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苏蔓青还是很知礼的, 第一筷子金蝉并没有进自己的嘴,而是夹给了萧老太太,“娘, 吃饭了。”

    说完就不客气地开动起来。

    而三个孩子也早就等着, 趁萧家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往金蝉夹去,这可是他们的劳动成果, 凭啥便宜这些打秋风的家伙。

    金蝉经过盐浸,再用油一炸, 顿时咸香酥脆。

    加上在地底积攒了十几年的营养, 一口进嘴, 立刻就是满嘴的香。

    “咔嚓, 咔嚓——”苏蔓青母子四人吃得满嘴流油。

    “我的金蝉!”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牛翠花,大手一捞, 就想把整盘金蝉捞走。

    早就防着她这招的苏蔓青用手一压盘子,说道:“大嫂,你啥意思, 这金蝉你昨天从我家拿走时邀请我们回家吃饭, 怎么刚吃上你还兴收盘子,这可是我家三个孩子孝敬给爹娘的,你别不是没跟爹娘说吧。”

    “不是,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回家吃饭的?”

    牛翠花着急抢金蝉,也就没来得及回答苏蔓青后半段的话。

    “你不是说爹娘想我们让我们回家看看?我家的礼你昨天就带回来了, 现在怎么还不承认?”苏蔓青就没打算让牛翠花好过。

    “对啊, 我可以作证, 大伯娘昨天在我们家说过这样的话, 不然今天妈妈也不会带我们回家看望爷爷奶奶。”大毛一边往碗里扒拉金蝉, 一边跟着苏蔓青说了一句。

    “嗯, 我们也能作证。”

    甭管牛翠花邀没邀请过苏蔓青母子回柳树村吃饭,反正一定要把事给坐实了,二毛一边跟二牛抢金蝉一边也慢悠悠说出这么一句。

    “我的,我家的金蝉,不许你们抢,还给我!”

    眼看盘子里的金蝉越来越少,二牛气得站起来直接上手抢,本来牛翠花跟苏蔓青就在角力,再加上一个突然插进来的二牛,盘子上的力道顿时失衡。

    盘子一歪,金蝉全部都掉到了地上。

    “我的金蝉啊!”

    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地上沾了灰的金蝉,牛翠花心疼得差点掀了饭桌。

    幸好还有点理智,知道掀桌上也是自己吃亏。

    膈应完牛翠花的苏蔓青母子四人端起自己的碗就把金蝉往萧家老两口碗里倒,一边倒还一边说:“爹,娘,大嫂真的太不应该了,这金蝉本就是孩子们抓来孝敬你们的,她咋能把金蝉倒地上,可费了那么多油,可惜了。”

    风凉话说起来反正自己不心疼。

    听苏蔓青这么一说,萧老两口子看向牛翠花的目光有点怪异。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牛翠花昨天去了苏蔓青家,还又是借粮,又是金蝉。

    不是说金蝉是她娘家给的吗?!

    “爹、娘,快尝尝金蝉,大嫂炸得刚刚好,好吃。”苏蔓青用自己的金蝉做人情一点都不心虚。

    顺着苏蔓青的话,老两口还真夹起金蝉放进了嘴里,咸香的味道刺激得两个老人眼里差点冒出了泪花,他们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金蝉了。

    “老二家的,你嘴胡咧咧啥,明明是你把金蝉抢掉地上的,怎么还怪起我来了。”牛翠花蹲在地上捡拾金蝉。

    油炸的,不沾灰,吹一吹还是能吃的。

    一旁的二牛早就盯上了萧家老两口碗里的金蝉,“奶,我要吃。”说完,直接就上手抢,不仅抢了萧老太太碗里的,还把萧老爷子碗里的也都倒到了自己碗里。

    一个都没给老两口留。

    老两口还担心二牛不够吃,关心道:“二牛,慢点,慢点,盘子里还有。”

    “沾了灰的不要。”二牛还知道嫌弃。

    “不吃拉倒,我们吃。”牛翠花一点都没介意沾了灰的金蝉,抱着盘子先是拨了七八个给萧忠良,然后就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也没说分点给两个面黄肌瘦的女孩。

    那可是她的亲闺女。

    眼巴巴看着牛翠花的大丫、三丫眼里是深深的渴望。

    看着萧家饭桌上的乱相,苏蔓青跟大毛几个孩子都没吭声,而是冷眼看着。

    他们早就猜到会是这么回事。

    一脸担心亲孙子吃不饱,吃不好的萧家老两口手忙脚乱关照着二牛,自私自利的牛翠花两口子只顾着自己的嘴,蛮横张扬的二牛一边嫌弃一边猛吃,两个受气包一样的女孩无措地看着,这就是萧家。

    “妈妈。”

    三毛往苏蔓青的身子靠了靠,他不喜欢爷爷奶奶家。

    “吃饭吧。”

    苏蔓青把碗里还剩下的几个金蝉给三个孩子分了分,视线突然就转到了大丫、三丫脸上,最终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金蝉。

    苏蔓青的筷子刚收回去,二牛的筷子就伸进了大丫的碗里把金蝉抢走。

    大丫脸一白,看向了苏蔓青。

    不敢抢,不敢争,自己立不起来等着别人施舍,苏蔓青可没这么圣母。

    就在大丫看着苏蔓青时,二牛的筷子又伸向了三丫的碗。

    也不知道三丫是怎么想的,她突然扔下筷子直接用手抓起碗里的金蝉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顿时,金蝉的蛋白质跟油在她口中爆了个满口,让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的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你敢抢我的金蝉!”

    二牛没抢到三丫的金蝉,顿时不满了,不敢欺负大毛几兄弟他直接跳起来窝里横,一双胖乎乎的爪子直接去扯三丫的脸颊。

    紧紧闭着嘴,三丫来不及多感受金蝉的滋味就囫囵个地吞了下去。

    “三丫,你怎么不让让二牛,二牛可是你哥哥。”见二牛跟三丫起了争执,大丫也不顾的看苏蔓青,赶紧一边安抚大发脾气的二牛一边责怪三丫。

    三丫眼里含着泪,没有吭声。

    “吐出来,快点给我吐出来。”二牛霸道惯了,见三丫脸颊都被自己揪红也没吐出金蝉,顿时火气噌噌噌往上涨,绕到三丫的后背就是一顿猛捶。

    “哇——”

    后背被捶打,八岁的三丫顿时疼得张嘴哭了起来。

    原本苏蔓青是不想管的,但毕竟是自己给的金蝉惹的事,她先是看了一眼视而不见二牛暴行的牛翠花夫妇,然后又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的萧家老两口,最终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

    “够了!”

    一声厉呵,就跟按下停止键一样,萧家安静下来。

    “爹,娘,惯子如杀子,你们要是再不管管二牛,他以后不仅敢在家里横,还敢出去横,外人可不会让着他,早晚得惹麻烦,早晚得吃亏。”苏蔓青是真的讨厌二牛这熊孩子。

    “老二家的,你怎么说话的,我家二牛咋了,不就是吃几个金蝉,抢了就抢了,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女孩本就该多让让,不让挨打不正常吗?”刚好舔完盘子上的油,牛翠花也敢跟苏蔓青叫板了。

    苏蔓青没有搭理牛翠花,而是平静地看着萧家老两口。

    面对苏蔓青的视线,老两口的视线有点飘忽。

    萧家老头是个男人,不好跟二儿媳掰扯什么,于是看了老伴一眼,接到眼神的萧家老太太对苏蔓青开了口,“老二家的,你没必要发脾气,家家都是这么养孩子,也没见哪家孩子出问题,你多操心了。”

    多操心就是说少管闲事。

    “行吧,不是我的孩子,你们爱咋样就咋样,我也不愿意管。”看着拎不清的萧家老两口,苏蔓青也不想多停留,直接站起身,“爹、娘,家里还有事,我们跟孩子们走了,你们多保重。”

    说完招呼大毛几个孩子一声就往大门走。

    一直担心苏蔓青是来分钱的牛翠花松了一口气。

    这人一放松,嘴就贱。

    “弟妹,下次回家记得带礼,虽然咱们分家了,但爹娘也是你跟老二的爹娘,你们可得好好孝敬,别让人指着背脊骨说闲话。”

    转身,苏蔓青看着犯贱的牛翠花直接骂道:“你们吃着我家萧旌旗的,用着萧旌旗的,还嫌弃他老婆孩子,有点良心行不行。”

    “怎么就是吃老二的了,家里的田地可都是我们种的,我们吃的可是自己种的粮食。”牛翠花嘴硬得很。

    苏蔓青气笑了。

    “哟,这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了,行,嫌弃我家萧旌旗,可以,把他留给我的钱吐出来。”

    “他什么时候留钱给你了?”牛翠花心虚地看了一眼萧家老两口。

    萧家老两口脸色那是又红又黑。

    老二娶亲前确实留了一笔钱说是要给自家媳妇,但老二走得急,他们俩又想多补贴一点给二牛也就先留着,结果还没等缓过劲,老二家的就闹着要分家。

    刚进门的新媳妇要分家,老两口一生气怎么肯把钱给苏蔓青。

    三个孩子都不是老二的,老二媳妇也没跟老二圆房,这种情况下老两口更是不可能把钱的事张扬出来,要是二儿媳跑了,那钱不是打了水漂。

    算计来算计去,最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苏蔓青没去猜测老两口的小算盘,但看着一声不吭的两人,她心里跟明镜一样,这是没把自己当自家人看,防着自己呢。

    深深看了一眼萧家老两口,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转身离开,以后再也不登萧家门了,至于萧旌旗,爱咋的咋的,要是嫌自己不孝那就离婚。

    “老二家的,你等等,这有五十块钱,你拿去吧。”看着苏蔓青跟三个孩子远去的背影,还有廉耻心的萧老太太最终忍疼出了一点血。

    算起来苏蔓青养的这三个孩子还是自己儿子的责任,他们家要是一分钱没出,老二回来了他们也没法交代,算了,给五十块堵二儿媳的嘴。

    “娘,不用了,除了萧旌旗的钱,你们的钱我不要。”

    面对打发叫花子一样的萧家老太太,苏蔓青内心那是冷笑不止。

    三个孩子担心地拉着苏蔓青的衣角,他们能感觉得出妈妈此时的心情有多糟糕。

    “老二家的,这就是老二留给你们的钱,好好养孩子,你就算是对得起我家老二了。”萧老太太把话说得非常冠冕堂皇,但也无比膈应人。

    “谢谢奶奶。”大毛看了一眼苏蔓青的神色,跑向了萧老太太,爸爸留给他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可不能便宜了二牛那一家子。

    大毛算得很清楚。

    “大毛,把钱给你妈妈。”萧老太太去屋里翻了好一会才拿着五十块钱出来递给大毛,钱给了,以后就算老二问起来,他们也问心无愧。

    接过大毛递来的五十块,苏蔓青转身就走。

    她不是看不懂眼色的人。

    目睹苏蔓青母子的离开,萧家人都不再吭声,就那么看着。

    就在苏蔓青的即将跨出院门时,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是穿着绿色制服的邮递员,对方手里正拿着一封信。

    苏蔓青眼睛尖,一眼扫过,看到了地址,想到萧旌旗此时的情况,心中有了猜测,也就没急着走。

    “萧老太太,你家的信。”邮递员不认识苏蔓青,惊异地看了一眼无比吸引眼球的苏蔓青母子四人才对着院子里的萧家人喊道。

    “诶,来了,来了。”

    一听是信,牛翠花第一个冲了过来,因为她猜到可能是萧旌旗寄来的,这信可不能让苏蔓青拿去,说不定里面有汇款单,那可是钱。

    “北京来的,你家老二寄来的信。”

    邮递员不知道萧家的情况,按照惯例说了一声,然后递出的信就被两只手同时捏住了。

    “萧旌旗的信。”语气平静的苏蔓青看向牛翠花。

    在苏蔓青的目光下,厚脸皮的牛翠花都忍不住红了脸,但她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手,于是梗着脖子道:“这是老二写给爹娘的信,我帮忙拿。”

    苏蔓青视线转向信封。

    信封上的字苍劲有力,气势狰狞,正如萧旌旗给人的感觉。

    看着上面萧老两口子的名字,苏蔓青默默放了手。

    “我就说是给爹娘的信,你还跟我抢,真是能耐得你。”用手摸了摸信封的厚度,牛翠花一边猜测里面有多少钱的汇款单,一边又在苏蔓青的面前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甚至瞪了苏蔓青一眼才进门。

    大毛几个孩子的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对了,你家还有一封信,是给苏蔓青的,谁是苏蔓青?”邮递员又从大包里掏出一封信,掏完还嘀咕了一句,“本来这两封信都应该是县武装部送的,但送信的人临时出了点状况,就托我送了。”

    一听还又信,牛翠花转身又跑了回来,伸向想拿邮递员手里的信。

    “牛翠花,信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明苏蔓青亲启,你叫苏蔓青吗?”

    邮递员可是附近几个村子送信的,对于每家每户都熟悉,一口就叫破牛翠花的小心思,当然也没把信给她。

    “我是苏蔓青。”

    终于等到信,苏蔓青把手伸了过去。

    邮递员不认识苏蔓青,只能把目光看向牛翠花。

    看着厚厚的信封,牛翠花一直在猜测信里有什么,根本就不想给苏蔓青作证,反而回头叫了萧家老两口一句,“爹、娘,老二还有一封信,你们快来看看信里有什么。”

    本就在往院门走,听到牛翠花的话,萧家老两口加快了脚步。

    苏蔓青冷眼看着,她不着急,她想看看萧家能无底线到哪一步。

    萧家老两口还算休养得不错,没用多久就走到了院门口,然后看着邮递员笑得很慈祥,乐呵呵道:“我家老二的信给我们就行了。”

    “这封信是给苏蔓青,请问谁是苏蔓青。”

    邮递员并没有依言把信交给萧家老两口,而是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甚至还看了看院子里的萧忠良、二牛跟大丫、三丫,最终停留在了苏蔓青的脸上。

    凭感觉,他觉得这个女孩应该就是苏蔓青。

    “我是苏蔓青。”苏蔓青再次申明自己的身份,然后伸出手。

    “她是苏蔓青吗?”邮递员不认识苏蔓青,只能把求证的目光看向萧家人。

    萧家没有一个开口,现场气氛顿时就尴尬了。

    邮递员挠了挠头,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再次把视线停留在苏蔓青脸上,红着脸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能证明你是苏蔓青吗?”

    说完解释了一句,“这信非常重要,是直接从军部转送来的,必须交到收信人手里。”

    苏蔓青猜到这信应该是萧旌旗上战场前寄回来的。

    “我叫苏蔓青,是五里外苏家庄的人,我爸叫苏稷,排行第四,我之前在上海上大学,刚回庄子没多久,你只要去苏家庄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苏家庄苏稷的女儿?”

    邮递员瞬间就相信了,他跑这片送信,知道苏家有个女孩常年在大城市上学,他还没见过对方。

    “对,我是苏稷的女儿,月前嫁给萧旌旗为妻。”苏蔓青耐心回答邮递员的话。

    “信给你。”

    邮递员松了一口气,就在他把信递给苏蔓青时,牛翠花粗大的手挡在了中间。

    “爹娘还在呢,这信怎么就不能给他们。”

    “信封上写了谁亲收就必须交给得谁,不能胡来。”邮递员非常有原则地向牛翠花等人解释。

    “爹,娘,你们看?”牛翠花担心萧旌旗寄钱给苏蔓青。

    萧家老两口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对视一眼,萧老太太脸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有点丢不起这个脸,要是信里是老二写给老二媳妇的亲密信,她的手就伸太长了。

    但萧老头想的不仅仅只是这些。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了,“我是萧旌旗的爹,难道也没资格收信吗?”

    这问题让邮递员无比为难,想了想,回答道:“不管你是寄信人的什么人,这是军部盖了公章的信,不能私拆,我们要是真找不到收信人会把信原路寄回去的。”

    萧家所有人:……

    没人阻止,邮递员才郑重把信递给苏蔓青,同时说道:“我下午要去苏家庄送信,我会去了解你的情况,你也准备好身份证明待查证,如果有假,收了这信你会被县公安局抓去坐牢的。”

    “嗯,我下午在苏家庄,你来我家,我把身份证明给你看。”苏蔓青一点都不怕查证,很自然地接过厚厚的信封,心里猜测萧旌旗到底给自己写了什么,居然这么厚。

    “好,我一定去。”邮递员再次看了一眼一脸平静的苏蔓青才牵着骡子走了。

    他还有很多信要送,不能耽搁。

    目送邮递员离开,根本就不想在柳树村多待的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转身就走。

    “爹娘,把信拆开看看,里面都有啥,汇款单在不在,如果不在,是不是在老二家的那封信里。”牛翠花一点都不放心,怂恿萧家老两口。

    萧家老两口也怕儿子吃亏,赶紧拆了信。

    没来得及看内容,直接找起汇款单。

    没有,没有汇款单。

    “不可能没有,以前老二每次寄信回来都有汇款单的。”牛翠花不相信地抢过信翻了起来,两页的信,不管怎么翻也不可能藏着东西。

    所以这次是真没汇款单,还是……

    牛翠花盯上了苏蔓青的背影。

    “老二上次回来刚送了那么多钱,会不会没钱再寄,毕竟这时间过去还不到一个月,要不,咱们再等等。”萧忠良犹豫着说了心中的猜测。

    “我不信。”牛翠花一点都不信。

    你不信还能咋的,毕竟不管哪封信你都不是收信人。

    “我让老二家的把信拆开看看,咱们不看老二写了啥,就看有没有汇款单。”留下这句话,牛翠花追上了苏蔓青的步伐,“弟妹,把你这封信拆开看看。”

    “凭啥?”

    苏蔓青觉得牛翠花挺搞笑的。

    牛翠花当然不能以自己的名义让苏蔓青拆信,只能托萧家老两口来说事,辩解道:“老二家的,爹娘说想看看你这封信里都有啥。”

    “是爹娘想看,还是你想看?”苏蔓青问得直接。

    牛翠花可不敢接这话,她一个当嫂子的怎么可能看小叔子的信,要是被人知道那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于是赶紧摇头否认,“老二家的,你想多了,真是爹娘想看,不信你问问爹娘。”

    这点她还是有把握的。

    “大嫂,这是萧旌旗写给我的信,盖有军部公章,别说是爹娘,就是县长来的都没有资格拆这封信。”说完这句话,苏蔓青似笑非笑地看着牛翠花,“你知道军部盖了公章的信件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牛翠花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她更心虚了。

    “代表着机密,除了我,没有人可以看,除非你们想被军部审查。”苏蔓青狐假虎威吓唬牛翠花。

    “老大家的,要不就算了。”

    萧家老头也听到苏蔓青跟牛翠花的对话,想到萧旌旗的军人身份,再想起对方留给家里的几百块钱,突然就不太想看苏蔓青那封信了。

    “爹,这怎么行!”

    早吃惯了红利的牛翠花怎么甘心,要是汇款单藏在苏蔓青那封信里怎么办?只要一想到苏蔓青给大毛几个孩子做的新衣服,她心里就超级不平衡,她想给二牛穿衣服,也想自己穿新衣服。

    “老大家的,老二是军人,咱们不懂就不要掺和了,回来吧。”

    萧老头毕竟是萧旌旗的爹,就算为人重男轻女了一点,但该有的觉悟还是有的,更重要一点,他胆小,禁不得吓,他真怕苏蔓青那封信里有什么机密。

    “爹,娘,你们多保重,我跟孩子们回去了。”

    苏蔓青看了一眼已经探头探脑的邻居,选择了再次离开。

    “不行,你不能走。”

    一心想着钱,牛翠花见苏蔓青要走下意识就去拉扯。

    “你放开我妈妈。”大毛几个孩子早就防备着大伯娘,见牛翠花拉扯苏蔓青,赶紧围上去又是踢腿,又是拉手,最小的三毛直接上口咬。

    一下面对三个孩子的攻击,牛翠花在懵了瞬间的时候也被结结实实踢痛了。

    大巴掌轮圆了向大毛扇去。

    从身型来说,苏蔓青是打不过牛翠花的,但她经历过后世,学过跆拳道,也练习过打架技巧,见牛翠花连孩子都打,毫不客气对着牛翠花的左腋就是重重的一拳。

    她这一拳比牛翠花扇向大毛那一巴掌快了那么一点。

    而这一点刚好解了大毛被扇的围。

    “哎哟。”

    捂着腋下,牛翠花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同时她也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苏蔓青你个贱人,你敢打我,老娘跟你拼了。”

    既然已经开打,牛翠花可就顾不得再装什么好人。

    面对冲过来的牛翠花,苏蔓青一脚踢向对方,同时对三个孩子使了一个眼色。

    孩子们天天跟苏蔓青一起,不说是心意相通,起码这个眼神是看懂了,瞬间,三个孩子张嘴大哭起来,那响亮的哭声是集合的最佳‘号角’。

    就在牛翠花捂着肚子缓过劲来时,他们家门前已经围上了好些邻居。

    远处还有更多的村民在汇集。

    “老大家的,赶紧回来。”萧家老两口是要面子的人,见村民们围过来,脸上顿时无光,光天化日下两个儿媳打架,这可真是家门不幸。

    “爹、娘,苏蔓青这贱人打我。”

    吃了亏的牛翠花可不想善罢甘休,在自家门口吃亏她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贱人你骂谁?”

    面对胡搅蛮缠的牛翠花,苏蔓青火气也起来了。

    “骂你,我是你大嫂,俗话说长嫂如母,你居然敢踢我。”牛翠花瞪着一双大眼恨恨盯着苏蔓青,她没想到自己会被对方连续两次打到。

    “贱人承认自己是贱人,果然够贱。”苏蔓青嘴上也不饶人。

    骂完又接了一句,“你知道什么叫做长嫂如母,在娘还在世的时候说这话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取而代之吗?”

    “扑哧——”

    看着牛翠花陷入语言陷阱,围观的村民顿时大笑起来,他们还真没见过自己上杆子自认贱人的。

    “苏蔓青!”

    发现上当,又被村民们取笑,牛翠花气得脸色更红,高大的身子直扑苏蔓青,这要真扑实了,就苏蔓青那纤细的身子肯定不是对手。

    围观的村民顿时起了怜惜之情。

    再看着一边哭泣一边帮忙苏蔓青抵挡牛翠花的三个孩子,大家只觉得萧家这个大儿媳真是太霸道。

    已经逼得二房净身出户了,居然还这么欺负人,真是太欺负老实人了。

    “忠良家的,你要真敢打萧老二家媳妇你就不怕萧老二回来收拾你?”

    “殴打军人家属可是犯法的。”

    “就是,得了那么多便宜就算了,还这么欺负人真当大家眼瞎吗?”

    ……

    左一言右一句,村民们义愤填膺起来,更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在挽衣袖,两个妇人打架,他们不好参与,但劝个架还是可以的。

    “够了,够了,都给我住手。”

    眼看着两个儿媳还要当着那么多村民的面打架,萧老头气得狠狠打了身旁萧忠良一巴掌,管不了儿媳,他总能管自己的儿子吧。

    这一巴掌非常意外,但也及时阻止了牛翠花扑向苏蔓青的身子。

    “爹!”

    牛翠花震惊地看着满脸通红的萧老头。

    “你还认我是你爹就赶紧回家,不然也别进门了。”狠狠打了萧忠良一巴掌,萧老头一甩手直接回了院门,他不想再看了,再看担心自己会被气死,但他也在心里埋怨苏蔓青。

    就不能少说一句吗!

    “老头子。”

    萧老太太追着萧老头的脚步进了家门,没办法,两个儿媳她一个都管不了,管不了就只能眼不见为净,躲开点。

    顶着红彤彤的巴掌印,懵逼了好一会的萧忠良回神了,然后他脸色就开始发红,然后白,最终黑沉一片。

    瞪着牛翠花,他眼里全都是火气,“还不滚回家。”

    “哦,哦。”之前牛翠花有多嚣张此时就有多低声下气,作为传统女性,还是以夫为纲的。

    “慢着。”萧家人不想再丢人现眼,苏蔓青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

    “你还想怎样?”

    牛翠花转身怒气冲冲瞪着苏蔓青,那眼神恨不得活剥了对方。

    就连萧忠良都转头阴沉地看了过来。

    “今天你牛翠花,你们整个萧家不给我一个交代,事情就没完,我会请县长出面为我跟我的孩子主持公道。”苏蔓青一边安抚着三个哭泣的孩子,一边目光森寒地看着牛翠花,看着萧家大门。

    面对她的目光,在院门口偷偷张望的二牛吓得白着一张脸胆小地缩了回去。

    萧家老两口也停下了回房的脚步。

    他们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儿媳。

    “什么什么要给你交代,需要给你什么交代,刚刚明明是你踹的我,我根本就没动到你们一根指头。”说起来牛翠花也觉得冤死了。

    她是想打大毛跟苏蔓青来着,但她连两人一根毛都碰上,反而是连着被苏蔓青这个贱人跟三个孩子又打又抓又挠的受了伤。

    围观的村民其实也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就连牛翠花口口声声说苏蔓青打了她也没有村民看见。

    “忠良家的,你不会是装的吧?就你那身材说被萧老二家的打,你问问在场众人,谁信啊?”

    一个看不过眼的村民忍不住在人群里说了一句。

    “你眼瞎了吗,没看到我捂着肚子?老娘肚子被她踹了。”牛翠花气得怒目而瞪。

    “我眼倒是不瞎,就看见你家萧忠良脸上被他爹扇出的大巴掌印,也不知道是造什么孽才吃这一巴掌的。”被骂眼瞎,仗义执言的人对牛翠花更不满了,直接就哪话戳了牛翠花的肺管子。

    “王狗蛋你个傻逼玩意,你没被你爹打过吗?跑出来装什么瘪蛋,滚一边去。”牛翠花张嘴就骂。

    “萧忠良,我们敬重的只是为国为民的萧老二,可不是敬重你,你要没本事管住自家婆娘的嘴,那就让老娘给她洗洗嘴,看她还敢贱不贱。”牛翠花护夫,王狗蛋的老婆当然也护自家男人。

    一看婆娘之间的战斗蔓延到男人身上,萧忠良脸更黑了,冲到牛翠花面前,直接就是几巴掌扇了下去。

    这一下,牛翠花脸上比萧忠良脸上还多了好几个巴掌印。

    全场鸦雀无声,都看着苏蔓青。

    萧忠良也看着苏蔓青。

    苏蔓青需要的可不是这种不明不白的交代,冷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扬了扬手里的信封,“昨天大嫂去苏家庄以爹娘的借口借粮,一口气把我家一半粮食带了回来,还有孩子们抓的金蝉。”

    一看苏蔓青的表情村民们就知道这是要说前因后果,现场更是安静。

    “今天我带着孩子们回家看望爹娘,我们带了礼,是鸡蛋,喏,在哪。”苏蔓青手一指,大家就看到萧家院门后一个看着不算小的篮子。

    “我分家时没从萧家拿走一片瓦,这些鸡蛋我还是在苏家庄跟乡亲们借的,我不是哭穷,再穷,我们也没忘记爹娘,萧旌旗在部队回不了家,我替他尽孝。”

    苏蔓青的话说得太大义凛然了,顿时赢得了所有村民的好感。

    被净身出户分家没有怨言,也没有怨恨,而是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独自教养,在养孩子时也没忘记公公婆婆,就算没钱还贴心地借鸡蛋回来孝敬公婆,这上哪找的好儿媳,这萧家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可以证明萧老二家的确实是净身出户,一分没拿萧家的。”匆匆赶来的村长听了苏蔓青的话终于忍不住挺身而出作证。

    嗡的一声,现场顿时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

    声音非常大,说什么的都用。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萧家分家居然是这样的分家。

    萧家什么情况村里人都知道,萧老二没当兵前他们家可穷了,穷得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干的,开始好转是萧老二当兵后托人带回家的钱粮。

    有了钱粮,萧家才越过越好。

    但这有一个前提,前提就是萧家的起势是因为萧旌旗。

    好家伙,整个萧家靠着萧旌旗过上好日子却欺负人家刚刚娶进门的媳妇、欺负三个没爹的孩子,这可太不要脸了,这简直就是无耻到家。

    议论声一声大过一声,萧家的老底都被揭了开来。

    被村民们议论,又被大家用异样的眼光审视,萧家所有人的脸红了。

    萧家老两口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着,他们万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看着院门一角的鸡蛋,他们眼里闪过难堪,羞耻,还有心虚……

    “怎么会,怎么可能有鸡蛋……”

    牛翠花也瞪着那一篮鸡蛋满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之前明明没有见到苏蔓青他们提礼物上门的,怎么院门一角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篮鸡蛋,有了这篮鸡蛋,她就算是有一万张嘴也辩解不清了。

    “娘,是真的鸡蛋,满满一篮。”

    二牛早一步揭开盖在篮子上的青草,绿与白,莹润的鸡蛋就那么视觉强烈地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睛。

    “我能证明这鸡蛋是萧老二家的送来的,之前他们进村的时候我看见过她提着这篮子。”一个邻居适时出言证明。

    这样一来,所有人看向萧家人的目光就更不对。

    苏蔓青身边,大毛跟二毛对视一眼,见形势对他们有利,他们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之前进门的时候是妈妈先带着三毛进的,他们俩趁机把篮子放在门后,被院门一挡,里面的人还真不容易看见,而这现在也成了让大伯娘辩无可辩的利器。

    见人心都齐聚自己在这一边,苏蔓青再次说道:“今天跟大嫂发生争吵不是因为礼物的问题,而是信,萧旌旗寄给我的信。”

    村民的目光再次集中在苏蔓青的身上。

    再次扬了扬手的信封,在保证每一个人都看到自己手里的信封后,苏蔓青看向牛翠花的目光非常冷,“寄信人明确写明信由谁收,同时加盖了军部公章,这是私人信件,任何人不能私拆,私拆犯法。”

    说完这话,苏蔓青看向了村长。

    柳树村的村长可是个正直的村长,之前当过民兵,跟县里各部门关系不错,常识也懂。

    点了点头,村长证实苏蔓青的话,“加盖了军部公章的信件除了收信人能拆,任何人拆了都是犯法,是要坐牢的。”

    一听要坐牢,现场很多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同时也大体猜到是怎么回事。

    向仗义直言的村长点头致谢后,苏蔓青又说道:“萧旌旗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爹娘,一封给我,我没有要求看爹娘的信,但我万万没想到大嫂却非让我现场拆信。”

    “这牛翠花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这信又不是她的,她凭啥拆信看?”

    “切,要我说,还是想看看信里有没有藏钱。”

    “就算有钱跟她牛翠花什么关系,人家苏蔓青跟萧老二是两口子,萧老二给钱养家不是天经地义吗?牛翠花这么不要脸,那老二家的是不是也能跟她们家要钱养家?”

    “要我说,这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吃惯了便宜见萧老二娶妻还想给人家当家,想当‘二婆婆’,真是太没点数了,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牛翠花这么无耻萧家老两口也没阻止?”

    村民这话一出,所有人看向了面红耳赤的萧家老两口。

    “没有,我们没打算看信。”萧老太太赶紧摇手否认。

    萧家老两口毕竟是萧旌旗的爹娘,不看僧面看佛面,苏蔓青不能真让老两口的名声受损,只能站出来维护,“是大嫂拦住我们要强行看信。”

    “我……我……”

    拦人的确实是牛翠花,牛翠花不知道怎么辩解。

    “大嫂,我一直尊你为大嫂,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吵架,但你刚刚不该打孩子,我这三个孩子虽然不是萧旌旗的孩子,但他们是萧旌旗战友的,他们是烈士遗孤,作为母亲,我容不得你欺负幼小的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的真实身份已经在苏家庄公布,苏蔓青相信相隔不远的柳树村一定有很多人知道。

    果然,听苏蔓青这么一说,村民们都点了点头。

    两村离得不远,加上又有有心人特意宣扬,大毛这三个孩子的真实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一听萧家两个儿媳的争吵还牵扯到牛翠花要打孩子,村民们在理解为母则刚的同时也炸了锅。

    “牛翠花,你还是不是人,大毛他们那么小,你怎么忍心打孩子,更别说他们还是烈士遗孤,你现在有好日子过可得感谢他们父母,要是没有他们父母的无私牺牲,你别说过安稳日子,说不定命都没了。”

    说这话的人是村里的老人,经历过抗=日,当然知道战争的残酷。

    “我……”

    面对一村不满的目光,牛翠花最终灰溜溜低头跑回了家。

    “乡亲们,感谢你们的仗义直言,感谢你们让我们证明了清白,我苏蔓青上孝顺父母,中尊重兄嫂,下慈爱子女,我没有对不起萧家,没有亏欠萧旌旗。”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给村民鞠了一躬就离开了柳树村。

    看着母子四人那笔挺的背影,村民们眼里除了敬佩还有尊重。

    萧家人则是灰头土脸。

    萧家老两口有心叫苏蔓青母子四人回来,可又不知道怎么张口,特别是一想到之前自己心里的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他们两张老脸顿时红得快滴血。

    看向牛翠花的目光第一次有了深深的嫌弃。

    娶妻当娶贤,给老大家娶了个搅家精,他们萧家可真是丢人丢到祖宗辈去了。

    就在苏蔓青拿着信带着三个孩子回到苏家庄时,远在东北方的萧旌旗也窝在冰天雪地的战壕里擦拭着木仓上的血,这些血刚溅上,还温热,得赶紧擦,晚一点可就冻上了。

    冷漠的眉眼此时不仅更冷,还带上了杀气。

    他想家了,想苏蔓青跟三个孩子了。

    第32章

    这是萧旌旗进入战场的第一场仗, 现实比想象中更加的残酷。

    敌方空中力量先进不容忽视,他们一入战场就被发现,然后就是战斗, 没日没夜的战斗,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死了多少人,但知道己方死了多少人。

    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 萧旌旗很用心地看着。

    照片上的女孩明目皓齿,肌肤如玉般莹润细腻, 一双大大的眼睛满含柔情, 蓬松的长发披散肩头带着不自知的妩媚, 这是个让人一眼难以忘怀的美人。

    这张照片是萧旌旗跟苏蔓青成亲前去县城里拍的。

    当时两人拍了并排而坐的结婚照, 也拍了独照,这张苏蔓青的独照就是在他强烈的眼神攻击下拍的, 拍好他就珍藏在身上,现在也陪着他上了战场。

    仔细看着照片上苏蔓青的眉眼,萧旌旗冷硬的表情舒缓了下来。

    媳妇真好看!

    凌厉的薄唇带着战火气亲吻在照片上, 带着萧旌旗对苏蔓青深深的思念, 两人虽然没有圆房,但他心中早已刻下了对方的身影。

    离家越久,刻印就越深, 深到他除了苏蔓青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旅长,又在看嫂子?”警卫员赵铁柱一瘸一拐地走近, 然后递给萧旌旗一个冰冷的窝窝头, 这是他们一天的口粮, 也是唯一的。

    吃完这顿, 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

    诊视而重视地把照片再次塞回怀里, 萧旌旗才接过赵铁柱递来的窝头, 然后一边咬一边从战壕预留出来的观察孔注视着前方,前方有他们的敌人,还不少。

    “铁柱,活着回去。”

    咬一口冰冷的窝头,萧旌旗说了一句让人泪崩的话。

    看了一眼身边早已失去气息的战友,眼里闪着泪花的赵铁柱重重点了点头,“旅长,咱们都要活着回去,为自己活着,也为死去的战友们活着。”

    嘴里叼着冷硬窝头的萧旌旗没有回答赵铁柱的话,而是突然抬木仓连瞄准都没有瞄准就伸出观察孔扣动了扳机,同时大喝道:“准备战斗!”

    令行禁止。

    战壕里所有还活着的战士全部拿起木仓瞄准了前方。

    敌人趁他们休息喘口气的时候又冲上来了。

    “同志们,咱们一定要坚守阵地,四师三团已经包抄向他们的后路,只要侧面战斗打响,就该轮到我们包饺子了。”萧旌旗一边射击一边鼓励着为数不多的战友。

    “是。”

    战士们的士气与斗志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战争是激烈的,到处都是枪炮声,也到处都是死人,有己方的,也有敌方的,洁白的冰雪上洒下了滚烫的热血,染红了一方土地。

    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身后的国家,萧旌旗他们奋不顾身地战斗着。

    深夜,苏蔓青被惊醒了。

    惊醒后的她抱着被子愣愣地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久久难以平复心跳。

    她做梦了,梦到了萧旌旗。

    战场上的萧旌旗。

    战场上的萧旌旗周边全都是血,都是刺目的鲜血,子弹在空中飞舞,炮声在耳畔隆隆炸响,到处都是声音,战场上各种各样的声音。

    梦中的她仿佛身临其境,又彷佛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观看着整个战场。

    她看到了萧旌旗对她的眷恋,也看到了战火带走的无数生命,是那么的真实,也是那么的残酷,残酷到她醒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回忆着刚刚的梦境,苏蔓青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梦是真实还是日有所思,但她此时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每一次的跳动都代表着她对萧旌旗的担忧。

    划动火柴,早就熄灭的油灯在只有苏蔓青的房间里亮了起来。

    爬起身的她再次打开萧旌旗写给自己的信,薄薄的信纸上只有一句话。

    等我回来。

    用手指临空描绘着这几个字,苏蔓青的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就连剧烈的心跳也在这一笔一划的临摹中缓缓沉甸下来,等完全恢复平静后她才掏出信封里厚厚的一叠钱。

    都是十块,五块的,有三百六十五块钱。

    苏蔓青知道为什么是这个钱数,三百六十五代表着三百六十五天,也是来自萧旌旗没有写在信上的思念。

    想了想,她把钱跟信都放回信封,然后打开炕尾的箱子放了进去,放好信封,看着一直躺在箱子里没有见光的一张证件久久沉默着。

    证件上左侧上写着字,右侧是一张合照。

    合照上是一个一脸坚毅的男人跟一个带着微笑的女人。

    这是她跟萧旌旗的结婚照。

    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苏蔓青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原本她以为自己对萧旌旗的感情并不深,所以从萧旌旗走后她从来没有翻看过两人的结婚证,但因为白天收到的信,她不仅梦到了萧旌旗,现在更是忍不住翻出了两人的结婚照。

    “萧旌旗。”

    男人的名字在苏蔓青的舌尖缠绵地滚动过,也激起她全身的战栗。

    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男人的身影早就深深刻画在她的心中。

    对方不仅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对对方还一见钟情。

    之前的从不提起只是因为她在等,等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态度,而她终于等来了,她知道那三百多块钱的意义,也知道自己在萧旌旗心目中的地位。

    “萧旌旗。”

    明亮的大眼紧紧盯着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思念让苏蔓青忍不住再次叫出声。

    她想这个男人了,深深的想了。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苏蔓青低下了头。

    一个带着眷恋的吻吻在了照片上那个男人的唇上。

    就在苏蔓青的唇落在照片上时,远在他乡的萧旌旗突然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睛深沉且明亮,耳边还响着隆隆的炮弹声,他刚刚被一颗子击中胸口。

    伸出被子弹熏黑的手,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除了苏蔓青的照片,还有一块钢板,这块钢板是他之前塞进去的。

    微微抬头一眼下方敌人的指挥部,萧旌旗从怀里抽出钢板,钢板上有一个清晰而深陷的凹坑,那是刚刚被狙击木仓射中的位置。

    没有透,他没死。

    摸了摸早就干裂的嘴唇,萧旌旗感觉上面好似残留着苏蔓青的气息。

    只迷恋般地回忆了一秒,他匍匐着离开了刚刚的位置。

    刚刚那个位置暴露了,他得换个地方。

    夜还很长,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萧旌旗一边爬行,一边在心中沉甸甸地说道:媳妇,等我,等我回家!

    后半夜苏蔓青只睡了一会就又醒了,因为她再次梦到萧旌旗,梦到对方独自去端敌人的指挥部,也梦到一颗子弹重重击打在他的心脏。

    幸好,幸好一块钢板挡住了。

    因为这第二次的梦,苏蔓青没有再入睡。

    再次翻出结婚照,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坐到了天亮。

    当雄鸡报晓的声音传来时,苏蔓青好似才惊醒,她看着熟悉的卧室,把结婚证放回箱子,吹灭油灯,然后平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随风舞动的树枝。

    夏天了,真热,但某个地方却真冷,冷到了骨子里。

    晚上做了那么一个梦,白天苏蔓青一直魂不守舍,她知道原剧情,知道这场仗萧旌旗最终不仅活着回来,还积攒了足够的军功步步高升。

    原剧情对战争只是寥寥几笔带过,作为旁观者时她的感触不深,但当萧旌旗成了她的男人,她才明白一场战场不只是几个字那么简单。

    她担心了,也害怕了。

    木仓弹无眼,她怕萧旌旗出了意外。

    苏蔓青的脑子里一边回忆着梦境一边忙碌着手下的事,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一旁的三个孩子却相互对视一眼出了厨房。

    蹲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三个孩子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不对劲,妈妈今天非常不对劲。

    刚刚他们亲眼看到妈妈炒菜的时候把醋当成酱油倒进了锅里,把白糖当成盐融进了菜里,就算他们提醒了,但妈妈转身好似又忘记了。

    同一道菜,妈妈已经放了三次盐,三次醋。

    “妈妈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们得帮帮她。”蹲了好一会,二毛一边用手摸着桂花树干上粗糙的树皮一边说了这么一句。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大毛愁眉苦脸地往厨房的位置看。

    三毛想了想,说道:“妈妈昨天收到爸爸的信了。”

    “爸爸。”

    三个孩子嘴里都在咀嚼着这个称呼,同时脑海里也冒出萧旌旗的样子,他们跟这个男人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这个男人对他们很不错。

    “确定不是因为昨天回柳树村被气到的原因?”

