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结束后,小姐们三三两两上了岸,梅韫素不慌不忙地落在最后,懒散地打量周围的景色,船上视野开阔,周遭的景色尽收眼底。


    初春的温度难以捉摸,巳时还有着厚厚的一层雾,午时一过,倒是出了艳阳,先前穿的衣物都有些厚重,捂得人一身薄汗了。


    上了岸的贵女们纷纷撑着伞快步向马车走过去,力求早点回府歇息。


    而梅韫素却见早已下船的裴清巧撑着伞顶着烈日站在岸边,身姿挺拔,礼仪得体,一身淡绿色衣裙更是衬得人气质出尘。


    只不过——


    梅韫素望着面上端庄朝人告别的裴清巧,小手却放在背后不停地扑腾着给自己扇风。


    动作粗暴,见着有几分不耐烦。


    梅韫素眼里升起一丝笑意,这个太傅之女好像蛮有意思的,可能没她想象中的那般麻烦。


    前面的贵女都走得差不多了,梅韫素慢吞吞地收回眼神,敛下心思,又动作缓慢地上了岸,钻进静乐的伞下,温吞地朝等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诶,梅姑娘等等。”


    清脆宛如黄莺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梅韫素停下脚步,侧头淡淡地望过去。


    裴清巧见梅韫素直直地朝外走,连忙拉过丫鬟,朝着她快步走过去,将人唤住。


    待梅韫素偏头看过来后,她又一次被皎皎的容貌给惊艳了。


    瓜子大的小脸嵌着一双清澈的眼眸,听到她的叫喊,眼底写满了疑惑,还眨了眨眼,像是朝她放电。


    裴清巧面上平静,实则心里又开始尖叫,这副可爱模样看得她很想上去揉两把!


    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些人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只看得见绿茶。


    裴清巧快步走过去,拉过梅韫素的手,急急开口:“过几日梅姑娘一定不要出府门,哪儿都不要去,就安心待在府里,等事情过了,我就来你府上拜访……”


    经过在船上的那一番交谈,梅韫素已经知晓裴清巧这人有趣神秘地很,提的东西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再结合她那副为难的表情,便知晓她的“词汇库”又不够了。


    梅韫素不由得抿唇笑了笑,带了几分真心,温柔地点了点头:“好,我在寒舍等你。”


    裴清巧正愁着怎么跟梅韫素编不能出府的理由,却听见她柔声道好,丝毫未提为何。


    感受到梅韫素轻轻抚摸、安慰她的小手,她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暖意,皎皎果然这般善解人意。


    裴清巧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安分的手又跑到梅韫素头发上用力揉了一把,随后立即跳开。


    梅韫素感受到头顶传来的触觉,整个人有些愣怔,待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裴清巧却是趁着梅韫素迷糊的时候,立马提着裙角跑出一大段距离,笑着朗声告别:“皎皎,过几日再见。”


    待裴清巧的声音传入梅韫素的耳中时,她才反应过来,轻声嘟囔了一声,却是笑得开怀。


    巧巧,好有趣啊,她很想和她做朋友了。


    梅韫素笑够之后才跟站在原地的裴清巧挥了挥手,转身上了马车。


    而裴清巧则是立在原地,看见梅韫素安安稳稳地上了马车,缓缓离去才收回眼神。


    她就不信了,皎皎不出门还能遇见那个渣男。


    **


    梅韫素坐在院落里,双手托腮思考着分别时裴清巧的一番话。


    她和裴清巧素不相识,前世也没纠葛,甚至于她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分别前,裴清巧反复强调让她不要出门。好似,她知道会有一些大事要发生……


    梅韫素轻皱眉头,她总感觉裴清巧那句“欢迎回来”话里有话。


    她们前世并无交情,怎么冒然地找她说话、交谈。


    忽地,一个模糊的念头盘旋在梅韫素的心头。


    或许,裴清巧也重生了?


    梅韫素觉得这说法很合理,但又不能解释裴清巧为何要赶着来同她交谈,还给她忠告。


    梅韫素陷入了沉思。


    她找不到裴清巧想图的东西。


    所有人来到她身边似乎都有利可图,比如身份,比如一些信物。


    梅韫素扯了扯嘴角,无聊的日子过久了,她都记不清该怎么面对别人的靠近了。


    她只知道逃,只会想着别人有所企图。


    不过,巧巧这人蛮有趣的,倒是可以接触……


    梅韫素又舒展开眉头,趴在桌上,悠悠的期待着巧巧上门找到玩的那一天。


    同巧巧玩应该比和那些混小子玩有趣,应该不会弄脏衣裙了……吧?


