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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上)

    被言渡圈在怀中, 呼吸之间尽是他,韩锦书的身体有刹那僵硬。

    过去怎么没发现,这人的演技竟比她还要出神入化。

    四目相对短暂几秒。很快,韩锦书恢复如常, 收回目光、嘴角弯起笑, 任由言渡揽着她朝灯火通明的洋房大门走去。

    虽不及言氏这种正根正枝的高门, 韩锦书的娘家却也是地地道道的富贵人家。

    韩锦书家从爷爷辈开始便做高端装饰生意,在全国的大多一二线城市都有分部, 外婆外公也是书画界喊得出名号的大拿人物。韩锦书父母的结合, 早年间亦可称为银河市的一段佳话,男才女貌,强强联盟。

    此时, 韩宅洋房大门敞开着, 屋子里隐隐约约飘出一首粤语老歌的曲调, 宛转悠扬,复古港味,还夹杂着人的笑声交谈声。

    韩锦书知道, 肯定是老妈又在放已故歌星陈百强的歌。

    她妈裴婉词女士是陈百强老师的骨灰级铁粉,陈百强老师在世时, 每场他的演唱会, 裴婉词同志都不会缺席。不仅自己要订前排好位置,还会硬拉着闺蜜姐妹们一起去给偶像捧场,死忠程度堪称一绝。

    知道韩锦书与言渡要回来吃晚饭,管家徐叔早早便在门口恭候。

    瞧见两人的身影进入视野, 徐叔顿时笑容满面, 说道:“锦书, 言先生, 你们可算来了。今晚太太亲自掌勺,领着大家做了一桌子菜,好多都是你们爱吃的呢。”

    话音刚落,一抹纤细倩影迤迤然从客厅那边走过来。

    韩锦书目光略过徐叔看过去,霎时笑开颜:“妈!”

    韩母裴婉词今年虽然已五十好几,但她保养得宜又会打扮,再加那身名门闺秀独有的气质,放人堆里依旧惹眼得很。

    看见女儿女婿,她眼底浮起藏不住的笑意,鼻子里却哼一声,嗔怪道:“有些人啊,没良心,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回家看看她妈。”

    韩锦书吐吐舌头自知理亏,连忙上前挽住裴婉词的手臂,甜甜道:“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不是故意不回来看你。”

    “人家都说,嫁了人的女儿比不上女婿,我看呀,真是这样。”裴婉词戳了下她的脑门儿。

    母女二人正聊着,韩父韩清柏也慢悠悠走了过来。他微微一笑,对裴婉词说:“好了好了,闺女不回来,你成天想着念着,回来了又数落这数落那。年轻人有事业心肯上进,是好事情,你就别唠叨了。”

    裴婉词眼一瞪,低声斥韩父:“就你会说话。”

    “爸,妈。”

    清清冷冷两个字音,礼貌又疏离,从各色声线里突围而出,永远教人无法忽视。

    韩锦书闻声,回过头去。

    言渡就站在离她两步远的身后,面容难得地勾勒一笔浅笑,看上去温和儒雅,风度翩翩。

    韩父韩母脸上仍是笑,朝言渡点点头,算作回应。

    韩锦书腻歪地依偎在裴婉词身旁,只觉眼前这场景,有点好笑。爸妈都已年过五旬,活过大半辈子的人,什么样的风霜雨雪没经历过,却在面对言渡时,显露出丝毫拘谨。

    由此可见,他不仅跟她不合拍,跟他们全家都格格不入。

    韩清柏看着言渡,又笑道:“今天跑这一趟,没耽误你工作吧?”

    言渡笑容温雅:“您太见外了。锦书说了好几次想爸妈,本来我也打算这周带她回来陪陪您二老。”

    韩清柏:“叫你们回来,一是因为你妈确实想你们俩了,二是锦书的姑奶奶今晚的飞机到银河市,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得来玩一次,我就想着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韩锦书惊喜地睁大眼:“姑奶奶今晚的飞机过来?什么时候?”

    “一个钟头前阿文打电话,说是已经接到人。”裴婉词说着,转头看了眼客厅里的落地钟,“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

    韩锦书回头看向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年轻司机的陪同下缓缓走进来。只一眼,韩锦书立刻激动得飞奔过去:“姑奶奶!”

    “哎哟,我的小锦书,这么久没见想死奶奶了。”

    姑奶奶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头很不错。她抬手轻轻捏了捏韩锦书的脸蛋,笑容和蔼,老花镜背后的目光怜爱而宠溺,打量着韩锦书,“一眨眼,我的小丫头都结婚了。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我好遗憾呀。”

    裴婉词在旁边解释:“姑姑,孩子的婚礼在国外办的,路途远,我们是担心您身子骨吃不消才没让您去。”

    “我知道,我又没怪你们。”姑奶奶笑笑,捉着韩锦书的手柔声问:“我孙女婿人呢?还不让奶奶瞧瞧。”

    “哦对……”

    韩锦书急忙点点头,正要扭头喊言渡,一道挺拔身影却已经来到了她身旁。

    言渡含笑揽住韩锦书的肩,绅士地微躬身,对老人说:“姑奶奶,您好。初次见面,我叫言渡,是锦书的丈夫。”

    老人端详着眼前的青年,片刻,眼中逐渐流露出满意之色,点点头,“好,好。”

    *

    姑奶奶从兰江远道而来,这顿晚饭,既是家宴,也是给老人的接风宴。

    席间,韩锦书不停给姑奶奶夹菜,喝着果汁说说这,聊聊那,眉飞色舞表情生动,逗得老人笑个不停。

    “姑姑,说起来,我们全家都得好好谢谢您。”韩清柏端起杯子以茶代酒,对老人说:“锦书在兰江那一年,全仰仗您照顾。没有您,就没有这孩子的今天。”

    姑奶奶忙忙摆手,“孩子本来就聪明。”

    裴婉词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道:“聪明也得用在正道上。幸好锦书在兰江把那些坏毛病纠正了过来,。”

    “锦书就像我的亲孙女,说什么谢。她五岁第一次来兰江,我见她第一眼就喜欢。那么漂亮一个小女娃娃,威风八面,遇到其它小朋友受欺负,还会给人家出头。”姑奶奶笑吟吟,拍拍韩锦书的手,“神气得很。”

    韩锦书没什么印象,尴尬地笑笑:“是吗。”

    姑奶奶越说越乐:“你小时候在兰江玩,把咱们那儿的所有的小恶霸都给教训了个遍,逼着大家喊你飞天小女警,你忘了?”

    韩锦书差点被嘴里的菜呛死。

    一旁的言渡不动声色勾了勾唇。

    她汗颜:“都过这么久了,姑奶奶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

    韩锦书不再插话,老老实实吃她的饭,生怕姑奶奶又帮她回忆起什么童年囧事少年糗事,不敢再开腔。喝完最后一口靓汤,她礼貌地撂下句“姑奶奶爸妈你们慢慢吃,我吃好了”后便端起没喝完的果汁,躲去花园玩游戏。

    与屋内的欢声笑语言笑晏晏不同,花园里静悄悄。

    韩锦书找了个长椅,窝下,打开手机,登录游戏,习惯性地点进自己的树洞对话框。

    然后敲字发送:

    第一条:-

    【最近,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第二条:-

    【好在,我的秘密,不为人知。】

    刚若有所思地摁下发送键,无意间一侧头,撞见两束静若古井的目光。于夜幕下,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韩锦书:“。”

    韩锦书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匆忙收起手机,拍着心口问:“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言渡手里把玩着一只金属打火机,慢条斯理地在她身旁优雅落座。片刻,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姑奶奶家在兰江?”