    大毛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是看不到身影的萧旌旗招惹了苏蔓青。

    “大伯娘他们根本就不是妈妈的对手,妈妈绝对不会被他们影响心情。”经过跟苏蔓青近距离的相处,二毛已经看出苏蔓青的真实性情,他可不觉得家里这些蠢笨的亲戚能影响到对方。

    “难道是爸爸出了什么事?”

    想到萧旌旗的军人身份,没有看过信的三个孩子顿时慌乱起来。

    而他们认为的出事一般是像他们的爸爸妈妈一样。

    “爸爸不会真出事了吧?”三毛乌溜溜的大眼里迅速堆积满了泪水,同时小手也紧紧攥了起来,他害怕了,害怕萧旌旗真出事。

    “不会的,爸爸不会出事的。”

    三毛的样子惊到了大毛,大毛一下就站起了身子。

    “如果不是爸爸出事,哪还有什么事能影响到妈妈?”二毛至今还记得自己爸爸出事后妈妈的反应,跟现在的苏蔓青是一模一样的,都是那么的失魂落魄。

    也是酱油跟醋都分不清。

    “怎么办?要是爸爸出事了,妈妈……”三毛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可为了不让苏蔓青担心,他又赶紧用小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可能,咱们别自己吓自己,如果爸爸真的出事,肯定不仅仅只是邮递员送信来。”

    大毛平时是有点不够细心,但今天的他非常有担当,头脑也清楚。

    哪怕心中已经害怕得发抖,但也还在极力反驳三毛的猜测,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抚两个受惊的弟弟。

    听到大毛的话,二毛、三毛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想起来了。

    当初爸爸妈妈出事,来家里送信的可不是邮递员,而是军人,身穿笔挺军装的军人,对方不仅捧着父母的遗物,还有红色的国旗。

    所以爸爸应该是没有出事,他们在自己吓自己。

    得出这个结论,三个孩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毛,带弟弟们去洗手,马上吃饭了。”厨房里,做好饭菜的苏蔓青一边把饭菜往院里的石桌端去一边招呼了三个孩子一声。

    “知道了,妈妈。”

    稳下心神的三个孩子立刻行动起来。

    快速洗干净小手,他们赶紧跑回厨房去帮着拿碗筷,然后一家四口坐在石桌旁吃起了饭。

    闻着浓浓的醋味,三个孩子都不知道该夹那个菜。

    “呃——”

    没等到三个孩子决定好,首先吃了一口饭的苏蔓青神色怪异地看着眼前的菜。

    又苦又咸又涩,还酸溜溜。

    她是怎么做出这样的菜!

    “妈妈,能吃的,真的。”担心苏蔓青会多想,大毛赶紧体贴地夹起一筷子青菜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他的表情炸裂了。

    我的妈呀,这吃的是什么鬼东西。

    这辈子他没吃过味道如此复杂而霸道的菜。

    瞪着溜圆的眼睛,大毛在三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下用力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猛喝一口稀粥囫囵着把嘴里的怪异菜吞了下去。

    吞下去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但再也不敢伸筷子,还是老实喝粥吧。

    虽然粥的味道又点糊,颜色也有点黑,但总算是还能下口。

    大毛这个样子顿时让二毛、三毛领会到了精髓,两个小孩放下筷子捧着碗大口大口喝着粥,没敢动桌上任何一道菜,不是他们不想孝顺妈妈,他们实在是不想让自己的舌头与胃遭罪。

    原谅他们的不孝。

    孩子们避如蛇蝎的态度终于让苏蔓青真正回了神。

    木着脸,她把每一道菜都夹了一点进口品尝,最终放下筷子跟三个孩子诚心说道:“对不起,妈妈今天没做好饭,菜别吃了,咱们喝粥。”

    “嗯。”

    三个孩子齐齐点头,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把三盘根本就没法吃的菜倒到桂花树下,苏蔓青还找出小锄头翻土盖上,才再次坐在桌边喝起了粥。

    嗯,虽然也难喝,但勉强能下口。

    三个孩子一边喝粥一边偷偷看着苏蔓青,他们还在猜测苏蔓青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有如此的异常表现。

    “你们萧爸爸给咱们寄了三百多块钱。”萧旌旗的信是在大庭广众下收的,苏蔓青没打算瞒着三个聪明的孩子。

    “爸爸还好吗?”

    三个孩子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还是异口同声问出了关心。

    苏蔓青诧异地看了一眼孩子们,然后微笑起来,“你们萧爸爸很好,但他工作的地方离我们太远,今年应该不回家跟我们过年。”

    她知道那场仗要打几年,预先给孩子们做了心理准备。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三毛最终问出了心中所盼。

    大毛、二毛的眼睛也认真看着苏蔓青。

    回想了一下原剧情,再估算了一下战争所需时长,苏蔓青给了一个保守数字,“你们萧爸爸明年可能回家跟我们过年。”这个数字其实也是不准确的。

    因为她也不知道萧旌旗是第几批撤回的人员。

    如果是第一批撤回人员,可能早点,要是最后撤回,那可就不仅仅是三四年的事。

    “妈妈,爸爸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憋了半天,三毛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担心,同时,他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你们萧爸爸肯定会回来,我保证。”

    看到三毛的眼泪,再看着大毛、二毛脸上的担忧,苏蔓青赶紧把三毛抱进怀里安抚道,她知道可能是自己的状态影响到了三个孩子,给三个孩子带来了不安。

    “你们萧爸爸的信上说让我们等他回家,他会按时回家的。”

    “真的吗?”三个孩子眼里带着深深的希冀。

    “真的,相信妈妈。”苏蔓青肯定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我们相信妈妈。”苏蔓青坚毅的表情影响到了三个孩子,孩子们终于没有那么害怕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今天想着你们萧爸爸的事把饭做差了,吃完饭咱们去河边游泳,算是对饭菜的补偿。”苏蔓青知道以自己今天的状态应该什么都做不好,打算带三个孩子出去好好玩玩。

    也当是给自己放松心境。

    “太好了,妈妈,狗蛋早就来邀我们今天去河里打水仗。”

    见苏蔓青是真的恢复了正常,大毛率先欢呼起来,二毛、三毛脸上也露出了真情的笑。

    下午,苏蔓青身后跟着一串熟悉的孩子去了河边。

    他们这次去的还是之前大毛他们学游泳的那段芦苇丛,只有这里的水是最平缓的,也是苏蔓青最放心孩子们玩水的地方。

    脱了鞋,苏蔓青坐在树荫下一边用柳枝编着简易草帽一边看着孩子们在河里打水仗。

    一会的功夫,孩子们的笑闹声就传出去很远,吸引了在田里忙碌的村民们目光。

    也不知道谁发明的水木仓,大竹筒套小竹筒,小竹筒抽空大竹筒里的空气就形成了真空,这样河水就被吸到了大竹筒里,再按压小竹筒,竹筒里的水就冲了出来。

    孩子们一个个抱着简陋的玩水工具玩得不亦乐乎。

    苏蔓青坐在岸边也看得心情愉悦。

    洁白小巧的脚丫子在清澈的河水里轻轻晃着,一点都不热的苏蔓青身上带上了更多母性,自从养了三个孩子,她更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了。

    看着看着,苏蔓青的神色突然一凛。

    不对!

    东北那边虽然离他们这里挺远,但同属于北半球,不可能她这里盛夏那边就进入了寒冬,更重要一点,时间线不对,离萧旌旗他们真正进入战场还差了两个多月。

    十月他们才会正式进入战场,而现在离八月还有一个多星期。

    站起身子,苏蔓青有点惊疑不定。

    她梦里的场景是寒冬,是滴水成冰的寒冬。

    那么她梦见的到底是之前萧旌旗在其他战场上的场景还是之后的?

    认真回忆梦境,苏蔓青可以百分百肯定,梦境里绝对是那场残酷战争的场景,所以说她这是梦到了以后,以后萧旌旗在战场上的遭遇。

    这是日有所思的偶然梦境还是……

    苏蔓青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脸色也开始变红。

    她不会是真的拥有了能预见未来的金手指吧!

    这个预见是只能预见萧旌旗,还是自己周边的事物,又或者是整个大局,带着这种想法,苏蔓青缓缓坐下身子陷入了沉思。

    “鱼,有鱼——”

    “抓住它,抓住它——”

    苏蔓青是被孩子们欢乐的高呼声唤回心神的,循声看去,只见水里六个孩子早就扔了手里的竹筒在河道里穿着小裤头对一条巴掌大的鲤鱼围追堵截。

    小孩们的身形再灵活,也没有天生就生活在水里的鱼灵活。

    因视觉问题,视线焦点与动作的配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而这一点点让鲤鱼把几个孩子戏耍得一惊一乍,最终还是让那条鲤鱼跑出了包围圈。

    甩了一个漂亮的甩尾,鲤鱼在溅起水花后消失了踪影。

    “哎哟,没抓到,好可惜,咱们今天没有鱼吃了。”大毛忿忿地用力拍了一下河面,溅起无数水花,也溅了周边几个小朋友一头一脸。

    “哇,你泼我水——”

    小朋友们本就是性情中人,想法一会一个样。

    被大毛淋了一脸水,狗蛋跟七猫大叫一声就往大毛身上撩起了水,最终抓鱼的场景又成了声势浩大的打水仗。

    除了唯一的大人苏蔓青没有被波及。

    乐呵呵看着孩子们打水仗,玩水枪,混水摸鱼,她心情好了很多,不管如何,她此时离萧旌旗几百公里远,作为普通人,对于军事她爱莫能助。

    更重要一点,她也不知道梦境是偶有所得,还是真的预见。

    “妈妈,我们想吃鱼。”跟着小伙伴们玩了半天的三毛游到苏蔓青身边撒起了娇,他们刚刚在水里遇到了好几次鱼,居然一条都没抓到,非常不甘心。

    苏蔓青早就看到孩子们的狼狈样,此时被三毛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她也挺为难。

    这河里的鱼可不好抓。

    河面宽广,没网没经验还真抓不到鱼。

    “青姑姑,田沟里应该有鱼,我看到过。”虎子也游到苏蔓青的身边提供‘情报’,说完还舔了舔嘴角,他之前在苏蔓青家吃过苏蔓青做的小饼干,知道对方的厨艺如何。

    三毛跟虎子接连来求助,河里玩耍的其他几个孩子也把目光移了过来。

    被孩子们殷殷期盼着,苏蔓青站起身子看了看河岸边的稻田,经过大半个月的生长,稻子已经长到半人高,稻穗也抽了出来,阳光下,能看到稻穗正在扬花。

    看着这些海量的稻穗花,她突然想到一种美食。

    稻花鱼。

    稻花鱼有些地方也叫禾花鱼,生活在稻田里专门吃杂草,小虫,及稻花长大,这种鱼几乎没什么土腥气,带着淡淡的稻香,是难得的美食,虽说现在抓鱼早了点,但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抓着。

    “走,咱们去田沟边看看。”心动的苏蔓青跃跃欲试。

    “好耶。”

    孩子们一窝蜂从河里爬起来穿上衣服就跟在了苏蔓青的身边。

    太阳不小,苏蔓青肯定不愿意带着孩子们往稻田中间跑,先是把自己编的简易草帽给孩子们都戴上后才带着人沿河道边走。

    一边走一边留意着田沟里的情况,这边的田都挨着河道,肯定有鱼顺着田沟游进了各处的田,仔细找一找肯定能找到鱼。

    “青姑姑,鱼,有鱼。”

    狗蛋的眼睛尖,跑在最前面的他指着眼前一条比周边都宽大的田沟一脸兴奋地回了头。

    狗蛋这一声不仅把苏蔓青招呼了过去,其他孩子也呼啦啦跑了过去。

    然后大家就看到了田沟里的鱼。

    这条田沟宽大,水深,还真有不少鱼,有大有小。

    大的三指大,小的只有拇指大小,都穿梭于田埂边的水草中,估计在看清楚的水草阴影里还有很多鱼,是个抓鱼的好地方。

    这样地方只要方法对,就算没有网一样能抓到鱼。

    看着田沟里清亮的水,苏蔓青其实还是有点虚的,她怕蚂蟥,一般田里都有蚂蟥。

    “青姑姑,怎么办?”

    孩子们跃跃欲试,一个个恨不得立刻跳进田沟里抓鱼。

    “咱们堵住近河道的田沟,然后从上游把鱼赶下来。”苏蔓青记得后世在江西婺源拍电影时的一些趣事,当时他们一群人可跟着当地人在田地里玩过各种游戏。

    也抓过鱼,现在就试试看能不能抓住。

    苏蔓青这个指挥当得彻底,一听她的吩咐,根本就不用她下田沟,五六个孩子立刻就在田沟下游近河道的位置筑起了拦水坝。

    一连七座拦水坝依次排列。

    看着充满了童趣的孩子们,苏蔓青脸上的笑就消停过。

    “青姑姑,现在怎么办?”

    脸上糊着泥点子的孩子们筑完坝再次看向了苏蔓青。

    “一条田沟连接着好几条分支,你们下沟里一人从一条分支用脚刨动整个沟,鱼受惊就会往下游窜,咱们就在最后的拦水坝里抓鱼。”回想着见识过的抓鱼法,苏蔓青给孩子们分派任务。

    几个大些的孩子都被分派出去了,最小的三毛跟在苏蔓青的身边无比着急。

    他也想参与。

    低头看了看只到自己腰际的三毛,苏蔓青带着孩子蹲下身子扯田沟上生长的一种带着韧劲的枝条,“三毛,一会抓到鱼得串起来,不然咱们可提不回家。”

    “我跟妈妈一起串。”

    看有了自己能干的活,三毛也不争着下田沟赶鱼了。

    两人扯了好些枝条才给正在赶鱼的孩子们助威加油。

    最先赶着鱼进入大田沟的是虎子,只见他裤腿挽得高高,露出一截没怎么晒过太阳偏白色的大腿。

    “加油,虎子哥,加油。”

    三毛这个啦啦队还挺尽职尽责。

    听到三毛的加油声,虎子的两条腿在水里倒腾得更快,离苏蔓青他们也就更近,这样一通搅动,田沟里的水变得浑浊无比,一眼看去,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鱼。

    看来只能凭运气了。

    随着大毛几个孩子赶鱼回来,浑浊的水面上突然跳起几条个头不小的鱼,那‘鱼跃龙门’的样子使得孩子们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水里的脚倒腾也更快。

    一轮赶鱼结束,大家齐心协力在上游筑起了一座防止鱼回游的坝,然后就等待着。

    等待的过程中苏蔓青给几个孩子检查了一下身子。

    也不知道是这条田沟没有蚂蟥还是孩子们下水的时间短,一个个腿上居然没有蚂蟥。

    苏蔓青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妈妈,你怕蚂蟥啊?”大毛突然贼头贼脑钻到苏蔓青身边问道。

    苏蔓青:……这孩子!

    “青姑姑,蚂蟥一点都不可怕,它们咬人一点感觉都没有,真要被咬了,把腿绷直用力拍拍被咬的周边,吸饱了血的蚂蟥就自己掉下去了。”一旁的狗蛋很有经验地说道。

    “青姑姑,还可以把它们扯下来扔掉。”这是比较虎的虎子。

    “没带盐,用盐也可以让蚂蟥自己掉下去。”七猫也出着主意。

    就在几个庄里孩子踊跃向苏蔓青传授经验时,刚刚还玩得一脸开心的二毛僵硬了身体,细长的大眼不停在自己的光腿上四处游弋。

    脸色也有点发白。

    为啥水里还有这么恐怖的家伙,他居然不知道,早知道他怎么会下水。

    听着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二毛不仅头皮发麻,只要一想到蚂蟥那种丑陋的软体动物扒在自己身上吸血他全身就痒痒起来。

    二毛的异样苏蔓青立刻察觉到,看着孩子那略微神经质的神情,她突然明白对方怕的是什么,赶紧安抚道:“二毛,你别害怕,妈妈刚刚给你检查过,你身上没有蚂蟥,一个都没有。”

    “妈妈,背痒痒。”

    早就想抱着头皮抓的二毛听到苏蔓青的声音也顾不得装深沉,立刻背转过身子向苏蔓青求助。

    他看不到自己的背,总觉得蚂蟥通过他的腿已经爬上背部在吸他的血。

    一听二毛这么说,苏蔓青赶紧撩起对方的衣服。

    光洁的背部一个红点都没有,当然也没有蚂蟥。

    松了一口气的苏蔓青赶紧柔声安抚处于炸毛边缘的二毛,“没有蚂蟥,真的,什么都没有,你放心,妈妈给你仔细检查了,背还痒痒的话妈妈给你挠挠。”边说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背部。

    “真的没有吗?”二毛的双手已经在挠自己的身子了。

    “真的没有,二毛,你别乱想。”一旁的大毛看见二毛实在是难受,赶紧也帮忙给他挠起了痒痒。

    其他几个孩子也七嘴八舌地证明二毛身上一个蚂蟥都没有。

    好一会,二毛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情绪一稳定,也就不再感觉到痒痒。

    “鱼,有鱼,它跳起来了。”随着水面上响起清脆的砸水声,被转移视线的三毛指着逐渐变清的田沟叫了起来。

    “哪里,哪里?”

    孩子们瞬间围在了田沟边。

    “放水,抓鱼。”见二毛没事了,苏蔓青才指挥着孩子们获取劳动成果,可能是没谁这么抓过鱼,他们一共抓到了七条成年人三指大的鱼。

    有鲤鱼,也有鲫鱼。

    用枝条串过鱼的鳃跟嘴,离了水的鱼时不时用力摆动一下鱼尾,要不是三毛跟二毛紧紧抓着枝条,它们还真有可能再次跳回田沟里。

    “青姑姑,还抓吗?”

    狗蛋、虎子,七猫,还有大毛目光灼灼地看着苏蔓青,他们几个不怕蚂蟥,对于再次下水赶鱼非常期待。

    七条鱼看着多,但他们人也多,分一分,一人都轮不到一条,想了想,苏蔓青看着筑着的拦水坝点头满足了孩子们的要求,但也叮嘱道:“小心点,别摔了。”

    “知道了,青姑姑/妈妈。”几个孩子再次乐呵呵地赶起了鱼。

    跟在苏蔓青身边的多了一个二毛。

    “妈妈……”看着大毛他们赶鱼的二毛有点吞吞吐吐。

    “怎么了?”摸了摸二毛的头,苏蔓青眼里都是鼓励。

    被鼓舞,二毛终于眼神虚飘着扭捏道:“妈妈,我是不是太胆小了?”堂堂男子汉居然怕小小的蚂蟥,说出去估计会被小朋友们笑死。

    这可事关男子汉的尊严,他得克服。

    正在看大毛几个小伙伴赶鱼的三毛听到声音迅速回了头,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苏蔓青,其实,他也害怕蚂蟥,幸好之前没有下水去赶鱼。

    后世思维的苏蔓青一眼就看出二毛与三毛的心结,坐在田埂上看着两个孩子笑问道:“妈妈也怕蚂蟥,你们说是勇敢还是胆小?”

    两个孩子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想起妈妈为了护着他们敢跟高高壮壮的大伯娘打架,敢想办法拒绝土改队员住进自己家,两个孩子就不觉得怕蚂蟥的妈妈胆小。

    得出这个结论,两个孩子都肯定地摇了摇头。

    “你们看,在你们的心目中怕蚂蟥的妈妈并不胆小,所以你们怕蚂蟥也不会有人觉得你们胆小,因为害怕蚂蟥不是衡量一个人胆子大小的唯一标准。”苏蔓青开导着孩子们。

    “可是大哥他就不怕。”

    看着在田沟里肆意玩耍的大毛,三毛找到了反驳点。

    “每个人不喜欢、不待见的东西都不一样,不能说是怕,是讨厌,厌恶,有的人厌恶蚂蟥这种软乎乎能吸血的东西,也有些人厌恶无数细小堆积在一起的蚂蚁,还有些人不喜欢各种虫子,这都是正常的现象,所以你们并没有胆小。”

    苏蔓青用科学的方式跟孩子们解释这种所谓的‘怕’。

    “是讨厌吗?”

    二毛好像理解了苏蔓青的话。

    “是的,是讨厌,因为讨厌的情绪让我们不喜欢看到或者是碰触这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小生物,从而让我们误认为是害怕,其实我们不是怕,而是讨厌。”摸着两个孩子的脑袋,苏蔓青耐心解释。

    “妈妈,那我们要克服这种心理吗?”

    二毛跟三毛同时抬头看向苏蔓青。

    如果妈妈说要克服,那他们就强迫自己下水去适应,不就是被蚂蟥咬吗,反正不疼。

    但为什么身上又开始发痒了。

    苏蔓青:……

    其实她是想让两个孩子克服这种心理的,如果孩子们以后要走他们父辈的道路,那就必须让自己没有弱点,而且早适应比晚适应更容易。

    “算了,你们还小,暂时没必要克服,等大一些再说。”

    看着两个已经不自觉挠身子的孩子,苏蔓青最终还是不忍心。

    “好。”

    对视一样,二毛跟三毛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刚刚其实很担心妈妈让他们马上就下水去克服,只要想想头皮就发麻,好恐怖,幸好妈妈没同意。

    两个孩子对蚂蟥的恐惧其实都被苏蔓青看在眼里,此时的她也在极力克服着抓挠自己头皮的冲动,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晚上咱们做烤鱼吃。”

    “晚上吃什么?”

    二毛、三毛还来不及回答,第一个赶鱼回来的大毛噌的一下就窜到了苏蔓青的身边,双眼里都是渴望。

    他刚刚听见说烤鱼吃了。

    随着大毛的窜过来,二毛跟三毛飞速后退,两双眼睛不停扫视着大毛裸/露在外的躯体。

    “是身上没有蚂蟥,你们放心了。”

    大毛乐呵呵地扑向两个弟弟,眼里都是狡黠的笑意。

    本就怕蚂蟥的二毛、三毛惊得放下手里的鱼串逃跑起来,嘴里还哇哇地惊叫。

    二毛更是口出威胁。

    大毛平时被两个弟弟嫌弃不够聪明,此时找到气两个弟弟的办法哪里会停手,追得更是开心不已,他甚至专门追着已经分开逃跑的二毛。

    二毛这个臭弟弟还敢威胁他,他要多欺负欺负。

    被放过的三毛赶紧跑回苏蔓青身边告状,“妈妈,妈妈,大哥太坏了,他欺负我们。”

    苏蔓青笑眯眯看着玩闹的孩子,一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安抚三毛道:“你们不是想克服对蚂蟥的讨厌吗,正好,大毛帮你们先适应适应。”

    她绝对没有想看几个孩子笑话的意思!

    察觉到妈妈‘变坏’,三毛顿时知道妈妈靠不住了。

    看着被大毛追得鸡飞狗跳的二毛,他眨巴了一下乌溜溜的大眼最终安稳地待着了苏蔓青身边。

    算了,两个哥哥只是玩闹而已,他就不掺和了。

    苏蔓青乐呵呵看着一追一逃的大毛、二毛,虎子他们也赶鱼回来了,坐在田埂上,他们一边笑话大毛俩兄弟,一边扒开六道拦水坝放水抓鱼。

    大毛可记着吃的,一看小伙伴们开始抓鱼,乐呵呵地又跑了回去。

    被追得够呛的二毛过了一会在小伙伴们抓鱼的欢呼声中冷着一张脸回来了。

    回来的他连个眼神都没给大毛。

    又抓了好几条鱼的大毛挤到二毛身边赔礼道歉,“二毛,我抓到两条鱼,都给你好不好?”讨好的意思不言而喻。

    高傲的冷哼一声,二毛不接大毛的茬。

    “弟弟,弟弟……”大毛在二毛的耳边就跟叫魂一样阴魂不散,“弟弟,别生气了,晚上哥哥烤鱼给你吃。”还大包大揽起来。

    “你会烤?”

    并没有真生气的二毛惊奇地看着大毛。

    “只要你不嫌弃我烤的。”大毛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狠狠瞪了大毛一眼,二毛无比嫌弃,“本来鱼就不多,你可别浪费。”

    “好吧。”见二毛已经跟自己说话,大毛自认为和解了,然后又跟着狗蛋他们去赶鱼。

    再次赶鱼,他们跑的距离更远,但收获并没有超过第一次,反而是一次比一次少。

    五次赶鱼后,苏蔓青看孩子们玩得过瘾了也就叫了停。

    现在田沟里的鱼都是顺河野生的,不比后世人工放养,今天能抓到这么多鱼已经是很不错的收获了。

    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太阳严重偏西时,苏蔓青把鱼给孩子们分了分。

    半下午的成果还是不错的,每个孩子都分到了一些。

    鱼有大小,不可能按照个头分,按搭配。

    大鱼搭小鱼,不大不小的就少分一条,这样一来,所有孩子们都非常满意。

    至于苏蔓青,她一个大人,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也就没有分,但她也没亏,她家孩子多,三个孩子就分到大大小小八条鱼,收获很不错。

    用稻叶串着鱼,苏蔓青在微风中带着孩子们回了庄子。

    “哎呀,青丫头,你们在哪抓到的鱼?”

    “这鱼不错,个头还挺大。”

    “虎子,你家今天又可以沾荤腥了,你娘不得美死。”

    ……

    刚一进庄子,苏蔓青他们就遇到了从田地里回来的村民,大家一见孩子们手里提着的肥鱼,羡慕得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跟村民们都熟了,青丫头也乐呵呵跟大家打着招呼,然后带着孩子们走远了。

    等他们走远,一些村民忍不住议论起苏蔓青一家来。

    之前有多同情,现在就有多羡慕。

    虽说嫁了个不知寿命长短的军人,但孩子孝顺能干,不用下田干活,不用土里刨食,就有饭吃,有衣穿,这日子过得不比城里人差,这可是大家伙都羡慕的好日子。

    要不,也给家里的闺女相户军人?

    因为眼馋苏蔓青的生活,很多村民都动起了小心思。

    晚上,苏蔓青又做梦了,梦里还是炮火连天的场景,而她又看见萧旌旗了……

    第33章

    这一次的萧旌旗在指挥战斗, 高高的雪峰上,他指挥着千军万马冲向下方,而下方是一个个长得高头大马并穿着厚厚防寒服的敌人。

    冲向敌人的是漫山遍野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军人, 他们身上的衣服很单薄, 但他们的血是热的,热血让他们呐喊出了最激情的声音。

    他们冲向敌人, 也歼灭着惊慌四散的溃军。

    梦中苏蔓青的视线突然由俯视转为面对面。

    看着近在咫尺的萧旌旗,她好似跟萧旌旗并排站立俯视整个战场, 低头, 苏蔓青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她知道这是梦。

    察觉到这次梦中的萧旌旗还算安全, 苏蔓青侧头看向对方,两人离得很近, 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轻轻地喷在萧旌旗的脸上,因为萧旌旗脸上的冰雪在融化。

    “萧旌旗。”

    喃喃地低语着,苏蔓青贪婪地看着萧旌旗。

    瘦了, 瘦了很多。

    本就立体的五官更加的立体, 眼神更加深邃,戾气也更重,这样的萧旌旗像一把利剑, 锋利无比,也是霸气纵横, 更加吸引苏蔓青的目光。

    看着那干裂带着血口子的嘴唇, 她没忍住把自己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然后, 苏蔓青就看到萧旌旗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一分, 眼神也凌厉起来, 手里的木仓凭直觉也对准了苏蔓青的心脏, 这一分钟苏蔓青感觉到了危险,极致的危险。

    她觉得自己好似真的被萧旌旗瞄准了。

    随时处于生死中。

    “萧旌旗。”知道自己在做梦的苏蔓青瞪大眼睛静静看着萧旌旗,她舍不得这个男人,看着这个男人经历战火她心疼,她想他回家。

    就在苏蔓青再次叫出萧旌旗名字的时候,萧旌旗似有所感。

    他突然抿了抿嘴角,眼神盯着苏蔓青的位置,眼神中有疑惑也有不确定,但最终还是叫了一声,“媳妇?”

    苏蔓青:……她家萧旌旗能感受到她。

    露出笑容,苏蔓青伸出手抚摸上萧旌旗的脸,每一寸都仔细抚摸着,也贪婪地抚摸着,最终她的手停留在了萧旌旗的耳垂上,那里有一圈细小的牙印。

    是她咬的。

    “萧旌旗,回来,我等你回来。”

    再次在萧旌旗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苏蔓青的视线突然发生转变,由近及远,最终拔高到无限高空,然后,她醒了,再次在鸡鸣声中醒来。

    平躺在床上,她伸出手抚摸上自己的唇。

    哪里不仅残留着萧旌旗的气息,还有对方的温度,带着战火的温度,也是融化着她内心的温度。

    “萧旌旗,我相信你一定能回来!”

    轻轻说出这句话,苏蔓青闭上了眼睛,她在认真回忆刚刚的那个梦,梦里见过的所有细节她都在回忆,她想深深记住未来即将发生的事。

    就在苏蔓青离开梦境时,梦里的萧旌旗突然伸手捏住了自己的耳垂。

    他刚刚感觉到有人在咬他的耳垂。

    那种感觉跟他离家时媳妇咬他的那一口没有任何区别。

    微微皱着眉头,萧旌旗的视线扫视着整个战场,这是一场会战,容不得半点闪失,任何闪失失去的不仅是战士们的生命,还有好不容易得来的战争成果。

    压下心底的悸动,萧旌旗全身心投入了战场。

    公鸡鸣叫第三遍后,苏蔓青才一脸满足地起床,而这时天也大亮,如果有手表,应该是早上七点。

    洗漱完毕,她进了厨房。

    昨天厨艺大失水准,今天可不能再让几个孩子担心。

    熬好了粥,在等孩子们起床的功夫,苏蔓青看着宽大的院子若有所思,如果以后长期住在这里,家里不种点菜天天换菜吃也不是个事。

    但她家所有的田、地产都转给了几个叔伯,唯一能种菜的也就只有这个院子。

    院子的地上铺着大青砖,掀开种地她还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的她把视线移到了桂花树这片区域。

    这里挨着饭厅,厨房,也有方便使用的井水,如果把这里扩成种菜区域……

    看着枝繁叶茂的桂花树,苏蔓青歇了这种心思。

    不管种什么菜都缺不了阳光的照射,少了阳光菜种出来肯定不好,看来,这个位置种不成菜,那么挨着西厢那片呢?那边是洗澡间,厕所,把青砖翻部分起来开片几米见方的小菜园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样一想,苏蔓青的脑海里立刻规划起来。

    小菜园不用搞太大,就她这体格估计也种不了多少菜,种点韭菜、白菜,萝卜啥的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这样一规划,她又把主意打了绿化带上。

    沿着屋檐外有一圈绿化带,里面除了月季花这种月月都能开花的植物原主父母还种了些香葱在里面,如果把绿化带改成种菜,其实也是可以的。

    就是可惜了月季花。

    看着开得正艳的月季花,舍不得的苏蔓青最终还是决定挨着西厢的位置掀开青砖开片小菜园算了,想到这,她打算吃过早餐就去找张氏取取经。

    她从来没种过菜,也不知道这季节能种点什么。

    “妈妈,早。”西厢房一打开最先跑出来的又是抓着小裤头的大毛,刚叫完苏蔓青人就冲进了厕所,看来这孩子昨天晚上没少吃西瓜。

    摇了摇头,一脸笑意的苏蔓青非常想像地主老财一样靠在躺椅上笑话大毛。

    想到躺椅,她突然想起自己订的那批竹制家具。

    已经十几天了,也不知道大叔打好了没有。

    刚想到这,她家大门就被敲响了,看了看日头,苏蔓青不知道这个点谁会敲她家门。

    刚巧大毛也从厕所出来洗好了手,就跟着苏蔓青一起打开了大门。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苏蔓青刚刚才在想家具不知道做好没,门外就站在大叔跟他的三个儿子,四人手里各自抱着一些精巧的小竹篓。

    这些竹篓什么小巧,什么形状都有,正适合用来装糖果、瓜子,针线,这些小东西。

    “青丫头,不好意思,晚了几天,原本想着跟你说一声,但我家刚好遇到点事,都不在,就没来得及及时通知你,见谅,见谅,我给你家编了几个小筐,城里人都挺喜欢,你别嫌弃。”

    大叔话说得通透,赔礼也带来了,苏蔓青当然不会挑刺。

    “没事的,大叔,原本咱们也没具体说定是几天完工,乡里乡亲,咱们不在乎那几天时间。”苏蔓青让开位置热情请大叔他们进门。

    “青丫头,你定制的所有家具都做完了,趁天不热,我们现在就往你家搬,你看方便吗?”

    大叔进门把竹筐子放下就向苏蔓青征求意见。

    家里囤了那么多竹制家具,他当然急着把它们都变成钱,要不是遇到意外耽搁了几天时间,他早就把那批家具送到苏家变成钱了。

    “全做完了,那行,大叔,你们今天就搬过来吧。”

    苏蔓青非常想见到按照自己的设定做出来的家具。

    “行嘞,我们这就回去搬。”见苏蔓青不挑刺,大叔忐忑的心终于安放下来,露出纯朴的笑,然后乐呵呵地带着几个儿子赶回家搬家具。

    等到他们再上门,那就不是四个人了。

    而是一大群人。

    一大群人乌泱泱抬着各种各样的竹制家具进了苏家门,大毛几兄弟也都跟在苏蔓青身边接收家具,摸着光滑的新家具,孩子们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他们家终于不是光秃秃的了。

    大叔的手艺果然好,每一款家具都严格按照苏蔓青的要求制作,尺寸也是最贴合的,这些新家具一进门就被安放在合适的位置,立刻让这个给苏家上了一个档次。

    “青丫头,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

    站在前院,大叔搓了搓手,虚心等待着苏蔓青的验收。

    “大叔,做得非常好,没有需要更改的。”这是苏蔓青见过最漂亮的竹制家具,非常满意的她根本就挑不出毛病,很是干脆就把账给结了。

    拿着到手的六十多块钱,大叔一家笑得合不拢嘴。

    “大叔,你这做竹制品的手艺真棒,下次有需要肯定还找你。”苏蔓青恭维了大叔一句。

    “你看得上才是我的福气,我下次给你优惠一点。”大叔跟苏蔓青客气了几句才带着家人离开。

    苏家这么大的动静肯定瞒不过村里人。

    但看着都是竹制品,也就没人眼红,有钱人用的都是好木材做的家具,也只有家里条件一般的才会选择竹制品,想起空荡荡的苏家,村民们在背后又狠狠戳了一顿苏家兄弟的脊梁骨。

    真是缺德带冒烟,活该被灌‘金汁’。

    无意中听到村民们议论的苏家人气得差点吐血。

    狗屁!

    他们根本就没有抢苏蔓青家的家具。

    可这样辩解的话可没人信,当初他们是怎么算计苏蔓青的可都被村里人看在眼里,就这样,他们背上了取也取不下的黑锅,还是超级黑那种。

    听到流言蜚语的苏老五气得在家里真的吐了好几口血。

    自从被灌了金汁,他就落下个毛病,那就是一天得抠好几次嗓子眼,这样抠成习惯后,咽喉就受了伤,一被刺激,可不就吐血了。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呼哧呼哧喘着气,苏老五想出门找苏蔓青理论。

    “老五,算了,咱们斗不赢她,好男不跟女斗,算了。”苏老二无奈地拉住苏老五,脸上的皱纹比几天前深了好几分,看起来更苍老,比实际年龄老了起码十岁。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苏老五用力挣扎着。

    “行了。”

    一直没说话的苏老大放下手里的烟杆一脸沉重地看着几个兄弟。

    他这表情一出,苏老五下意识停住了胡闹。

    因为他们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还是出大事了。

    果然,苏老大语气沉重地再次开口,“马上就要清算田地产划分家庭成分了。”

    “这么快?稻谷都还没收!”苏老二内心一阵惊慌。

    苏老三也站起身在院子里转着圈,他想不到办法,但又坐不住,只能转圈。

    “今年这一季的收成还按照原来的算,但田地产分好后,稻谷一打就按照分好的落户到家,这是我上县里打听来的。”苏老大还是有点成算的。

    “唉,这可怎么办。”苏老三一着急转得更快了。

    “三哥,你别转了,我头晕。”苏老五坐在凳子上失去了精气神。

    “咱们的田地产多,但平摊下来绝对没有村长家多,所以苏家庄的大地主轮不到咱们当,这段时间你们都给我低调一点,不要去惹青丫头,也不要跟村里人起争执。”苏老大凭经验交代着几个弟弟。

    “知道了,大哥。”

    苏家几兄弟还是比较信服苏老大的。

    “大哥,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咱们就这么栽了?”苏老三不甘心,实在不甘心,老四的田地产他们真的没有享受过一天,真的没有啊!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苏老大一下仿佛也苍老了好几岁。

    “村长比咱们有能耐,他都一点办法都没有,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就这样,认栽吧。”垂首了半天的苏老二突然抬头说了认命的话。

    “是啊,村长他都没办法,咱们这些泥腿子又能有什么办法,认命吧。”站起身,苏老大打算回家,临出门前,又补充了一句,“把家里的孩子都看好,别让他们惹麻烦。”

    “大哥。”

    看着苏老大的背影,苏老五突然叫了一声。

    “嗯?”苏老大回头。

    “茉莉的婚事吹了,给那几个孩子的医疗费我不打算出,是游郎中当着几家家长同意的,我们可没强迫他,医疗费他认也得认,不认也得忍。”

    苏老五主要是没想到主动求娶的游郎中会退缩,明明都说好了的。

    看着天上的日头,苏老大也无奈地叹息,“吹就吹,重新给茉莉找个人家。”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茉莉不可能在村里找到好的人家了。

    “石头村有人想娶。”苏老五征求苏老大的意见。

    “不行,茉莉现在还不能嫁。”苏老大不同意。

    “为啥?”苏老五不解。

    “马上要按人头分田地,现在把茉莉嫁出去你家就少分一份,不划算,近期各家都不能嫁女,娶亲是可以的。”苏老大有着自己的算盘。

    “估计难。”

    各村的土改队工作已经红红火火进行着,已经团结了最穷苦的无产阶级百姓,曾经的佃户,无土地者现在翻了身,他们要打土豪了分田地了,这种关键时刻哪里还会有人家嫁闺女。

    他们家不想嫁,别人家也不蠢。

    就在苏家人愁眉苦脸时,苏蔓青母子四人喜滋滋地吃着迟来的早餐。

    搬家具,挪家具,还要擦家具,扫地,等一切弄完,几乎快到了中午,累得一身汗的几人收拾完自己才坐下美滋滋吃着饭。

    “嘿嘿~”

    大毛一边吃饭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傻样。”二毛担心大毛嘴里的饭喷到菜里,赶紧把人赶离石桌。

    实在合不拢嘴的大毛也不计较二毛的嫌弃,端着碗,视线扫过前厅,小厅,最终又停留在苏蔓青的脸上笑个不停。

    “我脸上有花还是有菜,这么让你下饭。”

    苏蔓青知道大毛在乐什么,但她就是想打趣孩子一句。

    “妈妈好看,看着都不用吃菜就能把饭吃完。”此时的大毛非常会说话,说得苏蔓青跟喝了蜜一样甜滋滋。

    “你说你这么小就能胡说八道,以后会不会是个海王?”苏蔓青努力回忆原剧情里大毛的结局,好像没写结局,但人很阴沉毒辣,是公安部门都疾手的人物。

    “妈妈,什么是海王?”

    几个孩子都听不懂后世的网络用词,非常好奇地问道。

    苏蔓青觉得自己不能再乱说话,赶紧转移话题道:“一会吃完咱们去一趟柳树村。”

    “为什么?”三个孩子震惊了。

    “不去爷爷奶奶家,只是路过。”知道三个孩子担心的是什么,苏蔓青解释道:“咱们去那边的山上看看,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妈妈,咱们山上就有好多好东西,为什么要去柳树村?”

    二毛非常不解苏蔓青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孩子太聪明可真不好糊弄,苏蔓青总不能跟孩子们说想去看看那边的地势山体,因为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那边的山体在大雨中山体滑坡,最终造成柳树村大半被掩埋,萧家老两口身死。

    “我听二牛说过那边山上有兔子,妈妈,我们去打兔子吧。”见苏蔓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大毛赶紧拉了二毛一把,解围道。

    “对,我也听二牛说过那边的山上可多兔子了,我们去打兔子。”三毛也附和大毛的话。

    二毛立刻机智的接过话头,“妈妈,我听说麻辣兔肉可好吃了,我们下午赶紧去那边看看吧。”他这是理解了大毛两兄弟的意思。

    “要是大毛能打到兔子,今天晚上我就给你们做麻辣兔肉吃。”苏蔓青非常满意三个孩子的知进退,吃完饭,收拾收拾,她拿着柴刀就带着孩子们往柳树村走。

    几个孩子近期的伙食不错,身体素质好得很,走五里路居然比苏蔓青还轻松。

    站在柳树村的山脚下,苏蔓青没有进村,而是带着孩子们往后山走。

    十几天后,后山会因为大雨的侵蚀滑坡大半冲向柳树村,事情发生在晚上,正是村民们睡觉时,很多人都没跑出来,知道原剧情的她肯定不能让这样的人命事故发生。

    房子她救不了,但人肯定是要救的。

    柳树村的后山更高,山上林木茂盛,走在林子里,居然感受不到酷暑的炎热。

    三个小孩跟在苏蔓青的身边一会扑蝶,一会捕蝉,就没一会安静的时候,就他们这闹腾的样子,别说打兔子,连刚刚还在不远处的麻雀都飞了个无影无踪。

    用柴刀砍掉一些挡路的树枝,苏蔓青沿着村民们走出来的路往山上走。

    边走边注意着脚下。

    如果半个山体都会滑坡,那绝对不是临时出的问题,而是早就存在隐患,她得把这隐患提前找出来,只有找出来才能变成证据说服村长让村民们提前离村避开危险。

    很久没有下雨了,地面虽然被树荫挡着,但还是可以看出挺干燥。

    摘下一朵无名开放的小黄花,苏蔓青把花夹到三毛的耳朵上。

    可惜,家里三个孩子都是男孩,要是有个女孩就好了。

    “好看吗?”六岁的三毛还没有男女之别的想法,面对妈妈送给自己的花,他得瑟地在两个哥哥面前显摆,两个哥哥非常‘气愤’地把他搓揉了一顿以做惩罚。

    苏蔓青没有管几个孩子的打闹,她正在仔细检查着脚下的地面,看看有没有裂缝,如果有,如果是大面积或者是比较深的裂痕,她就能取信村长了。

    三个孩子不知道苏蔓青在做什么,但只要跟在苏蔓青的身边,他们就觉得无比的安心,大毛的衣兜里更是踹着好几颗石子,他还记得要打兔子吃肉。

    自从收到苏蔓青的花,三毛眼里就只剩下了花。

    蹦蹦跳跳的他在林间当着‘采花大盗’。

    二毛则跟在苏蔓青的身后学着苏蔓青的样子东看看西摸摸,虽然他也不知道苏蔓青这样做代表着什么,但他还是模仿得非常认真。

    前进了一会,坡道越来越陡,苏蔓青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妈妈,你在找什么?”