    梅韫素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却被一道声响打断了思绪。


    “小姐,夫人安排的仆人来了。”


    静乐咋咋呼呼地跑进来,气还没喘匀就急急开口。


    梅韫素坐直身来,收回脸上的神色,淡淡抬眼扫过八个仆人。


    之前院里除去送她来的玖嬷嬷和她开口要来的静乐母女,只剩下了一个打杂的小厮,作为侯府嫡女的配置着实有些简陋。


    但过了这么多日侯府都没有动静,而今天突然派来八个下人。


    梅韫素收回眼神,心中有了猜测,许是俞傲玉今日才忆起自己还有一个刚刚回府的女儿,连忙叫管家调了些仆人来,以免失了侯府的风度。


    梅韫素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希望,你们来到这个院子就只有我这一个主子,否则……”


    梅韫素没有继续说,只是静静地扫视了仆人一圈,不怒自威的眼神让众人自发地弯下了脊梁,恭顺道:“唯小姐是瞻。”


    梅韫素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摆手,将其他事宜交给了玖嬷嬷她们安排。


    比起不知底细的下人,她更相信她身边这三人。


    梅韫素懒散地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玉奴给新来的下人安排任务,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玉奴只在侯府后厨干事,从未干过管理人的事。


    梅韫素眼神一暗,但从今日的举动来看,玉奴倒是显得十分的熟捻,仿佛……一个当家主母。


    梅韫素曾派玖嬷嬷去打听过玉奴的消息,但也只知道静乐母亲当年是被老夫人带进来的。入府的时候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直待在后厨干事。


    梅韫素有些不解,玉奴从未与人有过过节,也没有甚值得烦心的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上吊?


    况且她还有一个宝贝得很,完全放不下的静乐。


    梅韫素的直觉告诉她,玉奴绝不是自杀,一月后的上吊背后定有隐情。


    她眸光一暗,这座豪华的古宅下到底藏着多少副白骨,多少见不得光的事?


    “玉奴,你过来下。”梅韫素想起不足一月后她就会“自缢”,便再也坐不住,出声将人唤来询问。


    玉奴正跟新来的仆人交代着小姐的喜好,听到吩咐虽有些诧异,但也遣散了仆人,快步走了过去。


    玉奴恭恭敬敬地行礼:“大小姐,有何吩咐?”


    梅韫素伸手拉过玉奴,将人按在玉凳上落座。


    梅韫素细细打量着玉奴的长相,没有出声。


    玉奴是典型的南方女子长相,一眼看上去柔情似水,五官不精致但胜在耐看。


    等梅韫素拉回跑偏的神思时,早已过了一刻钟,而玉奴面上也毫无不耐烦的神色,只是柔柔地对着她笑。


    梅韫素温声开口:“玉姨,你是怎么来的文晋侯府?”


    私底下没外人的时候,梅韫素就喜欢唤玉奴为玉姨,玉奴诚惶诚恐,但也无法,只得接受。


    玉奴思量了片刻,犹豫开口:“奴婢是跟着老夫人回府的。”


    老夫人是梅白安的嫡母,但梅白安却不是老夫人的嫡子,而是她从已故的姨娘那过继来的,从五岁起就养在膝下。母子感情深厚,老侯爷也十分放心。


    老侯爷薨后,梅白安继承爵位,按理说老夫人该坐享天伦之乐,但她却一意孤行,坚决要上白马寺去念经,不再管侯府里的事。


    梅白安劝阻无效,只能应承,每年都要去拜访。不过是独自一人前去,从未带过家眷,就连侯夫人都只见过她两面。


    梅韫素沉思,半晌后又问:“玉姨还记得自己是哪儿的人吗?”


    玉奴一愣,随后实诚地摇摇头:“不记得了,奴婢只记得在京城时被老夫人买了回去,随后就在侯府后厨帮衬。”


    梅韫素微怔,摸了摸下巴:“买了回去?”


    玉奴点头:“是,奴婢当时记忆全失,抱着刚出生不久的静乐,被一男子当街卖给了老夫人。”


    梅韫素:“那玉姨可还记得什么细节,可有什么东西在身上?”


    玉奴想了半晌,后轻轻摇头:“奴婢什么也不记得了……是,有什么事吗?”


    梅韫素一怔,笑道:“没事,一时好奇罢了。”


    梅韫素拉过玉奴的手,盯着玉奴的眼睛,一字一句柔声道:“你和静乐都是我的家人。”


    玉奴眼眶一热,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梅韫素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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