠花不甘心极了。
她嫁进萧家的时候萧旌旗不在家,也就没见过萧旌旗,凭他男人的长相,她还以为萧旌旗长得最多清秀一点又或者是满脸胡须,哪里知道萧旌旗长那么好。
好到她都无比的嫉妒。
同一个爹娘,为啥长得不一样,真是太不公平了。
“大嫂,爹娘还好吗?”苏蔓青不动声色打量着牛翠花,也在猜测对方为什么来苏家庄,是来打秋风还是另有所谋,又或者是存粹来给自己添堵。
“好,好,爹娘好着呢,他们不放心你们母子,让我来看看你们。”牛翠花一边回答苏蔓青的话一边凭着直觉冲进了厨房,然后拉开了橱柜门。
至于二牛,从最开始的拘谨也恢复成在萧家的样子。
直接跑后院去了。
大毛跟两个弟弟看了苏蔓青一眼,然后也跟了上去。
“大嫂,爹娘让你来看我们母子你就两手空空?”苏蔓青猜如果真是萧家老两口让牛翠花来看他们母子绝对不可能两手空空,除非牛翠花把礼物送人了。
贪婪的视线扫过苏家橱柜,牛翠花心中不满极了。
她没看到米面,也没看到好东西,就一点五谷杂粮,这些东西跟这栋大宅子可一点都不相配,看着被扣上竹篾子的面盆,她直接伸手过去翻。
“弟妹,你也知道家里困难,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那是实在拿不出什么礼,咱们本就是一家人,哪有进自家门还要带礼物的。”
翻开的面盆里是腌制着的金蝉,牛翠花眼睛亮了起来。
看着当着自己面翻箱倒柜的牛翠花,苏蔓青气笑了,“大嫂,如果我没记错,咱们分家了,我跟三个孩子净身出户,连片瓦都没分萧家的,怎么,你进我苏家门没礼就算了,还当自己家一样你就不觉得害臊吗?”
“弟妹,你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呢。”
悻悻放下竹篾子,牛翠花捏了个金蝉扔嘴里嚼着,然后才转身正式面对苏蔓青,“弟妹,就算分家了咱们也是萧家人,你总不会连我这个嫂子都不认了吧。”
“大嫂,有事说事,没事我还要带孩子们出门挖野菜,家里可没多少粮,你不会想着我上你家借粮吧。”苏蔓青用牛翠花的思维方式堵对方的嘴。
一听借粮,牛翠花脸上一点笑都没有了。
“弟妹,家里真没什么粮了,不然我也不会上你家门一点礼都没带,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借点粮,你知道的,爹娘年纪大了,得吃点细粮。”
牛翠花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苏蔓青是这么好骗的吗,心中冷笑一声,她拉着牛翠花往前厅走,“大嫂,你看看,我家除了这房子看着能过眼,几乎算是家徒四壁,你跟我借粮,我们都挖野菜吃了,哪还有粮借出去。”
不就是哭穷吗,搞得谁不会一样。
被苏蔓青拉着走过罩房,前厅,书房,看着光秃秃的几个房间,牛翠花也有点傻眼了。
这跟她了解的咋不一样。
装模作样抹了抹眼角,苏蔓青也演起了戏,“大嫂,家里你都看了,除了昨天晚上忙了一宿给孩子们弄了点金蝉补身体,那真是外强中干。”
“啥叫外强中干?”
没文化的牛翠花听不懂。
“就是房子看着好看,但内里啥都没有。”苏蔓青干脆真情实意演上了,“大嫂,你也知道我家叔伯都厉害,家里除了田地产被他们算计了去,屋里也早就被搬空,要不是大毛几个孩子的身份特殊,县里关照提前把这房子分给我们,我们估计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这房子是县里分的?”
牛翠花一听就急了,“弟妹,这房子不是你家的房子吗?咋还成了县里分的。”
幽幽地看了牛翠花一眼,苏蔓青解释道:“大嫂,现在各村都在积极划分成分,你觉得我家这样的房子不经过县政府划分能落到我手上吗?”
