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萧华
正月十六, 新年的第一次早朝。
苏清意昨晚睡得早,今天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她甚至还起身送了萧恪去上朝。
今天就是清算萧华的日子了, 终于是等到了这一天。
若是按照老皇帝对萧华的疼爱程度来看, 老皇帝不立太子,却很有可能给萧华留下一道传位圣旨,就算是萧恪能从萧华那个废物货色手中抢到皇位,也终归会落下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话柄, 有的人就是这样, 萧华这样的人成了皇帝, 他们会发泄自己的不满, 可要是萧恪从萧华手里抢了皇位, 他们仍然会口诛笔伐, 说得通俗些就是吃饱了撑了没事干。
而萧华如今要被彻底踢出局了, 剩下的皇子, 萧睿、萧启、萧远、萧恪,成年的四个没有一个是老皇帝真心疼爱过的。
让老皇帝在自己从未疼爱过的儿子里来选一个继承皇位,估计老皇帝的脸色也会相当难看。
苏清意让碧灵让了一副围棋来, 她围棋下得不怎么样,便拉铃铛她们三个陪自己玩五子棋, 好打发时间, 也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然她总是会想着朝堂上的情况。
朝堂上的情况很好, 萧恪他们兄弟四个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萧华给彻底踩死,前前后后经营了这么久, 不会在今天功亏一篑。
四个皇子没有直接站出来指责萧华的过错, 毕竟他们还是兄弟, 但是大臣们跪了一地,并且在萧恪的授意下,有大臣将萧华的恶劣行径进行了扩大,一番言辞下来,成功地给老皇帝营造出了如果不处置萧华明个萧华就能造反自己当皇帝的错觉。
老皇帝太在乎他的皇位了,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牺牲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儿子而已,他多的是。
一切都很顺利,老皇帝本来已经做出了赐萧华自尽的决断,匕首、白绫、毒酒,三种方式任他选择,可偏偏最后跳出来了一个醇国公。
醇国公早就已经不上朝了,却在这个关口跑了出来,四个皇子都恨得牙痒痒,尤其是萧恪,中书侍郎可是醇国公的走狗,能养出那么不要脸的一条狗,这醇国公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醇国公先问候了老皇帝的身体,又捧了老皇帝一番,便开始游说老皇帝。
“陛下,隋王殿下虽然有错,可到底是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和隋王殿下之间的父子亲情做不得假,虎毒尚不食子,陛下一片慈父之心,要您忍痛杀了隋王殿下,您定然是不忍心的,因此臣在此奏请陛下,对隋王殿下宽大处理。”
老皇帝本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赐死萧华,被醇国公这么一说,还真拿自己当一个好父亲了,对萧华还不舍起来,先前作出的决断被他作废。
好不容易才有了能光明正大弄死萧华的机会,萧恪又岂会放弃?在他的示意之下立马就有官员站出来和醇国公打擂台,极力劝说老皇帝赐死萧华。
可是醇国公比这些正经大臣更懂老皇帝的心思,这场擂台,许多人加起来也没有能打得过一个醇国公。
“朕意已决,皇四子萧华废为庶人,驱逐出京,无诏不得踏入京城!”老皇帝高高拿起,最终还是轻轻放下。
不过在处理中书侍郎那一家人的事情上倒是没有再受到阻碍,醇国公仿佛从来都不认识那个人,收了人家那么多辛苦贪张灵嫁妆贪来的财富就翻脸不认人,还狠狠地踩了一脚,让老皇帝给中书侍郎那还在大牢里蹲着的夫人和儿子下了赐死的圣旨。
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
散朝后萧恪他们兄弟几个不约而同地将醇国公给围了起来。
“醇国公不问朝政多年,今天怎么冒出来了?”萧睿嘴里直冒冷气。
萧睿作为皇长子,在没有嫡子的情况下,他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就算不立太子,老皇帝也应该因为他是皇长子而更看重他,自古以来一向如此,可萧华的存在却让他这个皇长子等同于无,不但没有受到老皇帝的看重,反而还牵累了他身处后宫的母妃,他是恨萧华的,所以醇国公跳出来替萧华保了这条命,他也恨醇国公。
“可能是新年新气象吧。”萧恪明明嘴角噙着笑意,眼神却十足的冰冷,“醇国公年纪大了,没事还是少往外跑,一跑就跑这么远,本王怕你,承担不起这来回的劳累。”
醇国公多年的人精了,自然不会因为萧恪他们三两句话就动怒,他还摆出了一副谦逊温良的模样来,故作姿态。
“老臣跑这一趟不也是为了几位殿下?几位殿下一心要致自己的亲兄弟于死地,这传出去了,到底还是对自己的名声不利。”
萧恪他们兄弟几个听得直冷笑,他们可要不起萧华那样的兄弟,他们同萧华之间,只有恨意,没有兄弟情意。
“醇国公这般操心我等,想来一定是数十载从来问心无愧。”萧恪讥讽道,“不然怎么能这么大义凛然呢?”
醇国公的脸色有那么一丝细微的变化,如果不是萧恪观察细致根本看不出来。
老东西,做贼心虚了。
“成王殿下说笑了,老臣这一辈子潦潦草草,无功无过,也就仅此而已了。”醇国公淡然应对。
萧恪伸手,在醇国公的肩膀上拍了几下:“本王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说完,萧恪面无表情地离开,不想再和醇国公这等人再多交流。
萧恪一走,萧睿他们几个也不再多留,都对醇国公没有什么好脸色,连句表面上的客套也不曾留下。
出了宫之后萧恪并没有回成王府,而是约了萧睿他们几个去几回闻,订了个雅间关起门来商量该如何应对醇国公这个老匹夫。
“就剩下个脑袋还在土外边的人了还出来蹦哒,叫人烦的慌。”萧启越想越生气,手上的动作都大了些,茶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
萧恪安抚道:“现在多说无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把醇国公给料理了。”
先前萧恪没有考虑过醇国公会威胁到自己夺位,一个常年不上朝的人,谁会去在意他呢?不在朝中,醇国公未必没有自己的势力,以前醇国公没有跳出来也就罢了,如今跳出来了,那便不得不防。
……
“什么?”苏清意手上的棋子一歪,没能落到它该去的地方。
她本以为萧华注定难逃一死,为了不让萧华跟老皇帝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他们更是严防死守。
“碧灵若灵,你们先出去。”苏清意将她们遣出屋内,只留下了铃铛。
“季叔,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苏清意面色凝重。
苏季的脸色也不好看,因为保下了萧华性命的,是醇国公。
“陛下本已经准备赐死萧华,可是这个关头醇国公进了宫,替萧华求了情。”
他们能利用老皇帝耳根子软的性格来达成目的,醇国公自然也能,而且他已经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简直是得心应手。
“他保住了萧华性命,将四个皇子的脸都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想必现在很得意呢。”苏清意冷笑,“他最好赶紧得意。”
“季叔,按计划,刺杀萧华。”
她要萧华死,萧华必须死。
苏季领命而去。
老皇帝被醇国公忽悠得拿自己当慈父,不仅不杀萧华了,还给萧华留出了三天的时间让他收拾行装。
然而正月十六当晚,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持武器进了已经没有侍卫护卫的隋王府,将萧华给一箭穿心。
那名刺客还大大方方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号,是江湖上非常有名气的一个杀手,并且这个杀手还将萧华的罪状书给留在了现场,用羽箭老老实实地钉在了墙上。
萧华被杀,隋王妃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第一时间就向宫里递了消息。
老皇帝本来还在新美人的床上翻云覆雨,听见萧华被刺杀身亡的消息慌忙地爬了起来。
皇后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皇帝的身边。
“陛下,老四的行径就连江湖中人都看不下去了,足以见得百姓对他有多深的怨怼,陛下今日还听信了小人谗言,对老四宽大处理,这回陛下可是失去了不少民心啊!”
和皇帝打交道不多的正臣忽悠老皇帝比不过醇国公,可再会忽悠,醇国公一个外男,也不能在深夜入宫,也就是说,今夜就是皇后的主场。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是何其尊贵,竟然被一个臣子给算计了一遭,要是不加以惩戒,陛下的威严定会受到损害!”皇后胡扯起来那叫一个言之凿凿。
老皇帝听完皇后的忽悠,当即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赐死萧华并且还要将整个隋王府给抄了的,一道是随便找了一个藐视君威的名头叫人去发落醇国公的。
赐死萧华的圣旨虽是事后补的,可老皇帝总觉得只有他是聪明人,大渝百姓都是傻子好骗,所以他并不担心他今天在早朝上做出宽恕萧华的处理会被百姓们得知,相反,他大义灭亲,百姓们应该称赞他才是。
至于醇国公,这辈子怕是也没有想到自己阴别人阴了那么多回,自己也有被人给阴的一天,皇后那一刀扎的那才叫一个及时,老皇帝小心眼,是个记仇的,醇国公经此一遭,短时间内绝对不敢再去老皇帝的面前晃悠。
听完手下的人汇报上来的消息,萧恪差点拍手叫好。
萧华啊萧华,你作恶多端,有的是人看不过去。
只不过……今天早朝时才对萧华做出了判决,晚上萧华就被正义人士给刺杀了,这怎么看都不会是偶然。
是江湖的势力进入了朝堂……还是朝堂上有人和江湖之间牵扯甚远呢?
第52章 战事
萧华究竟因何而死, 对外公布都只会是由当今陛下下旨赐死,这就是萧华的命,醇国公能够把他从皇帝手里保下来, 却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皇帝自私自利的性子, 皇帝不仅没有为自己疼爱了二十几年的孩子而哀恸,他甚至对于自己在民间获得了一定的威望而高兴。
高兴到曾经宠爱得能上天的贤妃是再也不见,过往多少怜香惜玉都烟消云散。
天气尚未转暖,贤妃一身素衣跪在殿外, 即使年龄上去了也因保养得宜看不出来多少岁月的痕迹, 真真是男人看了我见犹怜。
可惜了,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凭借皇帝的宠爱就可以纵横后宫的贤妃, 她以后只是罪人之母, 萧华死前还被削去了爵位贬为庶人, 贤妃连皇子生母的身份也失去了, 她的骄傲与荣光, 都碎了个一干二净。
“贤妃娘娘怎的在这里跪着?”一个皇帝新纳的婕妤从步撵上缓缓下来,步履款款,“天寒地冻的, 将贤妃娘娘冻着了可不好,贤妃娘娘还是说赶快回宫去吧。”
贤妃何曾受过这般委屈, 她怨毒的目光咬着这个在她面前放肆的新人:“你不过是个婕妤, 竟然也敢跟本宫这么说话!”
婕妤听了, 混不在意地抛了抛手中的手帕, 是用今年刚刚送来的新丝裁的:“贤妃娘娘还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冲冠后宫的贤妃娘娘呢?陛下早就已经厌弃您了,您又何必来此地自讨苦吃?”
贤妃的指甲扣进了手心了, 生疼, 她想反驳, 却也明白这人说的是事实,陛下已经不再宠爱她了,无论她以前有多么地受宠,有多么的风光,失去了陛下的宠爱,她就什么也不是了,更何况,她唯一的依靠,她的华儿,都死于贼人之手,这世间不会再有人护着她了。
“贤妃娘娘,您还是趁陛下没有想起您是个罪人的母妃,少到陛下面前来晃悠,不然哪一天陛下想起来了,把您从妃位降到昭仪,或者是和我一样的婕妤,甚至是……美人,那您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这位新婕妤扭着腰肢走了,嘲讽够了便不再多停留。
贤妃跌坐在地面上,冰冷的石板也没有让她注意到凉气,她满脑子都只想着,她这辈子的荣华富贵,真的到此结束了,她的儿子没能当上皇帝,她当不上太后。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后宫其他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们都没有自己受宠,就连皇后也不像自己这般承宠颇多,她以为自己会顺顺利利地过一辈子的权势滔天的富贵日子,到头来,不过都是妄想。
贤妃强撑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宫殿走去,既然陛下打定主意不再见她,那她又何必在这里苦苦哀求?她也是有骨气的。
殊不知,在这皇宫里,骨气根本就没有几斤几两。
……
隋王萧华也好,贤妃也好,他们只会成为众人的饭后谈资,然后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视野。
天气逐渐回暖,春日真正来临。
苏清意的屋子里撤去了放了几个月的炭盆,也不会再时常躲在屋子里,每日都乐于到屋外来走上一走。
春天的衣裳也要比冬日里单薄,苏清意的肚子也越发明显,那薄薄的布料根本就遮挡不住。
自打肚子越来越圆,萧恪每天就多了一个听胎动的日程,非要听到动静才肯罢休。
苏清意每每都很无奈,这孩子本就不是个爱动的性子,有时候萧恪趴上一刻钟也不见得能探听到孩子的动静,萧恪一趴就是那么久,也不嫌累得慌。
天气回暖之后张氏的身体也好了不少,还颇有兴致地在延鹤院办了一次家宴,除了张灵也就是苏清意和萧恪,四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用顿饭。
要是换作别的人府上女眷能相处得如此和谐,怕不是要欣慰得手舞足蹈,萧恪就不一样了,苏清意和张氏越是和谐,就越是没有他插话的地儿,再加上还有一个张灵,这三个人凑在一块聊衣服聊首饰,他一个大男人完全没有插话的可能性。
哦,也不是完全没有说话,他还是说了一句话的:“最近王府里又进了些新的料子,你们三姐妹拿着分一分,做一些新衣裳穿。”
然后就是这姐妹三个的谢谢谢谢。
萧恪:“……”下次你们三个凑在一堆用膳大可以不必叫我来。
要说萧恪还是很大方的,他给府里女眷置办的东西都是好的,即便比不上宫里特供的也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他嘴里的一些,是足足好几大箱子。
萧恪不光给在成王府里的女眷们送,宫里的淑妃和皇后也有,也是一大堆东西。
淑妃也有自己的心思,特别是在皇帝唯一一个跟他相似的儿子萧华没了,贤妃倒台之后,她就比从前光鲜亮丽了起来,她以前穿着打扮还是比较低调的,后来就直接高调了起来,经常穿的都是时新的料子做的衣裳,首饰也总是新的,看得其他的宫妃很是眼热。
可再羡慕也羡慕不来,淑妃有一个争气又孝顺的儿子,她儿子又有一个富可敌国的侧妃,左右都差不了她的银子花。
更重要的是,到了淑妃现在的地步,她只需要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皇帝,皇帝的宠爱靠不住,但对于这个后宫的女人来说,又没有几个是能够离得开的,但是淑妃可以。
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直到燕北传来了绥族攻打大渝边境的消息。
当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回了京城,老皇帝在早朝时发了很大的一通火,原因是驻守燕北的将士没能抵挡住绥族的攻势,大渝丢了一城。
“果然都是吃干饭的废物!”皇帝是脸面也不要了,在早朝时指着萧远的鼻子大骂,“你母妃的母族都是不长脑子的东西!竟然让绥族突破了我大渝地界!”
萧远的头上挨了老皇帝砸下来的茶盏,鲜血汩汩地流了不少。
他还从来不知他父皇竟有这般力气,离他这么远还能用茶盏砸中他。
砸他的时候这般厉害,却连长弓也拉不开,真是可笑。
而且他这父皇也太会给人扣帽子了,如今燕北的驻军不过三万,三万要驻守整个燕北,要防绥族人的十万大军,谈何容易?更何况他的外公年事已高,重病缠身,如何能起来主事?
简直是……太不讲道理了。
“儿臣愿意前往燕北,同绥族人死战。”萧远在大殿中跪了下来,额头磕下去时砸出一声回响。
老皇帝并没有消气,他仍然指着萧远狠骂:“这都是你应该的!”
萧恪都看不下去了,他们这父皇太不要脸了些,他走了出去,站到大殿中央:“父皇,为今之重,是要守住燕北,依儿臣之见,应当立即发兵燕北,决不能再让绥族深入大渝。”
老皇帝前两天才从苏清意那里又得了好处,这段时间看萧恪还算顺眼,也给萧恪面子:“老五说得对。”
萧远闭了闭眼,果然,他还是很希望他父皇早日驾崩。
谁来当大渝的皇帝都好,只要不是这个昏庸无能的老东西。
“你明天就启程给朕滚回燕北,从此以后也不必再回京城了!”皇帝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太监急急忙忙地喊了“退朝”。
萧恪走向萧远,将萧远给扶了起来:“三哥,你还是赶紧去找个大夫看看吧,别让三嫂看了担心。”
萧睿和萧启也靠了过来,他们几个也是难得,没有斗生斗死,还能为彼此做点什么。
“老三,你且放心去燕北,你母妃……我们会替你照看的。”萧睿道。
皇帝让萧远永远都不再要回京城,意思就是将萧远发配燕北,从此就待在燕北。
言外之意就是绝了萧远继承皇位的可能性。
“多谢大哥。”萧远扯了扯嘴角。
萧远,燕王。
在这个名字和这个封号定下的那一刻,萧远就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父皇能那么不要脸地将过错都怪到外公的身上。
他的母妃,将门之女,本该在燕北之地好好的,是他一道圣旨召进了宫中,想着控制了母妃,身在燕北的外公就会投鼠忌器,可这还不够,他太害怕手上握着军权的将军了,所以这些年对燕北也打压颇多,绥族人又不是瞎子,眼见着燕北势弱,自然会想要捞一笔。
大渝被破一城,怎么能怪到他年迈的外公身上去?
“可是父皇并未给三弟拨兵马,难道要三弟孤身一人前往燕北不成?”萧启不满道,眉头皱得老深。
“我手上还有些人在京城,不多,只有五千,三哥先带着去燕北,剩下的兵马弟弟后面再给你补上。”萧恪当即作出决断,他要帮萧远。
他也不是在帮萧远,他是在帮大渝的子民。
摊上一个昏君不是百姓的错,不该由百姓来承担。
萧远沉沉地闭了闭眼:“谢了,老五。”
他挺立起脊背,坚定地往外走:“既然父皇让我明日便出发,那我自当去好好地做准备,明天好启程。”
他先回王府去……跟他的王妃和离。
他的王妃性子单纯,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但是他觉得很可爱,他很喜欢自己的王妃。
他此去燕北要面临的是战争,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好好地活着,他被驱逐出京城,身为他的王妃,自然也不能继续留在京城,可他舍不得让她去燕北受苦,万一,万一他战死了,岂不是耽误人家的一生?
和离了好,和离后将财产全都留给她,无论她以后是嫁人还是怎样,都能过得富足。
只要,别受他的牵累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送别
“什么?”苏清意失手, 手里的点心就落到了地上,“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萧恪点头:“一字不差。”
苏清意知道老皇帝离谱,却不知老皇帝能这么离谱, 要不是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 这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这样的人来做。
“不给兵马不给钱粮,这已经不是心狠了。”苏清意蹙眉,“燕北驻军不多,又没有银钱养着, 主帅更是卧病在床, 想要跟蓄势已久的绥族对抗, 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萧恪道:“我会将我手上的兵马借给三哥, 绥族那边我也会想办法让戎狄去牵制, 就看绥族这一回到底是想怎么打了。”
若是绥族只想在大渝这里捞点好处, 那么只有萧远带着兵马到位, 绥族不会恋战, 可若是绥族铁了心要吃下大渝的一块肉,分割大渝的土地和百姓,那么这场仗会打得十分艰难。
老皇帝遇事只知道找人顶锅, 全然把“兴,百姓苦, 忘, 百姓苦”给放在了他根本看不见的位置去。
“殿下, 不如咱们再帮一帮燕王殿下好了。”苏清意看着萧恪的眼睛, “为了燕北的百姓。”
……
萧恪带着苏清意坐着马车到了燕王府,萧远已经在遣散下人了, 他以后不会再回来, 甚至他一走这燕王府说不定就会被老皇帝给收回去, 自然是不能再留伺候的人,连负责洒扫的人也是不必留的。
苏清意和萧恪到燕王府时,是燕王府的管家出来迎接的,这管家和宁福来荣一样,也是宫中出来的,姓陈。
“成王殿下,侧妃,我家殿下正跟王妃吵架,怕是不太好请你们二位进去招待了。”陈公公一脸为难。
萧恪:“吵架?”
陈公公唉声道:“我家殿下要跟王妃和离,王妃不同意,正闹着呢。”
苏清意倒是没有想到萧远这人明天就要奔赴战场了,今日却要跟自己的王妃和离,而燕王妃又不乐意。
倒是比萧华那两口子的感情好多了。
要知道隋王妃可是不愿意陪萧华去死的,萧华被废为庶人的旨意一下来她就收拾好了包袱回了娘家,萧华被她派去的人刺杀身亡,她也没有去看萧华最后一眼,可能是怕沾了晦气。
“萧远!你她敢休了我我就上街去到处嚷嚷!”燕王妃正追着萧远打,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个下人手里薅过来的鸡毛掸子。
而萧远的头发上已经很不幸的被鸡毛给占据了一席之地。
“不是要休了你,是跟你和离,你和离之后还可以再嫁人,我的财产也全都给你。”萧远一边解释一边退。
燕王妃才不听:“你就是不想要我了!你要去燕北找别的女人了是不是?”她拎着鸡毛掸子杀气腾腾。
陈公公痛苦扶额,让成王殿下他们看见了,好丢脸。
苏清意和萧恪相视一笑,看得出来,萧远确实跟他王妃关系很好。
“萧远我告诉你,你必须带着我去燕北,不然我就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抛妻弃子!”
萧远最终一把抱住了自己胡闹的王妃,夺过鸡毛掸子扔到一边去:“祖宗,你能不能别闹了,听我的话成不成?”
燕王妃小嘴一瘪,眼睛里瞬间就溢出了泪光:“你是不是嫌我笨拖你的后腿?”
萧远连忙给她擦眼泪:“从来没有的事情,你不要胡说。”
“那你就将我带去燕北又有何妨?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乱。”燕王妃哭得更难受了。
萧远无声叹气,他认认真真地同他的小王妃解释道:“燕北的条件不比京城,更何况战事紧张,我忙起来可能顾不上你,你别跟着我去受苦了。”
燕王妃不依,扯着萧远使劲闹:“你不带上我一起走你也别想走!”
她知道燕北有战争,会很吓人,也知道燕北不比京城富庶,可她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过得再差也比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好,她这一点是明白的。
更何况,萧远让她再嫁,又谈何容易?
萧远把财产都留给她确实十分可观,毕竟是一个皇子的财产,再少也少不到哪里去,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一个会像萧远这样喜欢自己的人了啊。
她不会打理一个庞大的家,处理不好一府庶务,还未出嫁时便因这个闹出过不少笑话,能与她的家世匹配上的男子不愿意娶一个连家宅都打理不好的女人,而她的父母亲也不愿意她下嫁,只有萧远,从始至终都没有嫌弃过她,她嫁给萧远之后从来都没有打理过燕王府的事务,都是陈公公在打理,而有她必须要出面的,萧远也会告诉她该怎么应付。
她上哪里再去找一个萧远呢?
“三哥三嫂伉俪情深。”萧恪鼓起掌来。
才发现自己王府里还有两个客人,萧远和燕王府才匆匆整理了一下着装。
“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萧远拔着头发里的鸡毛,“不会是专门跑来看我这哥哥的笑话的吧?”
萧恪笑道:“三哥三嫂的感情令人艳羡,怎么会是笑话?”