    经过仔细观察,二毛觉得苏蔓青在找什么东西。

    “二毛,你注意看看脚下,如果有裂缝就跟我说。”担心二毛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裂缝,苏蔓青还用柴刀在地上划了一道以做说明。

    “好,我知道了。”二毛乖巧的点头。

    回头看了一眼扑蝶的三毛,再看了一眼四处搜寻兔子的大毛,苏蔓青才放心地带着二毛接着往山上爬去。

    随着他们爬得越高,树木也开始慢慢减少,最终只剩下稀稀疏疏的灌木丛跟大片的草甸子,这个位置离山顶已经没有多少距离,站在这里往下看,山下整个柳树村映入了苏蔓青几人的眼帘。

    其实柳树村的景色非常不错的,河流绕村而流,给大家带来了方便的水源。

    离村不远就是水田,田里此时跟苏家庄一样,扬着稻花的稻谷在迎风招展,估计再过一个月这些稻谷就开始黄了,那个时候绝对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妈妈,真漂亮。”

    二毛站在苏蔓青身边第一次站在这种高度俯视着脚下的土地,眼里是满满的震撼与欣赏。

    “是啊,真漂亮。”

    苏蔓青没有误会二毛的话,她知道孩子说的漂亮是指眼前这片没有受过污染的田园自然风光。

    从高往低俯视,有着一览众山小的凌然心境。

    “兔子,兔子别跑——”

    就在苏蔓青跟二毛感叹脚下的风景漂亮时,大毛惊喜的声音突然传来,等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时,大毛已经追着兔子跑了。

    那奔跑的速度绝对达到了他最巅峰。

    站得高也就看得远,苏蔓青一眼就看出在大毛前方跑的灰色兔子。

    圆嘟嘟的兔子姿势矫健,速度飞快。

    “嗖嗖嗖——”

    一次快速扔出五颗石子,大毛的绝技第一次在苏蔓青的面前展现。

    苏蔓青都还来不及震惊大毛的厉害,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被砸中的兔子跟大毛一起往山下翻滚而去。

    ……这倒霉孩子!

    “大毛。”来不及多想,苏蔓青拔腿就往大毛滚走的位置跑,边跑还边冷静地叮嘱二毛,“照看好三毛,你们俩别让我担心。”

    上山难,下山还是比较容易的。

    几乎是没有阻力就跑出去很远,但苏蔓青也在极力控制着脚下的速度,这样跑要是控制不住很容易就滚下山去,就跟刚刚的大毛一样。

    “大毛——”

    大毛滚得太快,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苏蔓青的眼中,无奈的她只能边跑边呼唤,不然容易跑偏。

    “妈妈,我在这,我没事。”十几秒钟后,大毛的声音传来。

    也给苏蔓青指明了方向。

    气喘吁吁努力停下身子,然后苏蔓青就跟坑里的大毛四目相对了。

    “妈妈,我没受伤,草地的软的,嘿嘿~”

    坑不算深,但刚好比大毛身高还高一点,坑壁四周光溜溜,这种地方,要是没人救援,没有任何工具,被困的大毛别想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

    吐出一口气,苏蔓青先用目光检查了一遍大毛,见真没什么外伤后才把手伸向孩子。

    大毛在抓住苏蔓青手的同时还不忘把被砸晕过去的肥兔子塞进怀里,衣服都被撑得鼓鼓囊囊,可见这小子为了一口吃的也是拼了。

    苏蔓青拉得很吃力。

    别看大毛才八岁,但近期伙食好,吃胖了些,苏蔓青周边没有什么着力点,救人就救得比较吃力,幸好二毛拉着三毛追了上来,见此两个小孩也帮着用力拉人。

    几分钟后,一家四口躺在草地上喘气。

    天很蓝,几朵雪白的白云在空中缓缓飘动,刚好挡住炙热的太阳,给苏蔓青他们带来了舒爽的阴影。

    “妈妈,幸好那里有个坑,不然我可就滚下山崖了。”

    好一会,大毛才爬起身子看着离坑洞不远的地方说道。

    “害怕吗?”苏蔓青坐起身薅了一把大毛的毛头,她没有责怪孩子,在这种地方随时都有可能遇到意外,加上大毛之前追兔子追得急,也就没顾得了脚下。

    “对不起妈妈,我下次不再这样跑了。”

    大毛主动承认错误。

    “嗯,以后不管做什么在不熟悉的陌生环境都要三思而后行,要对大自然存有敬畏之心。”知道大毛可能也被吓住,苏蔓青抱了抱,然后摸了摸孩子的四肢,发现骨头都没事后,她才站起身走向山崖。

    还没走到山崖,她就发现地上有着密密麻麻的无数裂缝。

    神色一肃,头也不回对几个孩子说道:“后退,你们退到刚刚我们站立的地方。”

    听出苏蔓青语气的严肃与认真,几个孩子没有问为什么,而是乖巧地后退回去。

    等孩子们都远离后,苏蔓青才小心地隔着距离沿着裂缝检查着地面。

    裂缝有深有浅,有几寸长的宽大口子,也有几厘米长的,不管它们的形状如何,但密布了整片山崖,有些裂缝深不见底。

    站远一点离开危险后,苏蔓青看着正处于山崖下方的柳树村松了一口气。

    找到了!

    她找到原剧情里造成柳树村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了。

    一步一步后退,退到安全位置后,苏蔓青才坐下身子大喘着气,别看她刚刚一副稳得住的样子,其实她也是提着心的,刚刚他们一家四口可在那边土地上又蹦又跳,也不知道会不会提前造成山体滑坡。

    “妈妈,那是什么?”

    等苏蔓青休息了一会,大毛他们才围在苏蔓青身边问。

    “那是山体裂缝,如此多的裂缝,只要出现任何一点能压倒它们的外部条件,这里的整片山体就有可能下滑,如果它们下滑,就会淹没下方的一切。”指着柳树村的位置,苏蔓青对大自然的敬畏又多了一分。

    苏蔓青的话实在是太让人震惊。

    几个孩子看着不远处灿烂阳光下的柳树村瞪大了眼睛。

    “妈妈……”吞了吞嘴里的唾沫,大毛双手下意识紧紧抓着刚刚被他绑了四肢的兔子说道:“妈妈,那里有爷爷奶奶的家,还有好多叔叔伯伯的家。”

    虽然萧老两口对他们不算好,但明面上也没亏待他们,他不想爷爷奶奶出事,也不想村民们出事,毕竟那可是人命。

    “妈妈,我们要告诉爷爷奶奶他们吗?”

    二毛皱着眉头,想着那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最终也没有见死不救。

    至于三毛,他则紧紧抓着苏蔓青的衣服下摆,他被苏蔓青的话吓住了,只要想到刚刚他们一家人离裂缝那么近,他的小心脏就忍不住砰砰直跳。

    太危险了。

    三个孩子的反应都被苏蔓青看在眼里,她非常欣慰。

    欣慰于三个孩子并没有被牛翠花折磨到灭失人性,他们刚刚说救萧老两口子,也包含了牛翠花那些让他们讨厌的人。

    依次摸过三个孩子的头,苏蔓青才说道:“咱们不仅要通知爷爷奶奶,还要通知村长,村里那么多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嗯。”

    三个孩子重重点头。

    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偏西得厉害,苏蔓青猜测应该下午四点多了,这个点留在山上也没什么意义,既然找到了隐患,那就可以下山通知村长了。

    “走,咱们去找村长。”

    起身,她牵起了三毛的手。

    至于大毛跟二毛,两个孩子也非常自觉地走在苏蔓青的身边,边走还边留心着周边环境,小脸蛋绷得特别的紧,离苏蔓青也非常近,他们这是在保护苏蔓青。

    本就是柳树村的后山,母子四人也没花多少时间就到柳树村。

    进村时遇到一些下田回家的村民,大家都非常客气地跟苏蔓青打着招呼,但同时也好奇苏蔓青母子四人为什么又回了柳树村。

    他们还记得苏蔓青上次离开柳树村时是什么脸色。

    “萧老二家的,你们这是回来看父母吗?”看着大毛怀里抱着的大肥兔子,一个村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同时也在心里为苏蔓青不值。

    就萧家老两口对这个儿媳的态度他们可都看在眼里。

    小心思他们也都懂。

    但人家苏蔓青都心甘情愿给萧旌旗养着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了,怎么还好意思怀疑人家姑娘对萧旌旗的感情,这萧家老两口真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对,路过,回来看看爹娘,也找村长有点事。”

    苏蔓青对村民挺客气,也给萧家老两口留了面子。

    “村长刚从县城回来,我刚刚在田间看到了,你现在去家里找正合适。”一听苏蔓青要找村长,村民非常热心地指明村长家的位置。

    “谢谢,不聊了,我们先去找村长有点事。”

    苏蔓青跟村民客气地道谢。

    “啥谢不谢的,小事一件,不值得谢,嘿嘿——”村名摸着后脑勺,看着苏蔓青那张漂亮的脸蛋突然红了脸,然后就不好意思跟着走下去了,而是转身走了另一条路回家。

    大毛几个孩子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对柳树村的感观不太好,一是在柳树村待的时间不长,跟谁都不熟悉;而是牛翠花一家,那一家子可真是太奇葩,奇葩到他们一点好感都没有。

    如此一来,他们每次回柳树村其实都带着防备心的。

    他们不信柳树村的人。

    “妈妈,兔子怎么办?”抱着已经醒来正在猛烈挣扎的肥兔子,大毛脸上是浓浓的不舍。

    他知道上别人家门是需要带礼的,但他舍不得兔子。

    二毛、三毛也舍不得。

    这只兔子可是妈妈跟哥哥冒着生命危险抓到的,他们不愿意就这么送人。

    孩子们的心思苏蔓青知道,想了想,跟大毛说道:“大毛,咱们既然来了柳树村就不可能不去爷爷奶奶家,这只兔子就送给爷爷奶奶补补身体,咱们下次再找机会打一只,你看行不行?”

    她是带着商量的语气说的,毕竟兔子是大毛的战利品。

    “妈妈。”几个孩子脸上的神色无比纠结。

    给爷爷奶奶送兔子他们不是舍不得,主要是担心这兔子进了萧家肯定会被大伯娘分走大半,只要一想到大伯娘跟二牛的嘴脸,他们就不愿意。

    非常不愿意。

    苏蔓青何尝想给牛翠花送东西,但萧家老两口跟着大房生活,兔子送回去他们多少也能喝点汤,她这也算是跟萧旌旗对老人尽孝了。

    “兔子是咱们送给爷爷奶奶的心意,至于爷爷奶奶怎么处理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只要尽到我们的孝心,做好我们自己事就行。”

    有些话不好解释,苏蔓青也就不解释了。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最终忍痛割爱回答,“好吧,就送给爷爷奶奶。”

    欣慰于三个孩子的难得大度,苏蔓青也无奈萧家老两口的偏心,但真没有办法,老人重视自己的血脉,她实在是没法说什么,只能今后多补偿一点孩子们。

    在内心深处叹息一声,她才吩咐道:“大毛,你带着三毛回爷爷奶奶家,我跟二毛去找村长说说山上的事,晚一点来接你们,你们主意安全,别让自己吃亏,也别惹事。”

    “知道了,妈妈。”

    牵着三毛的手,大毛稳重地抱着兔子回爷爷奶奶家。

    目送两个孩子离开,苏蔓青才向二毛伸出手,她知道这孩子早就羡慕自己牵三毛的手,“走,咱们去村长家。”

    面对伸向自己的手,二毛脸上闪过一丝扭捏,但最终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把手递了过去,同时也在内心开导自己:他才没有羡慕嫉妒三毛,是妈妈主动想牵他的手。

    嗯,对,就是这样的!

    开导完自己,二毛眼神兴奋地跟在苏蔓青的身边。

    面对苏蔓青的来访,村长非常意外,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把人迎进了院门。

    宽大的院子里摆上几根矮凳,村长跟苏蔓青坐了下来,村长媳妇也作陪。

    “这孩子是二毛吧?来,吃点瓜子,自己家炒的。”

    拿着小簸筐,村长媳妇一脸慈爱地从里面抓起一把瓜子塞向二毛。

    二毛没有接,而是看向苏蔓青。

    苏蔓青对二毛点了点头,二毛才对村长媳妇小声说了声谢谢,然后接过对方递来的瓜子。

    “这孩子真有礼貌,真乖。”村长媳妇看着长相精致的二毛笑得惊艳。

    苏蔓青接过村长媳妇话头歉意道:“婶子,这孩子就是二毛,他话比较少,你别介意。”

    村长媳妇乐呵呵地摆手,不在意道:“没事,孩子懂礼比什么都强,还是你会教孩子,比我家那些泥猴子强多了,旌旗家的,辛苦你了。”

    刚进门就养三个半大孩子,还把孩子教养得那么懂礼,她是真的很佩服,也高看了苏蔓青不少。

    “婶子言重了,你家孩子个个养的健康又敦实,我更要跟你学习,这年头,孩子健康比什么都重要。”苏蔓青可是经历过后世的人,知道怎么不动声色捧村长媳妇。

    果然,听到苏蔓青的话,村长媳妇笑得更是合不拢嘴。

    又给二毛跟苏蔓青抓了好几把瓜子。

    见媳妇跟苏蔓青说话告一段落,村长才插言道:“旌旗家的,难得你上门,我知道你肯定有事,你说,只要是我能帮上的都绝无二话。”

    早就等着村长开口,苏蔓青立刻严肃看着村长说道:“村长,今天我跟几个孩子去后山转了转,发现后山山崖那一整片地出现了很多很深的裂缝。”

    “裂缝。”

    村长一下就站起了身子,满脸意外地看着苏蔓青。

    “村长,是真的,我家几个孩子追兔子追到山崖附近,我才发现地上全都是裂缝,我担心下雨会出意外。”苏蔓青不好明说是专门去后山查看的,只能用几个孩子做筏子。

    “你没看错?”

    村长在院子里踱起了步子,他当然知道山体出现深裂缝的严重性。

    “村长,真没看错,我家几个孩子都看见了。”苏蔓青把视线转向二毛。

    二毛站起身对村长认真说道:“村长爷爷,真的有很多深深的裂缝,非常可怕,妈妈我们发现这情况才进村找村长爷爷的。”

    “旌旗家的,你仔细说说。”

    稳住心神,村长坐下仔细聆听苏蔓青带来的消息。

    苏蔓青一点都没有隐瞒,仔仔细细把情况都说了一遍,说完就看着村长,她得看看村长在意不在意,毕竟现在的人不一定有后世那么重视。

    只沉默了几分钟,村长就说道:“旌旗的,我会派人去查看,如果真的严重,我会上报县里。”

    如果山体真的出现大面积的裂缝,那正处于山脚下的柳树村可能就得搬迁,这样大的事他一个村长可做不了主,得汇报给县里,县长做决定。

    “好的,村长,那就辛苦你了。”

    见村长重视,松了一口气的苏蔓青起身告辞。

    “旌旗家,别急着走,在家吃饭,我这就去做。”村长媳妇虽然不知道苏蔓青带来的消息有多严重,她在两人说正事的时候一直没开口,此时见正事说完,立刻起身准备去厨房做饭。

    “婶子,不用麻烦了,趁天还早,我还得带孩子们回家。”苏蔓青拒绝了村长媳妇的好意。

    而且她也知道对方只是客气的说说,村长不开口,是没谁会留下吃饭的。

    “那怎么行,我去做饭,你坐会。”

    村长媳妇说这话的时候看向了村长。

    村长也刚从沉思中回神,吩咐媳妇道:“老大刚刚送了块肉回来,你割一半让旌旗家的带回去。”

    “我这就去。”村长媳妇非常意外村长的决定,但还是进了厨房。

    “村长,这怎么使得,我空手上门,怎么还能从你家带东西回去,不用,我们这就回去了。”苏蔓青当然要推迟,甚至起身带着二毛往外走。

    “旌旗家的,你不用跟我客气,如果后山真如你所说,你这不仅是救了咱们全村人,也是救了我。”村长不容分说把媳妇用菜叶包好的肉塞给苏蔓青。

    苏蔓青:“这……”

    “拿着,天色还早,你赶紧带孩子回去,我这也要组织人上山去看,就不留你吃饭了。”村长很实在,一点虚的都没有,他是真的着急带人去后山查看。

    “村长你们小心点,晚上天黑,要更小心。”

    苏蔓青也不矫情了,拿了肉,带着二毛就离开了村长家往萧家走,她还得去接大毛跟三毛。

    也不知道那俩孩子在萧家有没有被欺负。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大毛去爷爷奶奶家留了个心眼, 进门的时候直接把兔子抱在怀里,并大声在门外叫道:“爷爷、奶奶,妈妈让我跟三毛给你们带了只兔子补身子。”

    叫完也没进门, 就在门口等着。

    因为他叫的声音挺大, 周边邻居都好奇地伸出了脑袋,一看是大毛抱着只大肥兔子, 顿时一个个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还很恨铁不成钢。

    这萧家运气咋就这么好, 对媳妇那么偏心媳妇还那么孝顺。

    真是太没天理了。

    “大毛、三毛, 回家看你们爷爷奶奶啊?”带着复杂的心思, 邻居们很热情地跟两个孩子打着招呼, 同时看着萧家门,他们倒要看看这萧家大媳妇还是不是这么跋扈。

    刚被萧忠良当众打了几巴掌, 牛翠花对苏蔓青一家子的恨意那是达到了顶点。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苏蔓青母子。

    在厨房里忙碌的她听到大毛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刀。

    “喂,牛翠花, 你要干嘛?”

    原本邻居们就想看看牛翠花是怎么对大毛、三毛的, 结果一看到对方手里提着刀,还阴沉着脸,顿时着急起来, 顺手就拿起顶门的门栓护在了两个孩子的面前。

    左边邻居紧张护主大毛两个孩子,右边的邻居也扛着家里的钉耙直指牛翠花。

    牛翠花:……我就收个兔子, 你们才是要干嘛!

    “大伯娘, 你要杀了我跟三毛吗?”躲在邻居们的身后, 大毛跟三毛面对牛翠花的刀也有点心虚, 赶紧大声嚷嚷起来, 他们俩还小, 肯定打不赢大伯娘,得赶紧嚷嚷让跟多人来帮忙。

    听到两个孩子的嚷嚷声,离得近的村民赶紧从家门里冲了出来。

    “谁要杀你们,我吃饱了撑的?”面对围拢过来的村民,牛翠花既诧异又紧张。

    “不杀人你提刀干嘛?”

    最开始开口护住大毛两兄弟的邻居不太信牛翠花的狡辩。

    低头看着手里的刀,牛翠花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尴尬的笑,“那啥,我刚刚在厨房做饭,听到大毛说送兔子来就忘了放刀。”说完再次重申了一遍,“是真的忘了放刀,不是故意的。”

    这个理由确实有可能,但牛翠花的信誉不太好,大家还是不太信。

    审视的目光一点都没少。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馋兔子的牛翠花只能回头对着正房大声叫道:“娘,娘,你快出来,大毛给你跟爹送只兔子补身体。”

    其实萧老太太早就听到了门前的喧哗声,但她一点都不想出来,他们萧家刚在乡亲们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她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娘,你快出来啊,大毛给你送兔子来了。”

    等了一会没见到萧老太太的身影,牛翠花更是着急地再次呼叫,同时把手里的刀往远处的墙角一扔,看着大毛笑得一脸慈爱,语气也挺谄媚。

    “大毛啊,你奶奶可能休息了,要不,你把兔子给我,反正你奶奶他们吃啥也是我做,我拿回家也是一样的。”

    “不行。”大毛对牛翠花的印象超级不好。

    三毛也摇头,并且说道:“妈妈说了,兔子是送给爷爷奶奶补身体的,我们要亲手交给爷爷奶奶。”说完目光看向安静的院子里。

    他们看到了畏畏缩缩躲在墙角的大丫、三丫。

    “行行行,你们别走,我这就去叫你们奶奶。”咬牙看了一眼的大毛怀里的兔子,牛翠花噌噌跑向了正房。

    别管跟苏蔓青有多少恩怨,她跟食物,跟肉没恩怨。

    这点她还是分得很清,也非常能屈能伸。

    萧老太太当然知道大儿媳是个什么性格,人虽没出现,但却一直在窗户后留意着门前的动静,见牛翠花冲着正房来,知道躲不了的她只能不甘不愿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脸对大毛说道:“大毛,我身体有点不舒服,你把兔子交给你们大伯娘就行了。”

    说完就把头缩了回去,因之前两个儿媳的闹剧她没好意思见左邻右居。

    “大毛,你奶奶身体不舒服,让你把兔子给我,你就给我吧,我保证让你爷爷奶奶今天晚上就吃到兔肉。”得到婆婆的‘尚方宝剑’,牛翠花转身又往院门跑去,目光一直停留在兔子身上。

    “行吧。”

    既然见到了奶奶,奶奶也安排的兔子的去处,大毛没有再为难牛翠花,而是把兔子直接递了过去。

    兔子还挺沉,牛翠花接到手上就知道重量,顿时笑开了花。

    人也热情了很多,“大毛,你们跟谁来的?要不要我找人送你们回去。”她没看到苏蔓青,但她相信大毛、三毛不可能独自上柳树村。

    “妈妈去村长家说事,我们给爷爷奶奶送兔子来。”

    说这话的时候大毛目光也停留在兔子身上,他还没吃过兔肉,也不知道兔肉是个什么味道。

    一听大毛两个孩子是跟着苏蔓青来的柳树村,牛翠花脸上的肌肉扭曲了一秒,才再次挤出笑容,“你妈说没说找村长有啥事?”

    她担心苏蔓青跟村长告状,也担心苏蔓青再分家产。

    “后山山体出现大裂缝,妈妈去跟村长报信,让我们带兔子先给爷爷奶奶送来。”大毛一点都不想妈妈做了好事不留名,干脆明了原因。

    “什么,山体出现大裂缝,大毛,哪的山体。”

    围观的村民原本已经打算回家了,结果听了大毛的话吓得赶紧又围拢了过来。

    “大毛,赶紧说说,是哪的山体出现裂缝,严不严重?”

    又一个村民担忧地往后山看了一眼。

    “就是后山那座山崖。”伸出手,大毛指着柳树村倚靠着的后山说道。

    顺着大毛手指的方向,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那座山崖非常高,可以说差不多快到山顶,如果是那个位置出现大裂缝,出意外的话他们整个村都有可能会被埋,这可是要出人命啊。

    “大毛,这样的事可不能说假话,你别骗人。”

    看着大毛紧绷的小脸蛋,村民们在心慌的同时也希望孩子说的是假话,不然整个村可能都要搬迁。

    “大毛没说错,这事我已经跟村长说了,村长正在组织人上山查看。”就在大家都看着大毛时,一道清亮动听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是苏蔓青。

    迅速让开位置,大家看向了苏蔓青。

    大人的话肯定比小孩更有说服力。

    面对大家求证的目光,苏蔓青非常肯定地点头,“今天我们在山上看到的,裂缝非常多,面积也大,如果是遇到下雨,可能会整片山体滑坡。”

    “这可怎么办?”

    “去找村长吧!”

    “对,去找村长。”

    从苏蔓青这里得到确切的信息,现场所有人都待不住了,拔腿就急匆匆往村长家跑,而村长此时正在组织人上山查看,既然消息已经被村民知道,他干脆就带着上门的村民直接往后山去。

    再次看到苏蔓青,收了兔子的牛翠花一点扭捏都没有。

    脸皮厚的她眉眼一转就热情把人往家里领,“弟妹,进屋,你跟孩子陪陪爹娘,我去做饭,今天你们可得留在家里吃饭,咱吃兔肉。”

    知道牛翠花在打什么注意,早就有打算的苏蔓青也没推迟,而是把村长送的三两肉也递了过去,“麻烦大嫂加个菜,做干净点。”

    “诶,诶,我这就去,你放心,我一定把所有饭菜都做得干干净净。”接到苏蔓青递来的肉,牛翠花脸上的笑更浓,看苏蔓青母子四人也无比的顺眼,好似早就忘了两人之前的不愉快。

    “那就辛苦大嫂了。”苏蔓青领着三个孩子进了门。

    “老二家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正房里的萧家老两口一直都留意着门口的动静,苏蔓青跟大毛说了什么他们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此时见苏蔓青进门,老两口也顾不得没脸见人,而是赶紧出了房门。

    “爹,是真的,村长已经带人去查看了。”苏蔓青站在院子中间平静地看着萧老头。

    “这……这可如何是好……这事闹得……”

    萧老头不仅眉头皱了起来,就连脸好似都皱成了一团。

    看着这样的萧老头,苏蔓青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长相只能说是清秀的萧老太太,不知道为啥,她总觉得这老两口长得太平凡,平凡得不像是能生出萧旌旗这种人物的父母。

    “老二家的啊,要是山塌了咱们家可怎么办?这房子,周边的田地,可都是咱老萧家的根本,这要都没了,这日子可怎么过。”萧老太太抓着苏蔓青的手一脸担忧。

    那神情就差忧愁得抹泪了。

    “娘,你别担心,村长查看好就会汇报县里,县里会有相应安排。”苏蔓青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同时也安抚了萧老太太的神经。

    “县里会安排?”

    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蔓青的脸上,就连在厨房里做饭的牛翠花也把头伸出窗户看着她。

    “肯定的,县里肯定会有安排,山体滑坡是大事,牵扯到那么多房子,田、地产,还有人,国家会管,你们放心,只要县里查证后山出现大裂缝的事是事实就一定会给村里所有人一个交代。”

    苏蔓青可没闲心上杆子当圣母。

    她也没能耐大包大揽。

    “哦,哦,县里会管,那太好了,只要县里能管,就饿不死咱们。”萧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看苏蔓青更顺眼了。

    “娘,你腿脚不好,我扶你坐下。”苏蔓青不想进厨房帮忙,干脆扶着萧老太太在院子里的桌旁坐下,现在是夏天,家家户户都把饭桌摆在院里的树下吃饭。

    三个孩子也机智地扶着萧老头坐在饭桌另一边。

    一时之间很是有点和乐融融。

    “老二家的,咱们在这里住了祖祖辈辈,山上有点裂缝也算正常,你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毕竟咱们这祖祖辈辈也没听说过什么山体滑坡。”

    可能是苏蔓青的话安抚了萧老头,老头想了想,实在是故土难离。

    “也是啊,后山南边那么多祖坟,如果要搬村,祖坟也得迁,这样一来绝对没人肯走的。”萧老太太想得也挺多,只要想到那些祖坟,她也犹豫起来。

    “村里的坟都葬在后山南面?”

    苏蔓青还真不知道这情况,一听,神色更严肃了。

    对于土生土长的村民来说,让他们整体搬村他们都不一定愿意,如果后山还有祖坟,那搬迁绝对是一项无比艰难的任务。

    人都有侥幸心理,没见到山体滑坡,想象不到事态的严重,搬家,迁坟,难。

    萧老太太也知道苏蔓青嫁进家门没几天就分家回了娘家,对于柳树村不了解,干脆解说起来,“对,咱们柳树村依后山而建,山脚下是水田,后山南面是村里人祖祖辈辈的祖坟山,西边是村里的菜园子。”

    一听这话,苏蔓青就知道麻烦大了。

    回想了一下原剧情,离那场大雨的时间可不远了。

    此时稻谷正在扬花,等扬花结束进入灌浆期,雨就该下了,大雨持续下了半个多月,别说是田里的稻谷因这一次的灾难减了产,山上、地里的土也因这场雨被浸得透透的,一踩一个坑。

    而柳树村就是大雨连下三天后滑坡的。

    那天离今天可只有十来天了。

    十来天的时间要做通村民的思想工作非常难,搬村还得迁坟……

    不行,她得催村长赶紧再快一点。

    “爹,爹,我听说后山出现大裂缝村长带人去查看了?”就在苏蔓青深思时,萧忠良扛着锄头急匆匆从田里回来了,刚进门就着急地大声嚷嚷起来。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

    萧老头对大儿子的咋呼非常不满,连女流之辈都不如,真是白吃饭长了那么大个。

    被老子呵斥,萧忠良也看到跟爹娘坐在桌上的苏蔓青,只愣了一秒就露出笑脸,客气道:“老二家的回来了。”一家人,他可没牛翠花那么短视。

    “大哥。”苏蔓青对萧忠良客客气气。

    “大伯。”三个孩子也站起身礼貌叫人。

    “坐,坐,都快坐。”萧忠良把锄头放在门后就走近苏蔓青他们也坐在了桌上,他回家路上就听到村民们在议论苏蔓青发现后山出现裂缝的事,眉头紧锁,担忧地问道:“听说全村都要搬,真的还是假的。”

    面对萧忠良的问,苏蔓青淡笑着没有接话。

    她就是发现危险给村民提个醒,至于该怎么办,那是村长,是县里的事,她无权无势,有些话实在不该她来说,毕竟她也不知道县里会怎么处理。

    “老二家的,全村真的要搬迁吗?”

    萧老头顺着萧忠良的话说。

    “爹,我不知道。”苏蔓青不可能落人口实,俗话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你刚刚……”萧老头诧异。

    “爹。”打断萧老头的话,苏蔓青认真看着人说道:“爹,我刚刚只是说如果存在意外的话县里肯定会管咱们,让你别太过于担心,听县里安排就行。”

    “哦,这样吗。”

    回忆了一下苏蔓青的话,萧老头也不记得二儿媳有没有说过全村搬迁的事。

    “爹,算了,这事老二家的怎么会知道县里怎么安排,我看还是赶紧吃饭,吃完我去村长家看看最新情况。”说完萧忠良就去厨房催做饭的牛翠花。

    他刚刚可是闻到肉味了。

    “大伯娘,饭做好没,我们吃了还得回家呢。”看着萧忠良往厨房去的背影,大毛也跟了上去,同时还记得狐假虎威了一把。

    他倒是不担心大伯跟大伯娘偷吃,他是去看看饭菜做得干净不干净,毕竟他家可是出了一只兔子,三两肉的。

    “好了,好了,饭做好了,开饭,都别挤在厨房里,大丫,三丫,快来帮我端饭菜。”大伯娘看到大毛的身影赶紧把刚进厨房的萧忠良赶了出去。

    “知道了,娘。”

    大丫带着三丫帮着牛翠花把饭菜都端进了院子。

    看着桌上的菜量,苏蔓青知道牛翠花藏肉了,但也没说什么,在萧家老两口的招呼下吃起了饭。

    今天的饭菜看着果然干净了不少,就连牛翠花吃饭也比以前干净文雅了不少。

    “二牛呢,二牛咋还没回家?”

    刚吃了一块兔肉,萧老太太突然察觉到身边好似少了个人。

    “娘,二牛去他姥姥家了,我给他留了点菜,你不用管,咱们先吃。”牛翠花当着苏蔓青的面给萧老太太夹了一筷肉菜,笑得跟转了性一样。

    懒得看牛翠花做戏,苏蔓青带着孩子们赶紧吃完饭趁天色还没黑就往苏家庄赶。

    住惯了自己家,她可睡不了其他地方。

    五里路,紧赶慢赶,母子四人走了一个小时,天黑时才回到苏家庄,一进门,四人就累得躺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说不出话。

    特别是三毛,为了减轻苏蔓青的负担,回程的路他自己自己走了大半程路,此时两条腿累得都不像自己的一样。

    “吃西瓜。”

    大夏天走了半天路,几人又累又渴,歇了一会缓过气的大毛爬起来就从井里捞出中午就镇在里面的西瓜咔嚓一下就破了开来,然后根本不用他招呼,母子几人围在一起啃起了西瓜。

    “真凉爽。”

    一口西瓜进肚,大毛舒服地摸了摸肚子。

    “又甜又凉,真解渴。”二毛也吃得既矜持又快,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技能。

    “嗯嗯,好吃。”三毛脸都埋在大瓜瓤里。

    苏蔓青也在月光下美滋滋啃着西瓜,此时的她也不知道晚上还会不会再梦到萧旌旗,但她非常期待,期待两人的梦中相会。

    累惨了的母子四人吃饱喝足收拾完自己就都上了床。

    躺在床上,各自闻着艾草燃烧的淡淡烟气进入了梦乡,苏蔓青居然一夜无梦,然后就被大清早的敲门声惊醒了。

    爬起床,收拾了一下自己她就打开了门。

    门外除了柳树村的村长与他媳妇,还有几个几个村民,都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村长。”苏蔓青猜测村长他们这么早来找自己可能事关柳树村后山裂缝的事。

    果然,村长也没废话,直接明说道:“旌旗家的,后山的情况是你先发现的,我带人去看了,情况挺严重,需要马上上报给县里,辛苦你跟我们跑一趟,我们主要是怕说不清楚耽误事。”

    “行,村长,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蔓青没有推脱,而是转头跟刚刚起床的几个孩子说道:“大毛,你们自己做饭吃,我跟村长去县里办事,你们别跑远,有事就去隔壁找张奶奶。”

    “知道了,妈妈。”

    大毛几个孩子目送苏蔓青跟村长一行人离开。

    等人走远后,大毛才带着两个弟弟去了厨房。

    柳树村的村长他们来得太早,苏蔓青还没来得及给孩子们做饭,早餐只能他给弟弟们做了。

    “熬粥吧。”

    大毛小,还不会做馒头,只能做最简单的早餐。

    两个弟弟也没有异议,于是烧火的烧火,提水的提水,水开时,淘洗好的米就下了锅,这一步之后就非常简单了,只要保证火能烧开粥,时不时搅一搅粥不让糊底就行。

    “我去跟张奶奶要点酱菜。”

    二毛扒拉了一下橱柜,不会炒菜的他想了想决定酱菜就粥。

    “好,你带三毛去。”大毛一边慢慢搅着锅里的粥,一边说了一句。

    “不用,三毛给你看火,你们俩可别把粥熬糊了,今天咱们熬的可是白米粥。”因为担心加了其他杂粮粥熬不熟,几个孩子就自作主张喝白米粥。

    “也行,三毛给我看火。”

    大毛知道自己毛躁,也就没推辞二毛让三毛监督自己。

    学着苏蔓青的样子摸了摸乖乖坐在灶膛前看火的三毛,二毛才提着小篮子去了隔壁张氏家。

    开门的是狗蛋。

    原本狗蛋是打算出门约小朋友们一起玩的,结果开门就看到提着小篮子的二毛。

    他早就习惯大毛几兄弟天天来他们家拿菜,赶紧一边领着二毛进门一边对正在后院收拾的张氏叫了一声,“奶,二毛来了,他想跟你拿点酱菜。”

    “要酱菜啊,行,我去拿。”

    张氏洗了手来到前院接过二毛手里的篮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空碗,多说了一句,“二毛,我刚刚看见你妈妈出门了,你们要是不会做饭一会来张奶奶家吃。”

    “张奶奶,哥哥熬了粥。”二毛不习惯去别人家吃饭。

    “那我给你们做两个凉菜带回去。”张氏也不知道二毛他们一天吃几顿,干脆就给拍了个凉拌黄瓜,再凉拌了一个木耳,都是简简单单的菜。

    “谢谢张奶奶。”

    张氏手脚利落,凉菜做得很快,二毛只等了一会不仅收获了酱菜,还多了两碗凉菜。

    看着篮子里多出来的两个碗,二毛对张氏说道:“张奶奶,让狗蛋哥去我家吧,一会他送碗回来。”这也是间接邀请狗蛋去他们家吃饭。

    两碗菜是心意,但也值得狗蛋去喝顿粥。

    狗蛋眨巴着眼睛看张氏,他非常想去,但也知道随意上别人家门吃饭不好。

    “昨天做的馒头还剩点,狗蛋,你拿了去大毛家。”张氏知道狗蛋的饭量,也没想着占三个孩子的便宜,干脆让狗蛋自带干粮。

    “太好了,奶,我最喜欢你了。”

    得了张氏的‘指令’,狗蛋立刻跑进厨房拿了三个冷馒头就跟着二毛去了苏家。

    一进苏家门,他就闻到了米香,吸溜着鼻子很自来熟地进了厨房。

    “大毛,三毛!”狗蛋捧着馒头笑得一脸喜意。

    “狗蛋。”慢慢搅着粥的大毛很诧异狗蛋这个时间点来。

    二毛放下篮子一边把菜往外面端一边解释了一句,“张奶奶给我们拌了两个凉菜,我邀请狗蛋跟我们一起吃饭,吃完他把张奶奶家的碗带回去。”

    狗蛋乐呵呵把三个大馒头递给大毛。

    馒头是荞麦掺和着玉米面粉做的,挺大个,闻着也香。

    “咱们烤来吃。”大毛看着锅里的粥快好了,也就指挥着狗蛋把馒头切片用钳子夹着塞进灶膛里烘烤,切得薄,一会就闻到了香气。

    刺激得四个孩子更饿了。

    把粥盛到大面盆里吊到井里晾凉,孩子们才端着凉菜,酱菜,还有馒头上了石桌。

    小心摸着桂花树下精致的竹躺椅,狗蛋眼里都是羡慕,他家要是有这么一个躺椅就好了,他绝对白天晚上都在上面睡觉。

    “狗蛋,来,咱们吃饭了。”

    粥晾得差不多,大毛把面盆从井里提了上来。

    “大毛,你家井太好用了,不仅可以冰西瓜,还能晾粥,我家刚做出来的粥起码得放好半天才能入口。”狗蛋坐在石桌上对大毛家的井赞不绝口。

    “狗蛋,你家也可以打口井。”

    大毛一边把盛好粥的碗推给狗蛋,一边提了建议。

    “不行,我听我奶说过,我家房子下没水。”张家条件比村里人大部分都好,也考虑过在自家打井,但无奈的是地下水没走他们家,想也是白想。

    “那可惜了。”

    大毛三兄弟一边美滋滋吃着早餐一边为狗蛋遗憾。

    “是啊,太可惜了。”狗蛋也觉得遗憾,但不妨碍他食欲一点都没减少,吧唧吧唧地吃得非常香。

    大毛三个孩子饭桌上的礼仪被教得很好,他们吃饭并不会发出吧唧声,但他们也没嫌弃狗蛋,反而是一边吃饭一边关照着狗蛋,煮鸡蛋也给了狗蛋一个。

    四个孩子的食量都还可以,可以说是桌上横扫一空。

    摸着肚皮,他们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也就想着该去哪玩。

    看着狗蛋那黑黢黢的皮肤,大毛首先开口,“今天不想下河游泳。”妈妈不在家,他担心一个人看不住两个弟弟,也就不打算下河玩了。

    “不去河里去哪?”

    天那么热,狗蛋有点不知道去哪玩,想了想,提意道:“要不咱们叫上虎子他们去打麻雀?”

    “那也得有麻雀打才行。”大毛深深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把麻雀打狠了,从那以后他们苏家庄这边的麻雀就很少,只零星看到几只,如果去打,收获肯定很少,连分都不够分。

    “那玩什么?”狗蛋挠头。

    “想吃兔子,麻辣兔肉。”一旁的三毛突然说了一句。

    然后大毛、狗蛋的目光就都停留在三毛的脸上了。

    “走,咱们去打兔子。”大毛站起身活动着手脚,他也想吃妈妈做的麻辣兔肉,非常想吃,之前打的那只兔子大伯娘抠门死,只做了一小半,他才夹了两筷就没了。

    狗蛋也意动,但还是理智地说了一句,“咱们山上的兔子少,可不好打,大人下套都不一定能抓到。”

    在柳树村打到过兔子的大毛纠结了,然后视线移到了二毛脸上。

    “不行。”

    二毛知道大毛的意思,直接否定。

    他跟苏蔓青去过村长家,知道柳树村后山到底有多危险,此时他怎么可能同意大毛带狗蛋这群小朋友去,真要出事,就算打烂大毛的屁股都于事无补。

    “好吧,不去就不去。”

    大毛舔了舔嘴角,最终放弃去柳树村的念头。

    看着兄弟俩对了半天眉眼的狗蛋好奇了,“去哪,为什么不能去?”

    三兄弟看着狗蛋同时说道:“今天换一个玩法,不打兔子。”

    “不下河,不打麻雀,也不打兔子,天气那么热,那咱们玩什么?”掰着手指头,狗蛋也不知道还能玩什么。

    就在几个小朋友大眼瞪小眼时,虎子身后跟着七猫、狗娃一起窜进他们家门,“大毛,狗蛋,咱们去偷葡萄吧!”

    “偷葡萄?”