“这……”
牛翠花后悔啊,早知道大毛那几个孩子身份特殊,要是她养着那几个孩子,那苏家这大宅子是不是就是她家的了。
苏蔓青一眼就能看出牛翠花心思,心里顿时腻歪得不行。
“大嫂,我记得柳树村也有地主,他们家房子看着不错,你……”何必舍近求远,赶紧回柳树村争地主家房子去。
牛翠花意动了。
对啊,老二家的房子是经过县里批准的,抢肯定是抢不到,还不如回村抢地主家的房。
“弟妹,爹娘还盼着你跟孩子们回去好好聚聚。”来一趟苏家庄,牛翠花不甘心就这么走,她看上苏蔓青橱柜里那盆金蝉了。
那盆金蝉可是苏蔓青跟孩子们昨天晚上的劳动成果,苏蔓青怎么可能放手。
“大嫂,家里还有点高粱米,你给爹娘带回去,也算是我跟萧旌旗尽的孝心。”说完抹了抹眼角,“虽然我跟孩子们净身出户,但该尽的孝心我们一定会尽,一会我跟你一起回柳树村看看爹娘。”
“弟妹,蝉……”牛翠花笑着提醒。
“对哦,还有金蝉,行,一会咱们都带回去。”说完这话,苏蔓青装作突然想起般说道:“对了,当初分家分得匆忙,我也忘记问爹娘萧旌旗留给我的东西了,比如说钱啥的,一会我跟你回家取。”
她不发威还真当她好欺负,再敢啰嗦,该是自己的她一分都得争回来。
牛翠花被唬了一大跳,讪讪道:“弟妹啊,老二哪里留下什么东西,他带回家的钱又是娶亲,有是办酒,除了给爹娘几块养老钱就真不剩什么了,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跟你借粮。”
“大嫂,不对吧,我记得成亲那天萧旌旗可跟我说过他给家里带了五百块……”
苏蔓青诈牛翠花。
“怎么可能!”牛翠花瞬间跳起了脚,然后就是东张西望不看苏蔓青的眼睛,“老二就带回了一百块钱,一百块干那么多事真的不剩什么了。”
一看牛翠花这心虚的表情,苏蔓青立刻知道萧旌旗带回家的钱不止五百块。
心情也不好了。
当初萧旌旗走得急,她可是一分钱都没见到,至今花的都是原主留下来的钱。
“弟妹,那啥,二牛还要上学,你去给我拿点高粱米,我们这就回去了。”牛翠花担心多说多错,再发现苏蔓青的生活并不如外人传的那么风光亮丽,她打起了退堂鼓。
她是真怕苏蔓青回萧家分那五百八十块钱。
“大嫂,我跟你回去看看爹娘。”苏蔓青决定做做面子功夫,毕竟萧家老两口是萧旌旗的父母,从古至今,孝道可是衡量一个人的人品。
“不用,真不用。”
牛翠花根本就不想苏蔓青回柳树村。
“要的,大嫂,萧旌旗不在,爹娘也是我们的责任与义务,一会我跟孩子跟你们回家。”苏蔓青进厨房一边用袋子装高粱米,一边用话怼牛翠花。
可把牛翠花愁坏了。
早知道就不来苏家庄了,真是好处没占到,反而惹了一身腥。
倒霉。
看她回去怎么收拾何玲芳那个给自己传假消息的贱人。
就在苏蔓青一边装高粱米一边欣赏着牛翠花又悔又不知所措的难受嘴脸时,后院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还是二重奏。
不管是苏蔓青还是牛翠花立刻就往后院跑。
因为她们听出哭声是自家孩子的。
“二牛,二牛,你怎么了?”牛翠花壮实的身体跑得比苏蔓青快,也就看到东厢房门前躺着两个哭泣的孩子,一个是二牛,一个是三毛。
“大毛,你干嘛!”