燕王妃红着脸朝萧恪道:“让五弟见笑了。”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不说这些虚的,这次来,是清意想给三哥点东西。”萧恪扶着苏清意上前。
萧远见着苏清意的肚子,再看看萧恪,果然啊,要当父亲的老五比以前要多了许多人情,感觉就像是多了一根线将他拴着。
“燕王殿下,燕王妃。”苏清意向二人福了福身。
“这是我能为燕北将士和百姓做的一点小事。”苏清意拿出一个锦囊递出去,“还请燕王殿下收下。”
萧远愣住,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小小的锦囊里,应该是银票。
他看向萧恪,却见萧恪对他点头。
萧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苏清意手里郑重地接过锦囊:“我替燕北将士和燕北百姓谢谢你。”
苏清意淡然一笑:“都是大渝子民,不谈谢不谢的。”
不过她很清楚,她这二十万两银票给出去了,收到的,会是萧远毫无保留的站队,从此以后,整个燕北都将站在萧恪这一边。
西南是萧恪的大本营,塞北经过赈灾一事也成了萧恪的拥趸,而往后还会再多一个燕北……萧恪离那个皇位,已经越来越近了。
“燕王殿下尽管和绥族打仗,兵马和粮草,我们会陆续送上。”苏清意承诺道。
萧远今天原本是做好了孤家寡人的准备,孑然一身去燕北,哪怕战死在燕北也没有关系,只是可怜他的母妃,往后余生在这深宫之中再无人可依靠。
可上天终究还是待他不薄的,王妃对他不离不弃,愿意和他到燕北去吃苦受罪,萧恪和他的侧妃更是送来了最大的助力。
“燕北必胜,大渝必胜!”
……
第二天,萧远带着萧恪给他的五千人马出发,他已经将燕王府的所有人都给了银子遣散,让他们再去找个别的主人家做事,陈公公不愿意走,也不愿意回宫去等着重新分配,要死要活的非要跟他去燕北,萧远怀疑陈公公是受了他王妃的启发。
总之,他此去燕北再难有归期,带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人带上就足够了。
苏清意和萧恪在城门外给萧远送行。
“小乖乖,伯母没办法在你出生时给你送礼物了,今天先将礼物交给你娘亲替你保管。”燕王妃将一个自己从小戴到到的玉佩给了苏清意,“这是我送给我侄儿的礼物。”
苏清意没有推拒,她知晓燕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燕王妃只是比别人单纯了些,其实不傻。
“老三!”萧睿和萧启也骑着马赶了过来。
“老三,当大哥的没什么能给你的,我连夜筹措了些粮草,你带着一起去燕北。”萧睿骑马跑得有些急,这会儿额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萧启直接将自己的手令拍进了萧远的手掌中:“二哥穷,唯独封地离燕北不远,你帮可得帮二哥将封地守住了,别让二哥这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
苏清意眉目间全是笑意。
如果她的外公瞧见了这兄弟几个兄友弟恭,为了大渝而齐心协力,在天之灵也会很高兴的吧。
外公您看,大渝皇室并非不是无药可救,老皇帝不怎么样,却有好几个能干的儿子,大渝的未来,会变好的。
“兄弟们,谢了。”萧远几乎是含泪上马。
而就在萧远下令启程前,又有一人骑着马奔袭而来,那是一个身披战袍的女子。
正是萧远的母妃,何婕妤,何燕然。
何燕然勒马,停在了自己的儿子身边:“看来我来得还算及时,不必追你一程。”
萧远讶然:“母妃怎么来了?”
关键是他母妃是如何能出宫的?
“我去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帮忙游说了陛下放我出宫,同你一起去燕北。”何燕然笑了笑,“你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娘的厉害呢,这回让你开开眼界!”
燕北何燕然,女中豪杰也,若是当年不曾进宫,她会是燕北人人提而赞之的女将军。
苏清意对皇后的嘴又有了新的认识,能说动皇帝将他故意囚于皇宫几十年的宫妃给放出来,并且不让皇帝怀疑萧远带着一家人远走高飞之后造反,皇后的话术,怕是能打好几个醇国公。
“那我们出发。”萧远又哭又笑。
大军前进,其余的人便让开了路来。
苏清意看着队伍走远,不禁问道:“殿下,燕北的战事能快快结束吗?”
萧恪握住苏清意的手,用一种近乎保证的语气道:“会的。”
两个月,要是两个月燕北的战事未定,他便亲自杀去燕北。
他一定会让自己的孩子,在一片太平中出生。
第54章 聚会
萧远领兵北上, 老皇帝这个昏君得知萧恪他们兄弟三个居然还去给萧远送行,对他们几个大发雷霆,而且还是在早朝之时, 话里话外都在说他们兄弟几个做得不对。
萧恪直接站了出来, 一番话术将老皇帝的毛给顺了下来,其实说什么老皇帝也不太明白,总之萧恪哄得他开心了,他也就罢了。
萧远只是去燕北了而不是死了, 萧远以前在京城经营起来的人手尽数托付给了萧恪, 他想着既然自己也抢不到那个皇位了, 干脆就让萧恪去抢。
最好是能逼着老皇帝赶紧下台。
以萧恪如今的势力, 萧睿和萧启已经很明显争不过萧恪了, 加上他们本来也不是生死仇敌, 跟萧华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别, 所以慢慢的, 萧睿和萧启也退出了皇位的争夺。
如今这朝堂上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萧恪就是大渝未来的皇帝,板上钉钉, 变不了了。
就看老皇帝什么时候能玩完。
苏清意也很想老皇帝早日完蛋,因此在新送给皇帝的礼物里, 她开始加东西了, 这些东西不会让老皇帝直接暴毙, 但是能够加速老皇帝的衰老, 特别是身体会衰弱得越来越快,而老皇帝表面上什么都不会有, 甚至看起来比以往还要精神。
只不过苏清意万万没想到老皇帝会自信到膨胀, 他还真把自己给当成龙虎精神的年轻人了, 居然开始选妃了,虽然不是在整个大渝选,但是也是在京城,分明是想挑人家从小娇养的姑娘去伺候他这个老头子。
这下老皇帝也算是惹了众怒了,那么多的大臣,多的是家里面有适龄的姑娘的,莫非都要进宫去,在那么个只剩下个脑袋还埋在土外边的老头儿身边熬吗?
除了发了疯的将自家姑娘给送进皇宫去,其他的人家都是在加紧议亲,只要有了婚配,便不再有入宫的资格,还有将女儿送到老家去避风头的,总之就是不让老皇帝糟蹋他们如花似玉的姑娘。
“父皇在三哥离开京城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将燕王府给收了回来,就连京郊的皇庄也给收了回来,说是他人在燕北用不着。”萧恪跟苏清意谈及此事,眼睛里是满满的冷意。
他们这位父皇,实在是太无情了。
“陛下从燕王殿下那里弄点不少钱吧?否则也不会有这个钱来选妃。”苏清意实在是太想花钱雇人写一篇文章来好好地骂一骂了,这皇帝当得这么不要脸的,当真是前所未闻。
萧恪摸了摸苏清意的肚子,好声好气道:“不要动怒,不值得因他动怒。”
苏清意已经怀有身孕七个月了,现在这肚子啊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便,做什么都得照顾着肚子里这个,很是受累。
“倒也是。”苏清意想了想,不再提老皇帝这个晦气的,同萧恪说起了成王府要办的宴会。
“殿下将京城里那么多还未谈婚论嫁的人给凑到一堆来,帮着人家说亲,也不怕陛下知道后怪罪?”苏清意问道。
要说狠还是萧恪狠,老皇帝要在京城范围选妃,萧恪便做主请京城尚未婚配的男男女女到成王府来,摆明了跟老皇帝对着干,哪怕他明面上打的是为他的头一个孩子祈福的名义。
也就是老皇帝好糊弄,再加上醇国公出来跳了一回让老皇帝给打了一顿暂时不敢冒头,不然萧恪怕是不好交代。
萧恪:“气死了不是更好?”气死了他便直接进宫去坐那把龙椅,光明正大地取代他父皇那个昏君。
苏清意忍俊不禁,萧恪在她面前也是什么都敢说了,也不怕她将他给卖了。
不过苏清意对这次的宴会还是很积极的,她闲得没事干,便想着帮萧征和张灵张罗张罗。
也不知萧恪身边为何会有萧征这样的呆瓜,明明和苏浅央之间有那意思,两人却连见面的次数都寥寥无几,一个是不懂风月克制得很,一个是遵规守矩古板得很,这两人要是没有人帮忙啊,怕是等不到他们俩成亲的那一天了。
苏浅央的父亲,也就是礼部侍郎,最开始也没有急着要将女儿给嫁出去,老皇帝一说想选妃,他比谁都着急,更是为了此事在朝堂上顶撞了皇帝,被皇帝给薅一通骂,连礼官的颜面都给踹了个翻,经此一遭,礼部侍郎就怕老皇帝要他女儿进宫,所以他巴不得赶紧把苏浅央给嫁出去,嫁给谁不比去给一个老头子当妃子强呢?
况且,大渝朝只有寻常人家和离的,却还从来没有当了皇帝的妃子之后还能嫁人的,所以,哪怕老皇帝只宠幸了一次,都不会再有放出宫婚配的自由。
为此,成王府的请柬派出去之后,没有哪家不上门的。
而除了给萧征和苏浅央加把火,苏清意还想着帮张灵也物色物色郎君。
中书侍郎那一家人都处理干净了,张灵还是太尉府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姐,而且还是风头最盛的那一位皇子,成王殿下的王妃,张氏的地位随着萧恪而水涨船高,也就连带着张灵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明眼人谁瞧不出来萧恪日后多半就是大渝皇帝了?萧恪成了大渝皇帝,那么王妃张氏就是皇后,皇后的妹妹自然是不一样的,哪怕就是为了攀上萧恪这棵大树,也多的是人想要求娶张灵。
想要求娶张灵的人越多就越要小心,不怕求娶的人带着目的来,就怕是个心野的,真拿张灵当跳板。
一同来成王府做客的还有成了婚的女眷,长一辈的或者是平辈的夫人们一闲聊,什么消息都能探听出来,苏清意还指着这些夫人给自己提供些消息。
宴会这日的天气很好,好到张氏都有力气出来和前来的女眷们一起聊聊天。
原本前来成王府的女眷们还担心张氏不待见苏清意这个侧妃,她们不好说话,没想到人家俩处得跟亲姐妹似的,关系好得不得了,也是稀奇。
“这是今年的桃花做的桃花酥,各位可以尝尝看。”苏清意指了指桌上的点心,“王府的厨子特意研究过,和别的桃花酥有些区别呢。”
初春桃花盛开,这桌上不光有桃花酥,还有桃花酒,吃食也都跟桃花有关,什么桃花猪蹄美颜粥、桃花丸之类的,也有些别的,都是精致可口的小菜,很符合这节气。
“我们这几个,成天就躲在府里琢磨吃食了,还请诸位不要见怪。”张氏先拿了一块桃花酥起来,自己先试吃,她咬了一口便知这桃花酥的不同,便大力向女眷们推荐。
苏清意和张氏都是很难镇住场子的人,一会就把女眷这边的场子给热了起来,而萧恪在前边跟男宾们打好了招呼,也会带到花园这边来,再往后就是不曾婚配的男男女女们自己认识认识,别的便不用旁的人再去插手了。
将小年轻们都打发去了花园里玩,苏清意她们这些已经嫁了人的聊起话题来也更加肆无忌惮,毕竟有些事情,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们能够参与其中的。
“听闻燕王殿下抵达燕北之后第一时间就带兵巩固了防线,而燕王妃也换下罗裙,穿上布衣在前线帮忙,据说燕王妃将自己的金银首饰全部都给化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话的,基本上家里已经是跟萧恪站在了一条线上,不过连这都拿出来议论,也足以证明老皇帝是有多么不招人待见。
大渝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哪个皇子妃像燕王妃这般,居然连自己的金银首饰都要拿出来化掉充作钱财用的,说白了,这不是燕王和燕王妃没脸,而是当皇帝的没脸。
这大渝的皇帝又不是燕王,却要燕王妃一个从小就没有吃过苦的名门贵女去燕北遭罪,皇帝本就是个臭名远扬的了,这件事传出来,天下女子,包括很多男子,都会对老皇帝更加心生厌恶。
苏清意淡笑一下,她也明白燕王妃的做法。
燕王妃在一干有心眼的高门夫人中属实不算聪明人,可她很善良,明明有自己给的二十万两银票,足以缓解燕北的军饷空缺,可她仍然选择了将自己的首饰给融掉,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占自己的便宜。
苏清意自己的嫁妆加上日常购置的首饰中也有不少金银的,不光是首饰,姑娘们的嫁妆里还有不少金银器,这些金银器的重量可是不小,燕王妃要是真将这些都给融了,那绝对是一笔不少的金银,而这些金银,都会用于燕北战事。
“说起来,还是何婕妤厉害,都已经二三十年不曾在军中待过了,竟然还能如年轻时一般提枪挽弓。”有夫人盛赞道,“这是真正的巾帼英雄啊!”
张氏却道:“夫人请慎言,哪里有什么何婕妤?在燕北战场上的,是何将军。”
那夫人闻言,连连改口:“王妃说得对,那是威名赫赫的何将军。”
皇宫数载也没有能折去她骄傲的羽翼,何将军,不输任何沙场男儿的顶天立地。
苏清意感慨,果然,这世间能困得住女人的只有男人,这世间困不住女人的,也只有男人。
“燕北战事不易,我等也做不了什么。”张氏身为太尉府嫡女,还是很忧国忧民的,“不妨这样,我们这些人,总归不缺几件买衣裳买首饰的钱,我们一人凑一点儿,送到燕北去,也算是为燕北尽一份心,各位以为如何?”
张氏的提议得到了一致拥戴。
若是张氏只是要她们掏银子,那必然起不到这个效果,可这京城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燕北战事,出力出了大头的,就是成王府呢?
关键是塞北赈灾,燕北济军都出了大笔银子的苏清意还是第一个相应的,那她们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人家可是几十万两银子都给了啊,都不一定这嫁妆还有没有剩余呢。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花环
苏清意她们在搞募捐, 小年轻们便在成王府的花园里各自玩耍。
有苏清意帮着牵线搭桥,张灵和苏浅央便结了个伴,两人一起在花园里赏花, 成王府的花园里自然是不会少了花的, 四季都有,这会儿是初春,花园里大片大片的三角梅和迎春花开得极好,加上又有专人打理, 修剪得也极具观赏性, 还有些风雨兰、长春花, 难得的是成王府的后花园里有一片占地极大的地, 除了些亭台之外什么都没有修剪, 全部种的是大棵大棵的树, 现在正是花开得繁盛的时节。
简而言之, 别看成王府不像从前的隋王府高调奢华, 可是这地方住着要舒心多了,一看便知是这里的主人用了心思的。
愿意用心思去经营,这便说明这个王府的主人看重这里, 真把这里给当成自己的家,而不是随便哪里都可以的住处。
萧征今天又一次被萧恪从身边给赶走, 让他自行去花园找苏浅央去, 别老是在萧恪的面前晃悠, 萧征本就不是个嘴皮子利落的, 而且他心里也确实惦记着苏浅央,所以才精心收拾了一番, 将自己给收拾得精神奕奕的来了花园这边。
只不过锯嘴葫芦难开口, 萧征都站苏浅央面前了也憋不出来一句话, 就知道盯着人家小姑娘看,还是张灵看不下去了,将苏浅央往前面推了推,她提着裙子麻溜地跑掉了,将空间留给苏浅央和萧征。
苏清意一直让人帮忙看着呢,只不过听完下面的人报上来的消息,苏清意还是忍不住眼皮直抽抽,但凡萧征能学到他家殿下那十分之一的脸皮厚度,这会怕不是都能去苏浅央家里下聘礼了。
还在前面跟男宾们畅谈的萧恪背后一凉。
总感觉有人在背后骂他。
萧征和苏浅央的进度看得令人着急,张灵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抱着目的接近张灵的世家公子其实不少,只是张灵对这些目光中充斥着算计与打量的人并不想多言,所以每一个主动接近她的人,和她聊了几句之后总是会不欢而散。
其实身为太尉府的小姐,张灵十分清楚,高门大户之间的婚姻大多数就是利益往来,成亲联结的永远不是夫妻二人,而是这夫妻二人背后所代表的两个庞大家族,这似乎是这京城之中所有男男女女的命运,哪怕是她敬重的长姐,嫁给了成王殿下,和成王殿下相敬如宾,二人之间从来没有吵过闹过,也摆脱不了利益上的纠葛。
他们这些人的婚姻,无非是在利益缠绕中去寻求一个相对来说更加顺眼,能够互相扶持着走下去的人。
如果换作是从前,张灵或许会对这些世家公子动心,不管怎样,这些世家公子能够受到成王府的邀请,跟着家中长辈前来,都不会纨绔子弟,且绝对不可能有中书侍郎那家人之流,只是经历过一场失败的亲事,张灵难免还是会绝对疲倦。
她将苏浅央推给了萧征,自己百无聊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成王府的花林,现下梨花杏花开得正好,白的粉的一大片。
花林里有苏清意叫下人扎的秋千,张灵便坐在了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了起来。
张灵正坐在秋千上出着神,忽然就被一道声音惊醒:“你是哪家的小姐?”
那是一个少年郎,看起来尚未及冠,张灵循着他的声音找去,发现这人竟然躲在了树上,怕是在这里藏了许久了。
张灵抬头望向他:“你又是哪家的?怎的躲在了树上?”
那少年郎翻身坐在了树干上,垂着眼看着树下的张灵,他说:“你真好看。”
……
苏清意和张氏正在算今天从各府女眷那里募集到的银钱有多少,这些客人在成王府待到了用过晚膳之后纷纷告辞,苏清意和张氏不用亲自盯着王府的下人收拾,便回了延鹤院,只是没想到张灵会惊慌失措地闯进来,连她长姐在屋里也没有看见似的,把头给埋进了手里,耳朵发红。
苏清意和张氏都愣住了,张灵这是遇见什么事了?怎么感觉像是害羞了呢?
而且……张灵的头上还有一个花环。
就是这个花环吧,丑得有点特色。
花环是用迎春花的枝条搭的框架,上面插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很难想象张灵可能戴着这样的一个花环一路回了延鹤院。
“灵儿?”张氏唤了唤张灵,“这花环,是谁送给你的?”
张灵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她仿佛是现在才想起自己的头上还有一个花环,急匆匆地摘了下来扔到了桌面上:“没、没谁,一个不成熟的人而已。”
这话哄谁呢?鬼都不会信的。
张灵在苏清意和张氏的灼灼目光之下,原本就红的耳朵彻底红透了,脸上也绯色一片。
苏清意看向张氏,眼神揶揄,张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脸上也流露出十足的笑意。
“既然灵儿不讨厌,那便多接触接触,要是觉得可行,再同姐姐们说。”苏清意友善地开口帮张灵缓解尴尬。
张灵手指都搅在了一起,明明做女红时灵活得不得了,这会子跟冻上了一样,怎么都捋不直。
“我今日遇见了一个人,是安荣郡主家的幺子。”张灵根本就没有要瞒着的意思,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干脆全部交代了出来。
安荣郡主有三个儿子,长子早已经入朝为官,只不过是个武将,还常年在外驻守,次子对当官没有兴致,跑去了书院当先生,幺子就是张灵遇见的这位了,名字叫做郑余阳。
由于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常年不着家,安荣郡主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的幺子也去外面闯荡了,非要将他给留在身边,巧的是郑余阳也没有他兄长们那样的心思,每天在家里非常安心的混吃等死,气得他父亲成天大骂他是个纨绔。
自然,能有一个当将军的大哥和一个当先生的二哥,郑余阳也不可能被父母给养成废物点心,他就是单纯的懒而已,武比不上他大哥文比不过他二哥,但是绝对会比京城中的这些纨绔子弟强得多,而且这小少爷日常爱好也干干净净的,不上花楼不喝花酒的,关键是,他从不参与权力斗争,哪怕自己家里已经挣脱不开,他也从未想过要主动去蹚这趟浑水。
今天他原本也是不想来成王府的,他是被他父亲母亲给拖来的。
虽然知道成王殿下也是好心,想帮这些姑娘一把,免得进宫去受皇帝的磋磨,可……他一个还没有加冠的人,也不急着成亲,他父亲母亲拽他来作甚?
郑小少爷想不明白。
于是郑小少爷到了成王府之后脚底抹油地溜出了众人的交际圈,找了棵看着就比较健壮,能够承受得起他重量的树睡大觉,只是不成想,一觉睡醒,竟然看见了树下有人。
那是一个穿着浅粉色罗裙的姑娘,那姑娘一抬头,他便深深地看痴了。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
郑余阳想。
郑余阳对张灵的好感约莫可以概括为一见钟情,而张灵则是因为郑余阳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是哪家的小姐,甚至直言“你是谁家的都不重要”,然后便带着她玩,还让她坐在秋千上,郑余阳就给自己推秋千,郑余阳的力道也控制得好,会让张灵的裙摆在空中漾开,但是荡出去的高度并不会吓到张灵。
张灵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了,跟着郑余阳一通疯玩,最后还戴上了郑余阳给自己编的花环,一个害羞情急之下甚至忘记了将花环从头上给取下来,便慌不择路地跑回了延鹤院去。
……
苏清意觉得挺好的,虽然张氏很想让张灵找一个才华出众的,最好要能干的,但是跟自己亲妹妹的幸福比起来,什么才华都是狗屁。
“清意妹妹,你说,我们请安荣郡主来王府做客,坐在一起叙上一叙,如何?”张氏故意当着张灵的面同苏清意一道臊她。
苏清意跟张氏在捉弄张灵上简直是心有灵犀:“我看可以,正好姐姐也瞧瞧那郑小少爷的人品样貌如何。”
张灵:“……”
“长姐,苏姐姐,你们别逗我了。”张灵实在是怕了,她真的做不到像两个姐姐这样坦然啊!
为何张灵不行呢?因为张灵嫁过人却不曾圆过房,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自然做不到像苏清意和张氏这样轻描淡写。
不过苏清意估计,张灵就算是以后跟郑余阳成了,多半也不能像她这样没脸没皮,谁让她家成王殿下,是一个能光明正大拉着她一起看避火图的神奇男人呢?
也就是自己怀孕这大半年萧恪才克制了,哪怕有需求也是靠他自己草草解决,要是她没怀孕,两人不知道还要干出多少羞死人的事情来。
萧恪在房事上是一个有情调的男人,在生活中也是。
这不,苏清意回到清疏院,就见一个编得顶漂亮的花环放在了她的屋子里。
和张灵戴的那个编得让人很怀疑审美水平的花环不一样,苏清意屋子里的这个花环一看就是一个懂行的人编的,花环上的花错落有致,就跟这王府的景色似的,从哪边看过去都是美的。
“清意以为,我这编花环的手艺,如何?”萧恪亲自端着一碗甜汤进了屋子,看见苏清意手里拿着花环,便开口问道。
苏清意似娇似媚地瞥了萧恪一眼:“殿下这是在跟一个还未加冠的人比谁编花环更胜一筹?”
萧恪自信道:“这还用比?自然是我的手艺更好。”
苏清意:“……”
虽然是事实,可也用不着这么自豪吧?
作者有话说:
总感觉自己距离入V很久了,想开个抽奖,一看上一次的抽奖时间,我开不了(一定是工作给我造成了这种错觉!)
等能开抽奖了再给大家开个抽奖乐呵乐呵
第56章 暂别
苏清意想将萧恪给打发了, 这么幼稚的人她打死都不想承认是跟她同床共枕几个月的啊……
不过萧恪也只是胡闹了一下就说起了正事,就是不知道在说正事时还一勺一勺地给苏清意喂甜汤算不算打扰正事。
“三个来信说他在大渝和绥族的交界地带发现了一座银矿,他的意思是将银矿交给我。”萧恪说。
苏清意平静的眸子里兴起了几分波澜:“银矿?燕王殿下直接说了要送给殿下?”