    狗蛋迅速站起身子兴奋地看着大毛几兄弟。

    “偷……东西?”从来没偷过东西的大毛三兄弟震惊了。

    “不是偷东西,是偷葡萄,村尾保成叔家的,在他家后面种了好多葡萄,每年咱们村的小孩都去偷,他家葡萄可甜,可好吃了。”狗蛋兴致勃勃向大毛他们解释。

    “偷东西要挨打的。”大毛既激动又害怕,还有种血液沸腾感。

    “只要没被保成叔抓住就不会挨打。”七猫向大毛保证。

    “但他要是跟家长告状呢?”二毛也有顾虑,他可不想被苏蔓青打屁股。

    “保成叔不会跟家长告状,但葡萄园里有狗,那么大一条狗。”虎子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下,从他的比划中大毛他们觉得那条狗比他们这些小孩都要高大。

    “狗咬人吗?”

    大毛看了一眼三毛,担心弟弟跑不过狗。

    “狗肯定咬人。”狗蛋他们都笑了,但也接着解释道:“保成叔家的狗只撵人不咬人,发现有偷葡萄的就会又叫又追,然后保成叔也跟着追出来。”

    被狗追,但狗不咬人,这听着好像危险,好像又不危险!

    大毛跟二毛对视一眼,“走,偷葡萄去。”

    三毛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想阻止,最终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从来没偷过东西的他们很想见识一下这种不会被告家长的偷法,反正法不责众,带着这种心理,一群人鬼鬼祟祟来到了村尾吴保成家。

    吴保成家是村子最后一家,离最近的人家还隔着五十几米,他家后面靠着裸/露石头的山,山上扎着荆棘墙,墙里是硕果累累的葡萄园。

    看着那么多葡萄,几个孩子嘴里都分泌出了口水。

    “怎么偷?”大毛跃跃欲试。

    虎子踮着脚尖往葡萄园里看,“咱们先看看保成叔在不在葡萄园,他平时可爱打瞌睡了,睡着就不容易醒。”

    “走,走。”大毛拖着虎子就往葡萄园的方向走,结果被虎子跟七猫反拖着走向另一侧。

    “这边的荆棘墙有个洞,这是唯一能进的地方。”

    “你们这不是第一次来。”大毛懂了。

    “那必须的,我们每年都来,洞一直都在。”狗蛋挠了挠后脑勺,笑得可得意了。

    “每年都来,难道那个保成叔就没把洞给堵上?”二毛觉得不对劲,三毛也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保成叔眼睛不太好,洞他堵了,但每次都用一些稻草堵着,我们一扒拉就又开了。”七猫犹豫了一下说了自己的猜测,“我们也想过这问题,我们觉得保成叔想跟我们玩,我们才能每年来偷葡萄。”

    “想玩?”

    这下,连大毛都停下了脚步。

    “嗯,保成叔没成亲,家里就他一人,没孩子,腿还有点瘸,长得很凶,能吓哭小孩那种,平时村里的小孩见了他就哭,他就在村尾修了房子,然后圈了一片山石地种葡萄,他家葡萄成熟的时候可香可香,老远都能闻到,然后就有小孩来偷,保成叔发现了就追,但至今没追上一个小孩,也没去家里告过状。”

    “那还真有可能是玩。”

    大毛三兄弟明白狗蛋他们话语里的意思了。

    这个保成叔长得凶,孩子们不敢亲近他,他就种了一片葡萄来吸引孩子们,等葡萄熟了就跟孩子们玩‘抓贼’游戏。

    “所以那个洞才一直在,是保成叔特意留给我们的。”狗蛋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这是玩游戏啊!”大毛更兴奋了。

    二毛眼里也都是兴味,他觉得这个保成叔非常有意思。

    “走啊,偷葡萄去啊。”三毛拉着狗蛋走,他想吃葡萄,他都闻到葡萄那香甜的气息了。

    “等等……”

    狗蛋拉出三毛,一脸严肃说道:“保成叔追是真追,一点都不放水的那种,被抓到要被打屁股的,他有根拐杖,打人可疼了,所以被发现就要真跑。”

    “这才有意思,走。”大毛越来越兴奋了。

    “走。”

    见大毛三兄弟搞清了游戏规则,狗蛋他们才带着人去了荆棘洞,洞贴着地,里面塞着一团又一团的稻草,把稻草扒拉开,就看到里面不远处的葡萄架。

    一串串葡萄吊坠在葡萄藤上诱惑着大毛他们这群小朋友。

    也不知道是谁先吸溜了一声口水,虎子就率先钻了进去,有了打头阵的,后面的人也依次钻进葡萄园。

    进了里面大毛才发现不远处有间矮小的茅草屋。

    屋不大,离地半米就是木板床,此时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在睡觉,屋后趴着一条黑色的大狗,狗在睡觉。

    看着这一人一狗,所有小朋友的呼吸声都轻微起来。

    大家小心地往葡萄园里溜。

    危险性小肯定是留在洞口的位置,但那附近的葡萄藤上一颗葡萄都没有,想吃葡萄,就得进园子深处。

    猫着腰,踮着脚尖,几个小孩忍着心跳穿梭在葡萄藤间。

    离那一人一狗远了,孩子们才蹲下身子摘葡萄吃。

    葡萄是绿色的,颗粒不大,但真的非常甜,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微酸,口感刚刚好,非常开胃。

    “只能在这里吃,不能带走。”狗蛋很有经验地一边吃一边跟大毛几兄弟科普。

    “为什么?”

    大毛边问边不客气地摘葡萄递给三毛,三毛最小,他当然要照顾,至于二毛,动手并不比他慢。

    囫囵吞下一颗葡萄,狗蛋愣了一下才回答:“我也不知道,反正经验就是不能带走,一颗都带不走,只要敢带走,保成叔马上就能醒来。”

    “所以说他是故意让大家先吃好了葡萄再追?”

    大毛反应还是很灵敏的。

    “是的。”狗蛋跟虎子几人都点头,同时不停地往嘴里塞葡萄。

    “那咱们为什么要吃那么快,咱们为什么不能慢吞吞好好吃。”二毛捏着一颗葡萄在身上擦了擦才放进嘴里,同时解释道:“这个保成叔好像是在给一个甜枣打一棒子,那咱们不用赶时间,我敢保证他现在就是醒着的,现在就在偷偷看着咱们。”

    所有小孩震惊地看着二毛:……

    “肯定的,不然他怎么知道咱们吃好没吃好。”二毛再次扔了一颗葡萄进嘴后就站起身子满园子转悠起来,看哪串葡萄顺眼才摘。

    三毛也跟在他身后接二毛给他摘的葡萄吃。

    果然,经过精心挑选的葡萄更甜,也更好吃。

    大毛跟狗蛋他们蹲在原地面面相觑,然后视线就看向了茅草屋,屋里保成叔还保持着睡姿,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连那条大黑狗都睡得呼噜呼噜的。

    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大毛低声说道:“要不,咱们去侦察一下?”

    “我不去——”

    几乎是同时,狗蛋跟七猫他们都摇起了头。

    他们可是被保成叔跟那条狗追过的,那狗可凶了,叫得也厉害,甚至有小孩的裤子都被狗给咬掉光屁股才跑出葡萄园。

    “怂样!”

    看着在园子里如入无人之境的两个弟弟,大毛当然不放心,只能拿着一串葡萄边吃边往茅草屋去,他得去侦察侦察,不然两个弟弟判断失误要吃亏。

    “大……大毛……加油。”

    身后几个孩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大毛,那眼神就像是在开欢送晚会。

    大毛:……

    不搭理身后的小伙伴,他小心翼翼走到离茅草屋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别看他走得潇洒,其实内心也是打鼓的,如果判断失误,他不仅要面临保成叔的追击,还得面对比自己都高大的大黑狗。

    “呼呼呼……”

    清晰的呼噜声从茅草屋里传来,光听声音就知道睡得非常熟。

    吞了吞口水,大毛又看向了大黑狗。

    大头耷拉在两个前爪上,呼噜声比保成叔一点都不小。

    观察了好一会,也等了好一会,见真的没什么动静后,大毛才吃了几颗葡萄壮胆靠近,不靠近也没办法,他都听到他两个弟弟在园子里弄出的声响了。

    砰砰砰——

    小心脏一直快速地跳动着,大毛猫着腰一步一步靠近茅草屋,等离茅草屋只有三米远时,他停下身子擦了擦额头上出汗,非常紧张。

    “大……大毛,你快点回来啊。”

    身后狗蛋他们没想到大毛胆子那么大,都离茅屋那么近了,只能压着嗓子小声叫唤。

    说实话,他们这些看的人比大毛还紧张。

    “嘘。”

    伸出手,大毛回头对着小伙伴们摇了摇,然后他就看到小伙伴们全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像他此时变得无比恐惧一样,回头,他看到一双明亮的大眼瞪着他。

    那双大眼是大黑狗的。

    汗刷一身就从额头滑落下来,大毛跟大黑狗对视着,一动不敢动。

    他记得谁好像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面对盯视自己的狗不能转身逃跑,不然能追得你哭爹叫娘。

    就这样,大毛跟大黑狗来了个深情对视。

    还是没完没了那种。

    静。

    整个园子都安静无比,就连刚刚还连绵不绝的呼噜声也全都消失了。

    就在大毛胆大惹祸的同时,苏蔓青也陪同柳树村一行人到了县政府,他们没有找到县长,但是找到了公安局长,一听村长等人的汇报,局长立刻重视无比。

    “乡亲们,我这就带人去实地考察。”

    “同志,赶紧带人去看看,我们也把握不准,还得你们看过才行。”村长知道山体滑坡是大事,县里肯定要亲自派人去看过、预估危险,才能得出解决方案。

    “村长同志,我们开车去,你陪同引路,其他人员后面跟来如何?”公安局长知道事态严重,一点都不敢耽误。

    “好的,好的,公安同志。”

    村长连连点头,然后跟苏蔓青等人交代了几句就上了公安局的车一路飞驰向柳树村。

    看了一眼天色,难得来一趟县城的苏蔓青跟村长媳妇他们说道:“县里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去给孩子们割点肉,你们不用等我。”

    “行,那咱们就先回去了。”村长媳妇知道苏蔓青养孩子辛苦。

    “好。”苏蔓青笑着跟众人挥了挥手就向集市走去。

    刚出政府大门,她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在不远处四望。

    那个女人穿着碎花长裙,剪着一头齐肩短发,跟本地人格格不入。

    视线转到女孩身上,等看清女孩眉间一颗红痣,她停下了脚步。

    她居然遇到了这本书中的女主。

    第35章

    本文的女主叫做周美云, 比萧旌旗小了差不多二十岁,六八年知青下乡时代才遇到身居高位的萧旌旗,从而也就改变了下乡的命运成了首长夫人。

    苏蔓青记得原剧情里男女主是在北方大军区遇见的, 书里可没说周美云是他们县的人。

    那么, 这两人来此是投奔亲戚还是?

    隔着十几米远的距离,苏蔓青仔细打量了周美云母女几秒, 暂时得不出结论也就往集市而去,不管女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因为她的出现, 剧情早就不一样了。

    反正她是不会对萧旌旗放手的。

    抛开脑子里现在只有几岁的女主形象, 苏蔓青在集市上割了几斤肉,又让摊主搭着送了几根大棒骨才回家。

    六里多的路, 得趁日头还不高时赶紧回家。

    苏蔓青的运气不错,还没出城就遇到了罗平大叔,罗平大叔就是给她家做家具的那个大叔, 既然是老熟人, 她当然蹭到牛车回家。

    车轱辘碾在马路上发出动听的声音,苏蔓青跟大叔聊着家常不费劲地回家。

    其实苏蔓青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去集市时, 周美云也看到了她的侧影,虽然只是一道侧影, 但苏蔓青身材高挑纤细, 是不容忽视的美人。

    要不是常年在外上学, 早就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村花。

    看着苏蔓青那让人惊艳的侧影, 周美云眼里闪过惊艳与吃惊, 她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县城居然有如此亮眼的女子, 那身姿,那通身的气质,就算是穿着普通的衣服也没折损半分美丽。

    她嫉妒了。

    非常嫉妒。

    “美云,你说你七舅老爷的表弟的表弟会来接咱们吗?”

    就在周美云盯着苏蔓青远去的背影看时,柳素珍一边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一边低语了一句。

    说实话她是真不想来这种乡下地方,但全国形势如此,她不得不带着孩子避祸,原本作为长辈她大可不必跟一个八岁的孩子商量,但她家美云不一样。

    半年前美云晕倒一次后就连着示警好几次让她避过危险,如此一来,她也就把这孩子当成能办事的同伴对待。

    “妈,你放心,表舅肯定会来接咱们的,咱们可是早就给他寄了信,他回信答应过的。”周美云非常肯定且自信。

    早已精疲力竭的柳素珍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一旁的小摊,摊子上正卖着烧饼,感受着肚里的饥肠辘辘,她还是从兜里掏出五毛钱走向了小摊。

    “老板,烧饼怎么卖?”

    “不加糖的一毛钱一个,加糖的一毛五一个。”老板是个实在人,卖的烧饼很大个,普通人吃一个就能吃饱的那种。

    “给我一个加糖的。”

    咬了咬牙,柳素珍还是买了个加糖的,孩子跟着她一路又是坐火车,又是转汽车,连着颠簸了四五天才到这,一路上没吃好,睡好,小脸都白了很多,她决定买个加糖的给孩子甜甜嘴。

    “好嘞,马上给你装起来。”

    老板快手快脚用一片大菜叶抱住烧饼递给了柳素珍,然后就是找钱。

    “美云,先吃点东西。”

    把摊主找回来的零钱踹到裤兜里,柳素珍拿着烧饼回了周美云身边。

    “妈,那么大个,怎么分着吃。”一个烧饼分成两份,周美云拿了小的那份。

    烧饼好是好吃,但干,吃完母女俩渴得不行,没办法,只得跟小摊上的老板讨了碗水喝,喝完看着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城市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也不知道那远得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什么时候能来接她们。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得母女俩心烦气躁。

    “老板,跟你打听个事,请问这苏家庄在哪个方位,离县城远不远?”柳素珍最终还是决定向卖烧饼的小摊主打听目的地。

    摊主一边飞快揉着面团,一边空出一只手指了指北面,说道:“从北门出,顺着大路走,走两三里就能看到一片一望无际的水田,再走三四里就到了。”

    “那么远,只能靠走吗?”

    看着火辣辣的日头,柳素珍内心叫苦不迭。

    惊异地看了一眼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柳素珍,最终在看到一脸蔫样的周美云后,摊主也就理解对方的话,解释道:“我们县不靠大江大河,也不靠大城市,县小,除了有跨县进省的班车,平时去哪都靠两条腿走路。”

    “苏家庄那么远,得走多久才能到?”

    紧紧攥着兜里的几块钱,柳素珍一点都不敢装大方。

    “一个小时左右吧,这得看走路之人的体力。”摊主回答得还算尽责,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看到刚刚过去的那辆牛车没有,那车走的方位就是北门,如果你们认识,或者是顺路,给点钱也是能搭车走的。”

    “要给钱啊?”柳素珍超级舍不得。

    “牛可是农家的宝,不认识,又不给点钱,没人愿意搭的。”说到这,刚好有人买烧饼,摊主也就停下跟柳素珍的闲聊忙起来。

    看着忙忙碌碌的摊主,柳素珍也不好一直追着问。

    “妈,再等等吧,表舅不是回信说今天会来县政府门口接我们吗,咱们再等等,时间还早。”别说柳素珍舍不得钱,周美云也舍不得。

    深深叹息一声,柳素珍无奈地跟着周美云坐在大提包上看街道人来人往头疼不已。

    说是街道,其实就是一条铺着碎石的土路,大风一吹,还能扬起一点尘土,她们真心嫌弃。

    苏家庄,苏老大在自家院子里不停地转悠着。

    一圈又一圈,转得大伯娘眼晕地回了房,她可不敢问老伴有什么烦心事,主要是就算有事对方也不会跟自己商量,只会安排她做事。

    重重抽了一口烟,苏老大看了看日头,再次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转了半个小时,他抖了抖烟杆里烟灰打算回房。

    算了,他都自身难保了,一个远得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亲戚他是真的懒得接待,说起来他对对方还有点埋怨,要不是对方撺掇自己算计苏老四的家产,他们现在何至于跟青丫头的关系这么差。

    想到对方之前暗示过自己斩草除根,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此时想来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算计老四的家产为什么要算计青丫头的命,一个丫头片子就算被算计了家产又能翻起什么风浪,真是短见的妇人,也不知道心为什么就这么毒。

    推门的手突然停住了。

    苏老大也愣在当场。

    丫头片子哪里翻不起什么风浪,如果当初青丫头要是掉到牛头崖下死了,老四那些田地产他们就是正常继承,哪怕撞上土改只要上交了国家也没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白字黑字转让的田地产,根本就没转圜的余地。

    汗从苏老的额头大颗大颗滑落了下来。

    “老大,老大人呢?”转身,苏老大对刚从厨房里出来的老伴叫嚷道。

    大伯娘诧异地看了一眼神态不太对的老伴,赶紧说道:“老大下田看田水去了,老二去地里看荞麦,老三带着孩子们上山打柴去了。”

    “去把五弟……不,去把三弟叫来,我有事让他去办。”

    原本苏老大是想让苏老五去给自己办事的,但想到自从被自己灌了金汁后老五对自己隐约的态度,他又临时改了口。

    “诶,我这就去叫老三。”大伯娘被自家老伴指挥惯了,扔下簸箕里的针线就出了门。

    苏老三几分钟后就进了苏老大的院子,“大哥,你找我?”

    “对,你去县城帮我接个人。”苏老大拉着苏老三嘀嘀咕咕,交代完想了想又叮嘱道:“原本咱们去找村长借马车也能借来,但估计村长因为老四田产的事记恨上了咱们,你还是走路去接吧。”

    “大哥,我知道了。”

    苏老三挺尊重自家大哥,点了点头就出门往县城去。

    同一时刻,村尾葡萄园,大毛还在跟大黑狗四目相对,狗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但额头上的汗却不受他控制地往下滴落。

    “怎么办?”

    远处的狗蛋跟七猫几人也急得一头汗。

    这情况跟他们以往遇到的都不一样,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大毛的手动了。

    摆动的幅度非常小,但不管是狗蛋还是二毛都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那就是他们先撤。

    撤吗?

    当然要撤。

    狗都醒了,再不撤一会大黑狗要是发疯,他们所有人的裤子可都保不了。

    护着二毛、三毛,狗蛋他们缓步往洞口的位置挪动,边挪还边盯着大黑狗跟保成叔,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挤在一起的几个孩子几乎是一步一挪。

    可就算如此,孩子们的小嘴也没停,葡萄还在往嘴里塞。

    大黑狗眼角的余光当然看到了狗蛋他们的动作,但因为大毛一直盯着它,它也就全力盯着大毛,随着狗蛋几人离墙洞越来越近,大黑狗不安地站起身子俯下头,裂开嘴露出了一口尖利的牙齿。

    看着那尖锐中泛着白光的牙齿,所有小孩的心脏都狠狠抖了抖。

    他们想哭。

    大黑狗好可怕。

    “呜——”压在嗓子里的威胁声从大黑狗的喉咙里冒了出来,看向大毛的眼睛里也都是斗意。

    “跑!”

    大毛察觉到大黑狗耐心告罄可能要攻击,赶紧大叫起来,随着这声大叫,早就扣在手里的五颗石子也砸了出去。

    咻咻咻——

    例无虚发,五颗石子都砸在了大黑狗的头上,力道非常重,重得让大黑狗懵逼了好几秒,趁大黑狗懵逼的这几秒,狗蛋他们手脚麻利地窜到了墙洞旁推着二毛、三毛就往洞里钻。

    “快,快,狗要追来了。”

    这个时候,小朋友们也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保成叔,一个个都着急地大叫起来。

    场面非常紧张刺激。

    “汪汪汪汪……”回过神来的大黑狗感受着脑袋上的肿包,瞬间发力冲着大毛而去。

    那速度可比以前追其他小孩快多了。

    “大黑,回来!”

    装睡的保成叔也没想到大毛会用石子砸大黑,还砸中了,更没想到大黑被砸出了火,直接就冲着大毛去了。

    “哇——哇——狗来了,狗来了,快爬啊。”

    被惊到的狗蛋等人赶紧用力推二毛的屁股,就一个洞,他们得一个个爬出去。

    “三毛,快点。”二毛用力推了推最前面的三毛,等三毛滚出洞后,他四肢并用地退回葡萄园,然后往被追得快脚底冒烟的大毛看去。

    都是他惹的祸,他不能丢下大毛不管。

    “二毛,二毛,你快跑啊!”

    眼睁睁看着二毛又倒回来,狗蛋跟七猫几人是急得恨不得把二毛给抛出葡萄园。

    “你们快跑,不用管我。”

    经过现场简单判断,二毛一边往保成叔的位置跑,一边对着脚底生烟的大毛叫道:“哥,上葡萄架,快上葡萄架。”狗不会爬树,只要大毛抢在大黑狗前爬上支撑葡萄藤的高大树桩应该就能躲过被咬。

    大毛刹那领会到二毛的意思。

    跟个猴一样跳起来就噌噌噌爬上离他最近的树桩,此时可容不得他挑选,大黑狗离他非常近,就算没有回头他都能感受到对方嘴里的气息。

    紧张,恐惧,伴随着求生欲,大毛爆发出了绝对的实力。

    比大黑狗快一秒爬到树桩最高点,他能感觉到狗嘴离他的屁股非常近,近到裤子好像被对方的牙齿挂到,紧紧抱着树桩,大毛低头看向自己的屁股。

    果然裤子已经被狗牙给挂破了几绺,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我的裤子!”震惊地大叫一声,大毛对大黑狗的气愤又多了一分,同时也在心中庆幸,幸好他今天没有穿新衣服,不然他非宰了这只狗不可。

    回答大毛的除了大黑狗汪汪汪的叫声还有蹦起来的身子。

    “啊——”

    凄惨的惨叫声响起,大毛再次往树桩上窜了窜,最终单脚站在了树桩上。

    大黑狗脑袋上被砸起了五个大肿包,对大毛也恨得牙痒痒,根本就没想放过大毛的它后腿用力一蹬地,蹦起来就咬向大毛的屁股。

    为了保住屁股,大黑狗往上一跳,大毛就往上窜一窜。

    一来一往,人和狗都累得够呛,但谁也不服谁。

    “你咬啊,来啊!”大毛对树桩下的大黑狗放狠话。

    被激怒的大黑狗虽然听不懂大毛说什么,但它能看出大毛眼里的挑衅,这怎么能忍,于是汪的一声又临空跳起来咬向大毛,大毛再次险之又险避开。

    “有本事你再咬。”

    八岁的大毛正是调皮好强时,跟狗都要斗过赢。

    你蹦一下,我激一嘴,两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时间也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反正苏蔓青跟罗平大叔闲聊时大毛还在跟大黑狗僵持,至于二毛跟狗蛋几个小朋友早就坐在保成叔的茅草屋里一边吃葡萄一边看着大毛逗狗。

    保成叔的眼睛虽然不好,但也没说坏到什么都看不见。

    他有高度近视,远了看人模糊,近看还是能看清楚人的。

    看着白白净净坐在自己身边吃葡萄的二毛、三毛,吴保成非常稀罕,他从来没遇到过不怕自己的小孩,没见狗蛋那几个经常来偷葡萄的小孩就算没跑,但此时离自己也是最远的距离。

    “需要我把大黑叫回来了?”

    吴保成不露声色地把装着葡萄的面盆往三毛的身边推了推,一脸凶悍地看着两个孩子。

    “保成叔,我看大哥好像还没玩过瘾,算了,不管他。”三毛对长相凶狠的吴保成一点都不害怕,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大毛被狗咬得笑眯了眼。

    “嗯。”

    吴保成看着跟大黑对峙的大毛,心里泛起奇怪的感觉。

    他突然发现这三个跟村里孩子不一样的孩子不仅不怕自己,好似也不怕大黑。

    “再来。”

    蹲在树桩上的大毛看着越蹦越低的大黑狗目露鼓励,甚至还摘了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扔一颗给大黑狗。

    蹦跳得筋疲力尽的大黑恼怒地甩掉头上的葡萄对着大毛就是一顿汪汪叫。

    但怎么听怎么有点虚张声势的外强中干。

    “我说大黑,你是不是不行了,不行就让开,我可要下来了。”大毛一边故意滑下树桩一截一边向大黑狗扔石子。

    吃过石子的亏,故意示弱的大黑狗见大毛上当立刻蹦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诈我的。”一直留意着大黑的大毛在大黑狗起跳的瞬间又窜回了之前的位置,气死堪堪擦过他屁股蛋的大黑狗。

    大黑狗:……好气,这人比它还狗。

    一人一狗再次闹腾着,看得狗蛋跟七猫几个小朋友羡慕加震惊不已,他们没想到大毛偷个葡萄还能玩出了花,那条平时把他们追得屁滚尿流的大黑狗都被气得没了脾气。

    “呜呜呜——”

    气得围着树桩转的大黑狗对大毛咧着大白牙。

    比牙白,大毛可没输过,咧嘴,他也对大黑狗露出了牙齿,为了给自己增加气势,他还学着狼的样子嘴里一顿嗷呜嗷呜乱叫。

    “汪汪汪汪——”

    无计可施的大黑狗对着大毛狂吠一通就跑回了吴保成身边,气死它的,它再也不想跟那个讨厌的小屁孩玩。

    面对灰溜溜认输回来的大黑,吴保成是真的意外加震惊了。

    “呜呜呜——”

    大黑把大大的狗头埋进吴保成的怀里告状,尾巴更是飞速地摇动着,别看它脑袋被砸出几个包,刚刚又被大毛气个半死,但也玩得特别开心。

    “喂,大黑,别生气嘛,你不是把我裤子扯破了,我回家可能得挨打呢。”远远看着大黑跟吴保成告状,大毛小心翼翼一边溜下树桩一边间接告大黑的状。

    “大黑,别闹,他跟你闹着玩的。”

    揉着大黑脑袋上的五个肿包,吴保成脸色更冷更凶狠了。

    看着吴保成那冷成冰的脸色,狗蛋几个孩子在大黑跑回来的瞬间就战战兢兢跑出茅草离得远远的,保成叔脸色那么难看,他们害怕。

    当然,他们也怕大黑狗。

    唯有二毛跟三毛还安安稳稳坐在保成叔身边吃葡萄。

    “大毛,你没事吧?”狗蛋几个小孩见大毛跑过来赶紧围了过去。

    “裤子破了,回家可能要挨打。”看着被狗牙撕裂的几条缝,大毛脸色非常严肃。

    “那怎么办,我让我奶给你补补?”狗蛋非常讲义气。

    “可以吗?”狗蛋心怀希冀。

    “应该可以,我奶经常给我补裤子,补得可好了。”狗蛋拍着小胸脯夸下海口。

    大毛放心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伸出拳头用力砸了一下狗蛋的肩膀,乐呵呵道:“那行,一会回家就麻烦张奶奶给我补补。”他决定以后这条裤子自己洗,这样就不会被苏蔓青发现问题。

    “包我身上。”狗蛋眼神示意该走了。

    吴保成在孩子们的心目中凶狠的形象根深蒂固,跟吴保成还有大黑狗待一起他们的压力非常大,大到甜滋滋的葡萄都吃不下去了。

    接收到狗蛋几个小伙伴的示意,大毛让他们去墙洞边等自己就跑向了吴保成。

    “保成叔,你家葡萄真好吃,特别甜。”他还学会了奉承人。

    “你不怕我?”

    看着连大黑都敢戏弄的大毛,脸上一道长长刀疤的吴保成对大毛那是非常另眼相看。

    “不怕。”大毛自觉从面盆里捡葡萄吃,洗过的好像更好吃,更甜。

    “为什么?”吴保成心脏跳动得有点快,抚摸在大黑身上的手也在收缩着力道。

    “你是好人。”大毛照顾自己嘴的同时还给三毛擦了擦嘴角的葡萄汁。

    冷着一张脸的吴保成好似听到了天方夜谭,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我是好人?”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是好人。

    “嗯。”

    大毛肯定地点头,然后认真看着吴保成说道:“你不打孩子,大黑狗也不真咬人。”他试探了半天早就看穿了大黑狗的本性。

    不然也不敢现在跑到吴保成身边。

    大毛的话说得很纯朴,沉默了好几秒,吴保成才再次问道:“你不觉得我这张脸可怕吗?那么凶,一点笑意都没有,你居然觉得我是好人。”

    说完故意把自己带刀疤的那一侧脸贴近大毛。

    残缺的面容,加上天生的戾气,一双眸子就算是笑也带着凶狠,他属于天生就长得不像好人的人。

    “不会笑,不喜欢笑的人多了去,谁规定长得凶就一定是坏人?我萧爸爸也不喜欢笑,但他是好人,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大毛认真看了吴保成一眼,眼里一点嫌弃都没有,也没有害怕。

    他自有自己的一套识人准则。

    “嗯,萧爸爸真的不喜欢笑,但他确实是好人。”

    三毛跟着附和。

    看着脸颊一鼓一鼓的三毛,吴保成终于不再追问三个孩子对自己的认知。

    “保成叔,我们要回家了,下次再来你家吃葡萄,你可别再放狗咬我们。”吃完盆里的葡萄,大毛拉着二毛、三毛的手跟吴保成告别。

    “嗯。”

    吴保成一脸凶狠地点头。

    “保成叔,再见。”三个孩子礼貌跟吴保成挥手。

    “等等。”

    吴保成突然叫住大毛三兄弟,这让早就等在墙洞旁的狗蛋几人心跳加快。

    他们担心保成叔变卦,要惩罚他们。

    毕竟之前大毛跟大黑狗的一顿打闹,毁了很多葡萄藤,地上也散落着好多葡萄。

    “保成叔,你是想送我们一点葡萄吗?”大毛笑嘻嘻跟吴保成开玩笑。

    “嗯。”

    点了点头,吴保成指了指大毛的裤子,那是被大黑咬烂的。

    “太好了,我可想让妈妈也尝尝这里的葡萄,真的好好吃。”大毛跟三毛欢呼起来,然后各自进园子里摘了几串葡萄才真正离开。

    站在墙洞旁,听着孩子们远去的声音,吴保成从茅草屋的床板下拖出都是尖刺的荆棘快速堵住墙洞,然后拍了拍大黑的头,回了前方的家。

    那个墙洞他愿意留就用稻草塞住,要是不愿意,有的是办法堵住。

    苏蔓青到家的时候就听到后院里传来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从笑声中她分辨出狗蛋、七猫,虎子几个孩子都在,看来没了自己的约束,孩子们玩得更开心。

    进厨房把肉放进篮子里,她提着进了后院,刚进后院,她就看到几个孩子在滑草墩子。

    草墩子是用稻草编的,墩子部分直径二十厘米左右,结尾部分留出一条长长的‘辫子’,这就是简单的草墩子,玩的时候坐在墩子上,前面的人拖着辫子跑,墩子连同坐在墩子上的人就被拉着在地上飞速滑行。

    这种滑草墩子是村里小朋友经常玩的游戏。

    看着在光滑青砖地上玩耍的几个孩子,苏蔓青眼里都是笑意。

    “妈妈/青姑姑。”

    不管孩子们玩得多开心,但他们还是留意到苏蔓青的回家,几乎是瞬间,他们就放下草墩子跑到了苏蔓青身边。

    特别是大毛几兄弟,半天没看到苏蔓青,那是恨不得把苏蔓青周身都好好检查一遍。

    于是倒水的倒水,打扇子的打扇子,大毛还想打水给苏蔓青洗脸消暑。

    “真乖。”

    苏蔓青非常欣慰几个孩子的懂事,她一边摇着井轱辘一边赞美了一句。

    然后她就看到被井水镇着结了一层细密水珠的葡萄。

    “哪来的葡萄?”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她今天在集市上都没看到有葡萄卖。

    “妈妈,是村尾保成叔送的。”大毛老老实实没有隐瞒。

    保成叔?

    这个人名苏蔓青一点印象都没有,于是看向了狗蛋几个村里孩子。

    “青姑姑,是吴保成叔,他家住庄子最后面,一个人,没有成亲,家里种了一片山地葡萄,自己不去集市上卖,有人来收他就卖,不收就摘了酿成酒,听我爹说,保成叔家的葡萄酒可好喝了。”狗蛋跟苏蔓青说吴保成这个人。

    苏蔓青还是没什么印象,但她知道村尾有一片占地不大的葡萄园。

    “保成叔是好人,这些葡萄就是他送的。”大毛担心偷葡萄的事败露,赶紧转移话题。

    苏蔓青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蒙的,无缘无故别人凭什么送葡萄,这里面肯定有事,但她没有当着狗蛋几个孩子的面揭大毛的底,而是揪下一颗葡萄尝了尝。

    真甜!

    这比后世很多几十块一斤的葡萄还要好吃,苏蔓青只吃了一颗就被孩子们带回来的葡萄惊艳,主要是不仅甜,还带着浓浓的葡萄香,这才是最难得的。

    “好吃吧!”

    所有孩子都看着苏蔓青齐声问。

    苏蔓青:……突然就感觉到孩子们的紧张了。

    打了一桶水上来,苏蔓青把肉吊进了井里,然后一边洗葡萄一边招呼孩子们过来吃。

    “妈妈/青姑姑我们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

    葡萄虽然好吃,但那丝酸还是存在,吃太多他们怕牙酸晚上吃不了饭。

    看着孩子们表情,苏蔓青猜测事可能不小。

    “青姑姑,时间不早,我要回去帮我娘做饭。”

    “我……我要帮我奶喂猪。”

    “我去捡柴火,青姑姑,再见。”

    ……

    拐带苏家几个孩子去偷葡萄的狗蛋等人看着苏蔓青突然就严重底气不足,一个个赶紧找理由开溜。

    看着不讲义气的小伙伴,大毛跟两个弟弟都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

    虽然妈妈什么都没有说,脸上也一直带着笑,但他们就是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转头四望,二毛先找到了开溜的理由,“妈妈,我去狗蛋家拿菜。”

    “我去帮忙。”三毛跟在了二毛的屁股后面。

    大毛:……你们怎么不带上我,两个臭弟弟。

    把洗干净的葡萄放在小竹筐里控水,苏蔓青舒服躺在桂花树下的躺椅上,虽说回程坐的是牛车,但去县里的时候她可是走着去的,六七里路,她走得也够呛。

    “妈妈,洗脸。”

    大毛实在是找不到能偷溜的机会,只能努力巴结苏蔓青。

    面对拧好递到面前的毛巾,苏蔓青自然接过洗了把脸,过了井水的毛巾带着水汽,也带着冰凉,让她舒服得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结果听到苏蔓青的叹息,心虚的大毛顿时慌乱起来,“妈妈,对不起,我今天不应该去偷保成叔的葡萄。”

    “嗯?”

    苏蔓青扯下脸上的毛巾平静地看着大毛,她以为她听错了。

    “对不起,妈妈,我不该偷保成叔的葡萄。”低下头,大毛知道偷东西是不对,不管狗蛋他们说得多无辜,但偷了就偷了,偷东西就是不对。

    “知道偷东西不对为什么还要去偷?”

    苏蔓青能看出大毛对于偷东西的正确认知,她奇怪孩子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去偷。

    “是我没抵挡住狗蛋他们的诱惑,是我的问题。”大毛知道自己有问题,狗蛋他们只是外因,但他自己其实也想感受偷东西时的那种兴奋与刺激。

    这是明知故犯啊!

    苏蔓青突然就觉得洗好的葡萄不香,也吃不下了。

    “妈妈,我们是偷了葡萄,但带回家的这些确实是保成叔送的,我们没有偷给你吃。”大毛看出苏蔓青对葡萄的纠结,赶紧解释道。

    “嗯,说说。”

    苏蔓青得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今天妈妈出门后,我就……”巴拉巴拉,大毛一点都没敢隐瞒,直接把苏蔓青走后发生的所有事都老老实实做了交代,就连被大黑狗咬破裤子的事也说了出来。

    听完,苏蔓青久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大毛看着苏蔓青的脸色积极认错。

    眼角看着在前厅偷偷摸摸张望的二毛、三毛,苏蔓青想了想,说道:“去前厅跪下,认真跟你爸妈反省你今天的过错,心要诚。”

    “嗯。”

    大毛一步三回头去了前厅。

    刚进前厅,就见到二毛、三毛身姿笔挺地跪在灵位前,甚至还给他预留出了一个位置,看来他们也听到妈妈对他偷东西的惩罚了。

    桂花树下,苏蔓青躺着休息了好一会才从井里把肉提出来去了厨房。

    孩子们好几天没怎么吃肉,该补一补了。

    苏蔓青的饭做得很快,当夕阳照射到桂花树下时,饭菜已经上了桌。

    “吃饭了。”对着前厅叫了一声,苏蔓青一边等着几个孩子一边思索着要不要给吴保成赔点钱,光听大毛的描述她就知道葡萄园被大毛糟蹋成什么样。

    这事一会她去问问张氏,她记忆中可没吴保成这么个人。

    大毛他们在灵牌前跪了半个小时,回到苏蔓青身边一个个都垂头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苏蔓青欺负了他们。

    “洗手,吃饭。”

    看着齐刷刷站在自己面前三个孩子,苏蔓青语气并不重。

    “哦。”知道错了的三兄弟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今天苏蔓青没有安抚几个孩子,而是晾着他们,吃完让大毛、二毛去洗碗,她就去了隔壁张氏家。

    听了苏蔓青的来意,张氏也挺意外。

    “青丫头,你也别太责罚几个孩子,保成那边的情况确实就是狗蛋他们说的那样,他今年都三十五了还没成亲,长得又凶,估计这辈子也就一人过了,但你别看他长得凶,心地好,也喜欢孩子,就种了那片葡萄园等着孩子们主动上门。”

    听了张氏的话,苏蔓青算明白吴保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想了想,说道:“婶子,大毛这孩子今天闹得有点过分,肯定毁了不少葡萄,保成大哥也没田土,就靠葡萄过日子,我要不知道还行,知道了肯定不能装聋作哑,得补偿点,钱或者是粮食都行。”

    “我先问问狗蛋具体祸祸成啥样。”

    扭头,张氏把在院门后偷听的狗蛋揪了出来,“事你都听见了,赶紧说说需不需要赔。”

    狗蛋讪讪地看着苏蔓青,吞吐了一会才说道:“狗追大毛的时候追得有点凶,确定毁了不少葡萄。”

    这意思就是需要赔偿点。

    “这样,青丫头,我叫上虎子他娘他们跟咱们一起去。”看了一眼天色,张氏对苏蔓青提出了建议。

    “行,婶子,我觉得你考虑得特别周到。”苏蔓青当然不会一人去村尾那么偏的地方,她来请教张氏就是希望张氏能带几个人陪同一起去。

    “狗蛋,你也跟我们一起。”

    张氏抓着狗蛋不放手,都是这倒霉孩子撺掇的,幸好只是糟蹋了有点葡萄,要是大毛几个孩子真被狗咬了,看她不把这调皮祸揍个屁股开花。

    苏家,偷听的三个孩子也跑到苏蔓青身边。

    “妈妈,对不起,我们也跟你一起去跟保成叔道歉。”偷葡萄的时候他们是偷得很开心,但现在看着苏蔓青的神情,大毛他们知道因为自己的胡闹给保成叔造成了怎样的损失。

    “嗯,事你们闹的,你们当然得亲自去道歉。”

    依次揉了一把几个孩子的头,苏蔓青算是轻拿轻放责罚过了。

    被苏蔓青揉了头,刚刚还垂头丧气没什么精神的三个孩子立刻恢复了元气,他们知道苏蔓青这是真正原谅了他们。

    各家晚饭都吃得早,张氏跟苏蔓青一上门说明来意,几家家长还算通情达理,都各自带着孩子跟着往村尾走。

    村里人,平时也没什么谈论的,路上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吴保成。

    都感叹人命不好。

    听了一耳朵,苏蔓青总觉得这个吴保成的情况好像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能暗暗记在心中。

    苏家庄不大不小,走到村尾还是花了十几分钟。

    看着离村几十米远的那栋独院,苏蔓青视线跳到院子后面的葡萄园,隔着那么远,她居然闻到了葡萄成熟时的香甜气息,这葡萄外表看着不起眼,没想到却真是好东西。

    狗的叫声先于张氏他们的敲门声响起。

    等在门外,众人透过不高的围墙看到了应声出来开门的吴保成。

    这是苏蔓青第一次看到吴保成。

    看清楚人的瞬间,她突然知道之前为什么会对对方有种熟悉感,因为这人是女主周美云的后爸,也是白给人养了十年闺女然后被抛弃的人。

    当然,书里可没说吴保成被利用完遭了抛弃,而是很圣母地说为了女主的前程甘愿让周美云回了亲爹家。

    但周美云走后,吴保成有天夜里喝过了酒过牛头崖的时候掉到崖下的河里淹死了。

    又是牛头崖失足落水而亡,跟原主的命运很相似。

    想到牛头崖那一晚滴落的桐油,苏蔓青眼眸深处闪过锐利,如果两件事合在一起看,那么不管是原主的死,还有吴保成的事都绝对不是意外。

    苏家兄弟杀自己是为了谋财,那么杀吴保成又是为了什么?

    苏蔓青脑海里闪过白天在县里看到的女主母女,顿时有了一种明悟,也许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巧合,有的是被特意算计。

    “有事?”