    “对呀。”

    说话就说话,长椅那么长,做什么要靠她那么近?韩锦书往旁边诺了点,又喝下一口果汁,回他:“和你们南姨是老乡。”

    言渡:“看来你和兰江很有渊源。”

    “小时候每年都会去玩几天。”韩锦书说,“高三还在那儿待了一整年。”

    “为什么?”

    “叛逆期,不懂事,认识了些社会上的朋友,觉得自己很酷。我爸拿我没辙,就把我送到兰江去了,要我认真学习专心冲刺,和‘狐朋狗友’断绝往来。”

    韩锦书应得随意,说完还噗嗤一声笑了下。

    那声脆脆的笑,引得言渡再度侧目,看向她。

    韩锦书下巴微抬,望着他,漂亮的大眼亮晶晶的,面上的小表情透着说不出的傲慢与骄纵,“说真的,我当年可是一代霸主,风光得很。追我的少年少女可以从你家排到我家,要不是两年前爷爷病重,要我结婚,娶我当老婆这种天大的好事,只怕也轮不上你。”

    言渡:“。”

    言渡眯了眯眼睛,视线扫过韩锦书双颊那两抹不正常的红晕,又看向韩锦书手中,那杯她已经咕咚咕咚喝完大半的“果汁”。

    言渡取过那个杯子,低下头,鼻尖轻嗅。然后,玩味地挑起眉峰。

    高浓度鸡尾酒,因为兑了浓缩果汁,所以味道甘甜。

    “言先生,有没有兴趣来玩一个游戏。”

    忽的,耳畔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句。

    言渡撩起眼皮,盯着她,黑眸沉而静:“什么游戏?”

    秋季的晚风徐徐吹拂,混着清幽花香,多少心事随风潜入夜。

    花园小径旁,假石形状的音响飘出歌声,放的是《偏偏喜欢你》:“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

    “我问你答。”

    韩锦书脸绯红,咯咯笑起来,转而又大胆包天,用细柔指尖勾起他棱角分明的下巴,眉眼含笑,媚态毕现:“南姨是你什么人?陈晴莎与你,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3章

    (下)

    韩家家教严格,但自韩锦书成年以后,他们就没有再过问她的任何爱好,喝酒蹦迪玩赛车,只要不出格,二老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韩锦书豪饮鸡尾酒时,裴婉词一眼就看见了,但并未阻止。

    毕竟已经成家,有言渡这个稳重靠谱的女婿在,女儿晚上要发酒疯要闹腾,都有人照顾。裴婉词和韩清柏放心得很。

    这会儿,韩锦书醉了,又没完全醉。

    她半瘫在长椅上,身上有点软,脑子有点晕,双眸直视言渡,想到什么便不加思考地脱口而出。

    言渡侧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明月夜,风微凉。

    韩锦书觉得有点冷,便缩起双腿蜷在身前,用两只手臂抱住,继续歪着脑袋和言渡对望。目光里透出丝难得的好奇。

    不知道是自己半醉半醒的错觉,还是被这花恬月柔的景致所影响。韩锦书离奇地觉得,此时的言渡,身上的距离感与杀伐气,似乎都弱去不少。

    这世间美人千姿并百态,有的像孤月,有的像青草,有的像盛夏,有的像清秋。

    而她面前这个最特别,是寒凛凛一把天上剑,不知几万年前被哪个灵台仙人铸就,高悬于银白山巅俯视众生,没有生命,杀人无形。

    冷刃的戾气原来也有消散近无的时候。

    稀奇呀真稀奇。

    言渡安静地注视着她,并未作声。

    “言先生怎么不说话。”韩锦书眨了眨眼睛,倾身往他靠近了点,“这两个问题,难道很难回答?”

    酒香混着她身上自带的清新气味,丝丝缕缕,羽毛般撩动言渡的呼吸。

    言渡不动声色地反问:“你对我很好奇?”

    “窥探欲毕竟是人类的天性。”韩锦书装模作样地说了句,紧接着自己都觉得好笑,抽动着肩膀笑趴进臂弯里,上气不接下气,“好吧。我确实对你有点好奇。”

    言渡:“那我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暴君忽然这么好说话,可太走运了。韩锦书瞬间兴致勃勃,挺了挺背脊一下坐端正:“哦?我洗耳恭听。”

    言渡盯着她微润的双眼,漫不经心地继续说:“不过,两个问题,我只回答你一个。”

    韩锦书闻言,扫兴地垮下半张脸,不满嘀咕:“好小气。那我干脆一个都不问了!”

    言渡:“不问算了。”

    韩锦书默。

    威逼利诱这一招,放在爸妈身上明明百试百灵,无奈暴君是副铁心肠,压根不吃她这套。好气。

    只好又沉吟改口:“那我还是问一个吧。”

    言渡:“两个问题,你自己决定到底问哪个。”

    韩锦书齿尖磕住下嘴唇,眉心微皱,认真思考起来。

    约莫过了五秒钟。

    言渡问她:“选好了么。”

    纠结百转,韩锦书终是做出决定,道:“那你回答第二个——你和陈晴莎之间是什么关系。”

    没办法。

    这可是言渡,叱咤商界这么些年,未传出过一桩香艳绯闻的言家四公子。

    韩锦书本以为他断爱绝情快要成佛,谁知会突然冒出一个“少年白月光”,前后反差之大,实在让她震撼。

    而且,艳丽妖娆女明星和高冷痴情霸总这样的CP组合,堪称是晋江小言文永不过时的配对。霸总如今身陷婚姻围城,这段爱情该何去何从,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韩锦书殷殷等待言渡发话,期待听见一段荡气回肠感人肺腑的虐恋故事。

    然后言渡就开口了。

    他说:“认识。”

    韩锦书点点头,安静地等下文。

    可一静半分钟,再无回音。

    韩锦书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言渡:“什么然后?”

    韩锦书酒劲上头,废了好大功夫才忍住过去锤爆他脑袋的冲动,平心静气:“言渡先生,我是问你和陈晴莎什么关系。”

    认识?认识这算个什么鬼关系。

    言渡神色漠然:“我说了啊。”

    “你说什么了?”

    “很多年前就认识。”

    韩锦书呵呵,继而下巴微抬,满脸不屑地看着他,“君子坦荡荡,不用遮遮掩掩对我隐瞒。”

    言渡瞧着她眉眼间鲜活艳丽的傲色,“你觉得我隐瞒了什么?”