萧远居然能舍得?那可是一座银矿, 银矿中不知能开采出多少货真价实的白银, 换句话说,萧远要是瞒下来的话,可以闷声发大财。
“三哥并非贪得无厌之辈,更何况他的身边还有许多都是我的人, 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的。”萧恪将自己的兵马送到燕北去帮萧远打仗, 那也不可能光送士兵不送会打仗的将领去, 所以去燕北的将领也不在少数, 而且这些将领有一个算一个, 都是萧恪的亲信, 就算现在是在萧远的手底下听命, 也还是会以萧恪马首是瞻。
萧远并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且不说萧恪给自己的人手和粮草,就苏清意直接掏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就不是他能轻易还清的, 萧远发现了银矿,第一反应便是他可以还上一部分人情了。
不光是成王府上下对燕北的支持, 还有他的母妃, 萧远很清楚, 他的母妃能够离开皇宫随他一道返回燕北, 返回她的家乡,也是萧恪在背后帮的忙。
皇后不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 看见谁不好过都会去帮上两把, 更何况要劝皇帝放一个宫妃离开皇宫还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 皇后愿意帮这个忙,只能是萧恪请皇后帮的忙,萧远又不傻,他看得出来皇后已经站队了,她的选择是萧恪。
萧远承的人情太多,而且他也没有再去争夺皇位的打算了,干脆发现银矿之后就直接写信回京告知了萧恪,让萧恪派人去接手银矿,只是有一点请求,他想留下一部分开采出来的白银去补给陪他吃苦受罪的燕王妃。
“燕王殿下既然如实托出银矿的消息,那必然也会提防着绥族人对银矿动手。”苏清意经商,生意还做得大,她自然明白一座未经开采的银矿是多么地具有诱惑力,要是绥族得到了这座银矿,得到了无数白银,一定会壮大兵马,挥师南下,图谋大渝江山。
“在燕北那一带的外族不少,绥族是最为强盛的一支,别的外族加起来也不弱,这些外族对着大渝虎视眈眈上百年,一旦有了机会,定然会从大渝这里强撕一块肉下来,我们绝对不能给外族强大的机会。”萧恪难得神情这么严肃。
这已经不是一个银矿的问题,这涉及到的是大渝能否少些战乱。
“清意,我打算亲自去一趟燕北。”萧恪对她说,“和绥族的战争,得赶紧结束。”
先前萧恪不急是因为绥族虽然强,但是后力不足,打仗时都是一边打一边抢,靠抢来的物资维持绥族的支出,然而萧远带着人死死抵抗,不仅阻挡了绥族的军队更进一步,还将绥族夺下的一城也给抢了回来,绥族没了能搜刮的,要么就此退去,要么就会同大渝打得更凶。
萧恪想要去燕北,帮萧远一起打绥族,将绥族这个威胁给彻底赶跑,而且他还同苏清意承诺过,他们的孩子出世时,一定是太平的。
他得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苏清意不是离不开萧恪的花骨朵,萧恪要去燕北,她自然是支持的。
“殿下此去,可要早早回来,记得算着日子,别等殿下回来了,孩子的满月酒都办完了。”苏清意轻快道。
苏清意的肚子动了动,看起来像是孩子在响应他娘亲说的话一般。
萧恪将耳朵贴到苏清意的肚子上,一个皇子,毫无形象地蹲在苏清意的面前,听苏清意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另外的动静。
“宝宝乖,爹爹去去就回来了,一定赶在你出生之前回家。”
他和老皇帝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会疼爱每一个自己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萧恪在经营自己名声这一块上一直以来都做得极好,他这回前往燕北,还在早朝时请了一道圣旨,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将老皇帝给哄高兴了,老皇帝甚至给萧恪放了不少的权力,左右他以为萧恪是真心为他分忧的。
后宫之中少了贤妃这朵小白花在皇帝的跟前晃荡,皇后忽悠起皇帝来更加得心应手,宫里宫外共同使力,萧恪要办什么事都方便了许多。
请了一道圣旨之后,萧恪也没有立刻出发去燕北,他一旦离开京城,有些不安分的人必然会蠢蠢欲动,在离开前他要多方布置,以保证自己不在的时间里,京城的大局不会被改变。
而且在离开前,萧恪还得去皇宫给淑妃请个安,同时也是告诉淑妃他要去燕北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要去宽淑妃的心。
萧恪正式启程是在三日之后,这一日萧恪起得极早,没有吵醒熟睡中的苏清意,自己静悄悄地穿上了衣袍到外边去洗漱,只是在离去前,他亲了亲苏清意的额头。
等着,这次我就将欠你的银子给统统还上。
萧恪还是同当初约定的那样,苏清意用银钱帮助自己,练兵屯兵,制作武器,这些都是他们当初约定好的,这是苏清意带着嫁妆来到成王府的条件,但也仅限于此。
他从来都不认为塞北赈灾的银子该由苏清意的嫁妆里出,更不会认为萧远带去燕北的二十万两该由苏清意给,苏清意愿意给钱是苏清意大度忧民,但是他会想办法将苏清意给出去的银子一一补上,很显然,这个银矿就是绝好的机会。
银矿填补了苏清意的嫁妆和燕王妃的首饰之外,肯定还有剩余,用来恢复燕北民生够,再用来做些别的什么也够。
萧远在信上说,这个银矿估计能开采出来三百万两左右的白银。
三百万两白银,萧恪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分配了。
银矿的开采是在暗地里进行的,老皇帝不会知道这个银矿的存在,所以这些白银一块都不会流入老皇帝的荷包里去,不过要是老皇帝驾崩了,萧恪倒是不介意将白银给摆进国库,毕竟一个满满当当的国库,才能支撑起一个国家的底气。
萧恪刚走的那几日,整个京城风平浪静,而在十日多后,京城便发生了变动。
最明显的变动就是醇国公一个糟老头子给宫里的另一个糟老头子塞了好几个漂亮姑娘,老皇帝得到了漂亮姑娘,还是温顺的,会主动去讨他喜欢的,好似满心满眼都是他,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漂亮姑娘,老皇帝自然而然地就忘记在京城里选妃的事儿,搂着新进宫的美人日日寻欢作乐。
本来京城里的姑娘们不用再担忧自己会被一纸圣旨给召进宫中伺候是好事儿,可偏偏阻挡了老皇帝的是醇国公,这件事便透露出了诡异来。
醇国公府已经安静了很多年了,这些年安静到京城中的人都快要忘记了还有醇国公府的存在,毕竟都低调到了连任何宴会都不出席,会被人遗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就是这样一个被人们遗忘得差不多的,甚至于年轻一辈几乎无人知晓的醇国公们,由给老皇帝送漂亮姑娘开始,在京城逐渐活泛了起来。
说得更确切一些,从醇国公在正月十六那日的早朝进宫给萧华求情,醇国公府就已经在慢慢地显现于人前了。
突然开始高调的醇国公府向整个京城都叫得上号的王宫贵胄以及二品以上的官员家里都派了帖子,就连三个皇子府上都没有落下。
帖子递到了张氏的手上,张氏看过之后拿给苏清意过目。
“醇国公府没有女眷主内,这样的人家就算是请客也不应该往女眷手中派帖子,只请男宾才是正经,醇国公倒好,满京城的人不分男女老少都在请,他是想做什么?”张氏冷声道。
醇国公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办宴会,绝对不安好心。
“还请我们二人务必都要到场。”苏清意抖了抖请帖,“醇国公的脸怕不是烙饼子用的铁锅,也忒大了些。”
她也就算了,她名义上只是萧恪的侧妃,但是明白人都不敢怠慢她,毕竟很有可能未来的大渝皇帝会从她的肚子里降生,而醇国公仿佛跟不知道这件事似的。
看起来倒像是要营造一个太尉大人那般的角色,将自己伪装得无害。
可就算是脑子再不好使,也没有人会用“务必”这种词眼去请一个皇子正妃,除非是皇帝和皇后,不然谁有这个资格?再说了,张氏的身体不好,还请她务必到场,是想干什么?
“醇国公自以为脸大,可这面子我们是不可能给他的。”张氏虽拿捏不住醇国公这是想要做些什么,可也知他不安好心。
“来人,去醇国公府传个话,就说成王府没空赴约。”张氏吩咐道。
真当他们殿下不在,这成王府就能任由人搓圆捏扁了不成?
也不瞧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放肆放到成王府跟前。
除了明晃晃地派人去打脸之外,张氏更是吩咐了,只要是醇国公府来的人,哪怕是醇国公本人来了成王府,一律不必请进门,请走便是,要是不走,就叫侍卫给打出去。
张氏手段强硬,简直是给那些不想去醇国公府赴约的人提供了一个思路,嘉王府和平王府直接效仿张氏的做法,更甚的是萧睿和萧启人还在京城,谅他醇国公也不敢跟他们两个皇子斗,便做得更过分,将请帖给撕了送回去。
会专门跑出来保萧华的人,他们恨不得打之杀之。
成王府不去,选择了萧恪的自然也不会去,萧睿和萧启也不去,又是一批人不买醇国公的账,至于醇国公的想法,他们不在乎,有本事就去找三个皇子,跟他们计较,显得多掉价不是?
只是也不知道醇国公究竟是如何运作的,还有有许多人拿着请帖上了醇国公府去赴约,苏清意命人将这些人都给记了下来,去查他们和醇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同时还给萧恪些了信去,询问这些人中是否有萧恪的人,要是有萧恪的人,那么,这种不老实的羽翼,就要剪除。
为了能够将信安全地送达,苏清意还是用的武功最好的人,就怕有人半路抢了信去。
八百里加急,信到燕北,也不过五六天。
第57章 补死
醇国公都老到掉牙了还要出来蹦跶, 关键是他还是苏清意打定了主意要复仇的人,就算是为了能成功复仇,苏清意也不会放松。
在她写给萧恪的信八百里加急送往燕北的途中, 她进了一次宫。
她其实不喜欢进宫, 每次进宫都要出血,什么好东西给老皇帝都是一种糟蹋,只是现在还用得上老皇帝,自然不能断了那些贵重的礼物。
苏清意这一回进宫用的是许久不曾给淑妃请安, 想要聊表孝心, 便带着一堆从民间搜罗来的好东西坐上了马车进宫。
拿了那么多的好东西哄老皇帝开心, 苏清意在老皇帝这里还是得到了一些好处的, 比方说她可以在宫里乘坐马车而不必步行, 特别是苏清意现在还揣着成王府的第一个孩子, 来接她的宫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 生怕苏清意磕到了碰到了, 一路上苏清意全然是大爷待遇。
这一次苏清意进宫给老皇帝送的礼物是一大堆补品,自然,要让老皇帝觉得这礼物送得好就不能说是因为老皇帝身子不好才送的, 那样说容易被拉出去打板子,苏清意在让宁福去送礼的, 交代的措辞是“这些补品都是难得的佳品, 配得上陛下一国之君的尊位, 特意献给陛下”。
她送补品给老皇帝自然不是想要帮老皇帝续命, 只不过是虚不受补,希望老皇帝早日将自己给补死过去。
送了老皇帝的礼物后, 苏清意坐着马车去了永宁宫。
淑妃的日子过得不错, 皇帝喜爱年轻的美人, 不会跑到永宁宫来宠幸淑妃,淑妃乐得自在,苏清意又时常叫人送东西进宫,她总是能穿上最时新的料子做的衣裳,偶尔被一些位份低的宫妃瞧见了,人家都会十分羡慕她。
只是羡慕归羡慕,淑妃可没有将自己的好东西分给别人的打算,哪怕已经有人在话里近乎明示地找她讨要衣料和首饰,淑妃就全当听不懂。
这些人在她落魄时不曾扶持过她,有的人还冷嘲热讽过,她不报复回去就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怎么还想着能从她这里讨到好处呢?
她不喜欢与人争些什么,但也决计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被人冷眼以待,她一直以来都算得清楚,那些个对萧恪说过不好的话、做过不好的事情的人,一个都没有漏掉。
淑妃记仇,那些宫妃在淑妃这里讨不到好处,久而久之的也就不来永宁宫自讨没趣,能跟淑妃保持往来的宫妃,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心眼子的人。
只是除了皇后,皇后娘娘一个人的心眼子都塞过全后宫的女人加起来。
可皇后娘娘又不对淑妃耍心眼子。
近些日子皇帝沉迷于醇国公送上来的美人,日日卧倒美人身侧而眠,处于一个别的人说什么都不好使,但是美人放个屁都香的状态,因此皇后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冲上去收拾这些正得宠的美人,只是皇后难免还是会心情不佳,于是就跑到了永宁宫去跟淑妃作伴。
皇后心情不佳自然不是因为她的丈夫宠幸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而是因为沉浸在年轻美色中的老皇帝没那么好忽悠,她想做点什么事情便不再如之前那么容易,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醇国公将这些美人给送进宫来就是为了报复自己当初害得他被老皇帝申斥,故意给自己添堵。
只不过再怎么堵,她也是中宫皇后,还不至于让几个除了讨好老皇帝耍耍狐媚招数的小丫头片子给掣肘。
“本宫瞧着这玉不错,可以命人去打一把小锁,等老五的孩子出世了,就送给孩子作礼物。”皇后跟淑妃在看淑妃库房里的好东西,见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羊脂白玉,便同淑妃笑道。
“臣妾还想再找些金玉出来,叫人打个项圈。”淑妃在提及自己即将出生的孙儿时也很是高兴,笑容满面,“项圈有金有玉,富贵点好。”
苏清意问过大夫了,这一胎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儿,女孩子自然是要娇养的,更何况还是皇家的女孩子,给她什么好东西都不为过。
皇后也没少从苏清意那里收礼物,在给苏清意的孩子打造礼物上也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她把自己嫁妆里一套宝石头面给拆了,将宝石拿出重新打磨,专门打了一套给小娃娃的首饰,小项链、小手镯什么的,论谁见了都要说上一句大手笔。
“娘娘,侧妃来了。”苏清意到了永宁宫,人还没有下马车,宫人就乐呵呵地跑去向淑妃禀报。
“清意来了?”淑妃将盒子盖回去,也不急着看库房了,“皇后娘娘,我们这便出去吧。”
苏清意没想到皇后也会在永宁宫,见到皇后时还惊讶了一瞬,不过又想想,皇后都站位萧恪了,跟淑妃走得越来越近也是正常的。
淑妃和皇后都很喜欢苏清意,苏清意一进宫就被两个长辈拉着左看右看,说些家长里短,特别是她们都是生育过子嗣的人,都懂女子生产那些事情,苏清意的产期也越发地近了,既然见到了苏清意,就难免会多叮嘱一番。
“清意这头回怀胎就没有遇见皮孩子,生产时一定也会顺顺利利的。”淑妃拉着苏清意的手不住地念叨,“只是我们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阎王爷面前去晃一遭,怎么小心也是不为过的,该备好的还是要备齐全,特别是大夫和接生的婆子,得多找一些有经验的人来。”
皇后也在极力地跟苏清意推荐宫中靠谱的太医:“宫中太医众多,有几个人拿一段时日不在皇宫当值也无妨,不如就去成王府住着,也算是替我们看着点了。”
苏清意受了两个长辈的好意,只不过她也着实是不想一直议论生孩子这事儿,不谈还好,谈得越多反而越恐慌,于是苏清意三言两语地将话题给带了过去。
“听闻陛下喜得佳人,也不知陛下对这些佳人如何?”这里里外外都没有外人,能够留在里边伺候的都是自己人,苏清意问及时也格外大胆。
皇后淡淡道:“不过是些没名没分的御妻。”
这句话将嘲讽拉满。
御妻,也就是皇帝的女人,受过皇帝临幸的女人,再不济也有个采女的位份,好同宫中的宫女区别开来,而皇后却说这些人没名没分,也就是说,老皇帝只顾着和这些美人寻欢作乐了,连个位份都不曾给人家。
别说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就算是在平常人家里,那也是什么样的位置享受什么样的待遇,皇帝这不给人家个位份,也不知道下面的人给这些美人准备衣食住行,按的是哪一条标准?
一天不给位份,就一天不是这皇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是醇国公送进宫的美人手段太低了,哄不动老皇帝?
可能醇国公能找来的也不是什么正经出身的女子,或许她们根本只知道为醇国公办事,却不知为自己谋取些私利。
“陛下越发精神,妾身听闻后,便将一些补品带入了宫中送给陛下,想来陛下服用过后会更加精神。”苏清意用手帕掩了掩上扬的嘴角,要是老皇帝死在那种事情上,啧啧。
皇后闻言,半点操心自己丈夫的心思都没有,只是道:“希望陛下能好好地补一补。”
苏清意细细地揣摩了一下皇后的话,她猜想,皇后应当是很恨老皇帝的。
皇后是已经故去的隆和郡公家的嫡女,从小就熟读诗文,更是精于管家,是许多人家都想上门求娶的姑娘,要不是先帝下旨赐婚,皇后这一辈子绝对不可能会看上一个老皇帝这样的男人,好色、无能、自私自利,偏偏还是这大渝的皇帝,昏聩得令大渝百姓怨声载道。
苏清意只是将自己代入了一下皇后的位置,她便打了个冷颤,要是让她守着老皇帝这样的男人,因为先帝的赐婚还不得不永远跟这种男人作伴,她宁可一刀捅死了老皇帝一了百了。
可能皇后心里也很想将老皇帝给了结了吧。
“皇后娘娘请放心,妾身带来的,都是上佳的补品。”一定能早日让老皇帝给补死。
皇后听了苏清意的话,眉眼间舒开笑意:“还是你最孝顺懂事了。”她决定给苏清意孩子的礼再重上几分。
“不管怎么说,陛下身体康健,就是最好的了。”淑妃亲自给苏清意夹了菜,“来,快尝尝看,这是御膳房的新菜式。”
三个女人就这么在一片祥和中用着关心的言语各自诅咒老皇帝早日凉凉。
而在永宁宫蹭了一顿午膳之后,苏清意也和皇后通了通消息,问问皇后准备何时处理醇国公塞进皇宫里来的美人。
老皇帝就是这一点不好,见到了合心意的美人那原本就不多的脑子就彻底没了,这让皇后有点难做。
只是皇后坐镇这座宫城几十年,她若真的要出手收拾几个人还是很简单的,只不过她的意思是,最好是能拉着醇国公下水,醇国公这糟心的还在,日后说不定又会弄一批合皇帝心意的美人进宫。
苏清意跟皇后合计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等醇国公什么时候有把柄抓到他们手中了之后再动手。
皇帝好色,但是更加多疑,只要皇帝起了疑心,都用不着皇后亲自动手,皇帝自己就会将醇国公送给他的美人给收拾掉,还会主动疏远醇国公。
他们要做的,就是去抓醇国公的把柄。
醇国公府静默了这么多年,要抓把柄还真是不容易,苏清意坐着马车回王府的路上便一直在想改怎么做,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京城的春天不到末尾就算不上真正暖和起来,苏清意在马车上困了过去,是生生地将自己给冷醒的。
此时苏清意就有些怀念萧恪了,要是萧恪在,她就能窝进萧恪的怀里去睡,萧恪跟个大火炉子似的,她靠着萧恪睡从来都不会冷。
念头划过脑海,苏清意一怔。
原来她竟然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和萧恪的感情如此深厚了?
苏清意搓了搓脸给自己醒瞌睡,再掀开帘子看看外边的人间烟火气来转移注意力。
她怎么会去想萧恪的?萧恪何时在她心底有这么重要的地位了?
这到底是她不对劲还是萧恪不对劲?
苏清意清醒的脑子难得糊涂了一回,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是喜欢上了萧恪,如果是真的喜欢上了萧恪,萧恪离开京城这么久了,她早该想死萧恪了。
偶然间想起了萧恪的温度……这是习惯了而已吧?
第58章 凉茶
京城的局势波云诡谲, 一个醇国公冒头,将京城搅弄得乱七八糟。
苏清意在老皇帝跟前刷了不少好感,也没能刷掉老皇帝对醇国公的好感, 以老皇帝的性格来看, 他不会是对某个人言听计从的那一类人,而醇国公在老皇帝那里的好感分明已经掉了,醇国公是靠什么将好感给刷回去的呢?
若只是醇国公在老皇帝那里重新得了脸,苏清意也不会在意, 重要的是醇国公不过进了一趟宫, 跟老皇帝一块吃了个饭, 老皇帝竟然将拱卫京城的禁军十二卫交给了醇国公两卫, 以及负责京城日常巡防的城防营也给了醇国公。
苏清意都怀疑醇国公是不是给老皇帝下降头了, 老皇帝什么人啊?自私又警惕, 居然能从老皇帝的手上顺顺当当地哄到三支军队, 醇国公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虽然这三支军队都各有其指挥的将军统率, 但是既然到了醇国公的手下接受辖制,那么这三位统率队伍的将军也不得不在醇国公的手下去讨生活,要么就归顺于醇国公, 要么就被醇国公找个错处弄下台,换成他自己的人手上去。
禁军也好, 城防营也好, 都是京师军队, 醇国公手里握着这样的军队, 无疑是和造反扯上了联系,可老皇帝信任他, 别的人也拿醇国公没办法。
苏清意原本和皇后计划着在醇国公受到皇帝厌弃时把醇国公送进皇宫的那几个美人也给料理干净, 但是以现在的局势看来, 她们不能妄动,否则就是对她们不利。
醇国公在接受了禁军两卫和城防营之后一百多斤的体重都膨胀到了跟人家村头过年要宰杀的年猪一个级别,比起之前气焰更加嚣张,成天叫人上他家去,什么胡扯的名义都有,总之没安好心。
更重要的是,苏清意得知醇国公辖制的禁军两卫和城防营,有事没事就喜欢到成王府来转悠。
这简直是明晃晃地在说:我就是在监视你们。
不管是禁军还是城防营,在京城的活动区域都是固定的,每天早晨从哪里开始巡逻,要经过哪些街道,换几班,这都是有条例规章可循的,一旦脱离了他们的范围,会十分突兀,就连若灵这丫头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儿,更别说这成王府上其他的人。
“醇国公也就是仗着殿下的军队在西南不在京城。”张氏遏制着自己心里的怒火,她从未出阁前的姑娘到如今的成王妃,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窝囊气。
“姐姐何必同那老匹夫生气。”苏清意给张氏倒了一杯清热降火的凉茶,“天气热,姐姐喝口凉茶,去去热气。”
张氏吐了口气,捧着凉茶饮了半杯。
“醇国公图谋我们成王府,那也得他进得来才行,就算是他天天在外边晃悠,进不来这成王府,他也什么都做不成。”苏清意安着张氏的心,“等殿下从燕北回来,自然会好生收拾他的。”
看看嘉王府和平王府,醇国公怎么不叫人一天七八次地转悠?还不是因为嘉王萧睿和平王萧启都在京城,他不敢大喇喇地上门去找麻烦?
欺负他们成王府里一堆女眷,一个病一个孕,可真是有出息,死了以后下地府,跪在阎罗殿被判官清算时,判官看了他的光辉事迹都要啧啧称奇。
“左右威卫的两位将军还有城防营的那位将军也挺辛苦的,大热天的还额外给自己加活干,这样,本王妃请他们进来喝盏凉茶,聊表谢意。”张氏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团子,现在天气不冷了,她身体还算不错,跟这些王八蛋斗一斗的力气还是有的。
“姐姐好心,想必三位将军定然会感激在心。”苏清意弯了弯唇。
她要让宁福在碗里加满冰块,叫他们爽快喝下去。
于是,禁军左右威卫以及城防营的三个统领都在成王府外“巡逻”时被请进了成王府,成王府的管事宁福笑眯眯地给他们三人呈上了三碗凉茶,只是这碗里,凉茶少冰块多。
京城寻常都要进入六月才会正式大热起来,五月份虽然也有些热,但也仅限于白天,夜晚还是要盖着棉被才能入睡。
在这傍晚之际,加满了冰块的三碗凉茶,妥妥的下马威。
宁福端着自己的拂尘笑眯眯地道:“三位将军本做的是戍卫京师的大事,却费尽心思来护卫我们成王府,三位将军辛苦,特意请三位将军进来喝个凉茶。”
冰块是好东西,但没有怎么敲碎,一块能有刚出生的婴孩拳头那般大的冰块,还没有化掉,这就不怎么友好了。
城防营的那位将军硬着头皮道:“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这凉茶……就不必喝了吧?”