    开门的吴保成目露凶光,语气冷硬,哪哪都不好相与。

    门外张氏等人直接被噎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氏等人不接腔,吴保成视线扫过大毛几个孩子,顿时猜到可能是什么事,张了张嘴打算解释什么,但很久都没跟人交流过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跟一群女人说话。

    抓着门栓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

    他非常不习惯被这么多女人看,紧张了,特别是看到张氏几人眼里明显的惊愕,他想伸手挡住自己的脸。

    “有事。”

    就在吴保成脸色越来越难看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他就看到了目光清澈看的苏蔓青。

    眼里没有惊惧,也没有同情,更没有害怕,跟大毛那几个孩子一样,瞬间,吴保成知道苏蔓青是谁的家长。

    僵着脸,他睁着一双天生带煞的目光看着苏蔓青。

    后世的苏蔓青见多识广,并没有因为吴保成的凶狠就退缩,而是很自然地开口,“保成大哥,我是大毛几个孩子的母亲,今天孩子们上你葡萄园胡闹给你添麻烦了,我想着大毛那孩子闹得有点过分,给你补偿点,你看是补偿钱还是补偿粮食。”

    “不用。”

    深深看了苏蔓青一眼,回答完的吴保成直接关门。

    他快,苏蔓青的速度更快。

    一只莹白而纤细的修长手掌抵住了即将关上的门,苏蔓青神色很自然,“保成大哥,听说你酿的葡萄酒不错,怎么卖的,我买点回家做菜。”

    葡萄酒的度数不高,她还真想尝尝。

    当然,对方不肯收钱赔礼,她照顾对方生意也算是间接给孩子们赔礼道歉。

    “一毛五一斤。”生意上门,吴保成不好说推脱的话。

    “给我拿十斤。”苏蔓青话接得更自然,“对了,保成大哥,我没带装酒的东西,你家要是有就先借我,明天我让大毛他们给你还回来。”

    “等着。”

    冷冷丢下一句,吴保成转身进屋去打酒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张氏等人才快速呼吸了几下,同时小声说道:“虽然我们知道保成人好,但面相太凶了,刚刚面对他,我居然忘了呼吸。”

    “我也是,也不知咋了,看都不敢看保成。”

    “是啊,跟山上看到老虎一样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是青丫头厉害,一点没受影响。”

    看着几个婶子脸色的神色,苏蔓青笑得很平静,“保成大哥是个好人。”

    好人在屋里听到这话手抖了抖,罐子里多舀了两勺酒。

    “给。”吴保成把装了酒的土罐放在地上,没有递给苏蔓青,他这是在避嫌。

    “保成大哥,这是一块五,你收下,我们走了。”苏蔓青也没有把钱递给吴保成,而是放在土罐旁,然后抱起土罐跟张氏等人转身回村。

    身后是重重的关门声。

    “这保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不待见咱们。”张氏摇头失笑。

    “是啊。”虎子娘也无奈摇头。

    唯有苏蔓青打定了主意,如果原主的死牵扯到女主,那她绝对不会让吴保成这辈子还被欺负到没了命。

    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第36章

    原本苏蔓青不想跟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计较什么, 毕竟这辈子的萧旌旗娶了自己,但就目前来说,她发现了很多怪异的地方。

    也许原主的死可能不仅仅只是苏家兄弟参与。

    “妈妈。”就在苏蔓青沉思时, 跟在她身侧的大毛突然仰头叫了她一声。

    低头, 看着孩子大眼里的雀跃,苏蔓青立刻就知道这孩子想说什么, 亲眼见过吴保成,知道对方只是长相凶狠, 她也就不打算拦着孩子们跟对方相处, 于是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明天可以来送还土罐。”

    “妈妈, 你放心, 我们一定不会再在葡萄园里打闹。”

    大毛赶紧做着保证。

    “嗯,你是大孩子了, 得给弟弟们做个好榜样,带好两个弟弟。”苏蔓青适时给大毛增加责任。

    一听这话,大毛顿时觉得责任重大了, 不过最终还是响亮地点头保证一定给两个弟弟做好榜样。

    答应完就眼巴巴看着苏蔓青, 他身后虎子几个小朋友正挤成一团嘻嘻哈哈。

    正在讨论今天玩耍的心得。

    天色渐晚,但今天晚上的月亮非常大,挂在空中跟个大圆盘似的, 苏蔓青知道中元节快到了。

    “去跟小朋友们玩吧。”

    看出大毛眼里的渴望,她点头的同时也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大毛那缝得歪歪扭扭的裤子, 猜是孩子自己缝补的, 手艺太差, 只能等孩子睡了她再重新补补。

    得到苏蔓青的许可, 大毛立刻带着两个弟弟融入了小伙伴的打闹中。

    看着转眼就打得一团火热的几个小孩, 虎子娘忍不住看着苏蔓青笑道:“青丫头, 还是你厉害,你家三个孩子教养得又听话又知礼,比我们强多了。”

    “婶子,你就别打趣我了,这哪是我教养的,这是几个孩子的父母本来就教育得好,我只是管管他们吃喝而已。”该有的谦虚苏蔓青还是要有的。

    听苏蔓青这么一说,几个妇人忍不住感叹与尊重了一把大毛三个孩子的亲生父母。

    三个孩子个个都长得好,一看就知道是遗传了父母的好基因。

    苏蔓青也趁机为三个孩子的父母宣了一把功勋,算是为大毛他们在苏家庄的安稳落户洒下了种子。

    大人们说大人的一些鸡毛蒜皮事件,孩子们则乐呵呵议论着明天去哪玩,热热闹闹间,同行了一路的大家该分路的分路回家,该进家门的带着孩子进了家门。

    最后只剩下张氏跟苏蔓青两人家。

    “青丫头。”

    看着孩子们在身后打打闹闹,走在前面的张氏放慢脚步离苏蔓青近了一些,声音也突然变得很低,低得苏蔓青勉强能听清。

    “怎么了?婶子。”

    一看张氏这个样子,苏蔓青立刻知道对方有话要说,于是也放慢脚步配合着对方的速度。

    张氏确实有话想问问苏蔓青,但一时之间千言万语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苏蔓青那双清澈的大眼,她犹豫又踌躇,还有点不安。

    “婶子,你要是信得过我你就说,我不一定能帮到你,但可以给你提点建议。”如果张氏不是对自己帮助挺多,苏蔓青是不会说这样的话。

    苏蔓青话说得直接直白,反而让张氏放心不少。

    再次犹豫了几秒,看了一眼不远处水生大叔的家,张氏最终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青丫头,我听我家当家的说马上就要重新分田地了。”

    土改是国策,苏蔓青比张氏清楚,点头道:“嗯,婶子,国家希望所有农民耕者有其田,希望百姓不要饿肚子,这是好事,咱们应该支持。”

    “你……你就没点想法?”

    张氏有点不信苏蔓青能就这么甘心让出那么多田地,但一想到苏家那些田地早就不在苏老四与苏蔓青的名下,她又愣住了。

    猜到张氏真正担忧的是什么,苏蔓青干脆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明说道:“婶子,你主要还是担心划分成分的问题吧?”

    张家人多,也肯干,祖祖辈辈积攒了不少田地,算不上地主,但也能划到富农,这种情况下把田地交出去再重新划分肯定会有想法。

    见苏蔓青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张氏顿时也不藏着掖着,担忧地交心道:“青丫头,我们倒是不担心交出田地,像你说的,是国家大政策,是为老百姓好,咱应该全力支持,我现在担心的是成分问题,我听说家里田地越多的越容易被思想再教育。”

    这一分钟的张氏是羡慕苏蔓青的。

    无比的羡慕。

    别看对方当初被逼着嫁了个军人,但正是因为有着军人家属这重关系,那些所谓的成分问题反而跟对方没什么关系,也不用担心受怕。

    听着张氏话里话外的担忧与试探,苏蔓青没有吭声。

    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事牵扯太大,她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就拿后世来说,在土改这事上有人受伤,也有很多人平安度过,这得看执行者。

    “丫头,婶子对你不薄,你跟婶子说句老实话,就我家这样的能不能好过?”张氏此时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想了想,苏蔓青才非常小声说道:“婶子,过几天可能要开全员大会了,要紧的是咱们得重新选出村长,一村之长配合土改队员工作,不管成分如何,思想教育还是村里人说了算的。”

    “选村长?”

    张氏眉间的肌肉狠狠跳动了一下。

    “对,选村长,县里会在村里挑出几个候选人员,然后全村人投票表决,这事公平公正,你放心,不会像以前那种毫无根据的按经济选。”苏蔓青虽然没有经历过,但知道选举流程。

    “咱们怎么知道哪些人是候选人?可不可靠?”张氏急得抓住了苏蔓青的胳膊。

    感受着胳膊上的力道,苏蔓青没有挣脱,而是顺势安抚性地拍了拍张氏的胳膊,暗示道:“土改队员住哪几家,人选就出自哪几家。”

    从后世来的她还是有把握的。

    “真的?”

    张氏突然就觉得血液往大脑冲,有点眼冒金星。

    “真的,婶子,咱现在的口号不是无产阶级光荣吗,咱们得支持无产阶级当政。”

    “那选哪家,咋选?”心中有了希望,张氏更兴奋,脸上冒起了红光。

    “婶子,这就得看你们了,我对村里人的品行不太了解,你们自己把把关,村长毕竟是一村之长,管着那么多村民,当然是选做事大气,有担当,为人公平公正的,这种人心胸宽广,能造福百姓,是咱们这些百姓之福。”

    苏蔓青话已经暗示到这份上,多的可就不愿意说了。

    吃了一颗定心丸的张氏也知道自己为难苏蔓青了,于是又是感激又是激动,“青丫头,婶子谢谢你,代表我全家谢谢你。”

    “婶子,你这说的是哪的话,咱们这是深刻领会国家政策,按照政策选举村领导,是实事,好事。”

    苏蔓青笑得含蓄。

    苏家庄的村长是个不老实的,家里田地产仅次于他们苏家,这种人肯定要下台,那么新村长一定要是个心性不错的,不然那就是源源不断的麻烦。

    “对,对,咱们这是遵守政策,是支持政府。”

    张氏赶紧点头认可,不再说土改的事,而是换成说村里的琐碎小事。

    闲谈着,一行人路过苏老大家,然后就看到苏老三匆匆领人一对母女进了苏老大家。

    看着眼熟的柳素珍母女,苏蔓青停下了脚步。

    “不认识。”张氏见苏蔓青停下脚步,视线也自然地转了过去,认真看了看柳素珍与周美云,发现人是真不认识,但见苏蔓青停步不前,想了想,笑着大包大揽道:“村里说不定有人认识。”

    “那就麻烦婶子了。”

    听出张氏会帮忙打听柳素珍母女跟苏老大的关系,苏蔓青满意了,满意后的两人神色自然地转向侧面的路口接着回家。

    此时天色已经比较暗,隔着点距离已经不太看得清楚人脸。

    就在苏蔓青转身离开的瞬间,周美云似有所感地侧头看了过去,但因为天色转暗,加上不熟悉苏蔓青,也就没认出人到底是谁。

    就在苏蔓青心情不错地领着孩子们回家时,走了六、七里路的柳素珍母女快要累瘫了。

    她们没想到接她们的苏老三不仅没车,还得让自己走。

    这一走就走了差不多快两个小时。

    “表妹来了,快进屋坐。”苏老大既然要把人接回了家,肯定得提前跟家里人交底,所以柳素珍母女一进门,大伯娘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你是……”

    柳素珍这是第一次来苏家庄,隔了七里八拐的亲戚关系,别说不认识苏家几兄弟,当然也不认识大伯娘,看着对方那花白的头发,她猜测对方的身份。

    大伯娘今年五十一岁了,比柳素珍大了十几岁,两人的外貌肯定相差很大。

    一个快风烛残年,一个还风韵犹存。

    看着柳素珍,大伯娘嘴角的肌肉抖了抖,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表面热情地道,“你是素珍妹子吧,我是你大表嫂,你叫我大表嫂就行。”

    说起来她心情不爽及了。

    好端端的家里突然来了个带闺女的女人,这年纪不上不下,要不是见对方肌肤细腻一看就不像农村人,她都要以为这是死老头在外面的相好。

    柳素珍跟周美云母女俩都是敏感的人,一秒钟的功夫就察觉出大伯娘不喜欢她们。

    又累又饿的她们神色顿时也淡了下来。

    “大表嫂。”不愿自降身份的柳素珍淡淡叫了一声大伯娘,然后推了推身边的周美云,故做城里人才有的礼貌,“美云,叫表舅妈。”

    “表舅妈好。”周美云露出笑脸勉强应付。

    按照她的城府其实应该八面玲珑的,但今天的她实在是太累,她觉得脚下应该起了大水泡,在难受得想直接摊平的情况下实在是没功夫应付一个农村人。

    大伯娘虽然是村妇,但村妇也有村妇的智慧。

    一个照面就看出了柳素珍母女的虚伪。

    于是也懒得多热情,叫过自家的儿孙跟这突然冒出的亲戚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厨房。

    回来得这么晚,还得点灯费油吃饭,真是烦死了。

    女人的小心思苏老大跟苏老三都没管,在柳素珍跟大伯娘交谈的时候苏老大也问了问接人的苏老三,然后兄弟俩才看向柳素珍母女。

    “表妹,既然到家了,那就把这当自己家,别客气,农村地方,条件就这样,你们别嫌弃,坐,随便坐,咱家没啥讲究。”

    人既然接来了,苏老大也没打算晾着人,而是坐在廊下的凳子上客气了那么几句。

    客气的同时也打量着这头一回见的亲戚。

    柳素珍身材不错,一米六的个头,这让穿着裙子的她有种弱柳扶风娇弱感,这气质迥然于村妇,也让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风韵犹存。

    “大表哥,家里有水吗,走了一路都是汗,我想洗把脸。”

    此时的柳素珍难受死了。

    苏老大那略带阴沉的目光让她不舒服,苏家孩子们好奇加不掩饰的打量目光也让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像猴一样被围观,只能借洗脸来打破这种让人难堪的僵局。

    “紫萍,带你表姑她们去洗把脸。”

    苏老大对着挤在一旁人堆里的女儿叫了一声。

    “知道了,爹。”

    苏紫萍今年十六岁,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女孩,在家颇受苏老大两口子的喜爱,刚刚正跟几个嫂子用眼神打量柳素珍母女,此时听到苏老大的叫唤,有点不情不愿地打了盆水递给柳素珍。

    “表姑,给。”

    “谢谢紫萍。”院子里也没点灯,迎着月光柳素珍看得也不太清楚,但全身的汗还是让她赶紧从提包里摸出毛巾给周美云与自己洗了把脸。

    这一洗,她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满脸的尘土,湿/漉/漉的汗,从内到外的热气都随着毛巾上的水汽被带走。

    周美云跟柳素珍的感受是一样的。

    要不是这里不是自己家,要不是不好做出失礼的事,她们甚至想好好洗个澡,对于她们来说,肚子饿可没有全身的脏难受。

    就在柳素珍母女俩打理自己时,饭菜也上了桌。

    “素珍表妹,趁天还没全黑,过来吃饭吧。”

    磕了磕烟杆,苏老大走向一旁的饭桌,为了等柳素珍母女俩,他们一家人都还没吃饭,再不吃可就耽误晚上睡觉的时间,也会影响第二天的起床。

    苏老三也留下吃饭。

    他今天可是替苏老大去接的人,一来一回走了十几里路,早就饿得够呛。

    等苏老大一动筷子,他也就不客气了。

    桌子没那么大,轮到坐上桌的人可不多,年纪小的孩子都是端着碗蹲在地上吃,也就家里男丁上了桌,原本桌上肯定没有柳素珍的位置,但想着对方是客人,苏老大也把人邀请上了桌。

    才八岁的周美云当然没有上桌的待遇。

    此时的她跟苏家孩子一样,都端着碗吃饭。

    站在院子里,连根凳子都没找着的她扭曲了一下眉目,不是说这苏家得到了苏老四全部的家产吗,家里怎么还穷得连根凳子都找不着!

    “快吃吧,吃完还得洗碗呢。”

    就在周美云深深怀疑苏老大是不是故意羞辱她们母女时,蹲在一旁的苏紫萍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

    苏紫萍不开心。

    她娘都没上过主桌,凭啥这个莫名其妙的‘表姑姑’一来就能坐主桌吃饭!

    默默看了一眼小心眼的苏紫萍,周美云忍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跟这些全身臭烘烘的乡下人计较,她今生一定要早点遇到萧旌旗,一定要早点嫁给对方,一定要……

    “哎哟!”

    脑子里畅想着美好,一口咬下去的周美云只觉得自己咬到了硬邦邦的石头,惊呼一声后就捂住了嘴。

    血从她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美云,美云,你怎么了?”周美云发出惨叫瞬间让柳素珍冲了过来,看着周美云指缝里的血,吓得手脚都颤抖起来。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是苏紫萍看不过眼放下碗不顾周美云的挣扎扒开小孩捂在嘴上的手,撬开嘴唇,然后把沾上了周美云血的手在周美云身上擦了擦,轻飘飘说道:“没啥事,换牙呢,嘴里的血漱漱口就行。”

    一听是牙崩了,苏家人也就放了心,各自吃起自己的饭。

    饭菜的量可是有数的,家里人多,吃饭要是不积极那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柳素珍又是找水给周美云漱口,又是安抚,好一会才再次上桌。

    然后等着她的除了几块特意留下来的南瓜,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她碗里咬过几口的饼子也不见了。

    “妈,泡泡水再吃。”缺了门牙的周美云非常不想说话,最终还是把手里刚刚咯掉自己牙的硬饼子递了过去。

    寄人篱下,没有矫情的命了。

    她懂。

    就在柳素珍母女俩怜惜自己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活时,苏蔓青也在给大毛缝补裤子。

    白天大毛跟大黑狗闹了一场,裤子屁股蛋那位置被撕出五条细小而长的口子。

    这教训真是费裤子。

    拆开大毛自己缝得歪歪扭扭的线,苏蔓青在明亮的油灯下穿针缝补。

    虽然她缝补的手艺也很一般,但总比孩子的手艺好,再说这条裤子已经洗得很旧,很薄,苏蔓青也没好意思去找张氏帮忙。

    五条大大小小的口子,缝补了半个多小时才缝补完。

    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甜的三个孩子,苏蔓青给孩子们打了一会扇子又赶了赶蚊子才回自己房间。

    其实这种天气她应该给孩子们做顶蚊帐的,但想到即将搬迁的柳树村,她最终又只能歇下这种心思。

    以后再做吧。

    再烧了几根干艾草熏了熏蚊子,苏蔓青吹了大毛他们房间里的油灯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无比熟悉的卧室,她躺在床上猜测了一会柳素珍母女在原主死亡事件里扮演的角色后就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再次醒来已是天明。

    听着庄子里此起彼伏的鸡鸣声,苏蔓青叹息一声爬起身。

    看来她并没有得到什么金手指。

    她并不能天天梦到萧旌旗,也不能通过梦境向萧旌旗传达什么,只能是一解相思。

    快八月了,还没起床的苏蔓青感觉到了来自自然的热气。

    已经快一个月没下雨了,不仅是坡上的土地干得起了裂缝,就连水田里的水也在不停的减少,幸好环苏家庄而过有条大。

    河水还算充沛,能及时补给田里。

    苏蔓青一边洗脸一边看着刚刚窜过屋脊一角的太阳在心中叹息。

    连续的高温晴天再下暴雨真的很容易引发地质灾害,希望柳树村那边能及时处理,不然……

    天气热,也吃不下太干的东西,洗漱完的苏蔓青一边熬粥当早餐一边炖筒子骨。

    反正关起门来吃饭,她家吃什么别家也不知道,趁柳树村还没出事赶紧给自己跟孩子们补补,过段时间那可真是要吃糠咽菜了。

    “妈妈,早啊。”

    每天都是大毛第一个起床,然后在跑去厕所的途中跟苏蔓青热情的招声呼,再过几分钟就是二毛领着三毛往厕所跑。

    等几个孩子上完厕所家里就热闹了。

    馒头、稀饭配煎蛋,炒青菜,一家人美美吃了顿早餐。

    吃完饭,洗刷好,苏蔓青从厨房一角找出一个土坛子清洗干净,又烧了滚烫的开水把土坛子烫几遍,才放在太阳下暴晒。

    这算是利用太阳的高温与紫外线杀菌消毒。

    “妈妈,咱们洗坛子干嘛?”帮忙的大毛摸着坛子光滑的外壁好奇地问道。

    二毛跟三毛则翻了个白眼。

    苏蔓青笑,“咱们借了保成大哥的土罐,不得还人家吗?”

    “对哦,我差点忘了,瞧我这记性,嘿嘿——”大毛一点不害臊的跑进厨房把葡萄酒给抱了出来,他对于葡萄酒非常好奇,非常想尝尝。

    “小孩子不能喝。”

    葡萄酒也是酒,苏蔓青是不允许几个孩子喝的。

    “妈妈,就尝一点点。”大毛伸出手指比了个一点点。

    “不行,酒伤肝,你们的内脏还没成长好,一点点都不能喝,听话。”该有的原则苏蔓青一点都不会因为孩子的撒娇而忽视。

    看出苏蔓青是真的不可能让自己尝一点点,大毛歇菜了。

    太阳大,酒不能放在室外,苏蔓青把酒抱回了厨房,看着不高的橱柜,想了想,她又把酒抱去了前厅,别看大毛这孩子嘴里答应得好好的,但自己要是一不注意,还真有可能让孩子偷尝了酒。

    供桌的位置高,几个孩子不用凳子都够不着。

    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苏蔓青把酒放在了供桌上,跟几个孩子父母的灵牌并排放着。

    “妈妈真狠!”

    偷偷跟在身后看到苏蔓青的动作,大毛眼里闪过绝望。

    “你还真想喝?”二毛看了大毛一眼,他对酒就不怎么好奇。

    “我不是想喝,就是想尝尝酒是什么味道。”大毛其实就是好奇心重,要说爱喝酒那还不至于。

    “酒不就是苦味呗。”三毛没尝过,但听自己父亲说过。

    “葡萄那么甜,那么好吃,怎么做出来的酒是苦的,苦了还有人喜欢喝?”大毛有点不理解的咂舌。

    “不知道。”

    二毛跟三毛也摇头,他们也不理解。

    就在几兄弟嘀嘀咕咕时,他们家的大门被敲响了,听到敲门声,苏蔓青跟三个孩子同时走向大门。

    “青丫头。”

    门外是张氏,此时的张氏端着装着鞋底,锥子,麻线的簸箕脸色潮红地看着苏蔓青。

    “婶子这是?”

    苏蔓青猜到张氏是脸色可能跟选村长有关。

    果然,张氏压低声音说道:“村里过两天就要重新选举村长了,到时候全村人都会集合在村口公开投票选举。”

    昨天听了苏蔓青的话,她回家就跟自家男人说了,张明康连夜就去村里找了相熟的人分析土改队员此时暂住的那几家人品,最终得出心目中的人选。

    “婶子,天热,进家里聊。”

    苏蔓青也没关门,直接领着张氏往前厅走。

    她家前厅的门开着,几扇窗户又高又大,风一吹,屋里不算热。

    张氏也没跟苏蔓青客气,她本就有话想跟苏蔓青说,也就顺势进了门,然后两人坐在前厅的竹沙发上随意聊起了家常。

    “青丫头,你家这椅子又宽敞又漂亮,坐着好舒服。”第一次坐沙发的张氏羡慕不已。

    “婶子,这叫沙发,城里一些人家都有。”苏蔓青解释。

    “真好,以后我家也弄几根坐坐。”张氏摸着沙发一脸喜欢。

    “罗平叔做的,手艺不错。”苏蔓青给罗平推销客人。

    “以后找罗平。”摸过瘾了的张氏开始摆弄簸箕里的针线。

    见张氏纳的鞋底又厚针线活又好,苏蔓青有点羡慕。

    “青丫头,你要不嫌弃,我给你跟几个孩子做双冬天的鞋。”说完笑道,“你别看咱们离冬天还早,但也得趁田地里的活不多提前做出来,不然冷了可就没得穿的。”

    苏蔓青没过过这个时代的冬天,但只要一想到没空调,没暖气,顿时觉得张氏说得太对了。

    “婶子,我不会做鞋,你要有空那就辛苦你帮我们做几双,我给你补点手工费。”

    张氏明显是在还昨天自己话语提点的人情,苏蔓青就没明说花钱买。

    “补啥手工费,你这不是埋汰婶子吗?你准备好纳鞋的材料就行。”张氏不满地白了苏蔓青一眼。

    苏蔓青笑得得体,话也说得通透,“婶子,我家四个人呢,你这一做就是四双鞋,肯定会耽误时间,补点手工费是应该的,钱不多,你给狗蛋买颗糖甜甜嘴,我也趁机跟你学学怎么做鞋。”

    虽然钱能买到鞋,但她也想给萧旌旗亲手做一双。

    “那行,你就补个手工费。”纳鞋底确实挺费功夫,想起家里的两个儿媳,张氏最终还是接受了苏蔓青的好意,同时对苏蔓青也更喜爱。

    这闺女年纪轻轻真的特别会为人处事。

    特别让人待见。

    “对了,昨天进苏老大家门的人叫柳素珍,是个寡妇,据说是男人死后婆家苛待,娘家不待见,才走了苏老大家的远亲。”低头纳着鞋,张氏突然想起忘记说的话。

    苏蔓青翻出几张报纸跟在张氏身边学量鞋底尺寸,也学着剪鞋样。

    听了张氏的话,笑了,“我没听我父母说过有这门远亲。”

    苏老大可是原主嫡亲大伯,如果柳素珍是苏老大的亲戚,那不也是她家亲戚。

    “谁知道是转了多少圈的远亲。”张氏也笑。

    “说来也奇怪,我家大伯是个什么性子整个庄子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他怎么会收留这么房远亲,家里其他人就不反对?”苏蔓青不好去看热闹,只能从张氏嘴里打听村里人的反应。

    “谁说不是。”

    把针在头皮上轻轻刮了刮,张氏接着说道:“苏老大家虽说有几间大瓦房,但孩子多,这突然多了两张嘴要住要吃,你大伯娘他们的脸色可就都不太好看,据说……”

    说到这,她突然喷笑起来。

    “怎么了?婶子,说来听听。”一看张氏这表情,苏蔓青就知道有情况。

    “苏家人多,房间有限,不可能给这远房的亲戚腾出专门的地,所以昨天晚上那个柳素珍带着闺女跟苏家孩子挤了一个炕,不知道哪个小子没把住门,尿了。”

    见张氏笑得直不起腰,苏蔓青也笑得不行,“孩子小,尿了也很正常,洗洗就行。”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但柳素珍家的女孩闹起来了。”

    “她有什么好闹腾的?”苏蔓青猜女主不可能是真的孩童,也就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沉不住气。

    “苏家那孩子刚好挨着那女孩睡,这一尿,可不就尿了女孩一身,早上醒来女孩直接傻了,然后又哭又闹的不依不饶。”张氏其实有点瞧不上周美云那女孩。

    都落魄到寄人篱下了也不知道担待一点,还当自己千金大小姐呢。

    苏蔓青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情况,听完也不知道该同情周美云还是取笑对方。

    忍着笑,又问了一句,“我大伯娘能忍?”

    别看大伯娘在她手里吃过亏,但大伯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在村里那也是掐尖的货,被一个几岁的孩子闹腾,不至于跟孩子发火,肯定不待见柳素珍。

    摔摔打打指桑骂槐那是必定的。

    就在张氏跟苏蔓青拉着家常时,大毛三个孩子也跟着狗蛋去了村里玩,等遇到七猫几个小伙伴,大家一合计就打算去后山捡拾柴火。

    乡下地方,不自己动手可没烧的。

    苏蔓青也不可能做出买柴火烧这样的高调事,平时偶尔也会去后山捡点柴回来。

    路过河边时,大毛他们看到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河里洗床单。

    是柳素珍母女。

    对于不认识的人三个孩子一点都不好奇,而是跟着狗蛋他们嘻嘻哈哈去了后山,反而是周美云看了过去,等看清三毛几个孩子的长相,她愣住了。

    虽然她这是今生第一次见这个年纪的三个孩子,但她知道这三个孩子是萧旌旗收养的。

    可是不对!

    这几个孩子怎么在苏家庄!

    昨天晚上才到苏家庄还什么都来不及打听的周美云直接懵圈了。

    “妈!”周美云的呼吸沉重起来,看向大毛几个孩子的目光也阴沉得可怕。

    “美云,你怎么了?”正在用棒槌敲打床单的柳素珍见周美云的神色不对赶紧站起身,然后顺着孩子的目光看向大毛几个孩子的背影。

    几个不认识的孩子,怎么就刺激到了美云。

    “他们……他们……”指着大毛几人的背影,周美云胸膛急剧起浮着,不行,她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几个本该在柳树村生活的‘继子’怎么出现在苏家庄。

    她这次早了几年赶到苏家庄就是打算趁柳树村即将发生的灾难把这几个孩子处理掉。

    早点处理,这几个孩子也不会在十几年后影响萧旌旗。

    “他们怎么了,美云,你别吓妈妈,你想说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柳素珍快被脸色难看的周美云吓死,话说起来都带上了哭腔。

    柳素珍带哭腔的声音惊醒了周美云,闭上眼睛,她稳了心神才睁开眼睛说道:“妈,没什么,是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那几个是苏家孩子。”

    “美云,你差点吓死我。”

    听说是认错了人,柳素珍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嘴里也对苏老大家几个孙子不满了。

    “他们怎么能安排那几个男孩跟咱们睡一个铺,那几个男孩又脏又臭,还尿床,真是讨厌死了,对了,一会我就去找你表舅,咱们得要回咱们属于咱们的那份好处。”

    千里迢迢她们可不是真来投奔苏老大,她们是来拿自己那份好处的。

    早就想搞清楚大毛几个孩子为什么在苏家庄的周美云也想搞清楚现状,积极认可道:“妈,咱们赶紧洗完就回去问。”

    柳素珍完全不知道周美云的小心思,赶紧埋头洗床单。

    “什么?你说什么?”

    苏老大家,柳素珍母女俩听到苏老大的话顿时傻了眼。

    苏蔓青不仅没有死,还嫁给了萧旌旗,还把三个孩子带到苏家庄生活,更重要一点,苏老四的田地产确实被苏家几兄弟算计过来,但也撞到土改政策了。

    “她怎么可能嫁给萧旌旗!”

    周美云的声音又尖又厉,脸上是又嫉又恨又难以置信,她歇斯底里暴怒了。

    脸红脖子粗,一张原本漂亮可爱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看着这样的周美云,苏老大震惊地看了柳素珍一眼,这孩子不对劲啊。

    柳素珍也不知道周美云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赶紧抱住浑身颤抖的周美云安抚道:“美云,美云,你别激动,咱们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她嫁给萧旌旗了!”

    这一刻的周美云快气疯了。

    她万万没想到刻意的算计苏蔓青不仅没有摔下河淹死,反而嫁给了萧旌旗,这都什么事啊,难以置信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一声惨叫响起,不仅惊得苏老大后退了几步,就连厨房里一直偷偷留意着院子里三人的大伯娘也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美云那孩子刚刚像狼一样狠狠咬了她娘。

    手臂上的肉差点被咬了下来。

    “美云,松开,你松开。”极致的疼痛让柳素珍变了脸,她也没想到周美云突然发疯咬自己,此时她正惨白着一张脸用力撬周美云的嘴。

    咕咚!

    一声不吭,周美云直接晕了过去,嘴也松了开来。

    “这是干嘛,干嘛,作孽啊!”冲出厨房的大伯娘看着一身血的母女俩,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她根本就没听到苏老大跟这对母女说了啥,但见两人这么激动,这得受了多大的刺激才能这样。

    看着惨兮兮的柳素珍母女,苏老大也非常不爽,但又不能不管,只能冷着一张脸对大伯娘说道:“快去叫游郎中来看看。”

    大伯娘:……看看不要钱吗,凭啥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花钱!

    大伯娘看向苏老大的眼神都不对了。

    “还不赶紧去。”见大伯娘没动,心烦的苏老大不耐烦了。

    “这就去。”咬着后槽牙,大伯娘最终没敢逆苏老大的意,拍怕屁股出了门,但也没第一时间去找游郎中,而是去了几个妯娌家。

    她不爽,超级不爽。

    抱着晕过去的周美云,捂着流血的手臂,柳素珍脸色惨白,看向苏老大的目光带上了埋怨,“人没出事为什么要转田地产,我当初信里不是写得很清楚,人出事了你们再继承家产!”

    “我们当时的想法是只要能把老四的田地产弄到自己手上不管出事没出事都不重要,结果太重要了。”苏老大也郁闷得很,他哪里知道国家政策会变。

    柳素珍一时也无言了。

    她也不知道政策会这样,当初给苏老大出的主意都是美云的意思。

    想到美云,她赶紧低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周美云。

    美云不能出事,这半年她从周美云的身上得到了太多好处,她承受不起失去美云的后果。

    “你这孩子……”

    顺着柳素珍的目光,苏老大看向周美云有太多的审视,他觉得这孩子有问题,言行举止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就刚刚说起萧旌旗的疯狂连他都害怕。

    “美云只是太着急了,这孩子心气高,受不了寄人篱下的气。”从进苏家门开始,柳素珍就察觉到苏家人对她们母女的排斥,当着苏老大的面也就不客气了。

    都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她不怕苏老大不管她们母女俩。

    察觉到柳素珍的心态,苏老大其实有点后悔把人接到自己家,他家不宽敞,多了两个人确实有点住不开,想了想,问道:“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苏老四的田地产他们算计到了,但此时也成了悬在他们几兄弟头上的刀。

    “苏老四家的房子?”柳素珍心里有着小九九。

    阴沉地看了柳素珍一眼,苏老大心中冷笑不止,话也说得直白,“别惦记了,那房子过了明路,是县里特批属于苏蔓青的,谁都抢不走。”

    “为什么?”问话的是强迫自己醒来的周美云。

    经过急火攻心,发现事态脱离掌控的她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发生的事她更改不了,那就尽量掌控,把萧旌旗再抢回来,她就不信以自己对萧旌旗的一世了解还斗不过苏蔓青这个原本就该早死的人。

    被一个孩子问话,苏老大可没惯着周美云。

    面对苏老大的漠然,周美云只能无奈地扯了扯柳素珍的衣袖。

    她此时的这个年龄除了亲娘相信她还真没哪里值得外人信任。

    懂周美云的意思,柳素珍不得不跟着问了一句,“苏大哥,能说说为什么那么大一栋房子怎么就属于苏蔓青个人了吗,就算她结了婚,按照政策也占不了那么大栋房子吧。”

    昨天进苏家庄的时候她看见鹤立鸡群的苏家大宅了。

    那种规制,那样的面积就算经过国家的手也不可能只属于苏蔓青一人。

    “那三个孩子。”苏老大叹息,谁能想到那三个被人当作拖油瓶的孩子才是夺得整栋苏家大宅的关键。

    周美云后世可是军区大首长夫人,眼界与经历过的事太多,一听苏老大的话立刻就明白了根源,“烈士遗孤可以单独立户口。”

    “对,就是这样。”

    苏老大看了周美云一眼,感觉更怪异。

    想明白一件事所有事都能想通,周美云没了问话的心思,只是非常遗憾不能住进苏家,苏家在前世有一半可是她家,她周美云的家。

    就在大家都不说话时,走了好久的大伯娘带着游郎中进了门。

    经过消毒与简单包扎,柳素珍觉得被周美云咬过的手臂没那么痛了。

    就在柳素珍母女俩愁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与怨恨苏蔓青时,苏蔓青也在美滋滋给萧旌旗做着鞋。

    虽然现实中见不到人,但梦里看到的萧旌旗也无比真实,那个吻就像是真的吻到了萧旌旗,这让她对萧旌旗的思念多了一分,感情也深了一分。

    “青丫头,你手可真挺巧。”

    看着经过自己指点已经能像模像样剪出鞋样的苏蔓青,张氏心情更好。

    教个聪明的‘徒弟’永远比教笨蛋让人省心。

    “还是婶子教得好。”苏蔓青心情也不错,这样的心情一直维持着她晚上进入梦乡。

    多日没做梦的她在梦里与萧旌旗相会了。

    这一次的相会没有冰天雪地,也没有炮火连天,是在充满了昏黄灯光的房间里……

    第37章

    房间简简单单除了基本的床铺, 桌子,连根多余的凳子都没有,可以看出是宿舍, 今天梦里的萧旌旗穿着夏装, 正在低头看桌上的地图。

    灯光昏黄,照得萧旌旗脸上的冷硬都减少了很多。

    苏蔓青看了一眼吊在萧旌旗头上的电灯猜测萧旌旗此时待的位置是哪, 处于现在还是未来。

    顺着萧旌旗的目光,她看向了地图。

    我国北方边疆历历在目, 但也出现很多并不属于我国的区域, 那片区域上画上了很多红蓝色线条, 那是……

    一眼苏蔓青就明白那片区域是哪, 瞬间也猜出梦中萧旌旗此时的时间线。

    这是在准备,准备出击, 准备迎战。

    所以她今天梦境里的萧旌旗跟她处于同一时间不同地点。

    松了一口气,苏蔓青离萧旌旗更近了,近到她的身子快要贴到对方, 她不想看桌上的地图, 也不想参与那场早就知道结局的战争,她只想靠近萧旌旗。

    靠近这个男人。

    这个牵扯了她全部心神的男人。

    隔着空间,她伸出手临空描绘着萧旌旗那充满了立体感的眉眼, 高挺的鼻,非常适合接吻的唇, 还有男人敞开的衣领中男人味十足的喉结……

    哪怕是梦中的萧旌旗也浑身充斥着荷尔蒙, 无比吸引着苏蔓青的眼, 手, 心。

    咕咚——

    就那么临空看着, 比划着, 苏蔓青居然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反应狠狠吞了吞口水,她渴了,无比的渴,她想亲亲萧旌旗。

    亲亲这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甚至还想撕开对方那微微敞开的衣领……

    就在苏蔓青对着萧旌旗充满了想象时,突然响起充满了节奏的敲门声。

    这个点有人找?

    苏蔓青看了看漆黑的窗外,没有月亮,也没有灯火,不知道此时处于什么时间点,天色看不出时间,她直接低头弯腰看向苏蔓青的收碗,萧旌旗目前的军衔与职位肯定配制得有手表。

    两点三十五。

    半夜两点三十五,这个点也不知道来找萧旌旗的是公务还是私事。

    苏蔓青猜测可能是同事,对于军人来说,只要有情报肯定是会在第一时间通报的,但她猜错了,门开后,一个穿着军装巧笑嫣然的女孩正对萧旌旗笑得明媚。

    看着女孩脸上的笑,苏蔓青的脸冷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孤男寡女相会可不是什么要兆头。

    “薛同志。”萧旌旗脸色跟刚刚没有一点区别,他没有邀请女孩进门,而是神色淡然地堵着门。

    早就心跳如鼓的薛冬梅看到萧旌旗的瞬间脸就红成了大苹果,再听到那充满了磁性的声音,羞涩得眼睛都不不知道往哪放,目光闪烁间,她把手里捧着的大饭盒往前一递,声小如蚊。

    “萧同志,我看你窗户的灯光还亮着,就自作主张给你煮了点饺子,给。”

    面对递来的饭盒,萧旌旗并没有接,反而是脸色更冷。

    “薛同志,我是已婚的男同志,以后请不要再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说完,也不管薛冬梅脸色如何,直接大声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大喝道:“赵铁柱。”

    声音如虹,隔壁几个房间的灯都亮了起来。

    警卫员赵铁柱也慌慌张张从走廊的尽头冲到萧旌旗身边,立正敬礼道:“到。”

    漠然地看着脸色难看的赵铁柱,萧旌旗脸色很严肃,“作为警卫员你今天失职了,门前面壁反省三个小时。”说完完全不管探头探脑的好奇同事,也不管脸色惨白的薛冬梅,而是直接关门回了房。

    嘭的一声关门声,惊住的不仅是薛冬梅,还有开门看见现场的好奇同事。

    哟,闭门羹啊,这个萧旌旗脾气是真冷硬。

    此时的薛冬梅内心早就哇凉一片,被萧旌旗下了如此大的面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堪加无地自容的她把手里的饭盒往赵铁柱怀里一塞,捂着脸就跑走了。

    被迫揣了饭盒的赵铁柱看着薛冬梅跑远的背影呕得差点吐血。

    他刚刚被另一个领导的警卫员叫去帮忙抬了一会东西,赶回来就遇到薛同志向他家师长献殷勤,他当然知道萧旌旗结婚了,但他更没想到的是这薛同志明知道旅长结婚了大晚上还来送饺子。

    这都是什么狗屁事!

    被罚面壁反省,他真是无比冤枉,比窦娥还要冤。

    目睹了全场的苏蔓青都没想到萧旌旗居然会如此大张旗鼓的处理,甚至刚刚她都隐约听见萧旌旗同事对那位薛同志的小声议论。

    居然还是某位领导的千金。

    可惜是位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千金。

    非常满意萧旌旗的表现,苏蔓青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甚至是停都停不下来那种,她知道萧旌旗是一个钢铁直男,但没想到完全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估计刚刚那位大小姐得害臊好一段时间了。

    不过这种人也不值得尊重就是了,明知道萧旌旗已经结婚还献殷勤,这不是自找的吗!