    “为什么不敢承认。”

    那一刹,韩锦书眼角微挑,重回少年时代最叛逆时的骄纵野艳,目中无人。她轻哼道:“陈晴莎是你的心头好白月光,在你心里,她肯定地位特殊。”

    “我没有。”

    韩锦书:“没有才怪。”

    言渡:“。”

    言渡知道她喝多了,闭眼捏了捏眉心,不想鸡同鸭讲与她争辩。

    韩锦书见状却颇为洋洋得意:“被我说中了吧?”

    “你说中了一点。”

    “哪点?”

    “我确实有个执念白月光。”言渡瞧着她醉酒酡红的颊,四平八稳地说:“年少时,我把她藏在心底顶礼膜拜,从来不敢高声语,只因恐渎天上人。”

    *

    言渡说完那句“不敢高声语,恐渎天上人”后,韩锦书先是一阵怔忡,而后啪啪啪鼓起掌来,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真想不到,言总您这种人,居然会有深情温良的一面。”

    言渡:。

    言渡:?

    言渡面无表情地看她:“我这种人?哪种?”

    韩锦书醉醺醺而又面色诚挚地回他:“你是哪种人你不知道吗?还需要我将您老人家的罪状一条条明明白白地列举出来吗?”

    “……”

    言渡沉沉呼出一口气,眸色微寒,不出声了。

    她继续凑到他耳边,昏沉沉,媚眼如丝,一副我很好说话的语气:“言总放心,我嘴巴很严,不会把你的秘密到处乱讲。如果你有需要,我甚至随时可以配合你拟婚内财产分割协议。”

    话音落地,言渡眼中霎时凝起一层严霜。他冷冷地说:“韩锦书,你确实喝多了。”

    “奇怪,可我好像没喝酒啊……”

    韩锦书甩甩头,努力地睁大眼睛,想保持清醒。

    眼前这张完美无缺的脸,仿佛刚从表面结冰的湖水中捞起来,从头发丝到薄唇微抿的弧线,都携着渗骨寒意。

    韩锦书忽然抬手指自己,正经八百道:“言渡,我今晚喝多,一是因为太久没去过酒吧,连新款鸡尾酒是什么口味都不知道。二是太久没喝酒,酒量严重滑铁卢。”

    说完,她蜷在长椅上的身子虚虚摇晃了下。

    言渡怕她摔,飞快伸手把她扶稳。

    韩锦书脑袋昏得厉害,闭上眼,竟直接仰面砸进他怀里。自言自语地闷声呢喃,音调低迷,期期艾艾,似乎相当委屈:“难怪都说婚姻是坟墓。结婚到底有什么好,我实在牺牲太多了……”

    言渡垂眸,神色凉凉地看着怀里的醉猫。片刻,他屈起食指,在她挺翘小巧的鼻尖上,重重一弹。

    醉糊涂的猫儿吃痛,皱皱眉,含糊地哼唧。

    言渡冷嗤一声,脱了外套往韩锦书身上一盖,将她打横抱起离开了花园。

    *

    这个晚上,韩锦书做了一整夜的梦。梦里,前方迷雾漫漫,她沿着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漫无目的前行,谁知忽然一脚迈空,便跌入万丈深渊……

    咚!

    韩锦书从床上跌落,和地板亲密接触。

    她疼得呲牙咧嘴,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扶光公馆的卧室里。

    记忆回流,昨晚花园内的种种倒带一般在脑海中重演,最后断在她抱怨婚姻是坟墓的那一秒。

    之后发生的事,韩锦书的记忆就有点模糊了。

    只隐约记得,在从韩宅回扶光公馆的路上,她胃里翻涌,实在没忍住,最终哇地……吐了自己,以及言渡一身。

    韩锦书:“。”

    韩锦书:???

    她下意识低头,紧张地打量自己。头发身上全都干干净净,衣物也换上了睡袍,很明显,昨晚有人帮她清洗了身上的污秽物。

    那么问题来了,不嫌脏不怕累、帮她把全身洗干净的好心人是谁?

    韩锦书坐在床上思索,须臾,一双冷漠的眼睛从脑中迷雾里具显出来。

    福尔摩斯说,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都是真相。

    扶光公馆一向只有她和言渡两个人住,她醉酒之后无法自己洗澡洗头,那么,最后帮她的好心人,只会是那最不可思议的一个。

    琢磨着,韩锦书惊疑不定,转过脑袋一瞧,她的手机正好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她拔掉充电器,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名为“言渡”的黑色头像,飞快敲字发送过去。

    画皮小能手:言总!

    等三秒,对方无回复。她急得哐哐敲字再度召唤:言渡!言嘟嘟嘟嘟!!!

    过了会儿,两条未读新铱誮消息弹出。

    言渡:……

    言渡:干什么?

    画皮小能手:昨晚不是你帮我洗的澡换的衣服吧?肯定不是的吧??!

    言渡:不是我

    看见对方发来的三个字,韩锦书鼓起腮帮超级用力地吐出一口气。拍拍心口,弯弯唇,觉得自己没那么社死了。

    谁知下一秒,塑料老公又冷冷回过来三个字:是鬼吗。

    韩锦书:“……”

    韩锦书扶额,深深地沉默了。几秒后,她闭眼做了个深呼吸,再度敲击触屏键盘。

    画皮小能手: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记得昨天我好像吐了,虽然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但由衷希望你没有留下心理阴影。

    对面数秒无回复。

    好一会儿,对话框上方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随之便弹出来一行字。

    言渡:在开会,回复消息可能不及时。

    画皮小能手:嗯好,知道了。你忙。

    正准备退出对话框,对方的回复又嗖地冒出来。

    言渡:帮你洗澡的时候,你光着身子,非要拉着我去阳台上跳华尔兹。

    画皮小能手:……?

    言渡:顺便向我用力展示了你苦练三年的胸肌。嗯,确实很辣。

    画皮小能手:……??

    言渡:还告诉我你电脑E盘存了2个G的涩情小说。

    画皮小能手:……???

    言渡:不过,比起你在我车上喷射性呕吐的过程,这些都不算什么。

    画皮小能手:……………………

    画皮小能手:= =

    韩锦书用力扶额。

    足足过了一分钟,她才窘迫地回复:对不起。无论如何,谢谢你照顾我,还帮我洗澡。

    言渡:不谢。

    言渡:下次你帮我洗回来就好。

    手机屏幕外,韩锦书刚给自己倒了杯热果汁喝,看见这条回复,没忍住,直接一口橙汁喷了出来:“噗。”

    真是没想到。

    冷酷无情的暴君言大总裁,在被白月光唤醒沉睡已久的少男春心后,居然会讲出这种毫无笑点的冷笑话。天啦噜。

    爱情果然会让人降智脑残。

    作者有话说:

    下面还有一章。新文努力爬榜中,宝们方便的话可以动动小指头留个2分爪印哇!