宁福心里白眼翻上了天际,面上却仍然挂着笑:“瞧瞧将军说的这话,岂不是太客气了?这可是我们王妃和侧妃的一片心意,将军还是不要推辞了。”
今个甭管你想不想喝,都得给咱家喝下去!
宁福跟着萧恪的时间也不短了,哪些是是有意倒向萧恪或者说不愿意开罪萧恪的,他心里自是有杆秤的,而这三个人,刚好都不在这个范畴之内,或许多多少少跟萧恪还有那么点微不足道的私人恩怨。
要说只是迫于醇国公的压力,他是不会信的,要真的是迫于醇国公的压力,就不会那么认真地寻找成王府的破绽。
打的什么歪主意他不知道,但绝对不会对成王府好。
对付成王府的敌人,宁福又怎么会客气呢?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将凉茶端起来喝下去。
冰块已经化了不少,没有刚端上来那么大了,但是要一口闷进嘴里也绝不好受,宁福就看着这三个人仰头将冰块全部喂进了嘴里,眼睛也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他们,不让他们将冰块给吐出来。
三个人被冰块冻得嘴里发麻,好不容易才将冰块给暖化了,化作水流咽了下去,还有些没能咽下去的,从嘴角钻了出来。
宁福挥了挥拂尘:“我们成王府的厨子虽然不敢跟宫中的御厨相比,但是手艺也是不差的,这凉茶也是他们调制的配方,三位将军觉得味道如何?”
味道如何?他们完全尝不到凉茶,只有冰块,谈个狗屁的味道。
但是他们也只能强忍着火气与不适,说上一声“甚好”。
宁福见三人吃瘪,才叫王府里的下人将三人给送了出去,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生怕他们三个人会留下来用晚饭似的。
而待三人出去之后,宁福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吩咐小厮:“将这三个碗砸了。”
那三人出了成王府之后也低声骂了起来,特别是城防营那个统领,骂得不大好听:“一个根都没有的阉人,跟我们摆什么谱!”
他们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这个太监也敢对他们趾高气扬!
“成王这种心胸狭隘的人,果然也养不出来什么好狗!”另外一人骂道。
但凡这里有旁的人,都要替萧恪大叫冤枉了,萧恪还算心胸狭隘?在不损害到他以及他在乎的人的情况下,他哪一点做得不好了?居然还会被人说上一句“心胸狭隘”?
收拾了一顿那三个人之后,宁福去给张氏复命。
“那三位将军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后续怕是会想办法找咱们成王府的麻烦。”宁福虽然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却不免还是会担心后面该怎么办。
张氏:“我管他们脸色好不好,撒野撒到我们成王府门口来,就要做好被教训的准备。”谁也别想欺负了他们去。
苏清意笑了一阵,毕竟那么冰的冰块呢。
笑过之后苏清意又缓缓道:“宁福,你让萧征侍卫带着王府的侍卫们辛苦一点儿,加强戒备,还要检查所有进出成王府的人。”
既然不知道醇国公打的是什么主意,那就只好多多防备。
“是,奴婢这就去转告。”宁福匆匆去了。
张灵看着自己长姐和苏姐姐轻描淡写地处理着事务,心中越发敬羡,要是她也能有两位姐姐这样的手段就好了。
她虽没有苏清意和张氏的手段,但她有一个执着于讨她欢喜的郑小少爷。
郑余阳骑着马来了成王府,兴冲冲地带了一堆礼物进门,将礼物交了出去之后,才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王妃,我能不能带张小姐出去玩一玩?就在街上随便逛一逛。”郑余阳偷偷地去看张灵,哎呀,几天不见感觉张灵又好看了呢。
这些天成王府愁云密布的,连带着张灵这姑娘也跟着心情不好,张氏都没有多想,便同意了郑余阳接张灵出去玩的提议。
“入夜后冷,我家灵儿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张氏直接叫人去取了张灵的披风来,交给了郑余阳。
郑余阳收好披风,眼睛里写满看兴奋:“请王妃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张小姐的!”
成王府本就用不着张灵跟着操心,让她出去玩玩也好,反正有郑余阳在她身边,不会出什么岔子。
苏清意和张氏揶揄着送了张灵出门,然后才躲回延鹤院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今天让那三人吃了教训,后面肯定还会有针对成王府的动作,燕北战事即将结束,绥族不敌,萧恪很快就能回京城,而萧恪回了京城之后,就算是醇国公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还敢在萧恪的眼皮子底下围困成王府,因此,在萧恪回来之前,必生异动。
“他们想进成王府,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进成王府的机会。”苏清意掩去眼底的杀机,笑意盈盈地道,“姐姐以为呢?”
张氏颔首:“我认为,甚好。”
没有人能接受得了被贼天天惦记的日子。
所以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将贼给捉起来。
第59章 计划
决定了要将他们给放进成王府来, 苏清意当即就去策划了具体的行动。
她找了一个人来假扮刺客,因为作为护卫京师的军队,禁军和城防营想要正大光明地冲进成王府, 那么最好的理由, 还就是抓刺客,这个刺客就算是苏清意自己不安排,醇国公那边也会安排。
只是她自己安排的刺客必然是假刺客,而醇国公派来的刺客, 那可就真的是刺客了。
安排好了“刺客”之后, 苏清意就和张氏串通了将张灵给哄出去玩, 让郑余阳带着张灵在外边多玩一会儿再回家, 顺便也让这二人培养一下感情, 而苏清意和张氏, 就在延鹤院里, 坐等刺客上门。
按照计划, 苏清意安排的人会在他们用过晚膳之后进入成王府,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人吃饭不是,而在刺客进入成王府之前, 会绕着成王府大肆地转上几圈,好叫那些个日日在外边蹲守的人给瞧见, 只有他们瞧见了, 才能闯入成王府。
这个“刺客”的身手不凡, 特别是轻功极好, 他不仅是露了个面让外边的人知道他来搞刺杀了,他完全是把那三个统领给当成猴子在那遛, 带着人遛了一大圈, 从成王府的后面遛到了成王府的大门, 给他们节约节约时间。
遛完了人,“刺客”飞身进了成王府,身影很快就融于夜色之中,不再能被轻易捕捉到。
巧的是假刺客进成王府向苏清意复命去了,而真的刺客也来了,这刺客来了成王府之后,只当外边的禁军和城防营都是死的,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一个,直接踩着屋顶进了成王府的大门。
“国公爷不是说只是吓唬吓唬那两个女人?怎么还派了两个刺客进去?”其中一人甚是不解。
“吓唬吓唬?这话你信吗?”城防营那个统领冷笑,“一个病秧子跟一个孕妇,你说,这刺客进去得手了一个,成王会不会伤心欲绝?”
他原本是有机会往上升迁的,是萧恪阻断了他往更高的位置上升迁的路,还说他的能力配不上更高的位置,就连留在城防营也只是勉勉强强。
那你就看着吧,我这个勉勉强强的人,待会儿就帮你见证你两个女人花容失色的场面。
花容失色?不存在的。
苏清意虽然没有想到她自己找来扮演刺客的人会刚好跟醇国公派来的刺客前后脚进成王府,但是为了自己人在军队的围堵下不出什么意外,她让黎爷爷找的可是武功超好的,武功越高的人,五感自然也更加敏锐,在他后脚进成王府的刺客才进去就被他给发现了行踪,当场就调转了方向,拔.出剑去了。
先不急着向小主人复命,先让他抓一个真刺客。
苏清意很是优哉游哉,今晚的星空不错,她和张氏便在院子里摆了桌椅看星空,桌上放着各式的吃食,快乐得很。
真刺客并非假刺客的对手,没过几招就叫人给挑了武器,一脚从屋顶上踹了下去,萧征此时还冷不丁地冒了出来,拿着绳子就把真刺客给捆了起来,一块破布团了团塞进了真刺客的嘴里。
做完这些,萧征才对假刺客道:“你的武功很高强。”并不在他之下。
苏侧妃一个商户之女,为什么能找到武功这么高强的人?
假刺客朝萧征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来:“小兄弟,我叫康茂,认识一下?”
萧征:“……”
不是很理解这人的自来熟,不过萧征动了动嘴皮,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萧征。”
都跟萧征会上面了,康茂也懒得走屋顶了,直接和萧征一起去见苏清意,哦,还要拖着刺客过去。
康茂生得五大三粗的,一身腱子肉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不过人很老实,面相也憨厚。
“王妃,侧妃,这位就是侧妃找来扮演假刺客的,康茂。”萧征上前,主动禀报道。
苏清意只知镇王府旧人不少,且能干者众多,却没有见过多少人,比方说这个康茂,她就是第一次见。
“您就是康茂大叔?”苏清意让下人给康茂搬了一把椅子,“今天晚上辛苦康茂大叔走这一趟了,请坐。”
康茂三下五除二地扯了自己身上的那层黑衣:“不如先替我将这一身给处理了,我接下来就待着这里装王府侍卫。”
苏清意点了点头,铃铛便走过去将康茂的夜行衣给捡起来,拿去焚烧。
至于康茂逮住的那个家伙……苏清意还是要审问审问的。
“醇国公派你来成王府的目的是什么?”苏清意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刺客忠于醇国公,自然不会老实交代,还很有骨气地冲苏清意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氏顺手摸了一个茶杯砸了过去,只是她的准头不太行,没能砸刺客的身上,只落到了刺客的身上,茶水洒了一地。
“你被我们抓了,便是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还真是个有气节的,可要是你顺利潜入了成王府,没有被抓,你会痛快地杀了我们还是加以折磨?”
刺客愕然瞪大了眼睛。
张氏:“你瞪我做什么?我料中了?醇国公给你布置任务时,肯定不是叫你一剑送我们归天吧?”
刺客低下了头,不言不语。
这个女人说得对,主人给他布置任务时确实交代了要怎么做。
主人说,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不能直接杀,要先杀她孩子再杀她,让她感受着自己孩子在死去,而那个病歪歪的女人要放到最后杀,因为得让她绝望,她身子不好,急火攻心之下能自己把自己给弄死。
他一向听从主人的命令,主人说要如何做他便如何去做,只是没想到这成王府的防守竟然如此厉害,而且他们自己人还假扮刺客,这是想干什么?
他的武功在主人的死士中也是算好的了,没想到在那个大胡子的手上竟然过不了几招,这才致使他的任务失败,不过无妨,他相信主人迟早有一天会达成目标。
“王妃,王府外的禁军和城防营开始冲门了。”宁福小跑着过来,虽然急,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紧张之意。
苏清意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醇国公派了这么个废物点心过来,根本就没有指望这个死士能够完成任务,换句话说,这个死士就是一个用完就扔的工具,醇国公真正的动作,是放在禁军和城防营上的。
只要禁军和城防营进了成王府,趁乱之时要杀她和张氏,可要比派刺客来得手的机会大得多,关键是事后什么都可以推给这个刺客,所有的罪名都由这个刺客来背负,只要能够弄死她和张氏,死无对证,加之萧恪还没有回到京城,醇国公能够做的事情,那可真是不少呢。
醇国公这个老匹夫,是想剪除萧恪的力量,亦或是,想慢慢地整死萧恪。
“让王府的侍卫都不用在前边拦着了,都到延鹤院来,保护好王妃。”苏清意不敢确定那三个统领会不会当场发疯,在刺客已经被制服的情况下仍然攻击他们,所以她得提前做个打算。
当然,她也准备吓唬吓唬那三个人。
禁军和城防营蜂拥而进,将成王府堵得水泄不通,那领头的三个人嘴里还大声嚷嚷着“捉拿刺客”,实则心里打着一圈圈的鬼主意。
然而原本计划中,成王府的侍卫会跳出来阻止他们,侍卫和军队不一样,不会保持长期频繁的军事训练,而且王府的侍卫数量也不多,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按照计划,他们会突破王府侍卫组成的防线,然后——杀进去。
但是一路进来,连个鬼影都没有,他们也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继续打着捉拿刺客的名义往更深的地方推进。
这一推,就推到了灯火通明的延鹤院。
苏清意让铃铛直接写了一份认罪书,上面写的是醇国公如何谋害成王府一众人巴拉巴拉,自然,不是那个死士交代的,而是她自己胡编乱造的,编完了之后强按着那个死士盖了个手印,然后就收了起来。
说不准哪天她还能用上。
而在那三个气势汹汹的统领穿过士兵们走进延鹤院时,看见的是苏清意手里高高扬起的剑。
这把剑很快就落了下来,杀掉了那个死士。
苏清意的脸上身上,又一次溅上了血迹。
看见那三人来了,苏清意提着正一点一点往下滴血的剑,缓缓地转过身:“不知诸位深夜造访我们成王府,所为何事?”
这三个统领是武将,哪怕跟萧恪这样在沙场上驰骋过的人比不了,那也是日日和刀剑作伴的武将,可他们看着面似神妃仙子却拿着剑亲自砍人的苏清意,竟然心里冒出了一股股凉气。
“我们是来抓刺客的。”还是城防营的头铁,又一次站了出来。
“刺客?”苏清意歪了歪头,“说得不错。”
三人一愣,她在说什么?
“你们可不就是刺客吗?”苏清意丢了手里的剑,“来人,将刺客给我抓起来。”
幸好她让张氏先回屋子里去了,不然让张氏看见她的院子被糟蹋了肯定影响心情。
是她没有思虑周全,早知道就去萧恪的清静院了。
正快马赶回家的萧恪:“???”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苏清意重新坐下,铃铛默默地守在她的身旁,萧征可康茂都站在前方。
“禁军和城防营的兄弟们,此事与你们无关,只是这三人和我家殿下私底下有仇,假借抓刺客实则闯入成王府意图徇私报复,你们是无辜的,还是退下吧。”苏清意朗声道。
禁军和城防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茫然。
“你个妖女,休得妖言惑众!”城防营统领怒吼起来,还试图给自己的手下洗脑,“我们是奉了上面的意思来剿除妖女的,众位随我杀了她!”
苏清意换了个姿势,继续安稳地坐着,没想到醇国公还真的是想直接弄死她,哦,还有张氏。
胆子果然够大,手上有这么点人就敢如此行事,要是权力再大一点儿,醇国公怕不是要直接造反自己当皇帝了。
精彩,太精彩了,这京城里的戏院子也别找小孩子从小学着走了,就让醇国公去唱,保证上座率满满。
然而未等到手下的人动,一个声音先从后边传了过来。
“你们要杀谁?”
萧恪一身玄衣凌乱,头发有些松散,一看就是赶路赶的。
苏清意不自觉地弯了弯眼睛,看,萧恪回来了。
“要么,从本王的王府里滚出去,要么,死。”
萧恪面若寒霜,即便在信中已经得知了苏清意会有动作,但他还是无法忍受,在他的王府里,她的妻儿,居然要受到他人胁迫。
哪怕这些胁迫并未成功,甚至是没有开始。
“本王只是不在京城,不是死了。”
第60章 奇葩
醇国公统率这些人靠的是皇帝给的权力, 而萧恪不需要皇帝给他权力,他仅靠他在军队中的威望便可以让这些普通的士兵臣服。
萧恪让他们离开,他们就算是迟疑了也会听萧恪的吩咐离开, 至于他们的统领, 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在他们进入成王府之后又不是没有人发现其中的诡异,而他们的统领今天行事也颇为疯癫,他们只是普通人,家里也有父母需要赡养, 也有妻儿需要照顾, 权衡之下, 无人会为了他们的统领而放弃自己的家人。
更何况他们的统领平日待他们也说不上好。
士兵们什么都不知道, 自然可以在萧恪的准许之下一身轻松地离开成王府, 只要萧恪不与他们计较, 他们什么事都不会有, 而这三个统领, 在萧恪平静而冰冷的目光之下,遍体生寒,脚下也仿佛生了根, 动弹不得。
萧恪的身上,跟那个怀着几个月身孕还敢亲自提剑砍人的疯女人一样, 有着同样的气质。
“三位趁本王不在, 欺负本王的妻儿, 似乎还挺快乐?”萧恪慢悠悠地走上前, 他每近一步,那三人就越害怕一分。
苏清意嗤笑道:“方才对着我喊打喊杀时刻不是这般姿态。”
虽说自己提剑砍人也确实给这三个人造成了一定的心灵创伤, 但这完全不影响他们依然想要冲上来杀了她。
“殿下, 这三个人同你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苏清意撇了下嘴, “妾身怎么看着,他们恨不得我们成王府全死干净呢。”
萧恪回眸,无可奈何地道:“清意,不要动不动的就把死挂在嘴边。”
话说……清意脸上和衣服上都溅上了血迹,而旁边还有一个穿着夜行衣倒在地上的刺客,这个刺客是清意自己处决的?
清意果然与旁的女子不同,这么勇敢。
苏清意笑了笑,双手在嘴巴前比了个叉,示意自己不说了。
萧恪温煦地对苏清意笑着:“等我一会儿,处理完了就带你回去好好洗洗脸。”
说罢,转过头就变脸,又是一张黑云压城的臭脸:“本王也很好奇,哪里得罪了你们,才会叫你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夜闯成王府。”
城防营的那个统领一听,也顾不上怕萧恪了,瞬间就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与不平全部倒了出来。
“成王你这个人简直虚伪至极!当初我明明能够升迁,你却让吏部压了我的升迁,还说我干不了!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就是想在把自己的人往上扶持,所以排除异己!”
萧恪皱了皱眉,良久,他问道:“你谁?”
不好意思,他的脑子里素来不记像城防营统领这样的人,本事没有几分,还自诩了不得,所以即便自己压过他的升迁,他也记不住。
城防营统领差点没让萧恪这句“你谁”给气死。
“你装!你继续装!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装多久!要不是为了皇位你能装得看这么久?”
这话别说是萧恪了,就是苏清意都不爱听。
“我家殿下装什么了?他自小在军营中历练是装的?他身上的伤疤是装的?他去塞北赈灾去燕北济军是装的?”苏清意挺着个大肚子愣是走了过来,指着城防营统领骂,“你有能力你怎么不装一个出来让天下人看看?你不过是在宣泄你自己的不满而已,充什么大义凛然?”
要是萧恪是装的,那她岂不是个拿着几十万两银子陪萧恪装的冤大头?她看起来是脑子不好使吗?要用几十万两银子去打水漂?
萧恪赶紧安抚苏清意:“好了好了,清意不要同此人一般见识,不气不气。”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苏清意这么生气,这混蛋是戳到了苏清意必炸的点上了。
苏清意平生最恨的就是该作为而不作为之人,主要就是恨老皇帝,这个城防营统领跟老皇帝一样一样的,自知从自己出发,全然看不见大渝,看不见一国百姓,苏清意不讨厌他讨厌谁?
“来,我们过去坐一会儿。”萧恪先将那三人给晾在了一边,护着苏清意回去坐下,好一阵安抚。
安抚好了苏清意,萧恪继续问:“你们两个,又是因何记恨本王,说说看吧。”
禁军左右威卫的这两个,理由也很简单,一个是因为自己的兄长曾经在西南军,和萧恪一道出生入死,然而他的兄长死了,萧恪却仍旧活蹦乱跳,凭什么他的兄长战死沙场,萧恪就能好好活着?
萧恪不仅还好好活着,还获得了他们一家人都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在老皇帝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好处,而他的兄长呢?
“每一个战死沙场的将士都有抚恤,你若说你家里没有领到,那是本王的过失,可你只指责本王还活着而你兄长战死,却只字未提抚恤,想来应该是得到了的。”萧恪很平静地陈述道。
那人哪里能听得了萧恪这么平静地说话,他立即反驳起来:“二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够用?我的父母年老,我的孩子又小,二十两银子眨眼就花没了!”
苏清意一噎:“是不是我掏银子给塞北燕北掏得太爽快了,所以有人以为挣钱不难?”
她能拿出来那么多的银子,或者说,她的父母能将生意做得那么大,是因为他们有镇王府的底蕴,镇王府传承至她这里,本身花出去的就少,攒下来的自然也就多了。
二十两银子,这是大渝普通百姓家一个家一年能赚的银子了,而且还是有三代劳动力的家庭才能赚到二十两。
更何况,如果没有官职在身,抚恤只有十两银子,多出来的十两银子,怕不是萧恪自己掏的腰包。
“你兄长的抚恤银,为何没有到他的妻儿手中?”萧恪的关注点则和苏清意不一样。
那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才含糊道:“都是一家人……”
“按照大渝律例,已经成亲的士兵战死后抚恤银归其妻儿所有,你方才提到了给你们父母,给你的孩子,那么,你兄长的妻儿呢?”
苏清意眨了眨眼睛,这个人拿了原本属于他嫂嫂和侄儿的抚恤银子,还要嫌少?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么?
至于剩下的那一个,理由也相当离奇,他竟然是因为去青楼狎妓让萧恪给逮了才记恨萧恪的。
鉴于大渝现在的皇帝陛下十分不靠谱,下边的人也跟着不靠谱很正常,但是作为官员还跑去青楼狎妓,就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也不好做得太过分了,这一位可不一样,他是在当值的日子里勾搭着三五个狐朋狗友跑去青楼的。
“在其位而谋其职,你擅离职守,本王还说你不得了?”萧恪有点想踹这人一脚,实在是瞧着心烦,但又觉得踹他会脏了自己的脚,又将已经蓄势的脚给收了回来。
苏清意旁听完了,也明白了这三人恨萧恪的最终缘由了。
萧恪树敌竟是因为处事太过正派?
可作为皇子,本就应当处事正派,特别是在对待官员上,难道要他对蛀虫们视而不见不成?
说白了,还是这些人自己心里见不到光,便将一切过程都推诿到萧恪身上。
“你们要是真有决心报复本王,不必等到今日,自己说吧,醇国公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们才这么心甘情愿地来送死。”萧恪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不急不慢的,好像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苏清意都差点儿忘了,还有个罪魁祸首醇国公。
“没别的,不过就是跟我们描述了一下报复你的快感罢了。”城防营统领梗着脖子道。
“哦?”萧恪语调上扬,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报复本王的快感,你们是没有机会得偿所愿了,别的快感,本王却能让你们试试。”萧恪招了招手,“将他们三个,关进地牢去。”
就不在延鹤院收拾他们了,免得打扰张氏歇息,更何况下人们好不容易才把那个刺客的血给擦干净了,又搬了熏香来除血腥味儿,他得维护维护。
“清意先等等我,我进去看看王妃就来。”哪怕知道张氏不会被这些宵小给吓到,萧恪还是决定去探望一下。
苏清意在萧恪问话的时间里脸都洗完了,铃铛打的水,脸上干净了苏清意还能在这里再看个把时辰的好戏呢,等一会儿自然不算什么。
萧恪进了张氏的屋子,她发现他低估张氏了,张氏岂止是没有受到惊吓。
她都睡着了!
这怕不是跟苏清意待久了学出来的。
“好好照顾王妃。”萧恪叮嘱了延鹤院伺候的下人,这才从屋子里出去。
“姐姐如何?”苏清意跟萧恪打听。
萧恪:“……已经睡着了。”
苏清意:“那就行。”
萧恪有时是真敌不过苏清意那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过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带苏清意早点回清疏院去休息的好。
“清意,抱住我的脖子。”萧恪双臂一动,一手护着苏清意的后背,一手穿过苏清意的膝弯,直接把苏清意给抱了起来,大步地往外走。
苏清意被萧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她死死地搂住萧恪的脖子:“殿下这是做什么?”她现在比刚进王府那会儿沉多了,萧恪不会摔着她吧?