    活该。

    看来她家萧旌旗直男一点也有直男一点的好处。

    跟在萧旌旗身后,看了全场的苏蔓青满意得不行,这个男人心性坚定有原则,她放心了,只是她也没想到都快打仗了萧旌旗还能遇到这种狗血事。

    不过这也间接证明萧旌旗太优秀,容易被人惦记。

    优秀的男人回房后没有再研究地图,而是直接躺在了床上,就在苏蔓青以为对方要睡觉时,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响起,原来是萧旌旗从怀里掏出了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自己。

    没有外人,看着照片的萧旌旗卸下了平时的冷硬,棱角分明的脸放松下来,眼里也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温情。

    “媳妇。”

    看了好一会,萧旌旗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苏蔓青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起来,就算是在梦里她也能感觉到脸上的热度。

    “媳妇。”

    满足地看着照片上青春靓丽的女孩,萧旌旗心满了,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他不是一个多情的人,也没有那么的感情分给别人,喜欢了就一心一意。

    觉得媳妇哪哪都好的他把照片挪近,一个带着眷恋的吻无声地吻了上去。

    吻在照片上,也吻在苏蔓青的心上。

    然后苏蔓青醒了。

    醒来的她全身都在战栗,她感受到了萧旌旗对自己的那份深情,也感受到了那份炙热,抚摸着自己充满了弹力的唇,她的脸红了,耳朵红了,甚至连脖子都红了。

    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梦里萧旌旗的颜值,苏蔓青美滋滋的起床了。

    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平常生活。

    吃完早餐苏蔓青把腾好的土罐交给了大毛,叮嘱道:“你跟二毛他们去还罐子,我有要求,别在保成大哥园子里闹腾,要有礼貌。”

    “知道了妈妈。”

    大毛满脸保证,甚至还用力拍了拍小胸脯。

    “去吧,带好两个弟弟。”他们家不养猪,也不喂鸡,没那么多活要干,苏蔓青只希望几个孩子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长大成人……

    于是大毛抱着土罐带着两个弟弟出了门,刚一出门就遇到张氏跟狗蛋。

    张氏端着自己的针线箩,她跟苏蔓青约好今天去村口纳鞋底做鞋,也算是跟村里其他人通痛气,这村长马上就要重新选举了,可得选个公正的人。

    张氏跟苏蔓青出门,狗蛋很自然就跟上了大毛三兄弟。

    “去保成叔家吗?”狗蛋认得大毛怀里的土罐,很是自作聪明的问了一句。

    “对,妈妈让我们去还土罐。”大毛心中有着其他想法。

    “还偷葡萄吗?”狗蛋心生向往。

    “不偷了。”被苏蔓青责罚过,也过了偷盗的瘾,大毛可不敢再惹苏蔓青,不过也非常自信地补充了一句,“就算不偷咱们也能吃到葡萄。”

    他相信自己跟保成叔成了朋友,朋友来访,保成叔怎么不得上点葡萄招待他们。

    跟他一样自信的还有二毛、三毛。

    狗蛋也是个鬼精灵,一看大毛三兄弟的脸色就猜到了好处,于是乐呵呵地跟着,保成叔家的葡萄已经不多了,估计也不能吃几回,还是别错过。

    路上又遇到了出门溜达的虎子,虎子也机智地跟上了步伐。

    虽然他们还是虚保成叔的长相与气势,但香甜的葡萄对他们这些小孩的诱惑更大,跟在大毛三兄弟身后,两人底气也足了很多。

    “狗蛋,你喝过酒没?”

    小孩就是这样,越不让干的事就越好奇,一直惦记着葡萄酒的大毛看了一眼身边的狗蛋忍不住问道。

    皱着眉头,狗蛋一脸嫌弃,“酒又苦又辣,一点都不好喝。”

    “你喝过?”大毛眼睛亮了。

    看着这样的大毛,一旁的二毛、三毛直接翻了个白眼,有人身上的皮又痒痒了。

    欠揍。

    “大毛你想喝酒?”虎子也好奇地看向大毛,他比几个小伙伴都大一些,他爹喝酒的时候他偷偷尝过,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好喝。

    “我就想尝尝味道。”大毛真的只是好奇。

    “保成叔家有葡萄酒,你可以让他给你尝点。”说起来狗蛋他们也没喝过葡萄酒,之前偷尝的是高粱酒,但尝过一次以为所有的酒都一样又苦又辣也就没了好奇。

    “保成叔肯定不会给咱们喝。”这点自知之明大毛还是有的。

    “要不,咱们偷点喝?”狗蛋他们去吴保成葡萄园里偷葡萄习惯了,惯性思维让他们出了这主意。

    “不行。”大毛把头摇的像骰子。

    他已经在父母灵位前深刻反省过,既然反省了,那以后可不能再沾偷,不然妈妈可能会不要自己,他可不想离开苏蔓青,离开这个家。

    “这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咱们又没钱买酒。”狗蛋跟虎子都没了主意。

    “要不,我们自己酿酒吧。”

    想起葡萄园的葡萄,大毛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自己酿酒!”狗蛋跟虎子立刻兴奋起来,但也有着自己的担忧,“可是我们不会酿酒。”一点都不会那种。

    “不会就学!”

    大毛用力一挥手,信心满满。

    二毛看着这样的大毛,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矜持而高傲的看着,他等着看笑话。

    “听说酿酒需要很多原材料,咱们可没葡萄,也没有粮食。”狗蛋见过他奶在家自己烤过高粱酒,知道粮食变成酒得好多原材料。

    大毛也踌躇了。

    他身上没钱,也不可能跟保成叔讨要,如果真要酿酒,那葡萄可就是关键。

    虎子跟狗蛋他们经常满山跑,想了一会,终于再次提出了可行的建议,“要不咱们上山吧,山上有很多野果,好多野果都是可以吃的,用那些酿酒我觉得应该行。”

    一听山上有野果,大毛立刻点了头,“行,咱们还了保成叔家的土罐就上山。”

    “我去叫七猫。”人多力量大,虎子跑去邀小伙伴。

    上山找野果也不存粹是去玩,他们还能捡柴火回家,反正村里的小孩在玩的同时也会帮着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捡拾柴火,打猪草,还有放牛等等。

    大毛他们到葡萄园的时候吴保成又在茅草屋里睡觉,大黑还在老位置趴着打呼噜,跟大毛他们之前来偷葡萄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保成叔,我们来了。”

    这一次大毛他们可是光明正大上门还土罐的,也就没有不告而进,而是站在墙洞外很是礼貌地叫唤了一声。

    随着大毛的声音响起,吴保成跟大黑狗的呼噜声都消失了。

    过了一分钟,大家就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

    “大毛。”保成叔的声音还是那么凶那么冷。

    “保成叔,我妈妈让我还你家土罐。”大毛满脸笑容语气雀跃。

    这给心如止水的吴保成内心投入一颗石子。

    “进来。”吴保成蹲下身子打算掏开墙洞里的稻草,结果大黑狗比他积极多了,早就用两个爪子在扒拉稻草,嘴里呼哧呼哧兴奋地喘着气。

    摸了摸狗头,吴保成知道大黑常年跟自己待在村尾孤单又寂寞。

    “保成叔,我们就不进去了,我们一会还要上山。”大毛知道保成叔是想叫他们进去吃葡萄,但昨天他们已经吃了一顿不花钱了,今天可不能一点数都没有。

    “去近还是远?”

    吴保成不掏墙洞了,而是转身往自家后院走去。

    那边才是进出葡萄园的门。

    大毛也不知道山上哪里能找到野果,视线看向了狗蛋。

    狗蛋掰着指头算了算,回答道:“不算远,也不算近,离上次咱们掏蜂窝的地方不远。”

    “汪汪汪——”

    就在大毛准备回答保成叔问话时,掏好墙洞的大黑瞬间窜了出来。

    “哇,狗啊——”

    看到大黑扑过来,早就被追出心理阴影叫条件反射的狗蛋直接大叫一声转身就跑,那速度绝对比他平时跑跑跳跳还要快上几分。

    “大黑。”大毛没有跑,反而是乐呵呵地迎了上去。

    大黑没有扑向大毛,而是围着大毛转了好几圈,然后一扭屁股高傲地靠近二毛、三毛。

    二毛站在原地矜持的没有动,三毛则笑出一对酒窝摸了摸大黑的狗头。

    缘分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看对眼了不同物种间凭默契也能和平快乐相处。

    “傻狗!”

    被大黑嫌弃,大毛立刻一脸嫌弃地转身走向保成叔家。

    他刚刚看到保成叔出现在院子里打算开门。

    跑远的狗蛋也尴尬地回头,糗大发了,他刚刚真的以为大黑狗又要追赶他们,下意识拔腿就跑,真不是有意不管小伙伴的,磨磨蹭蹭间,脸皮已经磨练出来的他又往大毛他们这边走。

    “保成叔,给,妈妈让我谢谢你。”

    转到吴保成家的门口,大毛郑重地把怀里的土罐递了过去。

    “去山上干嘛?”

    吴保成在接过土罐的同时也问了一句。

    “去摘野果。”大毛也没瞒着吴保成,很自然地交了底。

    吴保成:……所以说他家的葡萄不香了,吸引不到小孩了吗?

    看出吴保成的脸色更冷,二毛想了想,补了一句,“山上有兔子,三毛想吃兔肉,我们主要去打兔子,顺便再摘点野果。”

    听了二毛的解释,吴保成身上冷硬的气息稍微缓和了一点,木着脸点了点头,转身进屋时说了一句:“等着。”他话是真的好少,幸好大毛几个孩子感受得到他的善意。

    “你们说保成叔这是啥意思?”离得最远的狗蛋心虚加畏惧。

    “应该是去葡萄园给我们摘葡萄。”大毛对自己的魅力超级自信。

    二毛、三毛看了他一眼居然没反对。

    果然,几分钟后吴保成再次出现了,随着他出现的还有好几串水灵灵散发着香气的葡萄,“给。”好话在他嘴里永远都是这么硬邦邦。

    “谢谢保成叔。”

    大毛不客气的接过,葡萄不多,刚好也就一人一串,他也就没有拒绝保成叔的好意,心意这东西非常重要,再说了,葡萄这东西摘下来不吃就浪费了。

    看着围在三毛身边兴奋转悠的大黑,吴保成想了想,说道:“带上大黑。”

    别看大黑被他教得不真咬孩子,但该有的实力可不低。

    “行,我把大黑带上。”大毛跟大黑对打过,知道大黑的本事,面对保成叔的好意,他不客气的接受,他可听说过能打猎的狗,估计大黑也有这本事。

    打兔子原本是借口,但说不定因为大黑的参加今天还真能打到兔子。

    “别乱跑,早点回。”吴保成再次叮嘱,此时的他挺埋怨自己的眼睛不好,不然也就能跟着几个孩子山上。

    “知道了,保成叔,打到兔子回来给你吃肉。”大毛对借给自己大黑的保成叔大方得很,说完就带着弟弟们快乐地跟对方挥手告别。

    大黑也在吴保成的授意下跟在了几个孩子的身边。

    有了身材高大的大黑,几个孩子的底气更足,大毛还省出一串葡萄留给随后赶来的虎子跟七猫,狗娃这次家里有事,就不跟他们进山了。

    看着跟在三毛身边的高大大黑,七猫跟虎子眼都直了。

    他们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跟这经常追着他们屁股后面咬的狗和平共处。

    “大毛,还是你厉害,牛。”七猫服气地对着大毛比了一个大拇指。

    “有了大黑,哇,我觉得山里咱们绝对能横着走。”虎子黑乎乎的脸上此时也充满了兴奋,他对大黑的实力也是非常看好。

    “其实大黑跟咱们走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我没那么大的面子,它喜欢的是三毛。”面对小伙伴们的敬佩,大毛幽幽地冒出这么一句,他跟大黑是不打不相识,但大黑好像天生就喜欢三毛。

    “跟谁不重要,只要三毛跟咱们一伙就行。”

    狗蛋笑得得意又张扬。

    自从大黑跟在他们的身边,他们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小孩看他们的眼神那是震惊又畏惧,还带着深深的羡慕,没见经常欺负他的铁柱远远看到他们就默默地后退了吗。

    哈哈哈,真是大黑在手,村里横着走。

    听到狗蛋这豪气的话,几个小孩都笑了起来。

    是的,管他大黑是跟着谁,只要跟他们一起就能成为别人羡慕的份。

    路过家门口时,二毛想了想,说道:“咱们进山是不是要跟妈妈说一声?”

    “咱们不去太远,回来再捡点柴,应该不用说吧?”大毛有点犹豫,担心苏蔓青不让他们进山。

    “要跟妈妈说一声。”三毛觉得二毛说得对。

    “好吧,但妈妈现在不在家,怎么说?”大毛记得出门前苏蔓青跟着张氏去村口做鞋去了。

    “路上找个听话的小孩帮忙带话。”看着越升越高的日头,七猫不想耽搁进山的时间。

    “行。”大毛几兄弟认可。

    “小栓。”几人正说着话,一个跟三毛差不多大的小孩跑了过来,狗蛋一见赶紧招手把人叫到身边,不舍地摘了几颗葡萄递给小孩后才安排任务,“小栓,认识他们三人不?”

    看着狗蛋指向大毛三兄弟的手指,小栓一边嗦着香甜的葡萄一边点头。

    大毛三兄弟在村里可有名了,他虽然没跟他们玩过,但也是认识的。

    见小栓认识大毛,狗蛋就放心了,吩咐道:“你去村口跟青姑姑说一声,我们上山捡柴火去了。”

    “哦。”小栓重重点头,眼睛还看向狗蛋手里的葡萄。

    狗蛋又心疼地摘了几颗给小孩,才赶紧跑了,再不跑,他担心葡萄没了。

    没了盼头,小栓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往村口走。

    吃了狗蛋哥的葡萄,他得按要求办好事。

    结果刚转过一个转角就遇到了一个缺了门牙的漂亮小姑娘,小姑酿白白净净穿着花裙子,跟全身黑黑的他一点都不同。

    “你叫小栓,是吗?”周美云早就来了,当然也听到了狗蛋跟小栓的对话。

    飞速把抓着几颗葡萄的手藏在身后,小栓警惕地看着周美云。

    周美云:……几颗烂葡萄,她才不稀罕!

    不稀罕葡萄,但她稀罕人,眼见小栓要跑,她从兜里掏出半个冷馒头高傲地递了过去。

    小栓飞速接过,然后看着周美云。

    手紧握成拳,周美云笑得特别像狼外婆,“小栓,你能帮我去河边叫一下苏紫萍吗,她在河边洗衣服,我对这里不熟悉,找不到她。”

    点了点头,觉得安全的小栓跑向河边。

    看着小栓跑远的身影,周美云的脸上冒出了激动的兴奋,然后远远跟了上去。

    她记得上辈子后爸跟她说过一件事,那就是苏家庄今年的今天连接庄子与田坝的桥会垮塌,桥不算高,但桥下都是尖锐的石头,后爸还跟她感叹,幸好桥垮台的时候没人路过,不然可能会出人命。

    前世没有出人命,她却非常想今生出点意外。

    小栓大名叫做吴德义,是她弟弟,不是亲弟弟,是后爸吴保成收养的孩子。

    这小孩后世怀疑吴保成的死跟她有关,一直给她制造了很多麻烦,最终在萧旌旗死后没过几年她也被这个弟弟给弄死,重活一世,她怎么可能不找仇人报仇。

    那座桥她今天特意去检查过,确实有很大的隐患,随时能垮塌。

    跟在小栓的身后,周美云见小栓离石桥越近她脸上的笑容就深。

    今生她要提前扫除一切障碍,要早点跟萧旌旗在一起,要生下自己的小孩。

    握着拳头,周美云眼里是势在必得。

    村口,迎着微风,苏蔓青跟着张氏还有几个村妇一边闲谈一边学着纳鞋底,冬天的鞋底非常厚,得用锥子先戳出洞眼再把穿着麻线的针穿过去拉紧。

    一针一线都很费力气。

    “青丫头,昨天刚学今天就能做纳成这样真不错。”张氏侧头看了一眼苏蔓青手里的鞋底忍不住夸道。

    “还是婶子教得好。”苏蔓青有点完美主义,所以大半天了鞋底也刚刚纳了没几针,就效率来说肯定不能跟张氏她们这种纳惯了鞋底的人比。

    虎子娘连着纳了好几针才笑着打趣道:“行了,你们别互夸了,要我说,你们这是一个教得好,一个学得好,都是心灵手巧之人。”

    “就是,哈哈,都是手巧的。”其他村妇也哄笑起来。

    村口顿时因为欢快的气氛更加融洽。

    众人背后的榕树非常大,树冠展开在上空起码二十来米,这给树下的众人带来了足够的阴凉,大家一边乘凉也就一边闲谈,心情都非常不错。

    “要我说,还是水生不错,选他准没错。”虎子娘一边穿新的麻线一边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村长人选。

    话题打开,大家也没了顾忌,反正过两天就要公开投票选举。

    “我也觉得水生这人不错,他家要不是给媳妇看病,也不至于穷成这样,但就算如此,他们不仅做人本分,还知恩,感恩,我也觉得选他当村长肯定错不了。”七猫娘也附和了一句。

    “秀云家的土生也不错,你们看选他如何?”又是一个村妇提出心目中的人选。

    “不成,不成,土生太年经,经验肯定没有水生足,年轻就容易压不住人,我觉得还是水生好,年龄、经验、为人处事都有了。”又是一个支持水生的。

    一个年轻的媳妇见长辈们都发了言,想了想,也直接说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说到水生叔,我是真觉得他人品真不错,借我家的钱跟粮都是按时还的,哪怕还了生活都难,他还是言而有信,我相信他。”

    “说起来水生诚信上确实不错。”

    ……

    见大家一言我一语议论着,张氏看向一直没发表意见的苏蔓青,“青丫头,你觉得呢?”

    见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苏蔓青笑道:“大家别看我啊,我在村里生活的时间不长,对几个村长候选人员肯定没有各位婶子、嫂子了解,大家可以讨论讨论,你们要是真觉得谁好,那应该就是真的好。”

    “明康家的,我觉得你问青丫头这话就不对,青丫头哪有咱们这些祖祖辈辈在庄子里生活的人了解水生他们,你这不是为难青丫头吗?”

    一个婶子觉得苏蔓青的话说得非常在理,笑话了张氏一句。

    张氏:……

    其实你们才是不知道聪明人就算不用天天待村里也能看出什么人什么样,不过既然青丫头不想出风头,她就不问了。

    如此一想,也随大流道:“水生确实不错,真要选,我家肯定投他一票。”

    她今天跟苏蔓青来村口跟大家闲聊的目的就是暗中给水生拉票,此时见不用自己拉水生就能得到大家的认可,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苏蔓青也满意。

    她当初把水生家推荐给土改队员暂住其实就是算好了今天这一步。

    这年代一个好村长可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她心情愉快时,看到小栓小跑着往石桥的方位而去,石桥通向的另一面是河道,河里此时很多人都在洗被子、床单。

    原本苏蔓青只是随意看一眼没什么想法,但就是这一眼扫过,她居然看到远远缀在小栓身后的周美云,别怪她隔那么远就认出了女主,主要是女主此时的那一身在庄子里非常打眼。

    “小栓。”

    苏蔓青站起身叫住奔跑的小栓。

    虽然她不知道周美云为什么会跟在小栓的身后,但自从怀疑女主心术不正后她就对对方挺提防,才有了此时的突然出声。

    “青姑姑。”

    听到苏蔓青的叫声,跑得一头汗的小栓停下身子看了过来。

    “小栓,你去干嘛?”苏蔓青没话找话。

    “对了,青姑姑,大毛哥哥让我给你带话。”看到苏蔓青,小栓突然想起狗蛋对自己的交代,然后就跑向了苏蔓青,反正跟青姑姑说完再去找苏紫萍也是一样。

    看着跑近的小栓一头汗,苏蔓青也没嫌弃,而是取出手绢给孩子擦了擦,温和地问道:“大毛让你带什么话?”她早就猜到那孩子不老实。

    “青姑姑,大毛哥说跟狗蛋哥他们去山上拾柴。”

    见擦了自己汗变得黑乎乎的手绢,小栓不好意思了,脸也红得黑乎乎。

    “是不是狗蛋撺掇的?”张氏对自家大孙子了解得很。

    小栓不说话嘿嘿直笑。

    远处的周美云快被多管闲事的苏蔓青气死,怎么算计好的事出了纰漏,虽然她也不确定小栓跑过石桥的时候石桥马上就能垮塌,但她推算了那么久怎么也得试一试。

    眼看小栓停留的时间越长,她就越烦躁,看向苏蔓青的目光就更森寒。

    “轰隆!”

    就在此时,随着轰鸣声响起,垮塌的石桥翻腾起一阵灰尘。

    愣愣看着垮塌的石桥,小栓眼里都是害怕,如果刚刚他没有跑到苏蔓青身边,那么他正好在桥上,如果跟垮塌的桥一起掉下去。

    狠狠打了个战栗,小栓眼里迅速积满了泪。

    毕竟现在的他才六岁,不是后世给周美云制造了很多的麻烦的人物。

    看着垮塌成一片废墟的石桥,苏蔓青瞬间明白了一件事。

    周美云是知道这座石桥在这个时间垮塌的。

    “我的天,桥塌了!”石桥垮塌的声音把村口所有人都惊住了,大家站起身围拢了过去,村里一些听见响声的人家也在往村口赶。

    恨恨瞪了苏蔓青跟小栓一眼,周美云一脸寒意地回了苏家。

    “小栓,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看着小栓脸上滑落下的大滴大滴泪水,苏蔓青知道这孩子是后知后觉害怕了,赶紧把人揽在怀里一边安抚一边轻拍着孩子的后背。

    “青姑姑。”

    小栓吓得不轻,抓着苏蔓青衣服的手都在颤抖。

    苏蔓青一点都不计较孩子黑乎乎的手抓脏了自己的衣服,而是温和地问道:“小栓,你刚刚打算去哪?为什么要过桥?”

    她得搞清楚这是意外还是有意的算计。

    听到苏蔓青的问话,小栓缓了好一会神才回答道:“青姑姑,我去找紫萍姑,有个女孩给我半个馒头让我带话让紫萍姑姑回家。”

    小栓的话印证了苏蔓青的猜想。

    原剧情里根本就没有关于小栓的描写,推算不出原因的苏蔓青只能压下心中的猜疑,再次安抚起小栓来,等到小栓的母亲赶来才放开孩子。

    “谢谢你,蔓青。”

    小栓娘又黑又瘦,看着很是营养不良。

    “嫂子,不用谢我,你把孩子带回去好好安抚,刚刚他被吓得不轻。”苏蔓青看出小栓娘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好提醒什么,只能自己多注意一点周美云。

    “诶,我们走了。”

    小栓娘挺腼腆,话也少,苏蔓青让她带着孩子回家她就真的把孩子带回了家。

    苏蔓青其实对小栓娘有印象。

    之前摸底村里人时张氏多少跟她说过一点,知道小栓爹过世了几年,家里还有小栓体弱多病的爷爷奶奶,一家子的生存重担都在小栓娘身上,是个可怜人。

    目送小栓母子俩离开,苏蔓青才去了垮塌的石桥边。

    这时候桥周围早就围满了村名,有从家里赶来的,也有直接从田里、地里赶来的,就连陈向东这个土改队长也带着土改队员来了。

    经过大半个月的驻村工作,土改队的成员增加了。

    多了农会主席,农会干部,农会成员,这些人都是本村的村民,是经过特别挑选出来的,他们也将参加即将开始的土改划分工作。

    “幸好刚刚桥上没人,不然……”

    见苏蔓青过来,张氏赶紧让出一个位置指着桥下的乱石堆一脸庆幸。

    这座桥是旱桥,就是说下面没有水,是乱石堆,这种乱石堆,真要有人从桥上掉下去也能把人砸死,石头太尖锐了,随便磕一下绝对一头血。

    看着四分五裂的石桥跟乱石堆,苏蔓青胆寒不已。

    这周美云是真毒啊。

    居然能利用这样的场景不知不觉杀人,那么她现在来苏家庄会不会也惦记上大毛那几个孩子,毕竟女主可是带着记忆来的,人家后世可是萧旌旗的老婆。

    想到这,苏蔓青突然不想给萧旌旗做鞋了。

    这男人到底有多眼瞎才在前世找了周美云这么个狠心又狠毒的女人做老婆。

    迁怒的苏蔓青在村民的议论声中回了家。

    不管有没有证据证明周美云害了原主,害小栓未遂,她都不打算让对方好过。

    下午大毛他们回来得并不算早,但跑了一天,几个孩子还真打到两只兔子。

    苏家庄的兔子没有柳树村那边的兔子肥硕,但一只去了皮毛跟内脏也能有个两斤肉。

    六个孩子加一条狗,苏蔓青作主把兔子分了分,每个孩子都能分到五两肉,剩下的肉跟内脏都给了大黑,毕竟大黑在打兔子中也付出了功劳。

    肉分好,几个孩子又乐呵呵送大黑去村尾。

    两张兔皮也被孩子们带着。

    远远听到大黑叫,吴保成就等在了门口。

    “保成叔,这是两张兔皮,还有点肉跟内脏,是我妈妈分给大黑的,大黑今天是大功臣,兔子是它先发现跟撵出来的。”大毛话说得很清楚。

    接过大毛手里的篮子,吴保成也没想到几个孩子还真打到了兔子。

    把兔皮凑近看了看,他点头收下。

    他会硝皮子,等硝好再收几张皮子冬天给三个孩子做对手套或者帽子,反正他不占孩子们的便宜。

    送完东西,大毛他们又提着篮子欢欢喜喜回家。

    看着远去的孩子们,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热闹与关心的吴保成在见不到孩子们的身影后才踢了踢脚边的大黑,“你也很喜欢他们是吧。”

    “汪——”

    回答吴保成的是大黑的吠声。

    因为孩子们的努力,晚上苏蔓青做了麻辣兔肉,这让早就念叨的三个孩子兴奋到吃得一点不剩。

    吃完饭的一家四口收拾完并没有早早上床,而是抬了一张沙发放在院子里乘凉。

    风吹过带来了树叶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

    看着天上越来越圆的月亮,靠在沙发上的四人都没有说话。

    “快中元节了。”好半天,二毛的声音打破了的寂静。

    “能给爸爸妈妈烧纸钱吗?”大毛突然就伤感起来。

    三毛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转头看向苏蔓青,小心翼翼道:“妈妈,我想爸爸妈妈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苏蔓青能体会到孩子们的情绪,她也想到了原主,想到了原主父母,叹息一声,说道:“明天咱们进城买些香烛纸钱,中元节肯定要给逝去的亲人进行祭拜,告诉他们咱们过得很好,请他们都放心。”

    “嗯。”

    三个孩子脸上的郁气消失了很多,渐渐露出笑的模样。

    第二天刚好是赶集日,天一亮苏蔓青就带着三个孩子搭着罗平大叔的牛车进了县城,今天非常热闹,集市上到处都是人,卖什么的都有。

    她跟三个孩子看得眼花缭乱,除了买了些肉,糖果,还买了纸钱,封包的纸皮,香烛。

    一通花下来也花了差不多六块钱。

    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满载而归的母子四人背着竹篓等在了北门,他们跟罗平大叔说好了,会在这里集合回苏家庄。

    罗平大叔今天进城主要是交付老主顾早就订下的竹制品,因为是早就商量好的,交付得很快,只让苏蔓青他们等了一会车就回到了北门。

    乐呵呵的,几个孩子跟着苏蔓青上了牛车,牛车平稳地拉着人往苏家庄方向走。

    走出十几分钟,大家眼里就看到了宽大的田坝,到处都是扬着花的稻穗,非常壮观。

    “这天一直干,也不知道哪天会下雨。”

    罗平大叔看着田坝里的稻谷既自豪又有点担心,担心一直干下去,也担心马上就下雨,稻谷扬花后就是灌浆,灌浆期可千万别下雨,不然粮食可就要减产了。

    早就知道剧情的苏蔓青也不知道怎么接罗平大叔的话。

    “虽然天一直没下雨,但幸好河水还挺充沛,暂时不影响浇灌。”罗平大叔其实也没想过苏蔓青能回答自己关于农活的话,而是又感叹了一句。

    “是啊,幸好河水充沛。”苏蔓青只能应和了一句。

    三个孩子可没管苏蔓青跟罗平大叔聊了什么,戴着柳条编的大草帽,几个孩子兴致高昂得很,他们坐在牛车上开开心心唱着儿歌,声音清脆,神情飞扬,这是属于他们的快乐童年。

    看着开心无比的三个孩子,罗平大叔也忘了天热的烦恼,乐呵呵地给孩子们说着趣闻。

    就在苏蔓青他们这边欢欢喜喜时,周美云跟柳素珍也在去往柳树村的路上。

    她们在苏家不受苏家人待见,就打算另想办法让自己好过。

    知道柳树村即将迎来灾难,周美云打算火中取栗为她跟柳素珍谋一个未来,顺便算计一把苏蔓青。

    结果好不容易赶到柳树村,就看到了早就戒严的柳树村,然后傻眼了。

    为何跟想象中不一样?

    第38章

    此时的柳树村村民都集中在村中心的广场上, 面对拿着大喇叭的县政府工作人员,有人担忧山体滑坡而同意离开,也有更多的老人不愿意走。

    柳树村这片地祖祖辈辈住了那么多年, 怎么可能山上出现几条裂缝就会山体滑坡, 不是瞎说吗。

    不行,不能搬, 房子搬不走,祖坟更搬不走。

    动了祖坟可是要坏风水的。

    村里很多人家的年轻一辈已经被说动了, 但老一辈却是坚决不同意搬, 宁可死也不愿意搬, 更何况快到中元节了, 这种时候迁坟祖宗哪里可能同意。

    “县长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咱们村存在都多少年了,山体是年年都出现裂缝,都没事, 哪里可能今年就出事, 我不信,我不走,你们也别劝我, 我一把老骨头了,也没几天活头, 我还是留下陪老祖宗吧。”

    不管吴镇军如何苦口婆心劝, 村里很多老人就是不愿意搬迁。

    老人不走, 当儿孙的也不可能走, 柳树村整体搬迁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乡亲们, 你们要相信我们, 相信政府,县里已经请了省里的专家来查看过,裂缝深度不小,确实存在下大雨就可能造成山体滑坡,山体滑坡可不是小事,那么多泥土冲击下来,是真的要出人命的,乡亲们,请你们先搬好吗,如果雨后没出事,我吴镇军代表县政府跟你们赔罪。”

    面对固执且讲究祖坟风水的老人,吴镇军这个县长也为难得筋疲力尽。

    他没想到百姓的思想工作这么难做。

    不是一般的难。

    “叔,咱们得听领导的话啊,省里的专家都来看过了,要是真塌方,那可不是一两条人命这么简单,咱们不能给政府添麻烦,咱们得支持政府的工作,有政府才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咱们得感恩,得念情,叔,搬了吧。”

    村长萧正民也在人群里劝着村民,特别是面对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他唾沫都喷干了,也没等到几人的答复,但他知道全村能不能搬迁这几人才是关键。

    这几个老人是他们柳树村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老人,也是最固执的,说到搬家迁坟,那正是比要了他们这几个老家伙的命还要难。

    “正民啊,道理咱们都懂,也不是咱们不支持政府,实在是人能搬,祖宗怎么搬?”说来说去,最终又牵扯到坟山搬迁的事上。

    “叔,正是因为祖宗保佑才提前让咱们探知到危险,咱们可要感谢祖宗的一片保佑之心,搬吧,活人比什么都重要。”萧正民是村长,试探着从老人的思考角度去劝人。

    “不行,祖宗的坟不能乱动,动了要出大乱子的。”领头的萧家长辈怒瞪村长。

    村长满嘴苦涩,“几位老叔,你们就听我一句劝好不好,我家祖坟也在山上,我跟你们是一样的心情,但人只有活着才能延续后代,你们实在要是担心祖宗,咱们更应该把祖坟也一起迁了,不然山体要是真滑坡,祖坟也难保住。”

    听到萧正民的话,萧家几个长辈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惶惶不安。

    他们既怕政府,也担心祖坟的风水被破坏,更担心真要山体滑坡祖坟不保。

    这可咋办才好。

    老人们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恨不得死去的祖宗在梦里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看着现场满脸担忧的村民们,吴镇军再次举起喇叭劝道:“乡亲们,你们相信政府好吗,近一周的天气省气象厅也已经预测出来了,过不了几天可能就会下雨,咱们的时间那是真拖不起,可以说是每时每刻都是在跟老天爷抢时间,抢生命的时间。”

    此时的他真的是又急又怒。

    面对愚孝的百姓,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劝服,但时间真的不多。

    天气预报只是预测,天上的云层随时都在变动,雨也随时都有可能会提前下下来。

    柳树村实在是太危险了。

    “各位老叔们,能否看在我萧正民这么多年这村长当得不错的情况下,你们听我一言,搬了吧,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山体滑坡真不是开完笑,会死人的。”萧正民还在对村民们苦口婆心。

    很多村民见此也都有了搬迁的心思。

    活着可比什么都重要。

    年轻人纷纷转身劝起自家老人,但老人有时候固执起来那真的是不可理喻,面对吴镇军这个县长老人不好硬来,但对自家后辈还是威风的。

    只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有好几个年轻村民自己自家长辈扇了巴掌。

    不孝的怒骂声也此起彼伏响起。

    看着这样的乱像,萧正民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吴镇军见萧正民这个村长嘴皮都磨破了也没说动最顽固的几个老人,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吴同志,你看咱们要不要强制把村民搬迁了?这时间……”就在吴镇军神情严肃时,站在他身边的公安局长忍不住低声请示了一句。

    柳树村是个大村,人口众多,查出柳树村可能出现山体滑坡后,县公安局跟武装部就带了很多人员到场警戒,时间紧急,为了防止百姓不肯搬迁,在实在没办法时,他们只能采取必要措施。

    看着公安局长那连续几天没休息好的乌青眼袋,吴镇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解释道:“咱们现在才刚刚稳定,不能操之过急,得好好跟乡亲们做做思想工作,再等等,说不定就做通工作了。”

    “好吧。”

    公安局长用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视线越过柳树村看向后山的山崖。

    哪里的裂缝这两天又多了好几条,每一条都又粗又长,且深,确实存在塌方的可能。

    搬迁是一定的,他们不能用老百姓的性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乡亲们,你们请听我说,我代表县政府……”吴镇军那带着沙哑的声音再次在柳树村的上空响起,这一次的话语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还是以安抚为主。

    村外,周美云愣愣地看着热闹非凡的柳树村茫然无比。

    这里跟她的认知完全不一样。

    前世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场灾难,但她听说过,听很多人说过,也知道这场灾难最终造成多少人死亡,因为死的人太多,就连县长、公安局长、村长这几人全都为此担了责任。

    前世必定发生的灾难为什么今生会被提前知晓并做出相应的应急措施?

    本来还想混水摸鱼的周美云既然莫名又有点心虚。

    她首先想到的是难到真的有人看到后山的裂缝而预判到危险提前向县里预警?

    “美云,怎么办,咱们还进去吗?”

    看着不远处穿着军装的带木仓军人,柳素珍腿都是哆嗦的,其实她也不知道周美云为什么要来柳树村,她只是下意识信任的跟随。

    “进,必须进。”

    周美云的脸扭曲了一下。

    不管这场灾难被预知还是怎么,她都要进,只有进了柳树村她们才有理由与借口跟着被安置,才有进一步靠近萧家、靠近萧旌旗的可能。

    “怎么进,咱们用什么借口?”

    柳素珍看着已经看向他们的警卫军人下意识抓紧了周美云的手。

    “探亲,妈,有人问就说咱们走投无路来探亲。”周美云拉着柳素珍迎着军人走去。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来柳树村?”

    警戒在柳树村的公安人员早就看到柳素珍母女,只是因为两人没有靠近他们才没有搭理,此时见两人靠近柳树村,当然要尽职尽责盘问。

    “同志你好,我们是来走亲戚的,这是我们的证明文件。”

    得到周美云的暗示,柳素珍白着一张脸极力保持镇定。

    “同志,如果你走的亲戚是柳树村里的人,那请回,柳树村此时暂时不能进。”一位公安人员走近柳素珍认真检查柳素珍手里的证明文件,见没有问题后才认真解释。

    本就是为柳树村而来,不进怎么行!

    柳素珍立刻装出一脸心急如焚的样子解释道:“这位公安同志,我家亲戚姓萧,就住在柳树村里,我们这都到了跟前你总不能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来得可远了,身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我们……”

    适当是示弱与哭穷很有必要。

    “柳素珍同志,不是我不让你们进,是柳树村随着都有可能发生山体滑坡,别说你们不能进,就里村里的人也得赶紧迁出来。”

    柳树村整体搬迁的事不是小事,安置方案也是众所周知,跟柳素珍搭话的这位公安人员也没有隐瞒。

    “山体滑坡?我的天!”

    捂住嘴,柳素珍的脸上都是震惊与害怕。

    “可能,同志,是可能会出现,所以你们暂时不能进村,还请体谅。”公安人员对柳素珍还挺有耐心。

    “可是我们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我们……”

    柳素珍双手搅在一起,脸上是窘迫与羞涩的表情。

    “这样啊,那我去向领导请示一下。”公安人员也听出了柳素珍的弦外之音,见柳素珍母女俩此时神色憔悴,体力不支,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那就太感谢同志了,谢谢,谢谢你。”

    柳素珍赶紧拉着周美云向公安人员致谢,同时也说道:“同志,我们是萧旌旗战友的家人,我男人牺牲前让我们来柳树村投靠萧家。”

    假话有的时候说多了自己都信,柳素珍被周美云洗脑多了,说出这番话居然一点胆怯都没有。

    “萧旌旗?”

    公安人员对于整个县里有多少军人还是知道的,此时听柳素珍这么一说,又多了一分尊重。

    因为他曾经也是一位军人,现在退居二线成了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公安民警。

    “对,同志,就是萧旌旗,萧旅长。”

    看到公安人员的态度更和气,柳素珍神色也放松下来。

    “同志,那你们等等,我去请示一下。”公安人员跟身旁的同事低语了几句就向柳树村跑去。

    抠了抠周美云的手心,柳素珍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顺利留在柳树村。

    柳树村里,接到赵永兴这个公安人员的报告,吴镇军跟公安局长同时皱起了眉头。

    正忙着把村民迁出随时爆发危险的柳树村,此时居然有人来投靠,这不是为难他们吗?

    “县长同志,你看怎么办?要不还是劝退吧。”公安局长作为县长的副手,让他带兵还行,让他决策可真是有点为难他了。

    “萧旌旗牺牲的战友家人来投奔,咱们不能代替萧家人决定,还是让萧家人自己决定吧。”想了想,吴镇军让人去请萧家老两口。

    什么也不知道的萧老两口被请到吴镇军面前时那是又担忧又莫名其妙。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见了‘官’。

    “老乡,你别多想,没啥大事,就是村外有对母女说是萧旌旗战友的家人,她家男人死前留有遗书让她们来投奔你们萧家,你看,让她们进村吗?”

    吴镇军见萧老两口子又紧张又拘束,赶紧三言两语把事说明白。

    “孤儿寡母投靠我家萧旌旗?”萧老两口震惊了。

    “对,她们是这么说的,说在当地过不下去,只能按照遗言来投奔你们,不需要特别关照,能住得近些有个关照就行。”吴镇军接着安抚萧老两口子。

    自家也不是富贵人家,住房跟粮食也不多,萧老两口沉默了。

    他们养不起。

    “老乡,你们考虑考虑,她们在村外等着回消息。”吴镇军也能看出萧老两口的难处。

    “县长同志,这事我们做不了主,让我家忠良跟儿媳过来,把事跟他们说说,看他们是什么意思。”萧老头最终把事推给了儿子跟牛翠花。

    吴镇军同意了。

    听说一对母女从远方来投奔萧旌旗,投奔萧家,牛翠花第一反应是来分家产的。

    警惕地看了柳素珍母女一眼,她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顺眼当然要为难。

    “不行,我家就这么点地方,家里孩子都大了,勉强够住,粮食也不多,我们怎么可能多养活两张嘴,再说了,你们不是动员我们搬迁吗,往哪搬,吃的穿的谁出?我看安置方案是安人头发放,他们俩还是县里管吧。”牛翠花该精明的时候也挺精明。

    吴镇军:……

    “牛翠花同志,县里在特殊情况下肯定会安置一段时间,但过后她们肯定是要跟着你们萧家,县官不如县管,你们今后得多照顾她们。”

    不满地瞪了一眼柳素珍母女俩,牛翠花眼珠子一转,祸水东引道:“既然是老二的战友家人,那就让她们去找苏蔓青,苏蔓青家大,够住。”

    苏家房子那么多,要占便宜去占苏蔓青的,别来打她大房的主意。

    吴镇军头疼,“牛翠花同志,苏蔓青同志已经养着三个孩子了,你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

    萧家的情况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苏蔓青分家时净身出户的事。

    萧旌旗在部队,此时也不知道上哪片打仗,走的匆忙,自己家根本就来不及管,苏蔓青现在不仅没有田地产,也没有工作,这种情况下还养着三个孩子,他怎么好意思再给对方增加负担。

    “县长同志,你这话就不对了,人不是我们请来的,我们能力有限,总不能养活别人饿死自家人,我家也不富裕,不信你看看。”

    说到这,牛翠花把大丫、三丫叫了过来,指着两个面黄肌瘦的孩子一脸难过。

    “县长同志,你看看,我自家孩子都快养不活了,哪里还能养外人,这不是逼我家的人死吗!”

    看着大丫、三丫,吴镇军也说不出非让牛翠花接受柳素珍母女俩的事了。

    “通知苏蔓青同志吧。”

    苏蔓青此时还不知道周美云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赶完集的她此时刚带着孩子回到家。

    虽然不用自己走路,但大夏天的日头是真的晒,母子四人的脸早就被晒得红彤彤。

    一进门,大家都往井边赶。

    四个木盆并排摆放在井边,四张脸浸泡在冰冷的井水里,好半天,苏蔓青他们才从水里抬起脸,各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快速收拾干净自己宰了一个西瓜解渴消暑。

    井水镇过的西瓜吃起来就是爽。

    “妈妈,西瓜真好吃。”大毛的夸夸越来越熟练。

    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大毛,苏蔓青吃得无比优雅,同时也叮嘱道:“别吃太多,西瓜寒凉,过犹不及,闹肚子就不美了。”

    “知道了,妈妈。”

    大毛回答得非常乖巧,但下嘴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

    吃了两大块西瓜的苏蔓青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收拾竹篓里买回来的东西,新鲜肉容易坏,赶紧拿出吊在井中冰镇着,纸钱、封纸,用大圆簸箕装着放在院子的地上暴晒,等空闲了就得包起来,这可是七月半的封包。

    “妈妈,咱们今天吃肉吗?”