    第14章

    (上)

    韩锦书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当然会发自内心感谢言渡的“照料之恩”,至于他之后发送的“帮他洗回来”云云,她选择了面无表情地忽视。

    她当塑料老公日常神经质,不予理会。

    今天天气古怪得很。

    入秋已经数日, 气温却一反常态飙到近三十度, 红红火火的大太阳悬在空中, 晃得韩锦书有点睁不开眼。

    本就宿醉不爽,加上这热辣天气, 她很想偷懒当一天甩手掌柜。

    可一看手机, 屏幕界面刚好是昨晚姚荟荟发来的今日工作安排表,满满当当,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翘班的想法扼杀于摇篮。

    无可奈何。韩锦书丧丧地叹了口气, 顺手把汽车冷气开到最大, 扫下遮阳板, 驱车前往盛世。

    上午排了两个面诊的客人,都是韩锦书的熟客,一个是某直播平台的网红小哥, 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贵妇姐姐。

    面诊完,二者都预约了一些项目。

    签协议的事一直是由助理负责, 韩锦书回到办公室后打了个哈欠, 看一眼时间,距离餐厅开饭还有半个小时,足够她打个盹儿。

    然而,刚脱下白大褂, 一阵敲门声又响起来。

    砰砰。

    韩锦书:“请进。”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韩锦书回过头, 只见进来的人身着高定职业套装, 蓄着一头修剪精心的短发,肤白貌美,妆容精致,脚下一双高跟鞋踩在地面上,鞋跟质感厚重,嗒嗒闷响。

    “韩院。”尤莉将手中的一份牛皮纸文件袋递过去,“这是‘美焕’那边初步拟定的入驻合同,请过目。”

    尤莉是盛世市场部的经理,性格内敛沉稳,工作能力出众,入职四年来为盛世拓客无数,通过各种有技巧的营销推广,一手缔造了盛世在业界线上领域的王牌地位。

    可以说,这个短发美人是韩锦书的左膀右臂。

    尤莉口中的“美焕”是一个新成立不久的医美平台,顾客们可以在美焕上查询、挑选医美医院,并预约项目。

    “辛苦了。”韩锦书面露微笑,替尤莉拖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

    “谢谢韩院。”尤莉坐下来。

    韩锦书随手挥挥杯子,眼也不抬地问:“还是咖啡?”

    尤莉:“你懂我。打工人上班必备。”

    不多时,韩锦书端着一杯咖啡一杯牛奶从茶水间里走出来。她把黑咖啡放到尤莉面前,坐下来,边呲溜喝着热牛奶边打趣,“让你这么受累,看来我这个老板该检讨了。”

    尤莉笑了几声,看一眼韩锦书手里牛奶,“黑咖啡,提神醒脑去水肿,这可是韩院你的经典台词。怎么忽然换了口味?”

    韩锦书:“中午吃完饭我要睡午觉。而且下午没手术,不用那么清醒。”

    尤莉目光落在韩锦书微肿的双眸上,打量着,道:“昨晚没睡好?”

    “喝多了点。”说着,韩锦书困意袭脑,忍不住又张嘴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懒洋洋切入主题,“跟美焕那边谈得怎么样?”

    尤莉摊手,动动下巴,示意她自己看合同。

    韩锦书拿起文件袋拆开来,取出一沓厚厚的合同文件,眯了眼,翻阅起来。几分钟后,她“啪”一声把合同撂回办公桌上,抬起眼帘:“提成百分之二十?”

    尤莉说:“美焕背后有三大资本扶持,资金充足实力雄厚,不出意外的话,美焕跃居行业第一只是时间问题。”

    韩锦书扬眉:“所以呢。”

    尤莉又说:“美焕的人说,他们收取其它医院的导流提成全部是百分之三十,给我们做到百分之二十,已经是极限。”

    闻言,韩锦书低头闷闷笑出声。

    须臾光景,她笑够了,抬头看向尤莉,淡淡道,“帮我转达美焕,盛世不缺名气不缺客源,这次合作,是他们三顾茅庐求来的。既然请我们入驻,麻烦拿出十足的诚意。”

    尤莉点点头:“我明白了。”

    “提成百分之十,多半个点都没得谈。”

    尤莉说:“好的韩院,我会尽最大努力。”

    “辛苦尤总。”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出去了。”说着,尤莉起身便准备离开。

    “尤总稍等。”韩锦书出声。

    尤莉回过头。

    韩锦书拉开办公桌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知更鸟蛋色的礼品盒,递给她,笑盈盈道:“没记错的话,明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尤莉明显怔了下,有些受宠若惊,好半晌才笑道:“韩院太客气了。合作还没谈好,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实在受之有愧。”

    “什么愧不愧的。”韩锦书打开礼品盒,从里面取出一条崭新的精美项链,绕行到尤莉身后,停下,仔细替她戴在脖子上。

    完后,她又返回尤莉身前,认真端详,满意地弯起唇,“嗯,好看。这个款式很衬你。”

    尤莉见谢绝不了,只好把礼物收下来,说:“那就谢谢老大。”

    “好啦,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见外。”韩锦书真的很困,说完又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说:“你去忙吧。”

    尤莉回身往门口走。迈出几米后又似想起什么,顿步回过头来。

    韩锦书不解:“还有事吗?”

    尤莉故意夸张地搓搓胳膊,提醒她:“已经秋天了。空调温度开太低,当心感冒。”

    韩锦书浑不在意,敷衍地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

    *

    下午盛世开了个内部高层会,韩锦书生平最讨厌领导讲话那一套,她拿着笔记本,有事说事,十五分钟就搞定了这次会议。

    回到办公室,吹着空调睡大觉,上班摸鱼,好不惬意。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敲门声响起,姚荟荟进来说:“韩院,孙晓佳约你晚上一起吃饭。”

    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韩锦书脑袋有点晕乎,不耐烦地摆摆手,“跟她说我有事。”

    闻言,姚荟荟却面露难色,劝说道:“这已经是你第四次拒绝孙晓佳。马上就要直播合作,怎么都得给个面子吧。”

    韩锦书仔细思考了下,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于是点点头,很勉强地答应了。

    盛世企划部近来策划了一个活动,准备让盛世参与艺人孙晓佳的直播带货,超声刀热玛吉,欧洲之星光子嫩肤,全部做一个孙晓佳粉丝的专属价。

    这个合作,最初是由孙晓佳团队主动找来。

    孙晓佳出道七年,一直在各种影视剧大电影里演配角,不温不火。去年她听信了一位得道大师的迷惑发言,认为阻碍自己爆红道路的是自己这张“没有红相”的脸,于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某整形医院,大动干戈。

    在挨完不知道多少刀之后,孙晓佳果然换了个人。

    脸似发面满头,鼻若锋利悬刀,一出镜,立刻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网友们大跌眼镜难以置信,纷纷留言,骂她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好好一张脸,非要do成外星人。广场话题讨论度之高,瞬间登顶热搜。

    于是,孙晓佳凭借一张do失败的容颜,成功黑红。

    原本孙晓佳还很开心,可很快,她就发现这样的爆红毫无意义,不仅没有给她带来更好的资源,反而让她成了网友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大家甚至还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异形姐”。