萧恪的步子平稳和迅速:“自然是带你回清疏院去洗漱休息。”
他知道,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苏清意做了不少的事情。
可现在他回家了,万般辛苦也该由他来承担,苏清意大可以放松下来了。
况且还有一个月就是苏清意临盆的日子,想想自己即将要当父亲了,萧恪脚下能轻快得生风。
苏清意就很迷惑,萧恪千里迢迢赶回来,他就不累的吗?
第61章 处理
苏清意被萧恪给抱回了清疏院, 碧灵她们时刻都备着,萧恪一要热水就送了上来,又让她们拿了苏清意的衣服来。
现在苏清意的月份大了, 行动不便, 萧恪是将苏清意给抱着放进了浴桶里,他怕苏清意一个不小心脚上打滑摔着。
“殿下这是要亲自伺候妾身沐浴?”苏清意拍了拍肚子,“可惜呀可惜,没法跟殿下一起洗呢。”
萧恪:“……”
他熟练地去捏了捏苏清意的脸蛋:“再次警告, 别招我, 否则两个月之后后果自负。”
苏清意老实了, 安安静静地坐在浴桶里泡澡。
“说起来, 殿下怎么这么快就赶回来了?先前来信时还说燕北有些事务要收尾?”苏清意手指拨弄着水。
萧恪帮苏清意洗着她如瀑的长发, 苏清意问, 他才说道:“你之前写信来说了京城中的变故, 我担心你们在京城会被醇国公给算计了去, 便赶紧回来了。”
事实证明,他回来得恰是时候,刚好就见证了一出好戏。
“我回来了,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你安心待产。”萧恪捞起苏清意的一缕青丝亲吻了一下, “我会处理好的。”
苏清意莞尔:“那妾身就等着看殿下大发神威。”
萧恪帮苏清意洗完之后用帕子裹着将人抱了出来, 先给苏清意穿上里衣, 苏清意的肚子大了, 里衣也做得大,不过还是会很突显那个圆滚滚的肚子。
抱着苏清意过去躺好, 萧恪还抢了碧灵她们的活儿, 给苏清意擦头发。
也许是在苏扬出生长大, 那里的水土养人,苏清意的头发生得很好,如墨如丝,握在手心中都是滑腻的,一点干燥也无。
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姑娘才会有的头发。
苏清意躺着让萧恪给自己擦头发,顺道还听萧恪说一说燕北如今的情形。
“绥族人这次本想攻下燕北,他们也算准了老皇帝不会管燕北的死活,因此在三哥带兵到了燕北之后也没有把他当回事儿,掉以轻心,三哥的第一仗就赢了,后面绥族人反应过来了,打得要艰难些,不过有我们的支持,燕北的情况并不算艰难,这次战争带来的损失没有去岁时塞北雪灾大。”
“我此去燕北,除了和三哥一道收拾了绥族人,也就是去看了银矿,那座银矿和我们预计的大小差不多,我已经在安排开采了,等白银开采出来,第一批就给你。”
苏清意不解:“给妾身?”
萧恪含笑道:“让你贴了那么多的银子出去,总要想办法还给你才行。”这不是他们自己内部的花销,自然得还给苏清意。
苏清意怔了怔,她当初决定以银钱帮助萧恪时,本是想着她的银子都可以投入大业之中,只要能够达成她的目的,银子用掉了就用掉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萧恪会想方设法地把银子还给她。
无论是在塞北时从抄家的贪官污吏那里拿到的十万两,还是这次燕北发现的银矿,好像萧恪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单方面地占她便宜。
她最开始进府时,不欲暴露真实身份,还真心实意地担心过萧恪会不择手段抢她的钱呢。
是她误会萧恪了。
好像还误会得有点大。
“我知你的嫁妆颇丰,可是哪个女子会不喜欢穿漂亮衣裳戴漂亮首饰?”萧恪当年刚把他的母妃从冷宫接出来时,便将什么好物件都堆进母妃的宫里,就是为了让母妃能够光鲜亮丽地活着。
他不一定能在女人的话题中插进嘴,毕竟这是她经过多次验证得出的结论,但是他也会有理解女人心思的时候。
“多攒点钱,想要什么都可以自己买,不好吗?”萧恪问她。
苏清意慢吞吞道:“自然是好的。”
萧恪虽然用了她的钱去养兵马,但是也没有亏待过她,每个月没少往她院子里塞好东西,她和萧恪,看来最终还是会走出相互利用的关系,走向更为寻常的关系,然后固定下来。
“那殿下可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京城的变化了?”苏清意生硬地转变了一下话题,“殿下不在京城的这么点时日,醇国公都快要上天了,他要是有根狗尾巴,指不定摇得多欢乐。”
萧恪换了一张干帕子,继续给苏清意擦头发:“这是自然,我这一路回来就一路想,已经想得差不多了。”
至于到底怎么做?那就得看萧恪如何行动的了。
……
萧恪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先抓了那三个狗胆包天的统领关在了成王府的地牢里,第二天便进了宫给老皇帝请安。
老皇帝接见萧恪时醇国公送去的美人都没能留在殿内,殿内只有萧恪和老皇帝两个人,父子二人畅谈了许久,无人知晓萧恪同老皇帝说了些什么,反正在萧恪出来之后,一道圣旨也跟着出来了。
老皇帝下旨收回了醇国公对禁军左右威卫以及城防营的辖制之权,还将辖制之权转到了萧恪的手中去,而那三个意图意图刺杀苏清意和张氏的家伙,则是交由了萧恪全权处置,以及要提拔哪个人上来出任统领之职,也由萧恪自己做主。
醇国公从老皇帝那里哄来的三支军队,没能帮他达成目的,转了一圈还到了萧恪的手里去,他在醇国公府里气得吹胡子瞪眼,茶盏都砸了好几个,也就是醇国公府家大业大,砸几个茶盏也算不得什么。
而萧恪在接受了禁军左右威卫和城防营之后,他将自己的亲信安排了进去,然后就让这三支军队有事没事就去醇国公府外边转上一转。
醇国公当时让左右威卫和城防营在成王府外边转悠还是有规律的,每天几次,何时换班,这些都有定数,萧恪偏不,他只让过去转悠,至于到底怎么转,看兄弟们的心情,心情好了一天去个一次,心情不好了,一天就堵醇国公府外。
气不死醇国公那个老家伙。
跟醇国公同住一条街上的官员勋贵都要恨死醇国公了,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醇国公大约对萧恪做了什么事呢大家也都有所耳闻,所以,怪不得人家报复。
可这严重地影响到了左邻右坊,谁成日里瞧着拿着武器的士兵来来往往会不心慌啊?
萧恪一边把醇国公给困在醇国公府,不让他自由出行,一边开始清算和醇国公站到了一条线上的那些人。
他只要查,什么都查得快,这些醇国公拉拢过去的人,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犯过点事情,让醇国公给抓到了把柄。
醇国公能抓到这些人的把柄,萧恪自然也能。
于是,京城悄无声息的大清洗,拉开了序幕。
然而在萧恪越查越深的过程中,在他即将接触到某些隐藏得极好的秘密时,老皇帝跳了出来。
说实话,萧恪万万没想到都快死在女人堆里的老皇帝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冒出来阻止他,而且老皇帝还难得的不听人忽悠了,萧恪和皇后两方使力也没能改变老皇帝的决心。
就好像,这个世间最不希望萧恪继续往下查的,是老皇帝,因为他心虚。
他在心虚什么?
萧恪相当困惑。
萧恪不甘心,却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老皇帝叫他不要继续搞事情了,他还真的不搞事情了,同时他整个人在朝堂上都跟销声匿迹了差不多。
缘由,回家等孩子出世去了。
临近产期,苏清意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头皮发麻的重视,皇后派来的太医有三位,萧恪自己请的大夫有两位,接生婆有四位,乳母有两位,还叫人在清疏院和清静院都布置了产房,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这一大排的人,苏清意总感觉自己不是怀了一个孩子,而是怀了一个哪吒,否则哪里用得着这么夸张的场面?
这还不算完呢,萧恪最后那几日成天就顾着她了,除了必要的事务外,能在清疏院解决的,都是把人叫到清疏院来听候吩咐,还有王府里还养了一大堆的鸡鸭鹅,说是生产之后给她坐月子吃的。
苏清意:“……”
你这是养人吗?你搁这养猪呢?
大夫都说,女人不管是第几次生孩子都会有危险,紧张一点是好事儿,可见到萧恪紧张成了那般模样,苏清意实在是紧张不出来,她甚至每天还能愉快地跟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交流交流感情,拿着话本给孩子念故事听。
只有萧恪,紧张到嘴角起了燎泡。
大夫:“殿下还是不要太过紧张了,放轻松。”
萧恪:“本王只是太热了,上火而已。”
苏清意:“还不快去给殿下端一碗加了冰的菊花茶来?”
萧恪:“……”
六月份的京城比五月份炎热了不少,苏清意既不耐寒也不耐热,每天都是在萧恪摇着扇子的过程中被哄睡的。
但是这六月二十六这一日,苏清意午睡怎么也睡不着,清醒得要命,她愣是睁着眼睁了许久,在萧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爬中,慢慢地捂住了肚子。
“殿下,妾身好像要生了。”
萧恪慌归慌,抱起苏清意时的手却稳健有力,他把苏清意给抱去了产房,一路走一路开始让人去把太医大夫接生婆都给叫过来。
“清意,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你不用害怕。”萧恪把苏清意抱进了产房的大床上放好,头上的汗珠一个劲地冒,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殿下,还请您先出去。”太医他们匆匆赶了过来,见萧恪还在便往外边赶人。
萧恪倔强道:“不,本王要陪着!”
太医:“……殿下,您挡着我们帮侧妃接生了,让一让。”
萧恪:“。”
苏清意笑得肚子疼。
第62章 女儿
即便是进了产房也不是立即就能生孩子的, 苏清意躺在床上,按照大夫和接生婆教的办法蓄力,同时慢慢地吃东西, 大夫说, 生孩子是个力气活儿,得多吃一点才行。
苏清意老老实实地听大夫们的话,让干嘛干嘛,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开始闹腾着想要出来, 给她带来了些压力之外, 并没有别的什么地方需要她费心思。
萧恪被大夫给赶去了一旁, 床边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他只能垫着个脚往床上张望, 碧灵给他送了一次又一次水, 每回萧恪都是一口干完, 没过多久又说他渴了要喝水。
苏清意瞥见萧恪这副模样, 深深地觉得萧恪可能会是她生孩子过程中最大的不利影响,于是她对距离最近的太医说了句什么,那太医点了下头, 就转头来请萧恪出去。
萧恪很震惊:“这个屋子这么大,竟然容纳不下一个本王?”
太医语重心长地道:“殿下, 您在屋里只会分散侧妃的注意力, 不利于侧妃生产, 为了侧妃母子平安, 您还是先出去等的好。”
萧恪恋恋不舍,但是架不住太医一边劝一边把他往外面推, 他只能含恨出了产房。
然后他让宁福给自己搬了把椅子放在产房外边, 不挡着进进出出用的门, 但是他一定要靠得最近。
“我家殿下第一次当父亲,让各位见笑了。”苏清意希望,今天帮她接生的人不要出去到处宣扬萧恪的二愣子行为,因为这会令她担忧她的孩子会不会跟孩子她爹一样,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
太医是个很和蔼的老先生,他对苏清意说:“这是好事儿。”
只有重视这个孩子,重视这个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才能证明这个男人有心,而不是像陛下那样,堪称无情无义。
他是宫中最好的千金科太医,有多少皇子公主都是他看着出生的,包括外边那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成王殿下,他实在是太清楚陛下是如何对待这为他生儿育女的妃嫔的了,能在妃嫔怀孕时,多吩咐两句让太医们仔细照看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更多的时候,都是妃嫔们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请太医去瞧,确认怀孕之后便上报给皇后娘娘。
皇帝极少会去看望那些怀了身孕的女人,除非当时他特别宠爱那个人。
哦,也就是贤妃怀隋王时皇帝上心些,既召了太医去问,又开自己的私库给贤妃送上好的补品,还惦记着让御膳房变着花样给贤妃做菜,后来贤妃母子也还是受宠,一宠就是这么多年。
可那又能如何呢?
太医清楚地记得,四皇子萧华出生时,皇帝是在贤妃都进了产房一个时辰过后才来的,来了之后还抱怨地说了一句“怎么一个时辰了还没有生下来”,贤妃这孩子生得不容易,生了很久,好不容易把孩子给生下来了,皇帝却因为嫌弃产房血气重,不肯踏入一步去看看产房里的那个女人,就连四皇子也是宫人抱去擦洗干净之后,他才愿意伸手碰上一碰。
所以啊,皇帝能生出来萧恪这么个儿子,可能都是大渝列祖列宗积德。
太医对比了一下,还是苏侧妃的命更好啊。
苏清意吃了些东西之后又被扶着下床来走了走,真正开始生产后她也疼得浑身冒汗,只不过她没有叫出来,愣是让人往自己的嘴里塞了块帕子咬着。
没别的,她怕她疼得太厉害叫声太大把屋子外的萧恪给吓着,萧恪已经一惊一乍的了,还是少吓他的好,还有一点就是,她怕一不小心咬舌自尽。
生产的过程很煎熬,苏清意自己生产时疼得将身下的罗衾都要抓破了。
怪不得母亲似乎总是要比父亲更加疼爱自己的孩子,这在自己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又怎么辛苦地生下来,自然会比孩子的父亲更能明白这个孩子是有多么地来之不易。
萧恪在椅子上也坐不住了,还跑去如厕了两次,他等着太过焦灼,看着热水往屋子里送,听着屋子里吵吵嚷嚷,可他又不被允许进去,只能干着急。
“殿下,您就歇一歇吧,这、这急也急不来啊!”宁福在一旁看着萧恪转来转去,他也着急。
萧恪不住地深呼吸:“宁福,本王停不下来,一想到清意要给本王生一个漂漂亮亮的闺女,本王就想冲进去。”
宁福砸吧砸吧嘴,嘟囔道:“您冲进去也不能代替侧妃生呐……”
日落时分,晚风一吹,阳光便散作了漫天的橘色光晕,缀在了天边。
“生了生了!”里面的接生婆大声喊了出来。
萧恪猛地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摸索着手帕,颤抖着手擦了擦自己一脸的汗。
“殿下,生了,是个小郡主!”宁福惊喜道。
“宁福,扶本王一下。”他腿软了,有点起不来。
萧恪终于被允许进产房了,他先和自己的闺女打了个招呼:“我是你爹爹,记住,是爹爹。”
并没有睁开眼睛的闺女:“……”
“殿下,小孩子刚生下来是看不见眼前的景象的。”太医毫无负担地打击着萧恪,“也听不懂我们说话。”
萧恪:“……”本王谢谢你。
不过闺女不理他,苏清意还是理他的。
“清意,还疼吗?”萧恪看着苏清意的发丝都让汗水给打湿了,小脸也一片苍白,他便先心疼了。
苏清意:“妾身累了,想睡觉。”
理了,但是又没有完全理。
“好好好,我带你回去睡觉。”萧恪没让人去挪苏清意,他自己就小心翼翼地把苏清意给抱了起来,稳稳的抱回了平时休息的房间去。
小郡主出生了,这是整个成王府的大喜事,还有人专门到张氏这里报喜,去宫中报喜的人也出发了。
张氏在知晓苏清意怀的是个女孩之后也给孩子备了礼物,正好她现在就叫人送过去。
“长姐,你会不高兴吗?”张灵轻轻地问她。
自己才是成王殿下的王妃,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便能拥有成王府的继承权,可张氏却没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张氏淡淡地笑了一下,她摸了摸张灵的脸:“灵儿,长姐会遗憾。”
也仅限于遗憾,她不会不高兴,更不会嫉妒苏清意。
平心而论,成王待她已经很好了,未与他成亲之前不曾睡过别的女人,连开脸的宫女都没有,成亲之后虽然也纳了些女人,这些女人里也有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挑衅她的,但是始终不成气候,毕竟萧恪会陪着她睡觉而什么都不做,都不会去那些侧室屋里,这对于张氏来说,其实算是一个她可以放在心底里悄悄高兴的事情。
但是张氏很清楚,她的身子承担不了生育的压力,就说那难捱的冬日,她自己都过得艰难,要是还怀一个孩子,岂非一尸两命?更何况她就算是勉强怀上了,把孩子生下来了,她还有没有性命在都是另说,萧恪不是拎不清的人,不会因为她无法生育子嗣就同她和离,她没有必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去生个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把孩子生下来了,可她死了,那孩子由谁来抚养?萧恪的续弦吗?她信任萧恪,但不会信任她死后萧恪娶的续弦。
苏清意就很好,对她一直尊敬有加,不耍心眼不玩手段,有什么好的也会想着给她留一份,还把延鹤院的牌匾都给拆了来安在她的院子大门上。
哪怕苏清意不和自己处好关系殿下也依然会宠爱她,因为殿下需要的是充足的兵马,需要的是有朝一日能入主皇宫的助力,所以只要苏清意进了成王府,萧恪就一定会宠爱她。
只是没想到,苏清意这个人,本来就挺招人喜欢的。
苏清意敬重自己,她的孩子自然也会敬重自己这个嫡母,由苏清意生下孩子,总比那些个试图爬到她头上去的人强。
不过张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殿下会为了苏清意,将养在后院的女人都遣走,将后院彻底空置出来。
这样也好,日后成王府的孩子都会由苏清意所出,他们的关系,定然会很融洽。
张氏想,能够免于宅斗宫斗什么的,是她的运气。
宫里收到了孩子平安出世的消息之后,老皇帝还派人赏赐了些东西下来,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摆在那里也好看,到底是宫中的物件,而这还是老皇帝第一次在自己的孙儿辈出生时派赏赐,看着稀奇。
皇帝赏赐下去的没什么用得上的,皇后赏赐的就要真心实意多了,除了用宝石做给小郡主的首饰之外,还有很多小衣服小鞋子,都是小孩子用得上的。
淑妃这个亲祖母更是亲手做了不少能用的,衣服鞋子虎头帽,还有枕头和小被子,装了两大箱让人给送到了成王府上去。
成王的第一个孩子出世,这是件大事,除了宫里在这日送了东西,和成王关系亲近的也夤夜送了礼物过来祝贺,包括萧睿和萧启,而关系远一些的,也要开始准备小郡主的满月酒了。
苏清意被萧恪打理得干干净净,又睡了一觉,精神头一下就好了,她一醒过来就让乳母把孩子抱到了身边,左看看右看看,看着小家伙含着手指流口水,心都要被软化了。
不愧是她的女儿,长得真可爱。
“殿下可有想好孩子的名字?”苏清意抱着女儿问了起来。
萧恪迫不及待地道:“想好了,就叫萧于晚,她于傍晚时到了我们身边,我想记住这个时辰。”
说完,他俯身到苏清意耳边低声道:“封号也想好了,叫华阳。”
苏清意抿了抿唇,老皇帝还没有驾崩,萧于晚的封号本该由老皇帝来定夺,萧恪此举……
分明是不把老皇帝放在眼里。
作者有话说:
萧恪——大写的想自己当皇帝了属于是
第63章 满月
孩子有乳母和一大堆专门照顾的人看着, 苏清意除了逗逗孩子,再抱一抱,都用不着她费什么心思, 这是成王府的头一个孩子, 自然是贵重的,最重要的是,萧恪这个当爹的看重。
苏清意瞧着萧恪,发现萧恪是真的沉迷于带娃, 可以守着小晚晚玩好久, 他都不嫌累, 见他做正事也没有这般积极。
“殿下如今稀罕, 可别过了几日便不稀罕了, 尽数扔给妾身。”苏清意故意这么说道。
萧恪抱着小晚晚乐颠颠地举高高, 把小晚晚逗得笑个不停。
“才不会, 爹爹最喜欢小晚晚了。”萧恪说着, 又贴了贴小晚晚嫩嫩的小脸蛋,“嗯,真乖。”
“殿下, 小郡主该喂奶了。”乳母从萧恪的手里接过小晚晚,抱去喂奶。
萧恪还有点舍不得女儿, 没有抱够, 不过他可以跟苏清意多待一会儿。
坐月子的人吃食限制太多, 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 苏清意从早膳开始就犯馋,中午见着那撇了油的鸡汤, 却又是个没放盐的, 直接把苏清意的胃口给整没了。
晚膳又送了小米粥和鸡蛋过来, 苏清意就更不爱吃了,要不是怕自己睡到三更半夜给饿醒,她绝对不会吃几口的。
女人也太难了。
还是男人好啊。
苏清意幽幽地想着,若是能让男人生孩子,她能乐上一整年。
萧恪还是会在苏清意这里留宿,顺便也能照顾苏清意,要是半夜苏清意想起床如厕,他就能直接将苏清意给抱过去,不必铃铛她们来服侍。
这要是说出去了不知得羡煞多少人,同样是嫁人,同样是生孩子,怎么就她苏清意遇上了萧恪这样的,而旁的人就遇不上?
萧恪也没光惦记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手下该有的动作一个没少,最近正跟醇国公打得火热,双方互相搏斗着。
虽说萧恪不理解老皇帝为什么会在先前他收拾醇国公时站出来让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但这不影响萧恪和老皇帝之间本就不存在的父慈子孝,萧恪明面上应承了,哄着老皇帝,将左右威卫和城防营抓得更近,暗地里也在找醇国公的麻烦。
没有闹出来太大的动静,就是些上不得台面但是又可以怄醇国公一把的小打小闹。
只是小打小闹多了,指不定哪一天就蜕变一下,变成大行动。
而在一边养娃一边针对醇国公的空隙里,萧恪还能抽出时间来给自己女儿办满月酒。
萧恪自己定的封号现在是用不了的,老皇帝选封号很是随意,取了个明若,和其他皇子膝下的郡主一样,都是随意挑了两个顺眼的字给凑上。
“先凑合着用用,日后直接改为华阳公主。”萧恪这样说道。
苏清意:“……”这约莫便是大渝皇室这一代的孝悌之道吧。
小晚晚的满月酒请的宾客不少,上一次成王府办这么大的场面还是苏清意进王府的那一天。
满月酒这一天,苏清意也出了月子了,她亲自抱着小晚晚在宾客中往来,就连深居简出的张氏都出来给小晚晚捧场,张口一个“我们成王府的小郡主”,闭口一个“我们成王府的珍宝”,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张氏跟苏清意之间是真的没有隔阂,关系好得不行。
小晚晚这一天收到了一大堆礼物,有些跟成王府走得近的人家,送的礼物也很实在,都是些孩子能用得上的,小孩子的东西原本就糟得快,哪怕苏清意准备了不少,宫里也送了很多,还是担心不够用,正好,这些宾客送的又凑了一批。
最有心的还是归德将军府送来的礼物,是一套百寿衣,小小的衣服上绣了足足一百个寿字,而且衣服也是用的上好的料子做的,苏清意自己就经营着成衣铺子,她能分辨得出来,归德将军府送的礼物,已经远远超过了归德将军的职务以及两府之间的关系。
苏清意还记得,她第一次入宫,便和归德将军的夫人有过往来,并且自己也透露过她的父亲曾经运冬衣和银子北上是归德将军所救,归德将军府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将礼物送得贵重许多。
对于一个能够得到手底下士兵爱戴的将军来说,他很看重自己的士兵,会将他们视为手足,她父亲给战场的将士们送这送那的,归德将军便记了下来。
满月酒这一日到访的还有萧睿和萧启他们两家人,萧睿和萧启一个长子一个次子,年纪比萧恪大出去好多岁,他们的孩子大的都能到萧恪的腰间了,两人的王妃都是生育过孩子的,自然更加懂得这生孩子的不易,便和苏清意说道了起来。
眼瞧着成王妃张氏身子不好生不了,萧恪也没有再纳其他人的打算,日后这成王府的孩子都要从苏清意的肚子里生出来,苏清意的地位又暗戳戳地升了一截,所以嘉王妃和平王妃都对苏清意态度十分和善。
不过她们也说了不少的真心话。
“生孩子很是损耗元气,可不能为了多生几个孩子就不断地怀,最好啊,还是隔个一年半载的,不然对身子不好。”嘉王妃说。
“嘉王妃说得是,妾身都记下了。”苏清意也没打算那么快就怀下一个,她又不是猪,哪里能这么生?