    嘴里还嚼着西瓜,大毛又嘴馋地蹲在苏蔓青身边看她忙碌。

    “吃肉,当然要吃肉,一会咱们做锅包肉吃。”能吃肉的时候苏蔓青一点都不含糊,肉买回来就是吃的,她可不打算把肉放臭了再吃。

    “太好了,妈妈,我最爱你了。”

    大毛的嘴是越了越甜,这让二毛跟三毛有了危机感。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然后也乖巧地蹲在了苏蔓青的身边。

    “妈妈,我也最爱你。”三毛跟大毛学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二毛张了张嘴,最终没吐出马屁。

    “哈哈哈,妈妈也最爱你们。”接受到三个孩子的心意,苏蔓青既开心又满意,直接给了孩子们各自一个爱的亲亲,然后提着一块里脊肉进了厨房。

    时间不早,得做午饭了。

    摸着被亲过的额头,三个孩子的脸红了。

    这么大还被妈妈亲亲,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但内心确实无比的雀跃,他们喜欢这样的亲亲,也喜欢妈妈表达喜欢的方式。

    “大毛,你去张奶奶家要点洋柿子。”厨房里,苏蔓青一边把里脊肉切大片腌制,一边对大毛吩咐了一声,没有番茄酱,只能用洋柿子提取了。

    “知道了,妈妈。”

    大毛切了几片镇好的西瓜才提着篮子去了张氏家。

    他们家天天跟张氏拿菜,他已经学会了礼尚往来,虽然西瓜不多,但也是一分心意。

    看着大毛递来的西瓜,张氏是不好意思接的,毕竟这西瓜可是她家卖给苏家的,是收了钱的,怎么好意思吃,于是推辞道:“大毛,菜是你娘之前用腊肉换的,换了一个夏天的量,你不用给我家拿吃的。”

    “张奶奶,狗蛋是我的朋友,这西瓜是给狗蛋的,你帮我拿给他。”大毛没拿回西瓜,反而是笑嘻嘻塞给张氏。

    “你这孩子。”

    张氏看了一眼正在院子里拆被子的大儿媳,最终笑着接受了大毛的好意。

    同时在内心感叹苏蔓青教孩子是真有一手。

    不愧是大学生,教出来的孩子个个知书达理还乖巧无比。

    大毛带洋柿子回来时篮子里除了应季的瓜豆青菜,还多了一碗腌菜,是萝卜丁,酸辣合适,水分刚刚好,一口下去脆爽,又香又有嚼头。

    很得苏蔓青跟几个孩子的喜爱。

    尝过张氏做的萝卜丁,准备齐全的苏蔓青开始把切片的里脊肉裹上淀粉油炸,油炸第一遍是为了定型炸熟,捞起来后等锅里的油温再次起来才复炸。

    复炸主要是为了脆跟上色。

    这一次起锅的肉片呈金黄色,用锅铲一敲脆响动听。

    一直蹲在灶膛边烧火的几个孩子根本顾不得热而是看着金黄的肉片猛吞口水。

    好香!

    虽然他们还没有吃到这个叫做锅包肉的菜,但他们已经开始想象这道菜的味道了。

    “香吗?”苏蔓青笑着看了一眼几个孩子。

    “香,妈妈,真是太香了。”三个孩子同时点头。

    “一会更会香。”心情大好的苏蔓青把锅里的油舀出留下滴油开始炒糖调汁。

    洋柿子早就被弄成了细沙汁,糖炒好,苏蔓青立刻把自制的番茄汁与醋和了进去,酸甜味在大火的作用下充斥满整个厨房,甚至以厨房为中心扩散着。

    大毛几个孩子猛吸着空气,同时眼睛也盯着锅里猛瞧。

    咕咚。

    三道清晰的咽口水声传来。

    苏蔓青也被勾起了食欲,把握好时机,炸好的肉片再次下锅快速翻炒,等每一片肉都裹上红彤彤的汁液后适当勾芡就起了锅。

    金黄色的肉片被红艳艳的汁包裹着,最终成就了外脆里嫩,口味酸甜的锅包肉,闻着空气里的炸肉味与酸甜味,几个孩子恨不得现在就把肉塞嘴里尝尝味道。

    太香了,香得走不动道。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颜色这么好看,味道如此勾引他们的肉。

    “尝尝。”苏蔓青也没吊着三个孩子,而是一人给了一块肉。

    “好吃,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肉。”酸甜的口味又开胃又让人满足,大毛更是吃得把手指上沾到是汁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听着大毛的夸赞,苏蔓青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孩子只要吃肉每次都说是最好吃的。

    比如曾经是红烧肉,肘子,麻辣兔肉,等等……

    “准备开饭。”就在孩子们品尝着锅包肉时,苏蔓青也速度飞快地清炒了个豆角,拍了个黄瓜凉拌,然后就把饭菜都端了出去。

    一顿饭让母子四人吃得既满足又满意。

    同一个姿势躺在躺椅上摸着鼓鼓的肚皮。

    肉真好吃,人生可真美好,要是爸爸在家就更好了。

    吃饱喝足,早就习惯了午睡的母子四人各自回房休息,一觉醒来,他们开始坐在桂花树下包封包,没几天就是七月十五,封包得提前包好、写好。

    纸钱外形四四方方,里面是按照铜钱的样子敲出来的钱串。

    一叠不厚不薄的纸钱放进一个封包,然后按照纸钱的形状包起来,包好的封包正面印着谁人某某时收,谁人送,反面什么都没有,但最后需要人为在交叠的封口上用毛笔写上一个封字。

    原主小时候上过私塾,毛笔字学得不错。

    写封包的任务就成了苏蔓青的。

    娟秀凌厉的字就像苏蔓青的外表与真实性格,每一个封包她写得都很虔诚与认真。

    三个孩子的父母各自包了十个封包就是六十个,再加上苏蔓青给原主父母与原主包的,共计九十个,别看九十个封包数起来不多,但堆在大圆簸箕里就是高高的钱山。

    配合默契地忙碌完,太阳偏西得厉害,晚霞出现在远处的山峦上,这个点可以做晚饭了。

    正在苏蔓青跟几个孩子都伸了个懒腰准备起身时,他们家大门被敲响了。

    诧异地看了一眼大门的位置,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去开门。

    门开,除了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人员,居然还有柳素珍母女俩。

    这是算计老子?!

    不动声色的苏蔓青怒了。

    “请问,你是苏蔓青同志吗?我叫赵永兴,是县公安局的。”在见到苏蔓青的瞬间,赵永兴眼里闪过惊艳,然后立刻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苏蔓青,请问赵公安有什么事?”苏蔓青并没有让开位置请人进门,对于女主,她挺恶心,她怎么可能让这种恶毒的人进自己的家门。

    不知道苏蔓青的心思,赵永兴也没多想,而是直接说事。

    “苏同志,这位柳素珍同志说她是萧旌旗战友的妻子,她丈夫曾留下遗书,如果牺牲就让她们去柳树村投奔萧家,她们在老家实在过不下去就到了柳树村。”

    从赵永兴口中听到柳素珍母女俩投奔柳树村萧家,还是通过萧旌旗,苏蔓青对已经在苏家庄晃荡了几天的母女俩神情更漠然。

    见苏蔓青没有说话,赵永兴接着说道:“苏同志,现在柳树村情况特殊,正在动员搬迁,萧家实在是没法收留柳素珍母女俩,县长同志想着既然是萧旌旗同志的战友遗孀,就想问问你,你看放不方便收留收留。”

    看着苏家的大房子,赵永兴觉得事情说清楚应该能妥。

    毕竟苏蔓青现在还帮萧旌旗养着三个战友遗孤,肯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好人苏蔓青看着敢打自己房子主意的柳素珍母女只觉得她们脑残。

    身后听明白怎么回事的大毛三人看向柳素珍母女也是既警惕又厌恶,他们最讨厌有人打他们家主意,这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自觉说清楚的赵永兴一脸期待地看着苏蔓青。

    苏蔓青眼里闪过一丝冰冷,呵,当自己是白痴还是傻子呢!

    “赵永兴同志,请问有证明吗?”苏蔓青语气很平静,但神色很严肃。

    “证明?”赵永兴只反应了一秒就明白苏蔓青口中的证明是什么意思,解释道:“苏同志,柳素珍同志她们赶路赶得急,能证明原因的遗书丢失,但户籍与军属关系证明还在,我们查验过。”

    说完,把手伸向了柳素珍。

    要想住别人家,想让对方接纳,手续肯定少不了。

    面对递到自己面前的证明,苏蔓青没有去接,而是淡然地看着赵永兴,“赵永兴同志,有句话我得明说,不管她们是不是军人家属,跟我都没任何关系,我只认萧旌旗,我没接到萧旌旗的书信,也没有看到这两人的所谓遗书,光凭一张嘴就想让我收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我做不到。”

    赵永兴没想到苏蔓青能说出这样的话,直接愣住了。

    “你……”

    柳素珍想说什么。

    但话直接被苏蔓青打断了,“我家收养了三个烈士遗孤,已经是给国家减轻了负担,我不觉得我家萧旌旗还有义务养一对孤儿寡母,于理不合。”

    “这……”赵永兴语拙了。

    “我们是……”周美云见赵永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就想插言,可苏蔓青更不待见她,见她开口,再次打断,“没有证明,我如何相信你家的人真的是萧旌旗的战友,他这位战友真的把你们托付给萧旌旗?”

    “苏……苏同志,可我们的遗书掉了啊!”

    柳素珍眼角微红,一副着急到柔弱的样子。

    就你会演吗?!!!

    苏蔓青最见不得这种白莲婊,微微垂下眼帘温柔地摸着大毛的头语气低沉,“我家萧旌旗是在我们成亲的婚礼上接到紧急命令离开的,他走得匆忙,什么都没留给我们,成亲第二天我就被大嫂分了家,我连萧家一片瓦都没拿就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娘家,我们天天吃糠咽菜,这日子都苦得跟苦瓜一样了,恕我心硬,你们要是拿不出证明来证明你们话语的真实性,我确实不会收留你们,一是因为我养不起你们,二是我不相信你们。”

    原本赵永兴对苏蔓青一再的推脱感官变差,但此时一听这话,顿时心虚不已。

    他光看见苏家房子大就以为人家日子好过,此时才知道苏蔓青过得到底有多难,比柳树村那边的萧家难多了。

    “我认识这个两个人,她们之前不是住我们苏家庄吗?!”

    就在赵永兴考虑着还能说点什么时,大毛一脸严肃地指着柳素珍母女。

    柳素珍跟周美云:……

    她们之前就在苏家庄住了几天,被认识当然是很正常的。

    就在她们打算解释时,苏蔓青不想让她们开口道:“对了,这两人不是我大伯家的远方亲戚吗,之前明明在我大伯家住得好好的,怎么又跑到柳树村投奔萧家,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情况?”

    “我们确实是苏表舅家的亲戚,但我们也是真的投奔萧旌旗家。”周美云据理力争。

    苏蔓青冷笑:“你空口白牙就说投奔萧旌旗,你家一个年轻寡妇一个小姑娘,你们真觉得萧旌旗能同意让你们投奔,这年头再是战友遗孀,也没哪个娶了妻的男人敢说收留,你们可别败坏我家萧旌旗的名声,我十几天前才收到他寄回来的家信,他信里可没说关于你们的只言片语。”

    “他也许忘记说了,但他确实跟我爸承诺过,不然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来投奔。”周美云一脸快哭的表情,此时的她非常怨恨苏蔓青。

    要不是这个本来该死却没死的女人,她哪里用得着编假话骗房子住。

    “这话说得,你们不要脸,我家萧旌旗还要脸,就凭他的为人与人品,我都不可能相信他能做出收留战友遗孀的傻事,除非他不想过日子了。”虽然苏蔓青跟萧旌旗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凭她对对方的了解,肯定做不出收留战友遗孀这种让人诟病的事。

    这肯定是周美云这个女主耍的诈。

    没有遗书作证,此时萧旌旗又在边境等着作战,这是以为自己好欺负下套子呢。

    “我……我不是……”

    柳素珍接不下苏蔓青的话了,真要敢没脸没皮接,她名声可就毁了。

    周美云也说不出话了,她只恨现在的自己太小,不能直接跟苏蔓青对着干。

    “赵永兴同志。”

    把柳素珍母女俩堵得开不了口,苏蔓青才一脸严肃地看着赵永兴。

    “苏蔓青同志,请说。”面对苏蔓青那清冷而严肃的目光,赵永兴下意识挺胸站直,他在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凛然之气,也感受到了威严。

    “麻烦你给吴县长带句话,国家刚刚成立,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可能会钻空子,得小心点。”苏蔓青话没明说,但该懂的人都懂。

    赵永兴眼睛瞪大了,看向柳素珍母女也带上了审视。

    周美云:……苏蔓青这贱人这是在给她们挖坑啊!

    “苏蔓青同志,你什么意思?我可是军人家属。”柳素珍也不是吃素的,她之前能跟着苏家几兄弟算计苏蔓青的家产肯定就能听出苏蔓青此时话语里的真正意思。

    淡淡看着满脸警惕的柳素珍,苏蔓青语气还是那么轻飘飘。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又不认识你们,我凭什么不能怀疑你们,我不仅怀疑你们,我还鄙视你们,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都不会以孤儿寡母的身份去投奔一个男人,还是个有妻有子的男人,如果说念在战友情上给予金钱帮助,我信,但亲自千里迢迢去投奔我还真不信。”

    “你这人心怎么这么坏,我们……”

    柳素珍都快急哭了,真要被苏蔓青坐实了她们身份有疑,那她们哪里还有自由。

    漠然地看着泫然欲泣的柳素珍,此时的苏蔓青无比强势,“别在我面前演戏,你知道我家萧旌旗什么身份吗?知道他什么职位吗?”

    周美云:……我当然知道!我还需要你提醒吗!

    “萧旌旗此时正在参加秘密任务,他身上背负着重任,你们此时出现,又拿不出合理的证明,我是真的怀疑你们别有目的。”苏蔓青接着给柳素珍母女下套。

    柳素珍跟周美云被苏蔓青这话吓坏了。

    她们编了万无一失的假话,却没想到萧旌旗此时的身份还能如此用。

    “我们没有别有用心,我们真的是他战友的家属,你看,我们有军人家属证明的。”柳素珍手脚慌乱地翻着包里的证明文件,急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苏蔓青可是后世的影后,什么样演技没有。

    寒着脸,她视线直逼赵永兴,“赵同志,我希望你们能严肃、严谨,认真调查清楚这两人的真实身份,国家刚成立,什么样的人员都有,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本本分分的百姓,有些人千方百计以各自身份出现,咱们必须提高警惕,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

    “是,苏蔓青同志说得太对了,是我们工作不严谨,对不起,人我马上带回去好好审查。”赵永兴把肩上的木仓拿下来对准了柳素珍母女。

    柳素珍与周美云:……

    妈蛋,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我……我们……”柳素珍跟周美云快气死了。

    原本很同情柳素珍的赵永兴在苏蔓青的话语中深刻反省了自己工作上的不严谨,面对柳素珍立刻铁面无私起来,“柳同志,萧旌旗同志的身份确实非常特殊,之前是我们审核不严,还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赵同志,我们有军人家属证明的。”

    柳素珍挥舞着证明文件脸色惨白到随时可以晕厥过去。

    周美云的指甲也深深扎入掌心,她前世活了三十六岁,没想到一时大意居然阴沟里翻了船,居然让苏蔓青找到了她们谎话里的漏洞。

    “赵永兴同志,需要我们村里派人协助你吗?”苏蔓青看出赵永兴是一人带着柳素珍母女来苏家庄的,于是热心地帮忙。

    感激地看了苏蔓青一眼,赵永兴点头同意,“苏同志,如果方便,还是麻烦你们村帮我一起送一送柳素珍同志。”他此时一点都不敢托大。

    如果柳素珍真的是特/务或者坏份子,他一个人肯定不是对手。

    柳素珍白眼一翻,软下身子晕了过去。

    赵永兴看着靠在苏家大门上的柳素珍头痛。

    而周美云早就抱着柳素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是被摧残了的小白菜。

    “我听说有些有些坏分子可会演戏了,会利用老弱妇孺的身份或者是角色骗取情/报信息。”已经察觉到柳素珍对自己的不善,苏蔓青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两人。

    不管这两人有没有问题,借这理由肯定能让两人消停消停。

    手足无措的赵永兴听了苏蔓青的话更是坚定了对柳素珍的怀疑,这人之前在柳树村可没这么弱,怎么刚刚说晕就晕。

    会不会是装的。

    “青丫头,你张叔已经去通知土改队的组长,一会就能组织人员送这几位同志去县里。”

    赵永兴的公安制服在村里实在是太亮眼,从他们进村开始就有村民探头探脑,当然也听清了他们跟苏蔓青的对话,此时张氏就出言帮忙了。

    “还是张叔觉悟高。”苏蔓青对张氏露出笑脸。

    “必须的,当初我可是女民兵队的队员。”张氏笑着自我介绍。

    在等张明康与土改队员的时候,村民也都热心地围拢过来,甚至还有人把游郎中也给叫来了。

    给柳素珍摸了摸脉搏,又翻了翻柳素珍的眼皮,游郎中给出了诊断结果,“没啥事,就是急晕了,缓缓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赵永兴挺担心柳素珍在自己手里出事。

    “没事,一会我用牛车送你们。”罗平大叔也非常的热情,他家人口多,田地少,听说要分土地了,对政府的感情非常深,很愿意帮忙做事。

    “一会我也陪你们去县里。”又一个村民热心对赵永兴说。

    “那就辛苦大家了。”赵永兴觉得苏家庄的村民纯朴极了。

    就在大家联络着感情间,周美云趴在柳素珍的身上绝望地饮泣,她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严重到了这一步,她跟她妈可能真的要被严格审查了。

    苏蔓青这个贱/人!

    第39章

    苏蔓青根本就不知道周美云在心中骂自己, 不过对于她来说,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一个就算保留了前世记忆的人又如何, 就这种人品, 也是作死的命。

    之前她没出手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现在好了, 敢舞到她面前,那她就打蛇七寸。

    说实话, 她不知道周美云还有多少后手, 但她已经做好了铲除这个潜在敌人的准备。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她怎么可能容忍一个惦记萧旌旗的女人在身边蹦跶, 这人如此阴毒,她担心对方会对三个孩子不利。

    既然如此, 那就别怪她下狠手。

    柳素珍跟周美云母女俩被送走时柳素珍还处于昏迷之中。

    至于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那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苏同志,感谢你的提醒,我们公安局一定会做好审核工作, 一定不会给你跟人民群众造成损失。”临走前赵永兴话说得非常漂亮。

    苏蔓青也很懂得适可而止, “那就辛苦赵同志了。”

    “不辛苦,这是我们工作没做好,给你添麻烦了。”

    赵永兴看向苏蔓青的目光更加的敬佩与尊重, 寒暄几句后就跟着陈向东几个土改队员用牛车拉着昏迷中的柳素珍回了县城。

    陈向东作为进驻苏家庄的土改队组长,本身对思想教育跟护卫群众就有责任, 听说柳素珍母女俩可能有问题, 早就想建功的他当然热情地跟着赵永兴走了。

    送走赵永兴一行人, 苏蔓青对刚刚帮自己说话的张氏等人笑了笑, 然后淡淡地瞟了一眼道路的拐角处。

    这一眼让拐角处的苏老大内心沉重无比。

    他害怕。

    无比的害怕。

    早知道苏蔓青这么厉害就不接柳素珍母女来苏家庄了, 这母女俩被带走, 谁知道会不会说出关于他们暗中算计与谋害苏蔓青的事,如果说出来,他们整个苏家就全完了。

    只要一想到柳素珍是知情者,苏老大阴沉的眼里带上惧怕,然后下意识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不行,得想办法把柳素珍捞出来或者是亲自跟对方见个面,得稳住对方别乱说话。

    有些事他真不敢赌。

    带着忧心与害怕,苏老大一回家就把几个兄弟叫到家里商议起来。

    可不管怎么商议都是无解之路。

    顿时,苏家上空布满了愁云,即将土改划分成分,偏偏又遇到柳素珍不安分,直接给他们漏了雨,这两厢一结合,他们苏家的命运是不是到头了。

    苏家几兄弟的忧愁苏蔓青根本就不知道。

    收拾了柳素珍母女,眼前没有了晃荡的讨厌之人,他们母子四人的日子又恢复了原样,平时在家做点美食,玩点小游戏,生活有滋有味惬意无比。

    开心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元节。

    这几天苏蔓青没有收到柳树村不好的消息,也没有人给她带回柳素珍母女的情况,七月十五这天,她早早就带着孩子们起床准备了。

    中元节是大节,家家户户都非常重视,因为这是一年中给死去先辈祭祀的鬼节。

    祭祀很庄严,也很隆重。

    以前有条件的家庭在今天这一日需杀猪宰羊准备三牲,现在没这条件了,苏蔓青也没打算应付,提前一天她就从村里相熟的人家买了一只大公鸡,大公鸡作为祭品,是这个节日必不可少的。

    吃完早餐,苏蔓青就带着几个孩子打扫卫生,大扫除那种打扫。

    苏家是真的大。

    前院加后院,里里外外十几间房,每间房都要彻底打扫,这可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幸好孩子们很懂事,服从苏蔓青的领导与指挥。

    为了不让灰尘呛到,苏蔓青不仅用柳条给孩子们编织了草帽,还用轻薄的旧衣服给孩子们做了几个口罩,然后才开始大扫除。

    先用长长的竹竿搅一搅屋角的蜘蛛网,然后再用鸡毛掸子扫家具,扫完就得用清水擦拭,最后才打扫地面,整套卫生做下来,直接到了下午三点。

    看着窗明几净,再看着打扫得一片树叶都没有的庭院,不管是苏蔓青还是三个孩子都露出了大功告成的笑容。

    “妈妈,咱们家可真大啊。”

    平时大毛他们也帮着苏蔓青打扫家里,可没有哪一次有今天这么累。

    “怎么,嫌弃咱们家大?”站在阴凉的桂花树下,苏蔓青一边用手轻轻敲着后腰一边睨了大毛一眼。

    大毛顿时一个激灵,摇头摆手道:“不,妈妈,我从没嫌弃咱们家大,我喜欢咱们家,我们可以在家就玩很多游戏,可以跑,可以跳。”

    听到大毛的话,苏蔓青才满意地放过对方。

    二毛、三毛看着大毛笑得小白牙都露了出来了,活该,让你说话不过脑子,挨训了吧。

    大毛才没管两个臭弟弟嘲笑的眼神,非常狗腿地给苏蔓青打好了洗脸水,“妈妈,洗洗脸,别让灰尘迷了眼。”大夏天打扫卫生,搞完绝对是一身汗,他想带两个弟弟去河里好好洗个澡。

    “你们去河边洗澡吧,早点回来。”

    苏蔓青看出大毛的意思,也想清洗一下自己的她干脆放三个孩子出门玩耍,反正之后的忙碌就是做饭菜准备祭品,这些都是她的工作。

    “妈妈,那我带弟弟他们去河里洗澡了。”

    得了苏蔓青的吩咐,大毛非常兴奋地跑回房间翻出新衣服带上,他打算今天给父母祭祀的时候穿新衣服。

    跟他一样想法的还有二毛、三毛。

    这是他们离开家后第一次给父母祭祀,他们想隆重一点。

    苏蔓青也懂三个孩子的心思,默认孩子们今天穿新衣服。

    等三个孩子去河里洗澡后,她也快速洗了个澡,然后才准备杀鸡。

    今天杀鸡是有讲究的,鸡血要淋在封包上。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之前张氏跟她细细说过关于中元节祭祀的要点,不明白归不明白,但她还是很听话的随村里人一样祭祀。

    苏蔓青买的这只公鸡又大又雄壮。

    被抓在手里时挣扎得厉害,要不是她提前捆住了公鸡的两只脚,估计能被对方挣脱。

    用手幼稚地拍了拍不听话的鸡头,她才开始杀鸡。

    菜刀早就磨得锃亮,先把公鸡脖颈上的毛生生拨掉一些后,苏蔓青才握着刀在鸡脖子上用力一抹,红艳艳的鸡血瞬间喷射出来。

    公鸡强壮,喷出来的血很多,如同流水一样。

    苏蔓青倒提着鸡先把鸡血接进装了盐水的碗里,等鸡血变成一滴一滴滴落时,她才把血滴落早就平铺在簸箕里的封包上,每一个封包上都滴上几滴鸡血,做完这一切,鸡血也差不多流干。

    到了这时候,就是烫毛、拔毛,鸡毛好拔,一会的功夫公鸡表面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剖开鸡肚掏出内脏,再去除鸡脖子上的淋巴组织,鸡就收拾好了,烧了一锅开水,苏蔓青把整只鸡放进去汆烫。

    这只鸡要作为祭祀的供品摆放在供桌上,需要完整。

    苏家前厅的供桌上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摆放着三个孩子父母的灵位,一边摆放着苏老四两口子的灵位,还有一个没有任何字的灵位,那是苏蔓青做给原主的。

    不管原主的灵魂是去投胎还是消失了,接受了对方的身体她总的有所表示。

    整只鸡煮在大铁锅里,苏蔓青开始揉搓早就醒发好的面。

    馒头也是供品之一。

    等几个孩子洗好澡回到家,整个家已经充满了食物的香气,深吸一口气,孩子们跑向了厨房。

    “妈妈,我们回来了。”

    大毛一进厨房就自觉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给苏蔓青看火。

    苏蔓青一边准备给大公鸡起锅,一边对二毛吩咐了一句,“二毛,你带三毛去院里看看封包,看封包上的鸡血晒干没有,如果干了就翻一个面晒。”

    封包包得有点厚,为了晚上容易烧化,肯定是越干燥越好。

    得了吩咐,二毛带着三毛去了院子里。

    如此一来,苏蔓青的速度就更快了,热气腾腾的公鸡跟馒头被恭恭敬敬摆放在了供桌上。

    点上香烛,她带着三个孩子拜了三拜,各自在心中说了几句心里话才回厨房接着做晚饭。

    过节,家家户户都会吃好一点,苏家也不例外,肉是提前一天买好的,孩子们都喜欢吃红烧肉,今天的红烧肉肯定少不了,做完红烧肉,苏蔓青又做了个溜猪肝,猪肝补血,做得好一点腥气都没有,顿时这嫩滑无比的猪肝被几个孩子热烈接受。

    忙忙碌碌,晚饭做好,有荤有素,一家人终于坐在了餐厅里。

    天热因,好久都没有在餐厅里吃过饭,但今天是中元节,得讲究一点,苏蔓青就作主把晚餐安排在了餐厅。

    丰盛的饭菜上桌,碗筷摆好,苏蔓青把买回来一直没喝过的葡萄酒也端上了桌。

    看到酒坛的瞬间,大毛的眼睛瞪大了。

    酒!

    葡萄酒!

    “今天过节,平时酒不会上桌,但今天会倒几杯酒上供桌。”扯开坛子上封口的布,露出里面的盖子,盖子还没揭开,几个孩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葡萄香味。

    跟他们在保成叔家吃的葡萄气味略有区别,但一点都不难闻。

    用力耸动着鼻子,大毛内心诧异极了。

    大家不都说酒是苦的、辣的吗,他怎么没有闻到苦味、辣味,怎么空气里都是浓浓的葡萄味,这气味醇香诱人,他有点点想喝。

    看着眼神放光的大毛,苏蔓青并没有如这孩子的意,而是倒了几杯酒放上供桌就把酒坛再次密封起来。

    大毛放在桌上的手小范围动啊动,最终也没敢伸到酒坛上。

    “吃饭吧。”先给几个孩子依次夹了块红烧肉,苏蔓青才开始吃。

    远远看了一眼供桌上的酒杯,大毛遗憾地吞了吞口水,开始埋头吃饭。

    没酒喝,但有肉吃,他吃得也非常满足。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苏蔓青带着孩子们一边在院子里消食一边等待月亮东升。

    因为只有夜幕降临月亮东升后才能烧封包。

    等待并不难熬,因为心中有期待,不管是苏蔓青还是孩子们的心都被填得满满的。

    农历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华普照大地,不管是山峦还是村庄都在月华下变得清晰无比,听到门外传来村里孩子的热闹声,苏蔓青也带着几个孩子与祭品出了门。

    村里家家户户都离得近,到处都是三岔路口。

    苏蔓青选择离自家不远处的三岔路口烧封包。

    张氏家则选了另一侧的路口。

    大家都没有交流,而是在各自选好的位置上堆放封包。

    最下面铺上一层容易燃烧的柴火,柴火上开始错层堆放封包,母子四人四个姓,封包不能推在一起烧,得单独起四个火堆,据说这样来领纸钱的阴灵才不会打起来。

    火燃烧起来,苏蔓青跟孩子们各自拿着一把香开始烧香、围着火堆插香。

    这个时候,没有谁家点灯,就着月光与封包火堆的光线,每家祭祀的人神色都很严肃,他们在心中祈祷着自家祖宗保佑家人平安,也保佑家人财源广进。

    反正大家都把死去的亲人认为无所不能。

    苏家的封包经过太阳暴晒,早就干燥无比,燃烧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火光就渐渐暗淡下去,到了这个时候,苏蔓青他们再次各自拿出一把香点燃。

    整把香点燃的瞬间腾起了火焰,猛甩几下灭掉明火后,苏蔓青带着三个孩子开始沿着村里的路插香。

    半米的位置插一根。

    据说这是在给祖宗点亮回阴曹地府的路。

    是送阴灵。

    每家都在插香,如果遇到前进的路上被插了香,那就汇合着走,等路边没有香时再插,如此一来,不管从哪一个路口开始插香最终都会在村口的位置汇合。

    到了这里,手里还有香的就顺着出村的路一直插下去……

    苏蔓青跟三个孩子没有去太远,离村不远他们手里的香就插完了,然后默不作声地回家。

    站在家门口,从高处往村口看,夜幕下燃烧的香会发出红色的光芒,这也让大家清清楚楚看到祖宗走过的路,天上繁星,地上火星,非常壮观。

    这是母子四人第一次参与这种祭祀,非常震撼人心。

    “妈妈,我爸爸妈妈是不是顺着这香路走了?”大毛伸出手抓住苏蔓青的手,话问得伤感,小手也有点凉。

    二毛跟三毛也靠近苏蔓青。

    苏蔓青不知道逝去的灵魂能不能顺着这条燃烧的香路进入地府,但她知道活人需要寄托,于是轻声说道:“今天是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他们来看过你们了,但毕竟阴阳有隔,时间到了他们就得走,等明年的今天,他们还会再来,还会回来看你们。”

    “明年还来?”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问,他们对自己的父母感情很深。

    低头看着三个孩子,苏蔓青眼里都是真诚,“是的,明年他们还会来,还会来看你们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健康长大。”

    “我们一定会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健康长大的。”

    三个孩子再次异口同声说出这番话。

    “嗯,他们惦记着你们。”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苏蔓青希望三个孩子身心健康。

    “妈妈,他们会一直陪着我们吗?”二毛突然伸手轻轻扯了扯苏蔓青的衣服下摆。

    苏蔓青怎么忍心残忍戳破孩子们的希望,于是她说了善意的谎言,“会的,他们会一直陪着你们长大,因为他们深深爱着你们。”

    “太好了,爸爸妈妈还在。”

    按照苏蔓青的说法,虽然爸爸妈妈只能一年来陪自己一次,他们看不到对方,但看着夜幕里的香路,大毛几个孩子相信爸爸妈妈就陪在他们身边,爱护着他们。

    这一刻三个孩子满足了。

    无比满足了。

    “以后你们如果有什么想跟他们说的话就说给灵位听,他们就算隔着阴阳也能听见,他们可能没法回答你们,但风会带来他们对你们的祝福。”苏蔓青在三个孩子的内心深处播下幸福的种子。

    他们没有被父母抛弃,他们的父母永远爱着他们。

    听了苏蔓青的话,三个孩子满心雀跃地扑进了苏蔓青的怀里,“妈妈,我爱你。”

    这是三个孩子共同的心声。

    “妈妈也爱你们。”搂着三个孩子,苏蔓青关上了大门。

    中元节祭祀结束,该休息了。

    第二天几个孩子跟上门邀请的几个小伙伴出门捡香棍去了,昨天晚上插在路上的香早就燃烧完只剩下香棍,这些香棍就成了小朋友玩游戏的道具。

    一把香棍撒在地上,在不影响其他香棍的同时一根一根挑起,胜利的当老大,输的学狗叫。

    这就是这个时代小孩们最容易满足的小游戏。

    在大毛带着两个弟弟跟狗蛋他们玩的时候,苏蔓青也在家把昨天祭祀过的公鸡斩成四大块。

    一块改刀斩成小块炖上,其他三块抹上盐吊在井里。

    天越发热了,哪怕有井这种天然冰箱,不抹盐也放不久,为了能多几顿吃肉,苏蔓青想尽一切办法保存鸡肉不在高温下变质。

    吊好肉,她一边烧火一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也不知道柳树村的搬迁怎么样了,今天离那场大暴雨可不远了。

    苏蔓青没等到即将倾盆而下的雨,先等到了苏家庄的村长竞选。

    中元节第二天的下午,村口就进行了全村公开投票选举,最终苏水生获得百分之八十的票数当选为村长。

    面对这一结果,陈向东这个土改队的组长既满意又不满意。

    满意的是水生家确实穷,无比的穷,穷得完全符合国家对村长选举的标准,但他也有着不满,天天住在水生家,他简直是水深火热得□□。

    每次到饭点他就想跑,但最终没跑成,为了不让自己的胃再难受,他只能接过做饭的活。

    水生家做饭的手艺实在是太魔鬼,他硬生生被折磨得瘦了二十几斤,为了不让自己再瘦下去,陈向东不得不揽过做饭的活。

    终于,他吃上了干净的饭菜。

    虽然口味还是不好,但起码是干净的。

    “我宣布,苏家庄第一届村长选举获胜者为苏水生,大家欢迎。”陈向东站在主席台上郑重宣布水生大叔成为苏家庄的新村长,他的身边是一脸微笑的土改队员还有农会主席,干部,成员。

    激烈的掌声因陈向东的宣布响了起来。

    村民们终于按照自己的意愿选出了心目中的村长,苏水生这个村长当得众望所归。

    面对热情而激烈的掌声,苏水生反而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村民选举为村长。

    一村之长权力可不小,看看以前的村长就知道。

    涨红着脸庞,苏水生眼里有激动也有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感激,如果土改队员当初没有住进自己家,那他是不是连村长候选都不会有。

    想通这一点,他的视线看向人群里的苏蔓青。

    当初是苏蔓青点名让自己领走陈向东等人的,苏蔓青才是他的贵人。

    看着苏水生眼里的感激,苏蔓青微笑着点头恭喜。

    苏水生的呼吸急促起来。

    “现在我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新村长已经选举出来,苏家庄的田地我们重新丈量好,今天开始,所有田地重新划分,按人头平均分配。”陈向东的工作重点是土改,见苏家庄局势稳定,立刻就宣布土改开始。

    家里田地少的村民早就盼着这一天,听了陈向东的宣布,立刻鼓起掌。

    这一次的掌声比苏水生当选村长时还要激烈与响亮。

    看着村民们如此热情,陈向东一挥手,早有准备的张延就领着几个农会成员在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主席台后方挂起早就准备好的标语。

    标语标题鲜明,指向性超级强。

    这是时代进程,苏蔓青知道斗地主,打土豪开始了。

    “现在我宣布,我们不仅收取了地主阶级与土豪的田地,我们还要给他们定罪,还要批判他们的罪行,进行人民公审,大家可以踊跃发言。”陈向东按照政策给出了指示。

    听到陈向东的话,人群里苏家几兄弟跟原村长周福平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无比。

    甚至连腿肚子都打起了哆嗦。

    村里人谁的田地最多,当然是村里人最明白。

    这一刻太多人的目光集中在苏家几兄弟的脸上,这些目光里有幸灾乐祸,也有不怀好意,总之没有一个人的目光是善意的,可见这几兄弟在村里到底多没人心。

    最先站不住跌倒在地的是五婶周桂枝。

    他们这是作了什么孽干嘛要算计苏蔓青的家产,如果不算计,他们今天怎么会被清算。

    失魂落魄间,五婶看了苏蔓青一眼。

    对方的眼神平静加漠然,好似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一样。

    “当年苏老大仗着他兄弟多,子女多,非得逼我家女儿嫁给他大儿子,我闺女不同意,只能匆匆抢在苏家上门前远嫁出去,但闺女命不好,刚嫁人没两年就难产死了,要不是苏老大当年的逼迫,我闺女也不会出事,他就是个混蛋,他该死。”

    随着这宣判般的声音出现,人群里一颗石子砸向苏老大。

    “苏老三也不是什么好鸟,那年天干,跟我抢田水,把我头都打破了,我脑袋上至今还有个大疤。”

    “苏老五偷看过我媳妇洗澡,这狗/日的还威胁我。”

    “苏老二的媳妇跟我娘吵架,气得我娘犯了病,我今天要举报她,让她偿命。”

    ……

    苏家人这么多年实在是比较凶狠跋扈,再加上又高调吞了苏蔓青的田地产,早就有人看他们不顺眼。

    此时有了作主的政府,有了站在人民大众一方的土改队,早就对苏家几兄弟积怨很深的村民们爆发了,他们一声声一句句指责着苏家人,偏激者更是砸出了手里的石子,臭鞋,烂瓜……

    整个广场乱了。

    真有仇那几家恨不得冲到苏家几兄弟面前打死他们。

    苏家人老老少少全都被吓傻了,他们战战兢兢抱团蹲在地上不敢辩白,也不敢反抗,没见主席台上站在几个拿着木仓的军人吗,如果他们敢反抗,他们一定会被木仓打死的!

    害怕的苏家人怂了。

    群众的怒气点燃得很快,几乎是几分钟的功夫整个广场上就只剩下了沸腾的讨伐声。

    “肃静,乡亲们,肃静,有怨咱们慢慢诉,你们不能乱来,不能闹出人命,咱们是批判,嘴上批判。”一看村民们太激动,陈向东也有点虚,赶紧站出来维持次序。

    眼看事情不对,农会主席跟农会干部、农会成员赶紧行动起来,他们冲到苏家人周边阻止激动的村民们。

    但请神容易送神难。

    村民的怒火被激发,没有人听陈向东话,也没有接受农会主席等人的劝阻。

    大家怒吼着,推搡着。

    首当其冲的农会主席等人顿时遭了殃。

    “乡亲们,安静,安静,别冲动,你们别冲动,党和国家会给你们作主,你们不能私自打人,打人是违法的。”喜悦地看着村民们的怒火,陈向东非常满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唯有这样的效果才能尽快完成土改。

    “陈向东同志,这是不是太激进了。”

    看着乱哄哄的场面,张延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按他的意思,他觉得应该循序渐进,不管是谁有罪,都应该是坐下来先宣读他们的罪行再进行批判,而批判也不应该是让村民们自己动手,这样很容易出事。

    不满地看了一眼一直很喜欢跟自己唱反调的张延,陈向东神情倨傲,“张延同志,我可是按照政策办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替这些地主阶层求情吗?”

    面对陈向东扣向自己的帽子,张延是真的好气愤,怒道:“陈向东同志,你要搞清楚,咱们是来带领农民分田地的,可不是来杀人的,我们没有杀人的权力,如果真因你不当的言论引起人员伤亡,你就一人承担责任吧。”

    陈向东:……

    他发现张延的口才好像越来越好了。

    有点心虚的他赶紧看向苏家等人,结果更乱,估计苏家兄弟在村里实在是太作,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有很多人对他们踩了一脚。

    一旁的周福平更惨,都被打出了满嘴血。

    不行,这样下去可能真会出人命的。

    陈向东赶紧让身后带木仓的军人去阻止。

    “我们也不能伤了百姓,这可怎么阻止?”军人们也有点无措,此时他们面对的可是老百姓,他们又不能动木仓,不能动木仓怎么阻止。

    “苏村长,你是当地村民,你跟他们熟悉,你赶紧劝劝他们别闹了,闹大了谁都兜不住。”抓住身旁的苏水生,陈向东立刻给新官上任的村长安排任务。

    此时的苏水生也很麻。

    陈向东这种管杀不管埋的行径真的很让人无耻,但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必须得解决问题。

    可怎么解决。

    没想到办法的苏水生目光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起苏蔓青,他知道他一个刚刚当选的村长肯定无法阻止村民的怒火,只能寻求外援。

    人群里,苏蔓青冷眼看着苏家人跟前村长被村民揍,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起。

    作孽的人她是不会同情的。

    要不是得护着三个孩子,光凭苏家几兄弟算计原主的命她都想亲自上去扇几巴掌,此时看到他们被打被揍,她内心平静无比。

    “妈妈,咱们回家吧。”

    现场实在是太乱,大毛几个孩子心中很是不安,他们担心有人会伤到苏蔓青,毕竟他们家的房子那么大,说不定就有眼红的人趁机发难。

    “现在咱们还不能走,再等等。”

    苏蔓青护着三个孩子警惕地看着人群,她此时的担忧跟三个孩子是一样的。

    面对疯狂起来的人群,她没法辨认谁是人谁是鬼,待在张家人身边比独自离开更安全。

    “青丫头,怎么办,你说这可怎么办?”张氏也被吓得不轻,她也没想到才几句话的功夫村民就混乱起来,想到她家可能被划为富农成分,她也担心这些人会这样对待他们张家人。

    此时狗蛋就被她紧紧搂在怀里。

    “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会出事的,出事对谁都不好。”虽然苏蔓青很满意苏家几兄弟的遭遇,但她也知道人性如果没了压制最容易出乱子。

    抬眼间,刚好看到苏水生看过来的求救目光。

    这种情况下苏蔓青出面一点作用都不起,唯有苏水生这个新任村长才是关键,如果处理得好,也是水生大叔彻底掌握苏家庄权力之时。

    想明白这一点,苏蔓青举起手对着天空做了一个鸣木仓的手势。

    村民们再乱,毕竟还是害怕木仓的。

    瞬间领会到苏蔓青的意思,苏水生转身抢过一把木仓对着天空扣动了扳机。

    “怦!”