    绝望之下,孙晓佳团队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了韩锦书。

    孙晓佳的脸基本已被上一个无良医生动毁,修复难度极高,韩锦书评估数次,思量再三,这才为她制定下长达数月的修复计划。

    最后,神隐多日的异形姐现身电影节红毯,以一袭薄金色希腊女神装艳压全场,再次登顶热搜。这一次,网友们不再嘲笑她do脸失败,而是纷纷跪服她毫无雕饰痕迹的美貌。

    孙晓佳从此风评逆转,团队捉住时机,开始打造孙晓佳的“接地气真性情”人设,不仅大大方方承认动脸,还表示如果将来有机会,会向大家推荐她的整形医生。

    这才有了姚荟荟说的“直播合作”。

    *

    孙晓佳定的吃饭地方叫“玄机阁”,是一家中餐私房菜,只为VIP客户服务,在银河市很出名。无数所谓的“上层人士”都对那地方趋之若鹜,仿佛能在那儿吃顿饭,就是身份的象征。

    玄机阁由旧时大户人家的宅院改造,碧瓦飞甍,古色古香。

    晚上七点整,韩锦书头昏昏,身软软,拖着疲乏身躯来到玄机阁门口。身着手工旗袍的迎宾女郎朝她甜美一笑,引领她走进名为“姽婳”的雅间。

    刚进门,一道女子声线便乍然响起,笑吟吟道:“总算是来了!难得韩小姐肯赏光一起吃晚餐。”

    韩锦书抬起头。美人穿着梅子色长裙,长发及肩,纯美至极。

    这张由自己精雕细琢一手捏出来的作品,韩锦书无论再看多少眼,都觉得满意。她弯起唇,正准备还孙晓佳一个礼貌笑容,余光却瞥见,雅间的坐席上竟还有几个人。

    几人中有孙晓佳的经纪人,和她的私人助理,余下那个坐在主位,大腹便便肥头大耳,一身行头近八位数,却处处都刻着“油腻”两字。

    韩锦书在心里皱了下眉毛,面上的笑弧继续自然勾勒,说:“能和孙小姐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之前几次实在不巧,希望没有让你误会。”

    孙小姐上前,热络地挽起韩锦书,领着她落座,然后道:“韩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逐日集团的董事长,范董。范董,这就是我跟你提过很多次的韩院长,人美技术好。”

    韩锦书注意到,孙晓佳对范董说话的语气,三分夹,七分造作的讨好。

    年轻女明星和中年董事长,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韩锦书思索着,微笑跟范董打了个招呼。

    范董惊艳于韩锦书的美貌,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瞧,伸出手来:“韩小姐,幸会。”

    韩锦书瞥了眼那只肥腻油手,笑得更端庄:“不好意思,范董,我是汗手。”

    范董被拒绝,脸色微变,悻悻笑了下不再说话。

    见此情形,经纪人连忙打圆场,说:“既然韩小姐来了,我去叫服务员上菜,咱们边吃边聊!”

    这样的饭局,实在无趣。

    全程就是听经纪人拍那油腻金主的马屁。几杯酒下肚,为了讨好金主,经纪人甚至让孙晓佳来段即兴舞蹈。

    孙晓佳一愣,一时没动作。

    韩锦书看出她眼神里的不情愿,主动出声替她解围:“一个人跳舞有什么意思,不如大家一起玩游戏。”

    这个提议冒出来,瞬间赢得众人附和。

    范董说:“韩小姐,玩游戏,你总得喝酒了吧?就当给我个面子?”

    韩锦书笑嘻嘻地摇头,直接说不喝。以她性格,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卖人面子。

    几局游戏结束,孙晓佳雪白的双颊已经被酒色染红,愈发娇艳欲滴。而韩锦书连干好几罐汽水,本来就有点不舒服,又被范董色眯眯的绿豆眼打量好几遭,更觉得头昏脑涨犯恶心。

    于是她以去洗手间为由,离开雅间出去透气。

    不愧是银河市最负盛名的私房菜,玄机阁的各处装修极为考究,走廊内光线昏暗,晃动的光斑忽明忽暗,像是破碎了一地的星影。

    韩锦书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闭眼缓了缓,发现不适的症状并未缓解。脑子昏沉,全身也隐隐酸疼,没什么力。

    她关掉水龙头,用擦手巾擦干手上的水,回身刹那,与一道妖娆倩影迎面遇上。

    女人一身浪漫复古的红色露背裙,长卷发,大红唇,冰肌雪肤,那惹火的身材,性.感到韩锦书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仔细一看,韩锦书惊讶地瞪大了眼。

    眼前这位妖艳辣妹大美女,不是陈晴莎是谁?

    韩锦书有点飘然,心想自己这是什么运气,竟然会在这里偶遇言渡的女神白月光?

    女神白月光当然不认识韩锦书。

    陈晴莎并未多看韩锦书,侧身绕开韩锦书,洗了个手,对着洗脸镜仔细补妆。补完一扭头,见韩锦书还盯着自己看,不由狐疑,问:“请问你是想要签名吗?还是合影?”

    韩锦书笑,摆摆胳膊,晕晕乎乎地转身往外走。

    身体实在太重。

    经过一个拐角时,韩锦书灌了铅似的双腿虚软无力,竟一下被什么给绊住。她踉跄两步往前猛扑,险险就要跌倒。

    然而,预想中的丢脸扑gai戏并未上演。她肩膀微凉,在摔倒的前一秒,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扶住。

    与此同时,韩锦书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乌木香,和丝丝清冽的烟草味。

    韩锦书错愕抬头。

    对方将她半搂半托地抱在怀里,黑眸垂低看着她,一言不发,瞳色深沉。

    “言总?”韩锦书眨眨眼,“你怎么也在这里?”

    话刚问完,清新悦耳的女音悠悠传来,带着满腔温柔的笑意和惊喜:“言渡?”

    韩锦书在言渡怀里回过头。

    陈晴莎款款走来,双颊绯红,含羞带怯,哪里像电视上星光无限的性.感女星,分明只是一个面对心上人的羞赧女孩。

    韩锦书明白过来。这两人,应该是一起的。

    韩锦书非常有觉悟,她稳住身形,动身就要脱离言渡的怀抱。可挣了挣,动不了,再挣,依然动不了。

    言渡双臂圈抱住她,环得死紧。

    韩锦书困惑了,费解地仰起脖子瞪他,用眼神说:你唱哪一出,不怕陈晴莎吃醋啊?

    言渡没有搭理韩锦书的眼神。他端详了她几秒,然后右手微抬,轻轻覆在了她额头上。

    果然,一片滚烫。

    言渡:“还能不能走?”

    韩锦书:“?”

    韩锦书:“能吧,你问这个做什么……”话没说完,整个身子忽然就被言渡给抱了起来。

    韩锦书始料未及,又惊又无语:“喂,你有什么毛病!”这是干嘛?大庭广众之下忽然公主抱,脑残霸总们的装逼必杀技。

    言渡:“有病的是你。”

    韩锦书:“。”

    他沉着脸,抱着她直接大步往出口方向走,语气不善道:“发着烧还到处跑,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下)

    言渡的话让韩锦书有种迟钝的顿悟。

    发烧?