就算是萧恪以后真的不宠幸其他女人了,想要生个儿子当继承人,那也得等她点头答应了才能怀,这回生了小晚晚,下一个,明年再说吧。
自然,要是萧恪想去找别的女人她也不拦不了,反正这腿是长在萧恪的身上,萧恪能忍受得了她就忍,忍不了就拉倒,爱去哪里去哪里。
满月酒上都是来给萧恪道贺的,为了不给自己添堵,萧恪没有请外人,可这总有人不要脸,都不请他还跑成王府上来。
没错,这个不速之客,就是醇国公。
萧恪见到醇国公,脸上真心实意的笑一瞬间消失:“本王似乎没有请醇国公来府上做客,醇国公这不请自来的,叫人意想不到。”
醇国公也不是什么要脸的人,他让跟着自己同来的官家把礼物放在了那一堆显眼的礼物里,看着萧恪笑不出来的脸他笑得倒是挺爽。
“殿下这话说的,不过是给一个侧妃生的孩子办满月酒,还是个女孩儿,老臣还不能来了?”
醇国公这话一说,全场鸦雀无声。
成王殿下多稀罕他女儿啊!醇国公却出言贬低,这是要跟成王殿下彻底撕破脸皮了?
就算是这二人斗得再厉害,可醇国公到底为人臣子,竟然半点不顾皇室威严吗?
“醇国公怕是多虑了,本王的女儿记在王妃的名下,由王妃共同抚养,她就是嫡女。”萧恪提起醇国公带来的礼物,慢慢抬高,然后松开。
“更何况,只要是本王的女儿,醇国公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郡主。”
你是国公又能如何?皇子终究是皇子,这大渝还是他们萧家人的天下。
礼物是封好了的,只是这么摔一下自然不会坏掉,萧恪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将醇国公送来的礼物摔了,无非就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而已。
“成王殿下,这是这样对待三朝老臣的?”醇国公也没有想到萧恪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摔他带来的礼物,是不怕人们说他猖狂吗?
“有醇国公这样的三朝老臣那可真是我大渝的不幸。”萧恪没客气,“来人,将醇国公给本王请出去。”
萧征带着一众王府的侍卫上前,个个带刀,直接拔出了刀鞘一截。
“醇国公,请。”萧征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来他此时是否在生气。
醇国公示意管家捡起了礼物,他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礼物上沾的灰,端出一副并不生气的姿态,言语中赤.裸裸地威胁:“成王殿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你不要太高兴了,不然倒霉了会调整不过来心情。”
说完,醇国公才挥了挥袖子,将手负于身后走了。
等醇国公走了,张氏才出言安慰:“清意妹妹你不要跟那个老头子生气。”
“生气?”苏清意扯了扯向下的唇角,她素来不喜欢同人生气,只喜欢给自己出气。
她不介意醇国公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的身份,说她的小晚晚是庶出,嫡出庶出又能如何,能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的孩子才是最幸运的孩子。
只是醇国公万万不应该,挑这么个时候来砸她女儿的场子。
她很记仇的。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今天就要让醇国公吃点苦头。
苏清意吩咐铃铛去给黎融传话,将今天在满月酒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转达,再请黎融择一武功高强的人手混进醇国公府去。
她要把醇国公给套进麻袋里打一顿。
什么臭鱼烂虾,跟老皇帝一丘之貉的老东西,一门心思不干好事专干坏事,就是该打。
于是,在成王府办满月酒的当天夜里,夜深人静之时,醇国公府溜进了刺客,这刺客没杀他,只是将他套进了麻袋里给狠狠地打了一顿,打完之后还将他给扔去了醇国公府的茅厕睡了一晚上,第二日醇国公府的下人在茅厕里发现了鼻青脸肿的醇国公,吓得险些报官,还是醇国公及时阻止了他们。
他自己就是官,他还报官,而且这很明显是萧恪派人干的,能悄无声息地溜进他醇国公府的只有萧恪身边那个萧征。
只是他手上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萧恪怎么抵赖都成,他便是想进宫告萧恪一状也不行,况且和萧恪对垒,皇帝也未必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只能躲在醇国公府里养伤,哪里去不成,白白让人揣测嘲讽。
作者有话说:
之前的封号被屏蔽了,改了一个
第64章 夏日
苏清意每天带带女儿, 躲在屋子里避夏日热得过分的太阳,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自从满月酒那天她叫人去将醇国公给套麻袋打了一顿,醇国公就再没有出过醇国公府, 估计这伤还要养许久才能养好。
醇国公自己应该也觉着被人在自己的府上给悄无声息地打了一顿太过丢人, 因此并不曾声张,只躲着养伤。
苏清意再一次听到醇国公的消息,已经是醇国公离开京城,去陇西郡了。
陇西郡有谁?自然是隆和郡公。
这两个人能够凑到一块儿, 只能说并不出人意料。
不过这些苏清意都不必操心, 自有萧恪去盯着, 她只要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就行。
醇国公这么一走, 京城里少了一个能够在老皇帝跟前去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萧恪做起什么事来也就更为大胆, 这不, 醇国公一走, 皇后就找了由头将醇国公送进皇宫的那几个美人给料理了。
皇后自然是不屑于亲自动手的,她只是用三言两语引导了老皇帝一下,老皇帝惊觉这些美人待在他的身边是要他的命的, 当即就叫了侍卫进去,将人给拖了出去。
老皇帝很珍惜自己的这条命, 一旦是威胁到了他自身的, 他会变脸比谁都要快。
把美人给发落了, 老皇帝也许会想着高枕无忧, 而他的身体,却在慢慢地损耗。
“母后说, 父皇很有可能挺不过今年了。”萧恪很平静地阐述道, 仿佛他对那个位置没想法似的。
苏清意摇着摇篮哄小晚晚睡觉, 听萧恪这么一说,顿了一下:“那看来都没有浪费。”
她将那么多的补品送给老皇帝,不就是为了补死老皇帝?
以老皇帝的性子,太医们就算是诊断出了老皇帝外强中干也不敢对老皇帝说,试想一下,谁要是来一句“陛下您身子不好了,要养着,不能日日寻欢作乐”,老皇帝铁定是要砍他的头的,为了自己的脑袋着想,太医们不会去冒险,左右老皇帝看起来还是面色红润身体倍棒的,那他们就全当不知道。
在那座宫城里讨生活,他们十分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每个人也都对朝廷局势有自己的见解,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傻子,他们谁都知道,老皇帝要是驾崩了,对于大渝来说意味着什么。
无人敢明面上说希望老皇帝早些去死,可心里边这么想的人,不知几何。
老皇帝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在苏清意的补品大补之下以为自己还很行,成天跟那几个美人厮混,一晚上多人多次,那简直是老皇帝的常态。
就老皇帝这把年龄了,哪里能扛得住这么造?
“我送父皇寿终正寝,也算是表达一片孝心。”萧恪也坐了下来给小晚晚推摇篮,看着睡意上来,眼睛慢慢闭上的闺女,萧恪心情很是愉悦,“要不了多久,就跟我的晚晚换封号。”
如果是一位明君给小晚晚定的封号,萧恪又怎么会排斥?只是老皇帝不是个明君,小晚晚用老皇帝给的封号,还是随意翻的一个封号,萧恪都怕自己的女儿沾了晦气。
他的女儿,是要幸福安康一生的。
苏清意给小晚晚盖好小被子,拉了拉萧恪,示意他出去说。
萧恪的意思她也明白了,打的是熬死老皇帝之后再名正言顺登基当皇帝的主意,毕竟文人们骨子里对孝悌之义看得很重,天下人都可以指责老皇帝是个昏君,天下人都可以反抗老皇帝,但是作为儿子的萧恪他们就不行,为什么?因为那是萧恪他们的亲爹。
苏清意就不爱听“毕竟是你亲爹、亲娘”之类的话,全然是绑架,不中听。
让小晚晚在摇篮里安睡,叮嘱了乳母们照顾好小郡主,苏清意和萧恪回了主屋。
进了屋里,将下人纷纷遣散,萧恪从苏清意的身后,张开双臂将苏清意给环抱起来。
“清意,我听人说怀过孩子之后的人会更有魅力,果然是真的。”萧恪跟只大狗似的,鼻子贴近苏清意的白皙的脖颈嗅了嗅。
苏清意:“……殿下是听谁胡说的?”
萧恪你就是发情了你,扯那么多有的没的,糊弄鬼呢?
萧恪的气息重了重,洒在苏清意的脖颈间泛起一点痒意,苏清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清意,我真没胡说,你真的比之前更好看了,而且你身上好香啊。”苏清意亲了亲苏清意不施粉黛的脸颊。
苏清意:“殿下,这会是白天,还是不要白日宣淫的好。”
狗男人,要发情自己解决去,别找她,还有,能不能松开她?她快要热死了。
萧恪感受到苏清意已经在开始流汗了,没继续黏着她,将她松开,只不过还是借机在苏清意的唇上偷了个香。
“我出去办点事儿,晚膳你不必等我,自己先吃。”萧恪也想常与苏清意作伴,不思虑其他,就像普通人家那样,只是现实不允许。
若真想安然无忧地过下去,那么,他必须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殿下出门还是遮一遮太阳,这日头毒着呢。”苏清意眼见着萧恪自入夏以来脸上已经黑了一个度了,再黑下去,万一变丑了可怎么办?
她还是比较喜欢好看一些的萧恪。
萧恪听了苏清意的话,这回出门坐了马车,没有自己骑马,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也用不着骑马赶过去。
苏清意也没能闲下来,她被张氏叫去帮忙了。
在先前办的宴会上,张灵和安荣郡主家的郑余阳看对眼了,又处了这么几个月,双方也增进了一些了解,张氏也花了心力去考察郑余阳,觉着郑余阳这人是真的不错,便问了张灵的意思,她愿不愿意和郑余阳试试看。
以张灵那薄得只剩下一层的脸皮自然是羞红了脸颊,小声小气地同她长姐张氏说她也对郑余阳有好感,安荣郡主不是一个攀附权贵的人,毕竟她自己的出身也不俗,只不过能够和张家结亲,安荣郡主还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来,她和她的夫君已经已经托了媒人到太尉府提亲,只是太尉府里没有能做主的女主人,便转到了张氏这里来。
既然两个人都对彼此有意,双方的家里也都一清二楚,没有什么腌臜的,纳采便相当顺利地过了,问名也办过了,张灵和八字拿去和郑余阳的八字一合,那大师还说是极好的一对。
接下来就要纳吉、纳征,安荣郡主已经在准备聘礼了,她原先也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幺子有一天还能跟太尉府的姑娘结亲,只因郑余阳跟他兄长比起来属实不算上进,因而也没有早早地就准备娶新妇的聘礼,这临到头了要准备好一份足够贵重的聘礼,安荣郡主还是很下了些心思在备。
而张氏也在给张灵筹备嫁妆,张灵的嫁妆让中书侍郎那一家子不要脸的给弄没了大半,自然不好再带着嫁人,得重新置办一份,再加上这一回张灵要嫁的,还是自己有意的郎君,那么也不能跟前一次成亲时那样了。
张氏虽端庄持重,事务交到她的手里都能操持得好,可到底是嫁自己的亲妹妹,上心得很,便将苏清意请去了延鹤院,请苏清意帮着看看在嫁妆单子上添置些什么好。
壮匣、嫁底、樟木箱、子孙宝桶、痰盂、红尺、龙凤被、龙凤碗筷这些都是必备的,不可少,张氏早已经给张灵备下了,只是张灵先前在家时用的曾经带去过中书侍郎家里,如今已然和离了,中书侍郎那一家下场又不好,张氏便做主,将自己的母亲曾经用过的给了张灵作嫁妆。
而张氏找来苏清意要商讨的,是要添多少其它的东西上去。
“姐姐定然是想给灵儿妹妹多添些东西,好让灵儿妹妹过得体面舒适,只是再怎么添,也不好越过了姐姐当年的嫁妆去。”苏清意直接点明了最重要的一点。
张氏是想着她自己指不定哪日就没了,还不如将好东西都给张灵,这样即便张灵是二嫁,那也风风光光,不会叫人瞧她不起,可问题是,外边的人会看重身份之别,张氏是嫡女,嫁的又是皇子,正儿八经的皇子正妃,张灵是庶女,嫁的也只是安荣郡主家的幺子,而非嫡长子,要是张灵的嫁妆比她姐姐还丰厚,传出去了,说不定会被有心人歪曲成太尉大人嫡庶不分,甚至还能扯出来宠妾灭妻的流言。
流言可畏,不得不防。
“姐姐要是想加东西,不必在嫁妆里算,算作添妆也是一样的,反正是到了灵儿妹妹手里。”苏清意说道。
张氏撑着额头,愣了愣,旋即笑道:“我光顾着操办灵儿的嫁妆,却忘了这一点了,看来将你给请来出主意是正确的。”
苏清意笑:“姐姐就是关心则乱了。”
算着余生无几的日子替自己亲妹妹操持,自然会担心这担心那,人之常情。
“那你旁观者清,再帮我看看这嫁妆单子。”苏清意把一份红纸描金的单子拿给苏清意,“作为谢礼,晚上请你吃樱桃煎。”
苏清意拿过嫁妆单子:“那感情好,我要吃两份。”
张氏戏谑道:“前不久是谁跟我说的,生了孩子胖了想减一减的来着?”
苏清意连忙去看嫁妆单子:“不知道啊,是谁啊?”绝对不是她。
她是那种能忍得住美食不吃去瘦身的人吗?
也就是动动嘴皮子了,真要她捱着饿,她可能半夜会把萧恪当猪蹄给啃了。
也幸好,她不是易胖的体质,生完小晚晚之后也恢复得很快,没有发福,现在也就比刚怀上那会胖一点儿。
当然,她自己可以承认自己胖了点儿,别的人不可以说。
这个别的人——单指萧恪。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转折
苏清意理了理张灵的嫁妆单子, 又拿了张灵之前的嫁妆单子来对比,看得出来要比之前的好很多,可能是太尉大人也深知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儿吧, 掏了不少的好东西出来, 列在了嫁妆单子上,到时候可以让张灵一并带过去。
黄金二百两、白银五千两、绸缎两百匹、金银玉器装了好几十个箱子,能把张灵的屋子都给摆满了轮换,一个月换一次都能换几年, 还有宅子铺子以及良田八百亩, 太尉大人也是真的用了心的, 别的东西还不用论, 光是这些, 就已经很有牌面了。
“嫁妆单子倒是不差, 剩下的我们给灵儿妹妹添妆时添一些就好了。”苏清意把嫁妆单子放下, “姑娘家还是要多些衣服首饰的, 特别是成亲后要跟着婆家人一起生活,婆家做什么也少不了她出力,该有的体面不能少。”
张氏想了想, 便叫人去整理她的库房,看看有哪些东西适合拿出来用作添妆的, 到时候她好给张灵添上。
姑娘添妆也是有特定的日子的, 会在成婚之前, 姑娘家里的亲戚朋友, 还有已婚的姐妹好友,都可以给即将要出嫁的姑娘添妆。
之前张田氏急着将张灵给嫁出去, 好弄到张灵的嫁妆, 连流程都没有走完, 当时张氏又卧病在床,管不了太多,张灵上一次成亲,简直是成了个寂寞。
这一次张氏亲自看着,自然不会再容许出半点岔子,有她看着,张灵会风风光光地出嫁,和郑余阳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拜堂。
“安荣郡主那边不是请了人看日期?可有说什么时候?”从纳采到亲迎最少也得半年,这会才八月,而张氏又急着把张灵给嫁出去,可能日子定得比较早。
可不得早点定吗?要是正好赶上了老皇帝驾崩,还得守一个月的国丧,耽误两个人的婚期,多晦气。
“瞧了,安荣郡主说,明年的二月初二,正正的好日子,我也找人看了看,这日子的确好。”张氏说。
二月初二,龙抬头,确实是个好日子。
“那还有好些时日,能慢慢地准备,不必心急。”苏清意看着张氏又把自己的库房册子给拿出来翻,便劝道,“姐姐太过着急了,说不定反而准备得不充分,干脆慢慢来。”
张氏手上翻动册子的速度变慢,被苏清意这么劝着,她也看不下去了:“那我先叫人把樱桃煎做了送上来,我们尝尝。”
苏清意悄悄地咽了咽口水:“这我同意。”张氏从太尉府带过来的一个人,做点心的手艺一绝,特别是做在夏日里食用的点心,那手艺不比几回闻的大厨差。
在张氏那里吃到了两份樱桃煎,又和张氏好生地理了理张灵的嫁妆单子,一直到用过晚膳苏清意才回了自己的清疏院去。
小晚晚一天到晚的睡,又睡了一下午,已经醒了,乳母正带着小晚晚在玩。
现在的小晚晚还是一个努力翻身的娃,爬不动也做不起来,只能由人拿着玩具逗她玩,奶娃娃好哄,拿着拨浪鼓给她摇就能兴奋得咧开还没有长牙齿的嘴笑。
“晚晚,娘亲回来了,有没有想娘亲呀?”苏清意坐到了旁边,从乳母的手里拿过了拨浪鼓摇了起来。
小晚晚:“啊啊……”
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高兴也只会哇哇地叫,不过小晚晚的眼睛很大,又黑又亮,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
“侧妃,小郡主下午喝过两道奶,喝完了就睡,睡醒后奴婢们带着小郡主在外边阴着的地方走了走,刚带回来。”照顾小晚晚的乳母向苏清意禀报了苏清意不在时都做了什么。
“看来我们晚晚今天也过得很开心。”苏清意摇着拨浪鼓,眼里全是自己女儿的笑容。
“侧妃,宫里来了消息,说是今年要举办中秋宴会,请您和王妃都按时出席,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还说了,将小郡主也带上。”碧灵端着参茶进了屋,双手护着立在一旁。
苏清意手上的动作只停了一瞬,接着又摇晃了起来,把小晚晚给逗得伸手蹬腿,要不是现在还小,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定然会激动地手舞足蹈。
把小晚晚交给乳母,苏清意起身,给了碧灵一个眼神示意。
碧灵微微垂首,跟着苏清意换了地儿。
苏清意捧着参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碗盖:“是陛下要办中秋宫宴?”
碧灵应道:“正是陛下的意思。”
苏清意砸吧了一下,没能品出老皇帝的意思来,他怎么还有力气折腾中秋宫宴的?萧恪成天在外边搅弄风云,以图皇位,老皇帝竟然半点儿没察觉吗?醇国公之前没给老皇帝上眼药?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我们自然会进宫赴宴。”苏清意对于进宫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到她进宫又要给老皇帝送礼物,又要花她的银子,她就觉得自己亏了。
她的银子给老皇帝花半两都是浪费,银子,就该用到刀刃上,老皇帝,连个刀把都算不上。
不过正好趁这次中秋宴会将小晚晚带进宫去,她于六月生产,正是炎热的时节,淑妃不想让小晚晚大热的天还出来晒到太阳,便一直没有叫她带着孩子进宫,淑妃自小晚晚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小晚晚。
淑妃作为小晚晚的亲祖母,该带去见上一见。
张氏今年的精神也还不错,中秋还有几天,京城的气温也不会忽的就降下去,进宫一趟也不成问题。
只是,弄不明白老皇帝何故整这么一出,苏清意心里始终还是不放心。
晚上萧恪乘月而归,带着一身疲惫回来,苏清意让下人去打热水来给萧恪沐浴,在给萧恪拿今晚要穿的寝衣时便与萧恪说了宫中要办中秋宫宴的事儿。
萧恪闻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下眉,虽然萧恪将担忧藏得深,可是没能瞒得过苏清意。
因为以萧恪的性子,就算是再累,也会想方设法地调戏自己几句,今晚萧恪却有点沉默,而萧恪沉默时,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殿下,可是出什么事了?”苏清意双手按在萧恪的肩膀上,“殿下绷得很紧,放松。”
约莫是苏清意的手掌太过柔软,又或许是在热气蒸腾中苏清意的手掌显得没那么滚烫,萧恪当真在苏清意的手下渐渐放松。
“中秋宫宴,名为中秋宴,实为送行宴。”萧恪的右手顺势抓住了苏清意的左手,握入自己宽厚的手掌之中。闭了闭眼。
“送行宴?”苏清意微愣,“送谁?”
一问完,苏清意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还能送谁?自然是萧恪。
“陛下要将殿下派去哪里?”苏清意不禁忧心,她开始怀疑萧恪离京是醇国公的奸计。
不会是塞北和燕北,也不会是萧恪的大本营西南,难道要让萧恪去东边?
“大渝东边沿海,近些时日海上的贼匪不少,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沿海的安全,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父皇会把我给派到东边去剿匪。”萧恪说。
苏清意手上的动作重了点,萧恪感受得分明,就捏在了他的肩膀上。
“陛下太过分了。”小晚晚才出生几天?老皇帝就要把萧恪给赶去东部剿匪,这偌大的大渝又不是没有武将可用了,剿个匪还要萧恪亲自前去,那其他的武将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苏清意越发怀疑一定是醇国公这个老匹夫在背后捣鬼。
“民间起了些不利于父皇他老人家的流言,他应是担心将军队交给别的武将会遭背叛,不信任他人,才要派我前去。”萧恪很是想嘲笑一通,作为一个皇帝,怕这怕那的,既然怕那就不要做,做了亏心事又怕半夜鬼敲门,没得让人瞧不起。
苏清意已经可以想象,萧恪离京之后醇国公的猖狂,流言多半就是醇国公找人传的,贼匪是否也有醇国公的手笔也未可知,总之他清白不到哪里去。
“清意放心,我离京前会将各方都安排好,不会让你和晚晚受到委屈的。”萧恪拍了拍苏清意的手背,轻轻的,“你信我。”
苏清意吐了口气:“妾身不是不信任殿下,就是此番行径着实令人恶心。”
醇国公是他们必定会铲除的人,不仅是醇国公,还有醇国公所牵扯的一串人,若要萧恪登基之后大渝能安定下来,这些在背地里搞鬼的人就必须要一一的扒出来处理干净,而醇国公先前已经跟成王府撕破了脸皮,萧恪就差把人给拽去大街上当着京城百姓的面给揍一顿了,醇国公恨死了萧恪,要是能有整死萧恪的机会,他断然不会放过。
苏清意其实很难理解醇国公的行为,他们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放到她自己的身上,试想她的女儿很有可能会失去父亲,她就怒不可遏。
她的晚晚不能失去父亲。
大渝也不能失去萧恪,大渝的百姓还等着一个明君坐皇位,河间侯府几百人也要等萧恪当上皇帝之后洗刷冤屈。
醇国公这是在挡苏清意的路。
如果不是醇国公牵扯太广,不能像中书侍郎一样一杀了之,苏清意又怎么会一直忍着?若非为大局考虑,苏清意早就给醇国公一刀了,直接杀了算完。
现在……苏清意更想杀了醇国公了。
“等找到机会,将醇国公料理了就是,不会让他恶心你太久的。”萧恪捏了捏苏清意的小脸,“困不困?要不要先躺下睡?我沐浴完就来。”
苏清意摇了摇头:“妾身等着殿下。”
她对萧恪谈不上情深意切恩恩爱爱,可萧恪怎么说也是她孩子的父亲。
又怎么能完全不在乎?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父子
中秋这一日只办晚宴, 白日里是没有宴会的,不过苏清意还是入了宫,和张氏一起, 自然, 也带着小晚晚。
这是第一次带小晚晚出成王府的大门,苏清意反复地检查了所有要带的东西,终于确认无误,抱着孩子和张氏一起上了马车。
她们会先去永宁宫待着, 午膳也在永宁宫用, 到了晚上再去办宴会的地方, 今天中午算是自家人吃饭。
萧恪早朝就没有回来, 派了人回来传话, 说是老皇帝将萧恪给留了下来, 不知是要说些什么。
苏清意猜, 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
老皇帝在坑自己儿子这件事上从来是给力的。
马车摇摇晃晃地去了永宁宫, 淑妃老早就想见自己的乖孙女了,今天简直是热情得不行,把孩子给抱过去之后就不愿意还了, 她还特意没有佩戴容易伤到孩子的首饰,就为了跟自己孙女多亲近亲近。
萧恪出生没多久淑妃就被贬入了冷宫去, 萧恪也被抱到了皇后的宫里去养, 等淑妃从冷宫里出来, 萧恪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她还真没有抱过萧恪几天,只是瞧着她的姿势娴熟, 或许是提前演练过。
苏清意对淑妃的印象又好了许多。
“晚晚一天睡得多吗?晚上会不会总是起夜?”淑妃知道苏清意不是将孩子扔给乳母自己就不管不问的那一类娘亲, 她问, 苏清意就一定能答得上。
“乖着呢,白天和我们玩的时间多,睡得少,夜里也睡得熟,除了要换尿片了,都不会怎么醒的。”苏清意道。
她是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身边养着的,每天睡觉就放在摇篮里,跟她待在一个屋子,如果半夜醒了,要么是她要么是萧恪会去看孩子的情况,乳母轮流守夜,换尿布喂奶都有人在。
小晚晚本来就乖,从不给大人找麻烦,苏清意带着这么个孩子也不会有别的妇人带孩子那么辛苦,因而她才会能自己带就自己带,而不是交给乳母。
什么都让乳母去做了,难道是指着以后自己的孩子都不亲近自己吗?