怒喝一声,牛翠花把骑在二牛身上狂揍的大毛提了起来,就在她打算把大毛扔出去的时候,一只脚狠狠踩在二牛的脸上,同时对方的声音也响起。
“大嫂,你敢扔大毛,你信不信我就敢踩死你家二牛。”
跑得有点急、喘息有点重的苏蔓青眼神清亮地威胁牛翠花。
牛翠花个子高大,她打不赢,但打不赢大的,她可以用小的威胁。
“你……”
看着苏蔓青的眼睛,牛翠花不敢堵,最终恨恨放下手里大毛,嚷嚷道:“弟妹,你得给我一个交代,好是不给我交代,就别怪我不客气。”
二牛可是她的命根子,看着二牛脸上的淤青,牛翠花火气噌噌噌往脑门窜。
见牛翠花放开了大毛,苏蔓青把脚松开抱起了三毛,哄道:“三毛别哭,跟妈妈说怎么回事。”她可不信三毛无缘无故的哭,大毛无缘无故的打人。
“妈妈,他抢我们的衣服。”
小手指着二牛,三毛乌溜溜的大眼都是愤怒。
“什么叫抢你们的衣服,咱们本就是一家人,你们的可不就是我的?”身上没了压制,二牛早就爬起来躲到了牛翠花的身后。
苏蔓青一眼就看到塞在二牛衣服里的翠绿色。
那是二毛的衣服颜色。
“妈妈,他不仅偷我的衣服,还打算进你房间偷东西,被三毛发现后就推了三毛,三毛腿都流血了。”趁乱挠了二牛几爪子的二毛也向苏蔓青告状。
“大嫂!”
苏蔓青的声音很寒,她在孩子们的提醒下才发现三毛的膝盖流血了。
三毛今天穿了条五分短裤,款做得有点长,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孩子受伤。
“我家二牛也受伤了。”
牛翠花摸着二牛脸上的淤青与抓挠,心里也气得很。
“大嫂,你家二牛要是不偷二毛的衣服,不觊觎我房间里的东西,不让三毛受伤就不会被打。”苏蔓青想晃晃牛翠花的脑袋,分得清楚因果吗!
“一家人,怎么能叫偷,二牛只是好奇。”
牛翠花狡辩。
“呵呵……”苏蔓青还对方一句呵呵。
“还给我。”二毛趁二牛不注意一把抢回被偷走的衣服,这可是妈妈的衣服做的,他一点都不想穿在别人的身上。
“还给我,还给我,娘,娘——”
一看衣服被二毛抢了回去,挨了一顿胖揍的二牛不甘也不愿意了,往地上一坐就打起滚来,他在萧家横惯了,在这里也下意识用上了这一招。
可苏家不是萧家,苏蔓青可不会惯这种熊孩子。
“大嫂,时间不早了,我还得给三毛清洗伤口,你们赶紧回去吧。”苏蔓青也不说要跟着回柳树村了,只想把这对母子赶紧送走。
“不嘛——,不嘛,娘,我要新衣服。”
二牛接着打滚,牛翠花脸色更难看。
“你要想新衣服找你妈去,干嘛在我家哭,我妈又不是你妈妈,我妈妈给我们做的衣服凭啥给你。”三毛口齿清楚地怼二牛。
“娘。”二牛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俗称红眼病。
看着丢人现眼的二牛,没辙的牛翠花只能拉起儿子就冲到了苏家厨房,橱柜里不管什么粮都往袋子里装,最后还把浸着盐水的金蝉也捞出装上摔摔打打出了苏家门。
面对如同强盗过境的牛翠花,苏蔓青母子四人目瞪口呆。
这是他们见过最不要脸的亲人。
“妈妈,她把咱家金蝉偷走了。”大毛捏着拳头恨不得冲出去揍牛翠花一顿,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
“还把咱家粮也都偷走了。”二毛也心疼得滴血。
“还有米袋子。”三毛也气鼓鼓。
还没吃过这样亏的苏蔓青也气大了,“没事,明天咱们回爷爷奶奶家借粮。”她不让牛翠花把吃了自己的吐出来她绝对不罢休。
“嗯!”三个孩子重重点头。
第二天,苏蔓青掐着饭点带着三个孩子进了萧家门。
正打算开饭的萧家人目瞪口呆看着他们。
母子四人先是恭恭敬敬叫了一声萧家老两口,然后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萧家的饭桌上,各自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碗筷很自然就动了筷。
正好,昨天被牛翠花顺来的金蝉全部都上了桌。
不用自家油炸,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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