    难怪她觉得头昏脑涨浑身不得劲儿,原来在发烧。大概是下午的时候开着冷气睡午觉,又没盖薄毯,所以着了凉。

    可是,就算她真的着凉发烧,他也不用忽然把她抱起就走吧。

    “我和合作伙伴在这里吃饭,没有乱跑。”韩锦书说着,又开始挣扎,“你放我下来,我总不能直接把人家撂下不告而别。”

    言渡说:“韩院长的敬业精神真让人感动。”

    “感动就把我放下来。”这算哪门子敬业,不过是人际交往的基本礼仪。

    换做平时,韩锦书早就已经怼回去,但此时她越来越昏沉,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和言渡周旋。

    言渡垂眸看她一眼,眉心微蹙着,沉声说:“你现在需要吃药退烧好好休息。韩锦书,你听话。”

    “我知道,我回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走。”韩锦书也拉下脸,学他的口吻:“言渡,你也听话。”

    两道视线在空气里碰撞。

    言渡眼神微冷,韩锦书表情平静。

    刺啦刺啦,火花飞溅,双方都不甘示弱,对峙得充满火药味。

    韩锦书很清楚,这位言家四公子高高在上,一贯的行事风格,说好听了叫“手段雷霆”,实则霸道强势蛮横不讲理。她在生活中性子佛系,多数时候不跟他计较,只是想维持与言渡的表面和谐。

    可他若手伸太长要干涉她的工作,她绝不会妥协半分。

    短短几秒光景,韩锦书已经做好打算,如果言渡今晚强行要把她带走,她不介意同他大庭广众下撕破脸。

    然而,对峙结束,令韩锦书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言渡竟破天荒做出了让步。

    他抱着她微俯低身,将她放回到地面。动作轻柔。

    韩锦书整个人都不舒服,落地后扶了扶墙,甩甩脑袋强撑精神,站稳。

    随之又听言渡问:“你在哪个包间。”

    韩锦书回答:“姽婳,离这个洗手间很近。”

    言渡:“好。你回包间打完招呼就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韩锦书闻言,诧异之余,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完全是下意识使然,她余光不露痕迹地瞄了眼不远处的陈晴莎。

    美人真的很美,孤零零一个站在细碎的光影下,蜂腰纤细,红衣妖娆,像弯弯欲坠的一簇火苗芯。

    陈晴莎怔然望着他们这边,目光里几分探究,兼几分神伤。

    于是,韩锦书对言渡说:“你不用陪我。小感冒而已,我等下自己去买点药就好。”

    言渡回一句:“你到底还去不去打招呼。”

    “去去去。”好吧,爱陪就陪,韩锦书随便了。毕竟暴君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任何异常行为放在言渡身上,都会变正常。

    不再关注陈晴莎的表情变化,韩锦书回到雅间。

    孙晓佳等人在陪范董划拳,五魁首,六六连,巧七个,八仙到。既有美酒相衬,又有美人作陪,范董自然玩儿得开心,拍着手边直呼好,边一个劲儿让孙晓佳干杯,笑得满身肥肉都在乱颤。

    看得出,孙晓佳酒量很好,几个分酒器的白酒下肚,她依然能笑颜如花地念完整段“粉红墙上画凤凰”。

    见韩锦书去而复返,包间里的众人注意力瞬间集中过来。

    范董大声道:“韩院去了这么久,起码得罚个三杯!”

    韩锦书朝屋内几人抱歉地笑笑,说:“不好意思,范董,孙小姐。我有点发烧,实在是不舒服,今晚就先失陪了。改天我再做东请你们吃饭。”

    话音落地,屋里几人纷纷面露憾色,又见韩锦书脸色不佳,知道她没有说谎,也都表示理解。

    “好的好的,韩院你先回去休息。”孙晓佳客气得很,起身要去扶她,“不知道韩院住哪里?我找人送你。”

    韩锦书忙忙摆手说不用。

    这时,范董也从座位上站起来,面朝韩锦书拿起手机,道:“韩小姐,我们逐日今后可能也要开拓医美方面的业务,加个微信吧,方便合作。”

    韩锦书这会儿只想赶紧脱身,扫一扫,和范董互加了好友。

    “好,好好好。”范董笑得合不拢嘴,“今后韩小姐就是我范某人的朋友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韩锦书:“期待与逐日集团的合作,大家留步。”说完她再不多留,转身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

    拎着包,扶着墙,她迷迷糊糊地沿走廊前行,只觉每一步都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隐约瞧见前方站着个人影。

    是言渡。

    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处,什么也没干。

    韩锦书“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再回神时,手臂已经被人稳稳握住。她身形有刹那僵滞,揉揉鼻子,这回没再说什么,任由言渡牵着自己离开了餐厅。

    *

    上了车,韩锦书钻到后座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个什么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汽车被发动,驶上了马路。

    眼皮重如千斤,又像被浆糊给上下黏住。她睡了会儿,吃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被自己当被子的玩意儿,是原本穿在言渡身上的黑西装外套。

    此刻,言渡只着一件深色衬衣坐在驾驶室里,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韩锦书见状狐疑,忍不住问:“你今天自己开车出来的?阿杰呢?”

    “说是媳妇生孩子,去医院陪产,请了一周假。”言渡随口回。

    “哦,有机会的话,替我恭喜他。”韩锦书如是说道。紧接着便陷入了一番犹豫:

    若是阿杰开车,她尚且能心安理得地躺在后座睡大觉,可现在,司机换成了金尊玉贵的言大总裁,这觉,还能睡踏实吗?

    正纠结着,言渡忽然再次开口,说:“稍等我一下。”

    说完,言渡把车靠边停下,推门下了车。韩锦书困得不行,只依稀瞄见言渡挺拔的背影走进了一家药店,之后便不堪重负地闭上眼,彻底睡死过去。

    *

    私房菜馆就在市中心,离扶光公馆很近,言渡驾车十五分钟就把韩锦书载了回去。

    把车停进地下车库,他熄了引擎,拎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袋药,下车,走到后座处拉开车门。

    韩锦书裹着他的黑西装,整个人蜷在座椅上,眉头微皱,脸蛋苍白,几缕发丝贴合着她侧颜的线条垂落,有种易碎的美感。

    言渡弯下腰,伸手拍拍韩锦书的胳膊,轻唤:“韩锦书?”

    一连喊了三声,她睡得沉,毫无反应。他便伸出手臂将她抱起,长腿往后一勾,关上车门。

    回到公馆,言渡先是把韩锦书抱回卧室的床上,放好,紧接着便取出从药店买回的退烧药,按照说明书上的剂量,倒进量杯,端到了床前。

    他坐在床沿,低头注视着她不甚安稳的睡颜,嗓音不自觉便柔下来:“韩锦书,起来吃药了。”

    韩锦书这会儿只想休息,谁打扰她睡觉,她就想揍谁。她在睡梦中烦躁地摇摇头,翻了个身,整张脸转向里侧。

    言渡见状,低头贴近她,左手臂从她颈后横穿而过,托住她的脖子,轻柔上提,将她整个上半身揽入怀中。

    好在韩锦书吃药还算配合。

    喂完药,他把她重新放平躺下,自己则起身进了洗手间。

    退烧药很苦。

    在药汁入口的瞬间,韩锦书就有点醒了。一片迷蒙中,她听见洗手间方向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用某种容器盛水。

    吵得要死。

    她抬手胡乱揉揉眼睛,拉高棉被,把自己埋进被窝里。

    昏蒙蒙地快要再次睡去。蓦的,阻挡噪音的棉被让人给扒拉开。韩锦书正不爽,刚想抗议,忽然又感觉到有人在动手解她胸前纽扣。

    韩锦书:“……”

    这下,韩锦书彻底稳不住了,打了鸡血般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唰一下睁开眼,一把拍开言渡放在她扣子上的大手,瞪着他,满脸通红羞愤交织:“我都生病了你还兽.性大发?言渡,做人不要太过分。”

    空气霎时死一般静。

    言渡端坐于床沿,和她对视须臾后,凉然神色里浮现出几丝玩味。他盯着她,继而缓慢地举起左手,挑挑眉,向她展示手里的东西。

    韩锦书定睛看去。

    居然是一块叠成圆柱体的黑色毛巾,浸过热水,还腾腾冒着水蒸气。

    咦?