淑妃抱着小晚晚,脸上的笑意怎么也下不去:“孩子就是要当父母的多带带,不然等孩子长大了,都不跟自己亲。”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老皇帝,对这些孩子是没有半分关注,放任他们自由生长,如果老皇帝在当父亲上还做得不错的话,即使他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也不会天天被自己的孩子诅咒早日驾崩。
“娘娘说得是。”苏清意很是赞同淑妃的观点。
苏清意和淑妃之间其乐融融,相比之下,张氏这个正头王妃反倒跟淑妃没什么话说。
淑妃把孩子还给苏清意,叫上了张氏:“儿媳妇你跟本宫来一下,本宫这里有一支新的发钗,很配你今日的衣裳。”
张氏扶着丫鬟的手起身:“那儿媳就不跟母妃客气了。”
发钗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淑妃有话要同她说。
“儿媳妇,本宫不跟你绕圈子,就问你,你自己现在是如何想的。”淑妃拉着张氏的手坐下,“本宫知道,你终究是委屈的。”
张氏勉强地笑了笑:“母妃不必忧心,儿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淑妃:“你心里难过,难过就要说出来,憋着不好。”
张氏牵了牵嘴角,对淑妃说:“母妃,我再难过,也分得清是非曲直。”
如果换成别的人,自己身为皇子正妃,只能和自己的丈夫相敬如宾,再加上身体不好无法生育子嗣,可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感情深厚,那个女人还能为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怕是要嫉妒死了。
可张氏不会将这些推到苏清意的身上去,一来,苏清意进了成王府之后从未恃宠而骄,对自己一直恭敬有加,还把珍贵的补品送给自己养身体,二来,苏清意比起她,其实更适合站在萧恪的身边。
张氏心里是有萧恪的,不仅仅因为她和萧恪成亲了,而是以为萧恪确实很有吸引女子的魅力,像萧恪那样的人,又身份贵重,多的是女人想要入他的府,她不过是个俗人,会喜欢上萧恪不足为奇。
“母妃,殿下要的是大渝,是那把龙椅,而我没办法给予殿下太多的助力,甚至不敢说自己能否看见殿下成功的那一天。”张氏直言道,“殿下身边有苏清意,就很好。”
她虽然是太尉嫡女,在这京城的名门贵女里也是身份贵重的那一个,然她的父亲头脑简单,让他辅佐萧恪争夺皇位是断断成不了的,萧恪在自己的老丈人那里并得不到太多帮助,萧恪能够获得这么多的朝臣支持,获得大渝的军心,靠的都是他自己。
淑妃默叹,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苏清意见淑妃和张氏说说笑笑地回来,张氏的发髻上也确实多了一支珍珠发钗,只是笑笑。
她又不是傻子,淑妃怎么可能是把张氏叫过去给她发钗的?定然是说了些话。
“娘娘的眼光真好,这发钗配姐姐好看。”苏清意夸起了发钗。
张氏伸手摸了摸自己新得的发钗,也弯了弯眼睛:“母妃的眼光确实好。”
临近午膳时老皇帝那边派了人过来,说留了萧恪用午膳,让她们自行用膳。
苏清意越发地看老皇帝不顺眼了,萧恪难得进宫,还不能同他自己的娘亲一道吃个饭,得陪着他,真是晦气。
也是为难萧恪了,和这么个晦气打交道。
萧恪是下午时才回了一趟永宁宫,那时除了在哄小晚晚的苏清意,淑妃和张氏都在午休,萧恪便没有去叨扰。
“殿下回来了。”苏清意抬眼,和萧恪对视,“老皇帝今天留了你那么久,同殿下说什么了?”
萧恪抱起小晚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拿着拨浪鼓逗孩子:“父皇找我,是跟我说了去东边剿匪的事情。”
苏清意坐到他的身旁,她嗅到了萧恪身上淡淡的酒气。
“除了剿匪应当还有旁的吧?”她才不信老皇帝能有那个良心,能拉着萧恪说上几个时辰的主意安全。
萧恪脸上的笑意淡去一丝:“父皇还说,他属意于让我当太子。”
苏清意张了张嘴,她本想说“这是好事”,可一想到老皇帝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她就说不出来了。
“醇国公离开京城前悄悄进过宫,可能是他跟父皇说了些什么。”萧恪见小晚晚已经在打哈欠了,便把孩子给放进一边的摇篮里,轻轻地推着。
苏清意轻轻蹙眉,怎么又有那老匹夫的事儿?他就不能安心去死吗?
“殿下的意思是?”
萧恪给彻底闭上眼的小晚晚拉好小毯子,回身抱住了苏清意,苏清意猝不及防跌进了萧恪的怀里。
“清意,你说,为什么能有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孩子?”萧恪的声音不如平常稳,好似在竭力忍受着什么。
苏清意愣了愣,然后反手抱住了萧恪:“殿下,陛下那人脑子不好使,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也不明白老皇帝在想些什么,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对于老皇帝来说,他的孩子好像一文不值。
曾经老皇帝有多么地纵容萧华?到头来在下旨赐死萧华时却不带丝毫犹豫,就连他最爱的孩子都是如此,又何况是萧恪?
“清意,父皇今天跟我说了很多话,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想让我同大哥他们争斗,斗胜了太子之位就是我的。”萧恪语气里泛着一股冷意。
老皇帝会对他这么说,应该也会对萧睿和萧启这么说,只要他们三个兄弟当中有一个人不够坚定,被老皇帝话语给骗了,三兄弟就会斗起来,斗个你死我活。
正常的人会想要看见自己的儿子们不顾手足之情斗个你死我活吗?不会。
而萧恪断定是醇国公又从中作梗了也是因此,以老皇帝的头脑,根本就想不出来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那陛下就打错大错了。”苏清意骄傲地道,“殿下要斗,自然是直接和坐在皇位上的人斗,斗赢了直接坐上皇位,不比太子之位好?”
萧恪闷声笑了出来,陪了老皇帝几个时辰酝酿出来的郁气都被苏清意一句话给打散。
“清意说得对,要斗,就斗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萧恪松开苏清意,不再紧紧地抱着,他轻柔地在苏清意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清意可以看看喜欢哪一处宫殿,日后好搬进来。”
苏清意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萧恪可真是够狂妄的。
不过这狂妄,深得她意。
“那妾身要是想改建一处宫殿呢?”苏清意故意道,“这皇宫可以改吗?”
萧恪又亲了她一下,这一次是苏清意沾着口脂的嘴唇:“天下都可以改,皇宫自然也可以改。”
他今日虽被老皇帝恶心得不行,但也不至于上老皇帝的当,真跟萧睿萧启他们两个人斗个你死我活,而早就已经放弃了皇位的萧睿和萧启也不会上老皇帝的当,毕竟他们也非常恶心老皇帝。
“殿下今日累了吧,不如先宽下外衣歇息一会儿?”苏清意拍了拍身下的床,“睡足了,咱们今个晚上再去看戏。”
有醇国公的指点,老皇帝必然能够搞出些从前没有的花样来,他们再看不上也得应对。
萧恪拽着苏清意一起倒进床里:“一个人睡有什么意思?清意与我同榻而眠好了。”
苏清意指尖触上萧恪结实的胸口:“妾身怎么觉着,殿下话里有话呢?”
萧恪目光深深:“嗯,确实是话里有话。”
苏清意挑衅道:“可这里是永宁宫,而且晚上还有晚宴。”
萧恪捉着苏清意的手压过头顶,找上苏清意那不安分的唇,吻了上去。
别的做不了,这个还是可以的。
苏清意被吻得有点晕乎乎的。
萧恪真凶。
作者有话说:
萧恪是个缺爱儿童,但是他清楚自己得不到父亲的爱,所以就只想将他父亲给搞下去,把他父亲最在意的东西抢到手
第67章 前夕
夜间的晚宴苏清意抱着孩子去得不算早, 她带小晚晚进宫只想给淑妃皇后她们看,可不想给老皇帝看,但是她又不能不将孩子带着过去。
张氏和淑妃一左一右坐在她的旁边, 三个人别的不干, 就只管逗孩子,小晚晚睡了一下午,这会儿精神得不行,看见什么都想上手去抓一抓, 苏清意怕小晚晚会伤着自己, 所以很是小心。
老皇帝是跟皇后一道出现的, 他一过来众人都要见礼, 苏清意趁行礼上偷偷地打量了老皇帝两眼, 老皇帝的面色看起来很是红润,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皇帝是要返老还童了, 可仔细去看老皇帝的眼睛, 就会发现老皇帝的眼睛是浑浊无光的,比之上一次见面,那双老眼里透露出了十足的疲惫。
苏清意垂下头, 勾了勾唇角,老皇帝苟不了太久了。
老皇帝享受了一下众人都对着自己俯首称臣的爽快感, 才叫众人平身, 他的目光扫视着下方所有的人, 在目光触及到苏清意时, 不自在地飞速挪开。
这点小动作苏清意恰巧看见,她不禁好奇, 老皇帝这是在心虚吗?
心虚什么呢?总不会是心虚把萧恪派去东边剿匪吧?
老皇帝在前来参加晚宴的众人都坐下之后, 便开始慢慢地说话:“今日是中秋, 阖家团圆的日子,朕将各位召入宫中一起过中秋,也是希望诸位都可以和和美美。”
苏清意听得唇角瘪了下去,要是真的有心让大家好好地过中秋,就不应该在阖家团圆的日子将这么多的人给叫到皇宫里来,陪他演这场无聊至极的戏。
“但,大渝百姓仍有生活不安定的,今日东边就起了匪患,朕思虑再三,决定派朕最可靠的皇子,也就是老五,去东边剿匪,今天也是给老五送行的日子。”
老皇帝此话一出,苏清意的身上便多多少少聚集了许多的目光,有可怜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众人神色各异。
苏清意仿佛没有接收到众人的打量,自顾自地坐着陪小晚晚玩,用手指头勾着小晚晚去抱。
“儿臣定当不负父皇信任。”萧恪走上前,在中央跪下,磕了个头。
老皇帝脸上流露出分明的笑来,显然是对萧恪识时务的态度很满意。
后面老皇帝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苏清意只听了两耳朵便不再多加关注,反正也不是她能听得下去的话,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吃两口菜,免得待会儿回成王府的路上就饿了。
既然是萧恪的送行宴,就会有很多官员端着酒杯去敬萧恪,或真心或假意地祝萧恪早日凯旋。
这就是当皇帝和当皇子的区别了,那么多的人给萧恪灌酒,萧恪来者不拒,因为萧恪是皇子,不好拒,而若萧恪是皇帝,他愿意喝谁敬的酒就喝谁敬的酒,哪里还用得着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地客套?
萧恪在晚宴上被灌了很多的酒,到晚宴快结束时,萧恪已经目光涣散,脚步虚浮。
淑妃心疼地命人扶着萧恪上了马车,又细细地叮嘱了宁福要给萧恪打水擦身子,还要给萧恪煮醒酒汤。
萧恪身上的酒味儿太浓,苏清意和张氏便乘坐了另外一辆马车回去。
在马车上张氏便忍不住道:“他们太过分了。”
那些敬萧恪酒的人,真心祝愿萧恪的其实酒杯里的酒都很少,萧恪跟他们喝酒沾沾唇也没有关系,麻烦的是那些个巴不得萧恪能死在东边的人,他们就像是从来没有开过张的贼匪,逮到了机会就想赚一票大的。
“姐姐不必多虑,这些人,自然会被收拾妥当。”苏清意笑了笑,只是没几分真正的笑意,眼神里全是冷意。
她明白,这京城里有的是见不得成王府好的人,萧恪的势力虽然不容小觑,但是也没有庞大到能够压制住所有的人,又或者,这些人仗的原本就是老皇帝的势,所以才会对着萧恪肆意妄为。
而萧恪是以德报怨的人吗?
君不见上一个醇国公是怎么被萧恪收拾的,怎么还有人敢跟萧恪对着干呢?
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苏清意的指尖轻点,蓦地弯了弯眼睛,萧恪真的喝醉了吗?她看未必。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小晚晚早就睡熟了,给她洗脸都没有反应,自己躺在摇篮里枕着小枕头盖着小被子睡得很香甜,苏清意也沐浴了,正坐在窗边擦头发。
萧恪是从窗户翻进屋子里来的。
“殿下,你在自己的家里还当贼呢?”苏清意猜想如果萧恪没有喝醉的话说不准会来找自己,可实在是没有想到,萧恪会翻窗。
萧恪已经沐浴过了,身上的酒气都洗了个干净,没有半点味道,穿的衣服还用香薰过,带着一股淡淡的竹香。
他伸手一捞,苏清意就换了个位置,到了他的大腿上,而他自己则坐在了苏清意方才坐着的凳子上。
“我给你擦头发?”萧恪鼻尖贴近苏清意的一头青丝,嗅到了一点水汽。
萧恪乐于伺候自己,苏清意也不跟他客气,将帕子递给了萧恪,萧恪也真的拿着帕子仔细地给苏清意擦起了头发来。
苏清意觉得她和萧恪之间的关系真是奇怪,他们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但是又亲密无间,她可以肯定,萧恪绝对没有对张氏做过这般类似于登徒子的行为,可要说他们只是合作的盟友,在某些方面又实在是太过了,水乳交融,又万分和谐。
“苏扬养人,清意的发丝都生得很好。”萧恪给苏清意擦完头发,将帕子扔去了一边,自己用手指勾着苏清意的发丝,任由发丝滑落。
苏清意搂着萧恪的脖子,两人的脸凑得极近:“殿下这是在调情?”
萧恪挑了下眉:“清意以为这算调情?”
苏清意反问:“难道不算?”
萧恪闷笑了几声,才道:“当然不算。”
也是,清意是正经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不可能会知晓青楼妓馆里那些姑娘们的手段,避火图这东西也是自己带着她看的,清意在男女之事上,懂得并不多。
萧恪有种感觉,苏清意似乎本就不擅长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之事,她不懂男女之间除了那一纸婚契之外,还有别的什么。
不过无妨,苏清意不懂便不懂吧。
“清意,我还有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去剿匪,我不在京城,你们的日子不会好过。”萧恪抱着苏清意,两人依偎着说着正事,“我把萧征留下,有什么你就尽管让他去做,什么都可以。”
苏清意:“什么都可以?”
萧恪确认:“对,什么都可以。”
苏清意不知为何,眼眶忽然酸了一下,她将头枕在萧恪的肩膀上,紧紧地靠着。
“那殿下都不怕妾身胡作非为?”
萧恪失笑:“你还能胡作非为什么?顶多也就是让人去套麻袋。”
苏清意:“。”
她忽然很想问萧恪,如果他知道自己是一个手起刀落就取人性命的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萧恪还会这么对待自己吗?
萧恪发现苏清意的心情无端地低落了下去,便以为她是忧心自己不在的这段时日该怎么过,萧恪宽慰她说:“好了好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清意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太奇怪了,为何会有一股酸楚在心头?
这一晚,苏清意是萧恪陪着睡的,两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躺在一张榻上,盖着同一张被子,苏清意缩进了萧恪的怀里。
萧恪是打定了主意要扮醉酒,因而只是在清疏院陪着苏清意睡了一阵,又在黎明时悄悄地返回了清静院,除了萧恪身边的几个亲信之外,无人知晓萧恪居然在夜里沐浴更衣,只为了去清疏院多陪陪苏清意。
“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萧征一身黑衣,抱着剑进了屋里。
萧恪正用帕子擦着手,漫不经心的:“如果他们能如本王所愿,那就不必赶尽杀绝,要是非要同我们作对,那就……”
“处理掉。”
萧恪将拍照扔进了水盆之中。
他是要离开京城许久,可他不在的日子里,这京城啊,也甭想着平静。
他也不想做得这么过分,再怎么说在京城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他们偏偏要作死,偏偏想着趁他不在京城时就欺辱成王府。
真当他是死的吗?他没死之前,谁想踩成王府一脚,都不行。
“走吧,我们出去。”在临走前,他还要将城外的别院给安排好。
万一他回来之后就用得上了呢?
苏清意拿着一本专门读给孩子听的书慢慢地念着,手便是萧恪叫人给她送过来的奶糕,这奶糕是她昨晚在宫宴时多吃了两块的东西,奶香很浓郁,却又不会很甜,口感又软软糯糯的。
不过是多吃了两口的点心,萧恪竟然上心地记了下来,还一大早就让王府的厨子做了给她送到清疏院来,还说要是跟昨天晚上吃到的味道不一样就让厨子拿回去重新做。
苏清意生出几分迷茫,萧恪对张氏也不曾做到会关注张氏在哪道菜上多动了两筷子,然而萧恪却记得自己的,现在回想起来,她发现萧恪记下了许多于她息息相关的东西,包括她爱吃的菜,爱戴的首饰,爱用的花样……
难怪萧恪给自己送这送那时都送到了她的心坎上,原来萧恪这么用心。
“侧妃,小郡主该喂奶了。”乳母上前,向苏清意请示,“奴婢带小郡主去旁边的房间?”
苏清意点了下头,也放下了手中念过后一个字也没有记下来的书:“去吧。”
乳母应声,抱着小郡主去喂奶。
苏清意难得地发起了呆,她想,她需要想想了。
第68章 转折
萧恪出发的这一日京城下起了雨, 也降了温,原本轻薄的衣裳已经不再合适,大家纷纷换上了秋装。
苏清意是想去给萧恪送行的, 她想着萧恪对自己那么好, 她也得对萧恪好些才是,队伍出发的时辰早,为此她还特意早睡了,可谁也没有想到夜里就降了温, 一场秋雨下来寒气逼人。
“殿下。”苏清意不大甘心地立在屋檐下, 咬了咬唇瓣, “真的不去城门吗?”
给萧恪送行的人都会去城门, 这是大渝开国以来就有的例子, 在城门送行, 也要正式得多。
“今天雨大, 你又何必出去跑一趟?”萧恪挡着冷风, 眼里是满满的柔情,“听话,就和晚晚在家里待着, 不要去外边吹风了。”
他用手背蹭了蹭苏清意脸,苏清意比刚来成王府那会圆润了些, 显得更好看了, 也更有精神。
看来他日日喂的好东西没把苏清意给养差了。
“上一回我跟你承诺, 一定会回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 这一次我还是跟你承诺,会回家跟你和孩子一起过年。”萧恪温声道。
苏清意上前一步, 踮起脚仰头, 在萧恪的唇边亲了一下, 和以往故意勾萧恪不同,苏清意这会儿,只是单纯地想吻一下萧恪,仅此而已。
“好了,我出发了。”萧恪将斗笠带好,走进了雨中。
苏清意下意识地去抓萧恪的手,只抓住了冰凉的雨丝。
……
萧恪这么一走,有的牛鬼蛇神就想冒头找成王府的麻烦了,苏清意根据黎融那边传来的消息仔细地琢磨了一下,她居然发现有不少是老皇帝的亲信。
老皇帝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在背后当主使,找人故意为难自己的儿子。
苏清意猜就算活至耄耋的老人也不一定能见识这么奇葩的父亲。
只是萧恪早有准备,再有人想为难成王府也没有成功,他布下的局远比老皇帝的大,足以应付老皇帝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在萧恪离开京城之后,成王府也不怎么出声,不管是苏清意还是张氏,都平静了下去,就连之前为了张灵的婚事忙前忙后的张氏也不忙妹妹的婚事了,成天躲在成王府里修身养性。
至于苏清意,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萧恪已经安排妥当了,那她也就不必再花多的心思。
……
一入了秋,这日子便过得飞快,苏清意记得萧恪离开京城那一天,京城才下了第一场秋雨,天气转凉,这转眼间她已经换上了更加厚实的冬装。
萧恪这期间经常写信回来,在信中他谈到了很多事情,说东边的匪患其实不严重,贼匪人数并不多,只是贼匪躲躲藏藏的,一次性抓不完,只能慢慢地抓。
贼匪和凶悍的敌国军队比起来,那自然是敌国军队更难对付,萧恪说,他在东边可以遛着这些贼匪走。
言语之间很是轻松,看得出来萧恪并未见东边的贼匪放在心上。
萧恪每次写信都会问家里的情形如何,从上到下给问个遍,还会嘱咐苏清意给自己添衣裳。
苏清意最开始不大习惯萧恪时不时地就写封信回来嘘寒问暖,她以前从未和家里人别开过太长的时间,后来进了成王府,父亲也只是偶尔会写信来询问她的近况,寥寥几句就结束,不像萧恪,每次都是厚厚的一叠信纸,将能写在上面的都给写在了纸上。
“侧妃,您交代的已经做好了。”铃铛一身便装回了清疏院,掸了掸一身的寒风才进了屋子里向苏清意禀报。
苏清意修剪盆栽的手不停,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虽然萧恪离开京城前进行了大量的布置,可到底还有一个醇国公在暗地里想进办法拱火,萧恪做的准备还没有多到可以随机应变的程度,苏清意被那些宵小骚扰得心烦,便叫铃铛去把他们都给收拾了一顿。
这些人在明里暗里地吃了闷亏之后也只会记在萧恪的头上,倒是能营造出一种萧恪人不在京城胜似京城的感觉,可以震慑住不少的人,这样一来也减轻了萧征的压力。
萧征还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跟苏浅央联络感情,也是不容易。
苏清意明白这些人疯了似的针对萧恪,针对成王府的缘由,无外乎是他们自身和萧恪没有交情,又做过些什么亏心事,萧恪不是老皇帝,他登上皇位之后必将对整个大渝刮骨疗毒,以使大渝得以新生,他们想保住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继续做高高在上的勋贵,而不是被萧恪打成阶下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萧恪当不成这个皇帝。
萧恪这么多年能够抓的错处实在是太少,而且萧恪在西南军队待了那么多年,未曾归京加冠之前也是凶名赫赫的战神,不曾经历过战争的人,谁敢去直接招惹萧恪?