    清脆的木仓声响起,整个画面静止了。

    所有人的心都在猛烈跳动着,也在逐渐恢复理智。

    把木仓还给一脸寒霜的军人,苏水生站在主席台的最高位置对着村民们喊道:“乡亲们,大家请听我一言,咱们是本本分分的农民,咱们不能让手上染上鲜血,这些人做了什么恶肯定有政府给咱们做主,他们是罪有应得还是该死,政府都会给咱们做主,我们不该超越农民的本分做不该做的事。”

    苏水生的话说得清晰又实在,刚刚还热血沸腾的村民渐渐冷静下来。

    然后就是后怕。

    如果他们今天一时冲动打死了人,那么他们会不会也会被这样□□,如果也会,那么他们跟他们的家人会不会也会被打死。

    这样一想,所有的勇气与激情全都消散。

    只一会的功夫现场不仅恢复了平静,村民也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听苏水生训话。

    出其不意控制了现场,苏水生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乡亲们,咱们村谁是地主,谁是土豪大家都清楚,这样,大家先回家,明天咱们再召开批判大会,你们放心,这些人的罪行没人会包庇。”

    好不容易让村民们冷静下来,苏水生可不敢再开批判大会,批不好会出事。

    “村长说得对,咱们应该听政府的,这些人有没有罪咱们等政府来定夺,咱们手上不能沾血。”

    “乡亲们,咱们应该听村长的,村长这都是为了我们好,大家可别不知好歹。”

    “听村长的,回去,都回家,都冷静冷静。”

    “诶,回家,明天再来。”

    ……

    苏水生的那一木仓深深刺激了村民,不敢再惹事的村民也非常想回家冷静冷静,只刹那的功夫,广场上的村民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土改队所有成员与被批判的人。

    苏水生跟陈向东大眼瞪小眼。

    陈向东:……真是出了鬼,他这是给人做嫁衣了吗?

    “陈同志,可不能再这样处理事情了,大家穷,没底气,平时被一些人欺负狠了,得到机会很容易乱起来,如果明天还要开□□大会,必须得控制大家的情绪,不然真出了乱子大家都没法收场。”

    “苏水生同志说得不错,今天是我们冒进了。”

    陈向东在听到苏水生的话时心跳加快了几分,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建议。

    “陈同志,这些人怎么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小声哭泣的苏家人与原村长一家,苏水生觉得带木仓来维持秩序的军人来少了。

    “县里兵力有限,咱们估计得把民兵集合起来。”

    原本苏家庄土改不止这么几个带木仓的军人来维持秩序,但柳树村那边事关更多人性命,是重点中的重点,县里除了公安局的人员全部出警,还抽调了大量的军人,他们这边的人手就显得不够了。

    苏水生既然当了村长也就不胆怯,对陈向东说道:“这些人都先放回家,等明天召集了民兵再看守。”

    “会不会跑了?”陈向东担忧。

    “能跑哪里去,全国形势都一样,而且他们没有出行证明能去哪?去哪都会被抓,还不如待在村里安全,咱们只要把住各个路口应该就不会出事。”

    天天跟陈向东这些土改队员住一起,苏水生也懂了很多,此时话说起来头头是道。

    “我觉得还是把民兵先召集起来,人要真跑了咱们谁都负担不起。”

    说完这句话陈向东多解释了一句,“我怕他们进山当土/匪,虽然咱们这还算太平,但多防备一点总没有错。”

    “还是陈同志考虑得周到,这样,我马上就去召集村里的民兵。”被提醒,苏水生也不敢大意。

    就这样,苏老大等人虽然都回了家,但还是被看管了起来。

    这一晚游郎中很忙。

    不管苏老大等人犯了什么事,只要一日没判决他们该死,就不能让他们死。

    有人重伤,有人轻伤,但苏家人没有一个完好的。

    就连苏紫萍跟苏茉莉这样的女孩脸上也挨了几巴掌,可见他们这几家在村里是个什么德行。

    “这日子没法过了,过不下去了,呜呜呜……”

    几家的媳妇跟闺女都惶惶不安地小声哭泣着,她们知道门外都被民兵看守起来了,面对未知的命运,她们害怕,也怨恨着,早知道干嘛要嫁进苏家/干嘛不早点嫁出去。

    女性有女性的哭,苏家男人也战战兢兢在发抖。

    年龄大的如霜打的茄子没了精气神,年龄小的哭得鼻涕横流,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他们还有没有今后的日子。

    苏家人有种朝不保夕的恐惧感,苏蔓青却踏实得很。

    她有各种身份保护,不至于会被伤害,如无必要,她一点都不想参加□□大会,苏老大几兄弟的结局如何,她早就预料到,没兴趣亲眼见证。

    她现在关心的是柳素珍母女,她希望真能查出问题。

    第二天的□□大会苏蔓青只是带着孩子们远远看着,既不参与也不远离,就那么漠然地看着。

    这种大会是全村必须参与的,她没办法才带着孩子来。

    看着水田里开始灌浆的稻谷,苏蔓青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村口,这几天田地里都没有人打理了,这不行,田地必须管理好,不然吃啥。

    当天苏蔓青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跟苏水生提了田地里的事,苏水生也觉得粮食比□□更重要。

    反正田地已经重新分配,收拾地主早点晚点也没什么。

    谁都怕了饿肚子。

    经过苏水生跟农会主席的强势发言,这以后的□□就改在了晚上,如此一来不耽误白天下田地里干活,也不影响斗地主。

    原本陈向东是反对的。

    但经过全村村民的投票,支持水生的票数比他多了太多,一直强调要以人民意志为准则的他最终只能妥协,如此一来,他在苏家庄的权利并不大。

    这才是苏蔓青最满意的一点。

    就在苏家庄土改工作如火如荼进行时,一批从柳树村强制撤离的人员被安排到了苏家庄。

    看着门外苏水生跟萧家一家人,早就知道这种结果的苏蔓青只能让出进门的位置。

    大势所趋下,她不得不接受。

    “苏同志,柳树村情况特殊,撤出来的人员实在是太多,村里家家户户都安排满了,他们说是你的家人,吵着闹着要住进你家,我没办法,只能带他们来。”

    苏家庄没柳树村大,接收能力有限,情况紧急,县里也只能就近安置,三分之一的柳树村村民被安排过来,苏蔓青家不能特立独行。

    “村长,我能理解,你去忙,我来安排。”

    苏蔓青理解苏水生的工作。

    “他们自带了粮食,县里也安排了一部分,你放心,他们只暂住,等柳树村的灾难过去就会搬走。”担心苏蔓青吃亏,苏水生点明了一句。

    “村长,我知道了。”

    苏蔓青回答完视线转向萧家老两口。

    村长很忙,交代完苏蔓青就匆匆忙忙又走了,一次安排这么多人住进苏家庄,哪家都需要他跟进与协调,刚一上午,他已经忙着嘴角都起了火泡。

    “爹、娘,进屋吧。”做人儿媳,苏蔓青给足了萧家老两口面子与礼数。

    “诶,进屋,进屋。”

    这是萧家老两口第一次进苏家,他们也第一次知道苏家的房子这么大,这么好,可比他们在柳树村那小四合院好太多太多。

    难怪分家的时候老二媳妇什么都不要。

    有这家产估计根本就看不上他们萧家的破屋,萧老两口对视一眼,眼里的光很深沉。

    “爹、娘,你们住正房的东屋,这里之前是我父母住的,你放心,都收拾干净了,没有潮气,也没有虫子。”苏蔓青领着萧老两口进后院指着正房东屋安排道。

    一直在转着脑袋四处打量的牛翠花听到苏蔓青的话,立刻恬着脸问:“老二家的,我们住哪,是不是住西厢房?”她记得苏蔓青好像是住东厢房的。

    大毛三兄弟瞪圆了眼睛。

    西厢房是他们兄弟三人的!

    “大哥,大嫂,你们住正房的西屋,爹娘带二牛住东屋,大丫、三丫住正房的小厅,厅里有沙发,能睡人。”苏蔓青能让出正房收留萧家一家人就算大度了,还想惦记西厢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诶,不对呀,老二家的,你事是不是办得不地道,你家那么大,为啥只舍得让出死过人的正房,你这不是咒爹娘吗?”牛翠花的嘴还是一如既往的臭。

    看了牛翠花一眼,苏蔓青神色漠然,“爱住不住,不住滚。”

    “老二家的……”牛翠花拖着长长的音调想借机打压苏蔓青。

    苏蔓青在萧家都不愿意吃牛翠花的亏,在自己的地盘上怎么可能让步,冷笑一声,说道:“这里是苏家庄,我给你脸你就受着,别给脸不要脸。”

    牛翠花:……好他妈气!

    第40章

    听了苏蔓青这毫不客的话, 不仅是牛翠花接受不了,就连萧忠良这个大男人的脸也冷了下来,至于二牛跟大丫、三丫则低着头不吭声。

    苏家比萧家大了好多好多, 也漂亮了无数倍, 他们喜欢这里,他们也见过自己母亲在二婶手里吃过好多次亏, 作为晚辈,他们是一点都不敢惹苏蔓青。

    哪怕大丫心中对苏蔓青有着埋怨, 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吭声。

    但总有人是敢吭声的。

    萧老头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萧老太太, 萧老太太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眼里有着深深的不满, “老二家的,翠花是你大嫂, 你这当弟媳的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苏蔓青再一次在心中惊奇萧家老两口是怎么生出萧旌旗这么个正常人的。

    原本她还想着老两口起码有点客人的自知之明,没想到这心都偏到胳膊肘去了。

    内心叹息一声,她神色平静地看向萧家老两口, 说道:“娘, 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们二老,对你们,我跟几个孩子都很尊重, 该尽的孝道我们一点都不少,我自认为我们做到了儿媳、孙儿该尽的责任与义务, 我也没觉得我的安排有问题, 这是正房, 是一家中最尊贵的房间, 我都让给了你们住, 我实在不知道还要怎样做才能显得我有诚心, 更何况,这栋宅子可不是我一个人的。”

    “怎么就不是你的,还有谁住?谁还有资格分这房子?”

    牛翠花诧异看打量着各个房间的门,生怕一错眼就从里面出来一人。

    “这栋宅子是四户人家,四人有房契,地契,我收留你们是因为萧旌旗,不然你们还真没资格住进来。”苏蔓青不想被拿捏住,只能把话明说。

    “资格?老二家的,你什么意思?”

    萧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萧老太太的脸色尤其难看。

    苏蔓青可管不了那么多,她认真看着萧老太太,语气非常严肃,“娘,我们分家了,你们是萧旌旗的爹娘,也就是我的爹娘,我自认为真的尽到了一个儿媳该尽的孝道,你们要是为了大房实在不满意,这样,我可以跟萧旌旗离婚。”

    反正萧旌旗打仗起码得三、四年才能回来,她不介意先用这话威胁一下萧家人。

    果然,听到苏蔓青的离婚言论,不仅是萧老两口子惊住了,就连牛翠花跟萧忠良也被镇住了。

    “弟妹,我刚刚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正房那么宽,肯定够我们住,你去忙,你去忙,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去安顿。”生怕苏蔓青把他们赶出去,牛翠花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飞速冲进正房。

    进了门她才知道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房间空间很大,别说住他们一家人,就算再住几人也能住得开,何况衣柜是上好木材打造的,小厅里的家具虽然是竹制品,但漂亮得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房子她怎么可能不满意,放下扛在肩膀上的被褥,她兴奋地在每间房里转悠。

    家具高端大气,窗明几净,真是太漂亮了。

    原来有钱人家的房子是这个样子。

    她不想走了。

    这样的房子她想长长久久住下去,这一刻的牛翠花产生了贪婪之心,她想分一杯羹。

    “我的娘耶,这房子好漂亮,好干净。”随后跟进门的萧忠良也被房子里装饰布局震惊了,他把肩上的箩筐放下,里面都是粮食,然后才局促地把鞋脱掉往里走,结果地上留下一个个带泥的脚印。

    “爹、娘,你们先歇歇,我去给你们做饭。”

    想到萧旌旗,苏蔓青最终给了萧老两口子台阶下,带着三个孩子往厨房走。

    她早就预计到这几天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厨房里她没房放多少粮食,米只有几斤,白面也只有小半袋,更多的是荞麦跟黑粗面粉。

    特殊时期,除了财不能露白,她也不想让萧家人吸血。

    何况萧老两口子本就瞧不上她跟大毛这三个孩子。

    “妈妈,以后咱们就要跟他们一起住了吗?”大毛蔫蔫的没有说话,说话的是满心心眼的二毛。

    “他们是爷爷奶奶,是你们萧爸爸的血缘家人。”苏蔓青也没想到萧家人的本性是这样,此时的她也很无奈。

    “妈妈,他们会一直住在咱们家不走了吗?”看到萧家人的做派,三毛的心也很不安,他想到了曾经在萧家的日子,那时候家里天天都是大伯娘那个大嗓门,大伯娘还天天安排他们干活。

    知道几个孩子担心什么,苏蔓青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摇了摇头,小声安抚孩子们道:“他们不会长住,不过现在柳树村有难,咱们得支援,这是大是大非,不该牵扯个人恩怨,所以咱们收留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姓萧,而是因为公心。”

    说完这一句,她又补充道:“你们放心,他们就算是你们萧爸爸的家人,但咱们分了家,分家后他们再住咱们家就是客人,等柳树村的灾难过去妈妈就让他们回家,我们不跟他们一起住。”

    “嗯。”

    三个孩子对于大是大非这种事有点似懂非懂,但他们相信苏蔓青。

    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苏蔓青想了想,又说道:“过几天可能还要委屈你们。”

    “怎么了,妈妈?”

    三个孩子齐齐抬头看向苏蔓青。

    “过几天如果下大雨咱们家可能还会有人住进来,到时候你们搬到东厢房的北房跟我一起住,西厢房会暂时腾出来接待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你们愿意吗?”

    认真看着苏蔓青,三个孩子顿时就懂了什么叫做大是大非。

    “我们愿意的。”曾经被亲戚欺负过,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无家可归,也知道无家可归的人过得到底有多难,多苦。

    见孩子们并没有自私地闹腾,苏蔓青终于松了一口气,赞扬道:“你们都是妈妈的好孩子。”

    “妈妈才是最好的人。”三个孩子更佩服苏蔓青。

    “走,咱们去做饭,不过今天没有肉吃,以后也不许跟别人提起咱们家吃肉的事。”担心孩子们在二牛他们面前说漏嘴,苏蔓青小心叮嘱。

    “懂,妈妈,咱们今天做黑面馒头吃,嘿嘿——”

    大毛先是看了一眼厨房外,见没人跟来才小声偷笑起来。

    他也舍不得自家好粮食给大伯娘他们吃。

    苏蔓青笑着摸了摸三个孩子的头,她没有解释,她其实不是舍不得给萧家人吃好粮,而是没法解释她家生活为什么这么好,这不是上杆子给人递有罪的把柄吗。

    所以近期她跟三个孩子要受罪了。

    就在苏蔓青跟三个孩子在厨房里配合默契做饭时,一脸兴奋的二牛也霸占了正房的小厅。

    “以后我住这里,你们谁都不能跟我争,都是我的,我的。”

    小厅里的沙发实在是太漂亮,他要住,他才不去跟爷爷奶奶睡炕,炕有什么好的,他从小睡到大,早就睡腻了,他更不愿意跟爷爷奶奶一起睡,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晚上老起夜,他不喜欢。

    “好好,让给你住,给你住。”

    大丫看着在沙发上蹦跳的二牛,满脸的愿意,她从小就被娘教导着要对弟弟好,不要跟弟弟争,此时二牛想住小厅,她立刻同意。

    一旁的三丫抿着嘴,眼里有着不乐意,看了看东屋的爷爷奶奶,又看了看西屋早就在东摸摸,西摸摸的爹娘,她涨红了脸,据理力争道:“那我跟大丫住哪?”

    她们是闺女,总不能跟爷爷奶奶或者是爹娘睡一屋吧。

    在萧家的时候,二婶没进门的时候她们也是跟爹娘住一个屋,一个炕的,但自从二婶回了苏家庄,她跟大丫就单独住到了西厢房,习惯了分屋睡,她已经不愿意再跟爹娘睡一个炕。

    “去让你二婶给你们安排。”

    牛翠花还是贪西厢房,见三丫快哭了,直接给了主意。

    大丫一听确实是个好主意,直接就去厨房找苏蔓青,三丫则留在小厅没有动。

    刚刚二婶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他们家只能住正房,此时还去要房间,她可没这个脸。

    更重要一点她觉得事不对。

    作为客人,哪有挑三拣四的道理,客人就要有客人的本分。

    厨房里,苏蔓青看着一脸理所当然跟自己提再安排一间房的大丫,内心冷笑不止,她都不知道这孩子是真笨还是脑子让狗吃了,自己的房被二牛抢了就来让她再给安排房间,真当自己是公主吗。

    “守不住自己的东西就住外面去,你去外面看看谁能给你住,谁能惯着你。”淡淡地瞟了大丫一眼,苏蔓青低头忙活不再搭理。

    大丫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局促地在原地挪动了一会脚步,才诺诺地说道:“二婶,二牛是弟弟,我得让着他。”

    她听出苏蔓青是在讽刺她了。

    苏蔓青都快被大丫给气笑了,冷声道:“那是你弟弟,你甘愿让出你的利益是你的事,凭什么让我给你兜底,凭什么分我儿子的房间,你给我养老送终吗?你孝敬我肉吃还是给了粮?”

    “我……我……”

    大丫的脸红得无地自容,扭捏了几秒终于落寞地离开了。

    看着大丫离去的背影,苏蔓青跟三个孩子都是一脸的漠然。

    这种人不可恨,但无比的恶心人。

    面对铩羽而归的大丫,牛翠花早有心理准备,苏蔓青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就连她都连续吃亏,真要让大丫一个丫头要来一间房,她才觉得出了鬼。

    “娘,我……我……”

    大丫低着头,面对牛翠花时神色更惊惶与不安。

    她觉得自己非常无能。

    “行了,晚上你跟三丫睡我们这屋,跟我们睡,反正炕大。”牛翠花一句话就决定了大丫、三丫的住宿问题。

    三丫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沙发,最终跟着大丫进西屋帮忙。

    苏蔓青没管萧家的闹剧,蒸上馒头看了看张家今天送来的菜眉头紧锁。

    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张吃饭的嘴,她怎么好意思让张家增加送菜的量,看来得跟孩子们挖野菜了。

    至于西瓜,反正也不是什么能隐瞒的事,就当孝敬萧家二老。

    饭桌上,看着黑面馒头跟几个带着油腥的青菜,萧家人还是很满意的。

    家里人多,石桌上坐不下,牛翠花就把两个箩筐翻过来放地上,上面再搭了块大木板子做成了简易饭桌,如此一来,搬几张小凳子也能坐得开。

    “老二家的,你家的伙食还不错嘛?”

    青菜都舍得放那么多油,牛翠花觉得非常可口。

    “大嫂觉得好吃就行,不过吃完记得把口粮交出来,不然下顿就没吃的了。”原本苏蔓青还想等等再说粮食的时,既然牛翠花得瑟开了口,她不顺话提都对不起自己。

    “口粮,什么口粮,爹娘来你家住还需要出口粮,你过分了啊。”牛翠花装傻。

    其他萧家人也埋头吃饭。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样,苏蔓青懒得跟他们留脸面,明说道:“今天这一顿吃了我们家三天的口粮,我们粮食也不多,你们要不出粮,那就重新换一家住,我负担不起。”说完又补充道:“爹娘也不仅仅是萧旌旗的爹娘,口粮我们两家一人出一半。”

    听了苏蔓青这一点不含蓄的话,萧家老两口的脸黑了。

    不就吃了二儿媳一顿饭了,怎么还斤斤计较上了,这是一点没把他们看在眼里,真是太过分了。

    眉头一皱,萧老太太把手里的馒头往桌上一放,“老二家的,你这是嫌弃我们吃白食?”

    见到老太太发火,牛翠花聪明地闭嘴看戏。

    苏蔓青再次在心中感叹造物的神奇,萧旌旗这么好个人怎么就摊上这么对脑子不清楚的父母,真是,唉,太为难她了,为难得她直接明说道:“娘,你不问问我们家还有多少口粮吗?”

    “多少?”

    萧老太太知道苏家是大地主,家里怎么都有存粮的。

    “娘,我家田地产早就被我几个叔伯算计走了,家里能搬的当初都被他们搬了,你觉得他们能慈悲给我留多少粮?你觉得你们要是不出粮我们还有几天就要饿肚子?”苏蔓青真不是舍不得粮食,她是不满萧家人个个都一脸吃大户的理所当然。

    “这……”

    不知道情况的萧老太太脸红了,她其实也不是恶人,就是觉得苏蔓青态度太冷淡,想拿捏一下,结果没人拿捏住,反而陷入了尴尬。

    “弟妹,娘也不知道你家的情况,你别见怪,这口粮我们当然得出,明天我就让翠花跟你一起做饭。”

    萧忠良眼见事态不好,赶紧出来打圆场。

    “嗯,我们也不占你们便宜,我跟三个孩子的口粮我们自己出,爹娘那份我们出一半,你们要是担心我们占你们便宜,厨房里有两口锅,咱们分开做饭,也分开吃,谁也不占谁便宜。”

    苏蔓青一点都不想跟牛翠花一起做饭,两人不仅理念不合,还八字不合。

    “一家人哪有分开吃饭的,弟妹,你别生气,一会我们就把粮食拿出来。”牛翠花可不愿分开吃饭,这分开做得少占很多便宜。

    油盐酱醋柴都是要消耗的。

    漠然地看了一眼打着小算盘的牛翠花,苏蔓青接着说道:“对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们,我家没有菜地,也就没有菜,院子里可以把厕所外面那片地砖刨开种上菜,不过不能刨太宽。”

    顺着苏蔓青手指的方向,萧家人视线停留在了西厢房的一侧,看着地上那光滑的地砖,他们顿时不舍了。

    “弟妹,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种菜吧。”

    已经把苏家当自己地盘的牛翠花不想破坏地砖。

    “我没地,一分地都没有,如果有也不会想着在院子里种菜。”苏蔓青其实也舍不得,虽说正在分地,但地也得前主人收了地上的作物才能接手。

    “柳树村我种得有菜,每天我让大丫他们去摘菜回来,地砖咱不刨了,可惜。”

    回想了一下柳树村菜地的位置,牛翠花觉得不至于被滑坡波及。

    “行,不过得注意安全,得听那边管理的同志指挥。”一听牛翠花愿意出菜,苏蔓青瞬间点头,他们也不贪对方的,张氏家的菜够她跟几个孩子吃。

    就这样,一顿饭在大家都不痛快的心情中吃完。

    刚吃完饭,村长再次上门,这次上门不是送人来,而是来请苏蔓青去柳树村。

    “村长,什么情况?”苏蔓青猜测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搓着干黑的双手,苏水生有点尬尴地看着苏蔓青,小声说道:“天气预报说是这几天有雨,但三天了都没下,县长有点压不住柳树村一些固执的老人,让你去看看?”

    他其实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请苏蔓青去。

    苏蔓青一不是村长,二不是柳树村那些固执老人的亲戚,请去又能起什么作用?

    但这是县长的命令,作为执行人,他只能来请人。

    听了村长的话,苏蔓青瞬间想到柳树村那边的坟地,估计这才是关键,想了想,她先让村长等几分钟,然后回了后院找萧老两口。

    “爹、娘,柳树村是不是有很多老人都留在坟山不肯走?”

    “对,迁坟可是动风水的事,会影响到后人,没人肯迁,有些老人就待在坟山不肯走。”见问的是正事,萧老头回答了苏蔓青的话。

    “那你们怎么肯走?是不是咱们家的坟山不在后山那一片?”

    苏蔓青瞬间猜到了原因。

    “对,咱们家的坟山不在后山。”诧异于苏蔓青的聪明,萧老头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儿媳聪明也就证明他们挑儿媳的眼光好。

    就是这聪明别用在他们身上就好,刚满意一秒,萧老头就觉得心塞起来。

    苏蔓青懒得管老人的小心思,接着问道:“爹,还有多少家没有搬?”她得心中有底。

    在心中数了数,萧老头报了个数字,“十三家,都是咱们萧家的本家,但他们的祖坟都葬在后山,所以才不肯走,担心真出事坟山不保。”

    苏蔓青都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在想什么。

    多么矛盾。

    担心祖坟出事却又不肯迁坟,就自己去山上护着,怎么护?用眼护还是脑子护!

    真要山体滑坡,别说祖坟了,这些不肯走的人一样遭殃。

    叮嘱大毛几个孩子看家,苏蔓青跟着村长往柳树村去,路上细细问了这不肯走的几家是全家都不肯走,还是只有几个老人不肯走。

    “老人们不肯走,儿孙们也都还留在村里等。”

    村长对这种固执的老人也无比的头痛,幸好他们苏家庄没遭遇这种难题。

    “这样,村长,你带人去……”

    想了想,苏蔓青跟村长低语起来,说完他们人也赶到了柳树村。

    十来天没见,站在柳树村外遥看后面的山崖,苏蔓青突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她有种感觉,山体要滑坡了。

    “青丫头,你上山小心一点,路不太好走。”把苏蔓青交给迎接过来到公安人员,村长带着人转身就进了已经空了一大半的柳树村。

    来迎接苏蔓青的是老熟人赵永兴。

    “苏同志,不好意思,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一说关于柳素珍的事。”赵永兴一走近就对苏蔓青笑了起来,脸上都是歉意。

    “没事,柳树村的事更重要。”

    苏蔓青知道县里人手都投入了柳树村,并没有不满赵永兴没有及时告知柳素珍母女的情况。

    “苏同志真通情达理,要多些你这样的同志咱们的工作就更好做了。”

    赵永兴一边带着苏蔓青往后山的坟山走,一边感叹。

    苏蔓青可不想听赵永兴的这些话,她非常关心柳素珍跟周美云的情况,于是直接问道:“赵同志,查出问题没有?如果有问题,咱们就是立了功,如果没有问题,咱们小心谨慎一点也没错,毕竟她们确实没有书信证明。”

    带柳素珍母女回县城重新审核赵永兴就做好了承担责任的事。

    “苏同志,这事跟你没关系,确实是我们审查工作没做好,目前还没查出大问题,但小问题却有很多,我们正在深度查证。”

    一听赵永兴这话,苏蔓青顿时放心了。

    只要查出问题,不管严重还是不严重,这对母女就别想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两人低声说着柳素珍母女,一会就走到柳树村的坟山。

    坟山很大,整片山都是坟头,密密麻麻,起码几百座,这么多坟要想几天内迁走,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再加上村民的阻止,至今为止一座坟都没迁成。

    山上人不多,站着的三人最打眼。

    正是吴镇军这个带队的县长。

    苏蔓青的到来吴镇军也看到了,赶紧招手。

    看着吴镇军身后坐在地上的十几个老人,苏蔓青为这些人的精神点了个赞,但却并不赞许,甚至觉得他们有点倚老卖老不知收敛。

    “苏蔓青同志,辛苦你跑一趟,真是对不住了。”吴镇军对苏蔓青非常客气。

    苏蔓青却没把这客气当理所应当,恭维了一句,“吴同志,你们更辛苦,更值得我们这些百姓尊重,辛苦了。”

    一段时间没见,吴镇军这个县长居然被晒得满脸黑红,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嘴角都是火泡,看来为了柳树村的事没少着急上火。

    “苏同志。”

    站在吴镇军身旁的柳树村村长也跟苏蔓青正式打个招呼。

    “村长。”苏蔓青对村长客气地点了点头,视线扫过公安局长的脸,最终停留在地上那十几个闭目养神的老人身上。

    这是打算做滚刀肉了。

    “苏同志,你看这情况能怎么解决,人我们也硬抬下去过,但抬下去他们就不吃饭,不喝水,没办法,我们只能放他们回来,但这也不是个事,谁知道这山什么时候滑坡,真出事,这不仅是责任,还有人命,我会良心不安的。”

    吴镇军来不及跟苏蔓青介绍县公安局长,直接把苏蔓青带到一侧说了说问题的严重性。

    “吴同志,看来他们是抱了死志。”苏蔓青一眼就看出老人们是怎么打算的。

    “对,他们就是这种想法。”

    见苏蔓青一眼就看破老人们的想法,满嘴苦涩的吴镇军露无奈的笑,“什么方法我们都尽力了,但他们就是不肯走,我们也没法,我们只能陪着他们耗,耗到下雨。”

    四处看了看,苏蔓青神色非常严肃,“也许都等不到下雨。”

    声音很轻,但吴镇军听到了。

    不仅是吴镇军听到了,村长跟公安局局长也听到了,两人的视线瞬间扫了过来。

    “怎么,会提前吗?”

    吴镇军可不认为苏蔓青是在危言耸听,毕竟第一个发现这里存在危险的是苏蔓青。

    “吴同志,我有种感觉,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这整片山给我非常大的压力,我担心滑坡可能会提前。”苏蔓青还真不是危言耸听,她真的有这种不安的感觉。

    书里的剧情是书里的,她可不敢赌百分百的正确。

    “那我马上叫人来把他们抬下去。”吴镇军也紧张起来。

    “来不及了。”十几个老人全力挣扎起来不是十几个人就能控制的,起码得是四倍的人数才能完成任务,据说县长带来的人在村里帮村民们转运物资。

    “那怎么办?”吴镇军心悸了。

    “先让人回去通知村里的人全部撤出去,不肯撤的全部抓起来带走,非常时期必须行非常法。”苏蔓青在后世看多了,更明白果决比优柔寡断好。

    其实她也没想到这么多天了吴镇军居然没搞定这里的事。

    听了苏蔓青的建议,吴镇军思考了十几秒,直接对赵永兴说道:“立刻通知村里的人全部撤离,谁要是不走,抓起来,敢反抗的,就地木仓决。”

    他敢用一条命换几十条。

    “是,县长同志。”接到命令,赵永兴非常震惊,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冲向了山脚下的村庄。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苏同志,要不你走吧。”

    下了命令,吴镇军看着地上那十几个老人更是头痛,头痛中突然想起无辜的苏蔓青,心中非常不忍心,劝不了人是他这个县长做得不好,可不能连累苏蔓青。

    “吴同志,我去劝劝他们。”

    知道吴镇军他们为什么让自己来,苏蔓青并没有立刻走,而是走向地上的老人。

    老人们早就看到了苏蔓青,只是不想理,此时见苏蔓青靠近,坐在最前面的一个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苏蔓青,说道:“我知道你是萧旌旗的媳妇,也知道你是来劝我们的。”

    “我应该叫你叔爷爷。”

    见老人搭理自己,苏蔓青脸上露出平和的笑意。

    萧兴和点了点头,“对,按照辈分,你应该随萧旌旗叫我一声叔爷爷。”

    “叔爷爷,你是咱们萧家的长辈,我也不跟你说虚的,我只明说,这座山非常危险,可能都等不到下雨就会出意外,我来之前让人去请你们几家的孙子上山来陪你们,他们可能正在上山。”

    “你说什么?”

    苏蔓青这一袭话惊住了在场所有人。

    别说老人都怒瞪苏蔓青,就连吴镇军都震惊到失语,他非常怀疑苏蔓青是在说假话。

    老人也半信半疑。

    “叔爷爷,我没骗你们,来之前我就了解了这里的情况,所以我做出了安排,你们舍不得死了的老祖宗,我相信你们也舍不得开枝散叶的孙子,死人毕竟是死了,活人才是未来的希望,我希望你们能为了你们的孙子下山。”

    苏蔓青说出这番话来一点都不心虚,对这种固执的老人必须用这种‘流氓’手段才行。

    再次听到苏蔓青肯定的话语,老人们坐不住了。

    他们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老命,但在乎子孙的命,子孙真要跟着一起被山埋了,他们哪里还有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颤着腿,在山上坐了一天多的十几个老人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

    原本吴镇军对苏蔓青这种做法非常不赞同,但看到老人们肯主动下山,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满,赶紧领着众人下山,那急匆匆的架势,生怕老人们反悔。

    “萧旌旗家的,你要是敢骗我们,你就别当我们萧家的媳妇。”

    萧兴和一边在村长的搀扶下下山一边对苏蔓青放着狠话。

    “叔爷爷,我相信一会咱们就能遇到进山的队伍,也能遇到你们的孙子。”苏蔓青笑得很端庄,也很得体。

    看着这样的苏蔓青,老人们的心更慌乱。

    看向后山的目光也带上了祈求。

    现在可千万别山体滑坡,得等一等,等他们到了安全地方再出事。

    因为关心孙子,他们脑子里已经没有了祖宗的影子,个个恨不得多生两条腿走快一点。

    原本老人需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只花了二十几分钟就走到了山脚,刚到山脚,他们就看到苏水生带着一群几岁到十几岁的少年、孩童往他们而来。

    “回去,快回去。”

    用力挥舞着手,萧兴和这些老人脸都吓白了。

    我的天,他们几家的孙子居然全部都被带了来,这要真出事,那可就是灭家之灾。

    “爷爷,太爷爷。”

    小孩们并没有理解到萧兴和这些老人的意思,反而是加快脚步冲向了他们。

    “作孽啊!”

    捂着胸口,萧兴和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了好几分,但他不敢耽搁,两条老腿迈得更快。

    “爷爷,太爷爷,快走,咱们快点离开柳树村。”小孩们一走近各自的亲人立刻搀扶着往村外走,同时嘴里也叽叽喳喳告知着家里人全部离开了柳树村的事。

    “家里的粮食、牲口可都带上了?”

    萧兴和还是挺担心日子过不下去,最先问了能让人活命的东西。

    “太爷爷,都带了,被褥这些也都扛着的,要不是咱们家扛不走,不然都一起带走了。”说到这,萧兴和的小重孙还补充了一句,“太爷爷,解放军叔叔可好了,他们帮咱们扛着粮食还有赶着猪。”

    “好,好,太好了。”

    欣慰的萧兴和放心了不少。

    一行人急匆匆往远离柳树村后山的位置走。

    他们甚至不敢再靠近柳树村,而是绕了一大段路去跟离村的村民汇合。

    就在老人们在各家子孙的带动下脚步健朗时,吴镇军也在问苏水生,“人都全部撤出来了,检查过没有?”他担心有些老人又偷偷回去。

    “县长同志,你放心,全部都撤出来了,我亲自带人挨家挨户检查过,连地窖都没有放过,村里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不仅连人都走了,就连鸡也都全部抱走。”

    “那就好,那就好。”

    吴镇军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旁跟随的公安局长与柳树村村长也松了一口气。

    这动员迁移工作今天可算是彻底完成了。

    就在一行人即将靠近等待在路边的柳树村村民时,一道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起,柳树村后山上的山崖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崩塌。

    崩塌的面积非常广。

    扬起来的灰尘不仅把整个柳树村掩盖住,甚至还向他们迅猛扑来,地面也在颤抖,牛羊鸡鸭惊得乱糟糟的四处奔逃。

    “塌了,山塌了!”

    也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顿时惊呆的人们拼命往柳树村相反的方向跑。

    大人、小孩,牲畜,叫声,喊声,响成了一片。

    “乡亲们,往苏家庄的方向跑,那边地质稳定,不会出意外。”早就做出遇险方案的吴镇军只愣了一秒就跑向人群并大声指挥着。

    公安局长也带着人跟上去帮忙。

    只剩下双腿战战再也走不动的萧兴和这些老人。

    “猫儿,快跑,别管太爷爷。”

    “石头,你快跑,快点跑。”

    “磊子,爷爷跑不动了,你别管我,你跑,快跑。”

    ……

    乱局中,所有人都在拼命奔跑,跑不动的萧兴和等人不想连累子孙,用力推着子孙的后背。

    “爷爷,我不走,我背你走。”

    “太爷爷,你不要停,咱们快跑,快点跑就没事了。”

    ……

    就像长辈牵挂晚辈一样,晚辈也不忍心丢下长辈,到处都上演着人间温情。

    瞪视着迎面扑来的灰尘,苏蔓青的眼睛睁得很大。

    她没想到今生这场山体滑坡居然提前了,不过提前也有提前的好处,那就是不会形成泥石流,只要山石砸不到面前,所有人都是安全的。

    “青丫头,赶紧跑。”

    随后赶来的苏水生见苏蔓青站着不动赶紧拉了一把。

    “村长,不用跑,没事,不会波及我们。”捂着口鼻,苏蔓青非常自信地笑了。

    这一次的山体滑坡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隐患提前解决,村子保住了,只要熬过之后的雨,柳树村就不用搬迁。

    “真不用跑?”

    苏水生对苏蔓青还是很信服的。

    “是的,你看,灰尘虽然大,但山石并没有朝咱们滚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弥漫在空中的灰尘开始落地,空中也开始恢复清明。

    这个现象不仅是苏蔓青发现了,吴镇军他们也发现了。

    “乡亲们,停下,停下,不用跑了,山石砸不到我们,我们是安全的。”担心村民们会出现踩踏事件,吴镇军接过一个军人递来的喇叭大声呼喊起来。

    喇叭的声音非常大,立刻稳住了惊慌失措的人们。

    停下慌乱奔跑的脚步,村民们惨白着一张脸看向了柳树村的位置。

    村庄有一半被山石掩埋,垮塌的后山光秃秃的无比难看。

    不远处的坟山居然还在,没有跟着一起垮塌。

    “祖宗显灵了。”愣愣地看着远方,萧兴和感受着地面的余颤,然后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放心。

    子孙保住了,坟山也保住了。

    “叔爷爷,走吧,刚滑坡,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滑坡,咱们先去苏家庄安顿下来。”苏蔓青对于山体滑坡的危害懂得更多。

    “好,走,咱们走。”

    此时的萧兴和看苏蔓青满意极了,要不是这丫头今天不按理出牌,留在村里的人如果没有及时撤离,死伤一定是他们无法接受的。

    萧兴和看苏蔓青顺眼,村里其他人看苏蔓青更顺眼。

    刚刚他们才知道是苏蔓青察觉到危险提醒县长让大家撤离,幸亏撤离得及时,要是再晚几分钟,后果那真是不堪设想。

    “青丫头,这么多人去苏家庄,咱们庄接收不了这么多人。”苏水生也一直跟在周边忙来忙去,此时得了空闲赶紧跑到苏蔓青身边说出担忧。

    “水生叔,特殊情况,我家还能安顿一些人,部分人安排进我家,其他人再分散进村里,这种情况下咱们要是不帮一把,他们就太难了。”看着拖儿带女的柳树村村民,苏蔓青不是菩萨心也做不出放任不管。

    听苏蔓青这么一说,苏水生咬了咬牙,说道:“村后有座庙,收拾收拾也能住人,天色不早,只能吧人带咱们村去,希望明天能有其他村接收这批人。”

    “嗯,咱们先顶上。”苏蔓青也是这意思。

    “也不知道几天能把柳树村清理出来。”苏水生看向柳树村的位置充满了希冀。

    “叔,你就别想了,没有一个月根本就不可能。”苏蔓青一边跟着村民往苏家庄走一边回了一句。

    苏水生诧异了,“为什么?”

    该滑坡的不是已经滑坡了吗,只要把被埋的村庄清理出来不就可以再次住人了吗?

    “叔,快下雨了,雨水一冲再一泡,说不定还有二次、三次山体滑坡,只有等山体稳定了才能派人清理柳树村。”说到这,苏蔓青露出忧心的表情。

    “清理本就是大工程,还得消毒,整个柳树村不消毒是不能住人的,如此一来,时间拖得更久,咱们得做好长久战的准备,这次灾难波及的不仅仅是柳树村。”

    苏蔓青记得书里提过,柳树村后来很大一部分人是并入苏家庄了的,也就是说柳树村可能已经不适合人类居住。

    不过今生山体提前滑坡,柳树村还能不能住人,只有等省里派专业的地质专家看过才能决定。

    “这可真是……唉……”

    刚当上村长就赶上这事的苏水生头皮都发麻了,叮嘱苏蔓青道:“青丫头,你可得帮帮叔,叔很多都不懂,你得帮我出出主意。”

    “叔,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你要不嫌弃我是个女人指手画脚,我肯定给你帮忙。”苏蔓青可知道现在这时代很多人对女性是个什么态度,话提前明说了。

    苏水生跟着土改队员们也学了很多新词与先进思想,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苏蔓青同志,主席都说男女平等,女人可顶半边天,我非常期待你帮我指手画脚。”

    “行。”苏蔓青心花怒放,同时提意道:“叔,你赶紧先回村组织人手,一部分人去打扫后山的庙,再组织部分妇女做吃食,看柳树村这情况,咱们得安抚安抚。”

    “我这就先回去。”

    苏水生立刻接受苏蔓青的提意,叮嘱苏蔓青注意安全后就找上了吴镇军。

    听了苏水生的话,吴镇军非常满意与感动,表态道:“苏水生同志,你先组织人手动起来,我立刻让县里给你们调拨物资,绝对不会亏了苏家庄。”

    得了县长的保证,苏水生立马回了村。

    苏家庄在柳树村发生山体滑坡时不仅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也听到了轰鸣声,更是看到了。

    两村离得不算远,那遮天蔽日的灰尘所有村民都看到了。

    “弟妹不会被埋了吧。”站在苏家大门口,牛翠花遥望着柳树村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同时也在心中美滋滋梦着接收苏蔓青的房子。

    “你才被埋了,走,你走,我家不欢迎你。”忍无可忍的大毛发飙了。

    二毛、三毛也怒瞪牛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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