    她无意识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放了一盆同样冒烟的热水,同言渡手里的热毛巾隔空对望遥相呼应。

    “发烧的时候用温水擦拭身体,可以物理降温。”耳畔飘来漫不经心数个字,“我以为这是全民皆知的常识。”

    韩锦书:“……”

    韩锦书蔫了,满腔怒火瞬间被浇灭,只余满脸的窘迫和尴尬。捏紧被子,鼓鼓腮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囧着,热毛巾吧唧一下敷在她脑门上。

    湿湿热热,很是舒服。

    韩锦书下意识抬手按住那块舒服的毛巾,不让它掉下来。

    这时,言渡微垂下头,慢条斯理解开衬衣袖扣,将袖口稍稍挽高。韩锦书脑袋懵懵,观摩着他做这番动作,露出冷白如寒酥的腕骨,漂亮瘦削,而又有力,不由鬼使神差地觉得,自己果然是艳福不浅。

    连挽个袖子都能挽出副风花雪月范儿的男人,性.感冷漠,世无其二。

    她发呆的当口,言渡开口了。他淡淡地说:“正好你也醒了。不想我帮你,那你就自己动手吧。”

    韩锦书一时迷茫:“要我动手做什么?”

    “我要给你擦身体。”言渡掀起眼帘瞧她。那一刻,他的表情和语调,自然得就像被她妈裴婉词夺了舍:“把衣服脱光。”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炙吻》,提前收藏开文早知道~

    今年18岁的许芳菲,父亲早逝,家中只一个母亲一个外公,一家三口住喜旺街9号。

    喜旺街徒有其名,是凌城出了名的贫民窟。

    许母开了个纸钱铺养活一家,许芳菲白天上学,晚上回家帮母亲的忙。

    日子清贫安稳,无波无澜。

    后来,楼下搬来了一个年轻人,高大英俊,眉目间有一种凌厉的冷漠不羁和刺骨荒寒。男人经常早出晚归,一身伤,屋里时时带回些个性/感妖娆女。

    故事就是在这天开始的。

    ①扛把子大佬X乖巧少女。

    ②暗恋多年,得偿所愿。

    ③1V1,SC,甜掉你的小脑袋瓜。

    ————

    新书努力爬榜中,宝们方便的话顺手留个2分评哇!

    第15章

    这一刻, 韩锦书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给这位言四爷什么回应。

    打他一巴掌骂声流氓,说不通,他们是合法夫妻。打他一巴掌让他走开, 不太合适, 他毕竟也是出于好心在照顾她。

    但, 她真的好想打他。

    僵滞好几秒后,韩锦书摁着额头上的热毛巾开口, 对言渡说:“谢谢你, 不擦了。我已经吃过药,睡一觉就好。”

    言渡看着她,神色从容而平淡, 说道:“擦完身体你会舒服很多。”

    韩锦书仍是摇头:“真的不用。”

    言渡问她:“为什么不用?”

    这个疑问句听得韩锦书也很疑惑。她皱了下眉, 抬眸望向言渡, “不用就是不用啊。还为什么?”

    言渡目光在她身上审度一圈,看她被高烧蒸熟的两腮,和浑浑噩噩略微泛红的眸, 嗓音微沉:“韩锦书,你不要任性。明明浑身不舒服, 乖乖让我帮你物理降温。”

    天晓得, 韩锦书这会儿头昏脑涨全身肌肉都酸痛,只想不管不顾,倒头一睡不起。面对言四少咄咄逼人的言论,她想暴走, 简直崩溃到快要抓狂。

    于是韩锦书索性也不再婉转, 忍无可忍脱口而出:“这跟任性有什么关系?言渡, 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吗?你一个大男人, 我一个女孩子,我怎么可能脱光让你擦身体物理降温啊。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这些道理你不懂?你那么高的学历,书读到哪里去了?发神经真把自己当做我妈?”

    话音落地,卧室内倏的一静。

    死寂持续了大约五秒钟。

    而后,言渡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而后重新掀起眼皮,看向她,非常克制且平静地说:“韩锦书,我是你的老公。你全身上下哪个地方我没看过,没摸过,你跟我讲‘男女授受不亲’?到底谁在发神经。”

    韩锦书晕乎得厉害,没有精力再和他扯,身子一倒大剌剌重新躺回床上,闭了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嗯,知道了,我的老公。我要睡了,麻烦这位老公先生保持至少两个小时的绝对安静。”

    言渡:“……”

    言渡垂眸直直盯着韩锦书,眯了眯眼睛,眼神暗得非常危险。

    视野中,她蜷在被窝里,整颗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两边脸颊都被过高的体温炙成深粉色,就像某种毛茸茸的动物。双眸闭合着,身体的不适使得她眉头微微皱起,黑色发丝散在枕间,逆着生长方向,略略凌乱,看上去既脆弱,又可怜。

    言渡本来被怼得一肚鬼火,但,看见她现在这副样子,他忽然什么脾气都没了。

    看得出,床上的姑娘的确疲惫,阖上眸子没多久,她呼吸便逐渐平稳下来。

    言渡安安静静坐在床边,取下她额头上已经变凉的湿毛巾,重新浸入热水,打湿,拧到半干,又叠好重新放回她额头。

    被窝里,韩锦书睡梦被打扰,小巧身子不甚舒服地拱了拱,翻转过去,换成面朝外侧躺的睡姿。

    热毛巾滑落下来,被言渡接住。

    他顺势拿毛巾,替她缓慢擦拭眉心,脸颊,下巴,和脖子。

    大约是嫌被扰得烦,韩锦书蹙着眉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两句。

    言渡目光自然而然落到她发出声音的嘴唇上。

    她有一张特别的唇形,唇尾上扬,天生便自带几分俏皮的笑意。唇瓣饱满,色泽欲滴,难以形容的漂亮。

    言渡眸色转沉。

    大脑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在刹那间绷紧,一双无形的手拽住弦的两端,狠狠拉扯,几乎要将这根线扯断。

    不受控制地,言渡俯身低下头,缓慢朝韩锦书微张的唇贴去。

    她嘴里有青橙汁的气味,清甜微涩,丝丝缕缕,缠绕在他的鼻息之间。这气息让言渡意乱沉迷,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在两张嘴唇相触的前一秒,睡梦中的韩锦书再次翻身,咕哝着把头转到了一旁。