这些鼠辈不敢在萧恪的眼皮子底下大肆动手动脚,就只能趁着萧恪不在时想尽办法和萧恪作对。
要真的跟萧恪撕破脸斗上一场,苏清意还能高看这些人一眼,就知道针对萧恪留于京城之中的女眷,也不嫌自己丢人。
“侧妃,黎先生那边说想请你和小郡主过去做客。“铃铛放松地笑了笑,“咱们小郡主人见人爱。”
苏清意放下剪子,用帕子擦了擦手:“你安排吧。”
黎融年纪大了,人年纪到了就对含饴弄孙更为喜爱,黎融也是一个想抱孙孙的老人家。
铃铛跟黎融那边商讨了一下时间,最终决定去黎融那里住几天,正好萧恪又在书信中说即将返回京城,剩下的那点贼匪留可靠的人去扫尾就行,苏清意打算到时候去接萧恪回家,正好和萧恪一起回来。
要带小晚晚出门,苏清意着人收拾了一大堆用得上的东西,乳母要带上,换洗的衣裳也要带上,还有小晚晚中意的玩具……苏清意在整理着装时忽然想到,要是她闺女以后长大成人了,她是不是也会像收拾行李一样给小晚晚置办嫁妆?
嗯……到时候肯定是萧恪更加不舍得小晚晚出嫁吧?萧恪可是连亲自给小晚晚换尿布的事情都做过不知多少次了。
“我回娘家小住几天,这些天就劳烦萧侍卫看顾好王府了。“苏清意去黎融那里小住自是用不着将萧征也带去的,萧征要统揽整个成王府的护卫,得留在成王府。
萧征依旧板着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属下明白。”
苏清意带着小晚晚上了马车,后边还跟了好几辆马车,一行慢慢地往黎融的住处晃去。
黎融为了招待苏清意和小晚晚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将之前给苏清意住过的院子重新改造了一番,改得更适合女子居住,在这寒冷时节也开着鲜花。
“许久不见小主人了。”黎融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迎接苏清意,“看着小主人的气色还不错,想来是成王殿下在府上伙食开得好。”
苏清意捏了捏自己下巴,以前她下巴都捏不出来肉,现在倒是能捏到一点儿。
“黎爷爷,您再仔细瞧瞧,我应当没有发福吧?”苏清意笑问道。
黎融捋着他的山羊胡:“没有没有,小主人好看着呢。”
小主人和她母亲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坯子,想当年郡主也是名动京城,多的是世家登门,想要求娶,只是没想到郡主会在这么多的人家里挑中河间侯府。
郡主说河间侯府跟别的府上不同,这一家人是有气节的,她喜欢这样的人家。
只是可惜,河间侯成为了皇权下牺牲的棋子,几百号人无辜惨死,就剩下了郡主的定亲对象,河间侯世子一人。
黎融把苏清意给请进了宅子里,带着苏清意去看她接下来要住的院子,黎融在领着苏清意逛院子时还把小晚晚给抱了过来自己抱着,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挡着风,不让她受一点凉。
“小主人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不满意我这就叫人改。”黎融这些年跟苏清意保持着联系,却很少会长时间待在一起,他也不知自己的安排能否让苏清意满意。
苏清意看过整个院子,一步一景都不为过,一看便知黎融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改建出来的。
“谢谢黎爷爷,这个院子很好。”苏清意虽然自小锦衣玉食,倒也不至于过分挑剔。
“那就好。”黎融放下了心,他就担心苏清意会住得不舒服。
苏清意先指挥着众人把她带过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归置好,又在铺着狐裘的小榻上窝了窝,这半天忙活下来她有点困乏,但是又懒得卸下钗环上床睡觉,便只浅浅地睡一会儿,待和黎融一道用过晚饭之后再歇息。
摸着软和的狐裘,苏清意又想起了萧恪。
东边的冬日不好过,吹的风夹杂着水汽,冷入骨髓,也不知萧恪在东边会不会冷到瑟瑟发抖。
狐裘不暖锦衾薄,军队里待着就是吃苦受罪的。
而萧恪本人正在审理那些投降的贼匪,犯下重大过错的,该杀得杀,而那些只是听信了谗言被骗去的寻常百姓,则是要遣送回乡。
如今东边的匪患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萧恪不日就会启程回京。
这几个月在东边也不是白待的,萧恪又收拢了一批民心,加上西南、塞北、燕北,如今越来越多的地方只知成王而不知渝王。
百姓们的想法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便希望谁能当上皇帝。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加之萧恪已经没有哪个兄弟同他竞争,皇位是板上钉钉的,怎么都跑不了,除非老皇帝脑子抽了要杀了萧恪。
不过萧恪也不在乎了,他只是想要顺理成章地得到皇位,不是没有能力去抢那个皇位。
第69章 惊变
苏清意在黎融那里住了没两天, 萧征忽然找上了门。
为了避免有急事萧征找不到自己,苏清意将黎融的住处透露给了萧征,也同他说过, 一旦有他拿不定注意的事情, 便可去寻她。
她本是想着有备无患,却万万不曾想到,真的会有用得上的这一天。
萧征来得很急,风雪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他神色焦急:“侧妃, 王妃不见了。”
苏清意手中的暖炉掉到了地上, 翻滚了好几圈, 碧灵见状赶紧将暖炉给捡了回来。
“什么叫做王妃不见了?”苏清意的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张氏的身体不好, 她绝对不会主动在这冬日出门找罪受, 张氏若在成王府里也不可能会不见, 那么张氏一定是出门了。
萧征垂着眼, 愧疚不已:“属下是听王府的门房说王妃今天出了门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说是太尉府来人请王妃回去了,可属下去了一趟太尉府, 发现王妃并未回太尉府。”
能够牵动张氏的,也只有太尉府。
这是阴谋。
苏清意断定。
“你立即派人去找王妃, 让太尉府的人也跟着一起去找, 还有, 立即查是太尉府哪个人到王府去请的王妃, 把那个人给抓起来。”苏清意按着心口,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还有……还有就是, 立即组织军队, 分两队,一队去城门,一队去皇宫。”
苏清意怀疑那个去请张氏回太尉府的人,极有可能背叛了太尉府,他是故意要将张氏给骗出去的,而为什么要将张氏给骗出去,多半是为了威胁萧恪。
萧恪身边的软肋太少,要么是他的母妃,可他的母妃在皇宫里,除非有人潜入了皇宫,否则无人能将淑妃给带走,而她自己和小晚晚又不在成王府上,便只剩下一个王妃张氏。
不、不对!
苏清意猛地瞪大了眼睛,她问萧征:“太尉府的人来请王妃时,你不在王府,宁福和来荣是不是也不在王府?”
萧征一愣,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当真是冲着张氏去的。
“萧侍卫,你立即按照我说的去做,如果城门无法掌控,就直接去皇宫!”如果她所料不差的话,这京城,是要变天了。
萧征不傻,苏清意这么一问他立即就反应了过来,领命而去。
苏清意也没有闲着,她把黎融给请了过来,让黎融安排碧灵她们带着小晚晚去镇王府待着,镇王府收回之后黎融一直有派人看守打扫,那里无疑更加安全。
“黎爷爷,我怀疑有人想要逼宫,萧恪不在,我得守着。”苏清意的华裳钗环尽数卸下,换上了一身劲装,“镇王府旧部就劳烦您来召集了,让他们赶去皇宫护卫。”
黎融深知事情严峻,不容耽搁,只嘱咐了让铃铛一定要保护好苏清意,就放苏清意出去了。
苏清意带着铃铛骑马回了成王府,她这一趟跑过来,宁福和来荣都已经回到了王府,正在组织人手寻找张氏,要是让萧恪知道张氏被人给绑走了,回来之后怕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好在宁福和来荣都是能干的人,很快就查清楚了张氏马车的去向。
“带上人,跟我去找王妃。”苏清意没有耽搁,扯着缰绳就飞奔了出去。
她从小就是娇养着的,琴棋书画也好,女红也罢,都学得很一般,要不是她感兴趣,想试试打马球,也不会学骑马。
她本以为她不会再有骑马的机会了,没想到会在今时今日用上。
希望还来得及。
张氏乘坐的马车一路往太尉府的方向走的,只不过并没有转进太尉府所在的那条街道,而是转入了别的街道,张氏坐的是成王府的马车,有成王府的标志,京城的百姓们也是认得的,所以才能查到张氏的行踪。
只是即便锁定了范围,这个范围也不小,而且,天逐渐地暗了下来。
宁福和来荣跟在苏清意的身边,愁容满面,宁福颤颤巍巍地开口问道:“侧妃,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苏清意闭了闭眼,然后下令道:“给我搜!”
张氏的身体养了那么久才养好了一点儿,怎么经受得起被人折磨?将张氏骗走的人会怎么对待张氏?张氏还惦记她妹妹出嫁,她还要维系太尉府的荣耀……她可千万不能死。
苏清意一声令下,带来的王府侍卫就开始地毯式地搜索,这是成王府第一次大张旗鼓地在京城行事,今天过后,还不知有多少百姓要议论纷纷,然而都顾不上了。
“这边没有人!”
“我们这边也没有!”
“这一片都已经封锁了起来,不会有人能跑得出去,大家继续找!”
京城的冬天黑得那么快,天边的蓝很快就被黑暗淹没,彻底盖上了一片夜幕。
火把点了起来,苏清意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露出冷意,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宁福和来荣都有些怵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看起来就柔柔弱弱的苏清意这般吓人。
“找到了!快来!”
“歹徒速速放开成王妃!”
苏清意闻声,纵马跑了过去,侍卫们聚集在了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院子前。
这个小院子本是上了锁的,不过在搜查时被侍卫一刀劈了锁,没想到他们准备进入屋内查看时,就有人用刀架着张氏的脖子,缓缓走了出来,逼迫他们后退。
苏清意翻身下了马,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进了小院。
她瞧见了张氏,张氏身上没有披斗篷,肯定是这个贼人嫌麻烦给张氏扯掉了,张氏现在脸色苍白到几乎要和雪色融于一体。
“你们要是不想这个女人死的话就滚远点儿!”贼人的剑横在了张氏的脖子前,只要他一动,张氏的脖颈就会被剑割破。
“张顺!”宁福识得这人,“你不是太尉府的管事?为什么要挟持王妃!”
张顺冷哼了一声,剑往张氏的脖子上靠了靠。
“住手!”苏清意惊心都要跳出嗓子眼,“有话好说,你先将王妃放了,只要你放了王妃,金银珠宝要多少有多少。”
岂料张顺脸上露出恶意的笑,看着很是骇人:“放了她?不不不,我怎么能放了她呢?”
张氏仰了仰脖子,让自己离冰冷的长剑远上那么一点,她吐了口气,缓缓问道:“张顺,我张家自认待下面的人都不算差,你为何要挟持我?”
张顺古怪地笑了笑:“王妃怕不是忘了,我的兄长是怎么死的?我的兄长是死在了战场上,而那次打仗,是太尉大人领兵,太尉大人领兵无方,害得我兄长惨死战场,他却连我兄长的一把骨灰都没有带回来,只给了五两银子打发我。”
他发出越来越大声的笑,笑得狰狞:“我的兄长难道只值那五两银子?还是说在太尉大人眼里,我兄长的性命便不是命!”
苏清意怒斥:“战场之上生死无常,你的兄长死于战场,又怎么能怪得到太尉大人头上?”
张顺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他只固执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我的兄长是被他劝去战场上的!如果不是他极力相劝,我兄长会活得好好的!”
风忽的呼啸起来,吹得衣袍都猎猎作响。
张顺的不甘与怒火在寒风中久不能绝。
“你恨我父亲,不是你和反贼勾结的理由。”张氏咳了起来。
苏清意紧张地上前了一步,张氏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你投入反贼的麾下,听从反贼的吩咐将,以我父亲突发重疾为由将我骗出成王府,为的就是威胁殿下。”张氏一句话中夹杂着无数声咳嗽。
苏清意握紧了拳头:“姐姐你不要再说话了!”
张氏冲苏清意幅度极小地摇了下头,仍然坚持着说道:“张顺,你兄长是报国而死,你却做出了叛国的行径,你有脸去见你的兄长?”
张顺把着张氏肩膀的手狠狠用力,捏地张氏生疼,疼到面目扭曲。
“张顺你想干什么!”苏清意指尖都颤抖了起来,张顺虽然是听从反贼命令,反贼想要的是用张氏威胁萧恪,可要是张顺发疯呢?
张氏咬牙忍着肩膀上传来的剧痛,继续道:“张顺,你和你兄长,自幼由太尉府收养,你兄长学到了太尉府的精神,而你没有。”
张顺驳斥:“你们破太尉府能有什么精神?”
张氏竟然笑了起来,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一抹亮色:“自然是,悍不畏死。”
说罢,张氏竟然主动撞上了张顺的剑!
“不要!”苏清意惊怔,睁大的眼眶中滑落泪珠。
张氏在撞上长剑的那一瞬,鲜血就喷洒了出来,洒在了张氏的衣裳上,也洒在了无暇的雪地上。
侍卫们趁机上前制服了张顺,苏清意抹了一把泪,上前跪坐进雪地里,将张氏扶在自己的怀里。
“我、我真的……好、好羡慕、你……”张氏的声音,顷刻间便消失。
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以生儿育女,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是那么地明艳,哪怕万花丛中,你也是最漂亮的那一朵,我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和殿下相处得更似寻常夫妻……
张氏曾有许多羡慕苏清意的地方,只是她从未对外人说过。
苏清意伸出手探了探张氏的鼻息,已经,没了。
张顺被制服了之后也在一旁大叫着:“死得好啊!死得好!”
苏清意闭上眼,热泪流淌不停。
张氏这个人,真的很好,但她偏偏应了一句红颜薄命。
“来人,护送王妃回成王府,等殿下回来……再论王妃的丧仪。”
苏清意被铃铛搀扶着站起来,她活动了一下自己冰冷的双脚,干脆利落地跨上了马鞍:“其余人,随我前往皇宫。”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反贼,就是许久没有冒过头的醇国公。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叛乱
苏清意反应得及时, 皇宫还是安全的,没有被反贼潜入的迹象。
她自己是无法说服皇宫大门值守的禁军的,和那些禁军交流的是萧征, 他们也不信任萧征, 毕竟怎么瞧着带着大队人马跑到皇宫门口来的他们才更像是反贼。
萧征深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说服他们布置防御,因而退了一步,只是道:“我只带人候着此处,若真有反贼打了过来, 我们共同抗敌, 若无反贼, 你们也大可跟陛下参我一本。”
见萧征如此坚定, 就连成王侧妃都卸去了华服, 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裳踏马而至, 他们心里也有动摇。
“恕我问一句, 侧妃身上的血迹, 是在何处沾上的?”那个禁军的小头领眼尖,看见了苏清意露出斗篷的衣服上带着鲜红色的血痕。
苏清意扯了扯衣裳,眼睛又有些发酸:“是王妃的。”
小领头愣住:“成王妃?”
萧征解释道:“我家王妃被贼人骗出王府, 贼人想用王妃来作筹码,于是王妃她, 自尽了。”
小头领张了张嘴, 垂下眼, 有点难过。
他曾经见过这位成王妃一面, 也是在宫门值守之时,是一个端庄贵气的女子。
“在下职责在身, 还是请侧妃和萧侍卫一起在宫门外等候吧, 如果真的如你们所说, 宫门会为你们打开。”小头领道。
这小头领其实已经信了八分,他还请了苏清意到宫门一旁的小屋里去避避风雪,苏清意道了谢,和铃铛一道进了屋子里,屋子晦暗狭小,和她住过的所有屋子都比不了,但至少不像外边,大雪纷飞。
她已经让萧征派了人去找萧恪,只要萧恪回了京城,再大的动荡也能平定下来,只是不知萧恪是否已经启程回京,要是萧恪已然在回来的路上,那就能缩短许多时间,只要他们等到萧恪回来,一切就迎刃而解。
萧睿和萧启的府上也派了人去知会,只是萧睿和萧启能否信得过她,她不敢肯定,不过这两人到底是在京城沉浮了这么多年的皇子,即便他们不相信她的话,叛乱发生也能迅速应对。
左右威卫和城防营都调动了起来,半数守在了城门处,如果醇国公带着叛军从外边而来,以左右威卫和城防营的战力,再加上叛乱爆发后京城能调动的兵力,足以将叛军给拦在京城之外,醇国公手上不会有太多的兵力。
“侧妃,喝口热水吧。”铃铛借了值守的禁军烧水用的炉子给苏清意烧了热水,倒进了陶碗里。
苏清意捧着陶碗,冰凉的手触碰到滚烫的陶碗时哆嗦了一下,感觉身体里的寒气都被驱散了不少。
“你也喝口热水暖暖。”苏清意吹了吹碗,抱着陶碗试了试水温,有点烫,再放一会儿。
铃铛老实地给自己也添了一碗热水,她还不忘宽慰苏清意:“侧妃放宽心吧,醇国公就算是再能耐,也不可能聚集起太多的军队,这军队要么在边境要么在京城,边境的军队他调动不了,京城的军队除了左右威卫和城防营都是陛下直率,醇国公想要军队也只能从地方上组织,地方上的军队怎么能抵得过京城的军队人数众多。”
苏清意闻言,牵了牵唇角:“你说得也有道理。”
热水晾得差不多了,苏清意端着陶碗重新喝水,这一次的水温刚刚好。
然而苏清意的手忽然就松了开来,陶碗摔在了地上。
“侧妃!”铃铛吓了一跳,赶紧去看苏清意有没有被水泼到。
“铃铛。”苏清意抓住了铃铛的手,“若是,若是醇国公组织的军队,不从城外而来,该当如何?”
她想起醇国公离开京城前曾经进过宫,想起老皇帝鼓励萧恪和萧睿萧启争夺皇位,还有老皇帝非要将萧恪给弄到东边去……
“若是醇国公,借的就是京城的军队,借的就是皇帝的势力呢?”苏清意心里发慌,脸上一片惨白。
醇国公此人必定恨死了萧恪,萧恪之前对醇国公做的事情没有哪一件不是冲着将醇国公往死里整去的,醇国公为了萧恪,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都说不清楚,再加上老皇帝又是个拎不清的,他万一是听了醇国公的蛊惑,想要弄死萧恪呢?
老皇帝的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都容易信,醇国公那哄老皇帝熟练得全然像个老手,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醇国公以弄死萧恪为条件,在老皇帝那里哄到了军权,他离开京城,说不准也是虚晃一招。
老皇帝不会在乎萧恪的死活,只要醇国公的话语足够漂亮,除了皇位,他什么不会给出来?军权,左右威卫和城防营便是前车之鉴。
萧华他能杀,萧恪他自然也能,老皇帝在虎毒食子这一块上,无人能出其右,或者他还想连着萧睿萧启他们两兄弟也一起杀了,反正他还有两个儿子,不怕这个皇位没有继承人。
而醇国公……他怕是想连老皇帝也一起弄死。
这时,萧征匆匆来敲响了门:“侧妃,斥候来报,左右骁卫、左右武卫、左右金吾卫,往皇宫的方向杀了过来。”
苏清意急促地呼吸了起来,心跳的动静大得让她几乎快要听不见萧征说话的声音。
老皇帝果然是个蠢货!
“立即知会在城门的左右威卫和城防营,速来宫门!”
苏清意平复自己的心情,紧了紧斗篷的系带,她要进宫,她得想办法守着皇宫,不能让醇国公打进皇宫。
值守宫门的禁军小头领已然听见了远远传来的马蹄声和兵戈盔甲碰撞的声音,他的脸色大变,见苏清意从小屋里出来,不由疾步上前:“苏侧妃,犯上作乱的人到底是谁?”
苏清意告诉了他答案:“是醇国公。”
还有老皇帝本人。
“我要进宫。”事不宜迟,苏清意也不再花费时间去和小头领多作说明,再次上了马。
在小头领眼里,苏清意进宫是为了自身安全,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战事面前自然要躲开,殊不知苏清意是想直接将老皇帝给拖出来给打死。
宫门本以落钥,此时打开,苏清意带了一队萧恪的亲信进了宫,直奔老皇帝那里去。
萧恪一手培养出来的亲信,会全然听从她的命令,哪怕是她命令他们去弑君。
这本来是萧恪留给她以做不时之需的人手,她不想用上的,一点也不想。
这样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的夜里,她本应在暖和的屋子里待着,哄哄小晚晚,而不是担着这座宫城的安危。
她一直以来都只想为河间侯府几百人讨个公道,为他们报仇雪恨。
从始至终,她都不想要刀剑相向。
马跑得飞快,苏清意很快就到了那座巍峨大殿前。
皇宫之内也是有侍卫巡逻的,见到一队人马进了宫自然要上前阻拦,苏清意被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成王麾下!”站出来回话的是这队人马的统领,也是萧征选定的保护苏清意的人,名叫萧济宏。
“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金吾卫叛变,我等特来宫中保护陛下!”
“什么叛变?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时,宫门那个值守的小统领也派了一个人过来,请求支援,说是叛军打到了宫门口。
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城,只有宫门才能最好地防御,若是被人攻破了宫门,叛军怕是能长驱直入。
“各位请速速支援宫门。”苏清意高声道,“成王麾下众人,定会护陛下周全!”
宫城里的禁军赶去宫城支援,苏清意带进来的人理所应当地去了皇帝的寝殿。
苏清意恨极了老皇帝,她不明白当了几十年皇帝,这人怎么还能如此愚蠢!
左右骁卫、左右威卫和左右金吾卫都是皇帝直属,没有皇帝点头,谁能指挥得了他们?而现在,这些皇帝的直属军队,竟然攻打起了皇宫。
“苏侧妃?您这大晚上的怎么跑陛下这里来了?”跟在老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听到了外面兵荒马乱的跑来查看,不想和苏清意撞了个正着。
苏清意没答,只问他:“陛下现在在何处?”
那太监一愣:“这个时辰,陛下睡下了。”
都快亥时了,老皇帝自然是睡了,他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根本熬不起。
苏清意露出讥讽:“他倒是睡得着。”
大太监万万没想到苏清意居然会站在他面前就开口嘲讽老皇帝,当即斥责道:“大胆!”
“我当然大胆。”苏清意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去,将咱们的好陛下给叫起来,让他看看今夜的京城,是不是火光连绵。”
萧济宏领命,一把推开了大太监,带着人闯进了老皇帝的寝殿。
他们忠于成王殿下,知道的也比旁的人多那么一点儿,对老皇帝属实是生不起好感。
苏清意走了殿内,铃铛找到了火折子把蜡烛纷纷点燃。
大太监还在怒斥:“反了反了!成王要造反了!”
苏清意烦不胜烦:“铃铛。”
铃铛会意,直接给了那个太监一巴掌,她是习武之人,这一巴掌下去,将那太监硬生生给抽到了地上去。
“公公要是知道有多少叛军正在攻打宫城,就不会为陛下说话了。”铃铛漠声道。
太监彻底傻掉,什么叫做有叛军在攻打宫城?
苏清意心里很烦,不光是张氏的死,还有老皇帝和醇国公把大渝百姓视作无物的态度,都令她火大。
大渝先祖在上,怎么见得好好的一个大渝,被糟蹋成这副样子?
京城百姓,生活在这富庶的天子脚下,又何曾见过那么多的刀光剑影?
他们会害怕到躲在家里,也会在叛乱结束之后,推开门见到染血的长街。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