    吻了个空。

    言渡微滞,睁开眼,黑眸中迷恋的情潮以迅雷之势急速褪去,旋即便恢复平日的冷漠懒散漫不经心。

    他直起身把毛巾丢回热水盆,侧目瞥她。

    韩锦书眉头还是紧紧皱着,两颊的红潮却已经变淡些许。

    言渡伸手,再次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体温降下去了。

    看来退烧药已经开始起作用。

    他放下心,然后半是自嘲般勾了勾唇,微屈食指,轻敲她额头,低声说:“韩锦书,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这只狼心狗肺的小东西,此时缠绵病榻,分明娇弱柔柔,仿佛一碰就会碎,却还是这样浑身带刺难以接近。捂不热,令人伤脑筋。

    *

    半个钟头之后,韩锦书迷迷糊糊再次醒来。

    她被言渡搂着后颈轻轻托高,嘴边随之便喂过来一颗胶囊似的药丸。她还是困,牙关咬得紧紧的,不张嘴。

    耳畔便响起一道低沉嗓音,哄着说:“乖乖的,把药吃了。”

    一片迷蒙中,韩锦书睁开眼,就在很近的上方,言渡的脸在她视野中逐渐清晰。那张冷漠的面容上依然没有多余神色,只是那双微垂的深邃眼眸却破天荒般,糅着浓浓的关切同温情。

    韩锦书微怔,然后皱了下眉,视线看向言渡掌心里的那颗药丸。

    虽然已经退烧,但她还是虚弱得气若游丝:“这又是什么?”退烧药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言渡回答:“感冒灵。”

    韩锦书摇头,含糊咕哝:“不吃这个。我就是着凉,多喝点水再睡一觉就会好。妈妈说每次一感冒就吃药,久而久之免疫力会变差。”

    人都是这样,生病时最脆弱,甚至会重新变回小孩子。言渡闻言,不再强迫她吃药。他单手把她往怀里一揽,腾出另一只手拿起靠枕垫在她腰后,小心翼翼,扶她靠坐在床头。而后起身倒了一杯热水,折返回来。

    言渡没有多余话语,径直将水杯递到韩锦书面前。

    韩锦书接过水杯捧在手中,默了默,不大自在对他笑笑,挤出两个叠字:“谢谢。”

    言渡没有应声,也没有看她。

    韩锦书抿了口杯子里的水,水温不冷不热,正合适。忽然,又回忆起睡觉之前,他要给她擦身体,她又困又昏不愿意,所以冲他发火的事,不由有些窘迫。沉吟几秒,她抬眸看他如玉的侧颜,支支吾吾开口:“欸。”

    言渡还是没有看她。

    韩锦书自知理亏,软下来,伸手拽住他的袖口,轻轻拉扯。说:“言渡?”

    察觉到袖口位置传来的微弱力道,言渡低眸扫去一眼。白皙的手,纤弱无骨,与她的脸一样细腻透亮。

    他目光终于转回来,凉凉看她,薄唇抿成一条线,神色不善。

    韩锦书清清嗓子:“我刚才对你说话大声了点。态度好像有点恶劣,不好意思。”

    言渡微挑眉,侧着头安静地瞧着她。足足盯了好半晌,他才冷不防开口,说:“你怎么着凉的。”

    话题突转。

    韩锦书一怔,下意识回答:“今天在办公室午休,可能空调温度开得比较低,又没有盖东西。”

    她嘴边沾了几滴透明水珠,言渡注意到,自然而然以指腹替她轻轻擦拭。

    微凉粗粝的指肚摩挲过细嫩的唇畔,触感反差强烈。她刚退烧,身体本就虚弱敏.感,被他一碰,忍不住轻轻哆嗦。

    脸颊发热,背脊也窜起一阵麻痒。韩锦书红着脸默了默,很快偏过头,不露痕迹避开他手指的捻揉。

    言渡手放下来,锁住她看了会儿,语气微沉:“这把年纪了,连增减衣物都不知道。”

    韩锦书本来对他还有点内疚,这会儿听见“这把年纪”四个字,瞬间又陷入一阵无语。语气梆硬道:“什么这把年纪,你好好说话。”

    言渡的语气漫不经心,又莫名缱出几分温和的柔:“韩锦书,你已经二十七岁。”

    “二十七岁又怎么样。”

    男人提女孩的年龄,大多是不怀好意的攻击,冒犯又无礼。韩锦书不满他如此说辞,皱了眉反驳,“我这个年龄,既有二十岁的拼劲勇猛又有三十岁的成熟稳重,是最好的年纪。”

    岂料,暴君对她的驳斥充耳不闻,继续道:“二十七岁,不再是小孩子。”

    韩锦书:“我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小孩。所以二十七岁,又怎么样?”

    “所以,”他漂亮的桃花眼漆黑深邃,凝视她的眸,很平静地说:“你能不能别再总是这样,让我为你担心。”

    韩锦书:“……”

    噗。

    她被嘴里的温水呛到了。

    原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是一番针锋相对相对的唇枪舌剑,熟料,这位暴君画风陡转,将对话方向带往一片温馨。老实讲,很瘆人。

    他从来不在意她,怎么到这时候,古古怪怪来说“担心”?

    一时间,韩锦书感到很不解。她不知道是言渡破天荒的“担心”打哪儿来,也很想问问他哪根筋没搭对,怎么忽然连根基人设都走了样,从铁石心肠心狠手辣,变得慈悲温良饱含恻隐。

    心思百转,不得其解。

    韩锦书直勾勾望着言渡看。言渡也从容冷静,目光瞬也不离地同她对视。

    两人目光在空气里交汇了约莫五秒钟。

    而后,韩锦书移开了视线,默默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温开水喝了个光,然后默默放下杯子,默默重新躺回去睡觉。

    言渡见她躺下,随手便替她整理好被子。

    韩锦书把他的这一举动收入眼底,迟疑纠结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揪着被子,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言渡?”

    他专注于替她盖被子,眼都没抬,从鼻子里懒洋洋地“嗯”了声。这副嗓音,尾音微挑,自然而然就带出几分性.感的撩气。

    韩锦书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迟疑道:“你今天,好不正常。”

    言渡抬眸瞧她:“哪里不正常?”

    韩锦书认真思考了下,回答:“好像,哪里都不正常?”

    言渡:“。”

    韩锦书再次思考起来,在心里斟词酌句数秒,试探开口:“今天和白月光见面,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言渡:“什么见面。”

    韩锦书无言,心道在私房菜馆都撞个正着了,你还跟我装什么愣。于是道:“那个陈晴莎小姐,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言渡的语气很淡漠:“我和陈女士没有见面,也不是一起。今晚我去玄机阁是谈生意上的事。”

    言渡脸色凉凉微沉:“还有,我最后说一次。我和陈晴莎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

    韩锦书点点头,其实并不关心他和陈晴莎同行还是偶遇,自言自语嘀咕:“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吧,反正都跟我没关系。”

    卧室里的空气安静须臾。

    那边厢,听完韩锦书的自说自话,言渡静默片刻,忽然毫无预兆,低低嗤笑一声。

    韩锦书不知道言渡又发什么神经,朝他投去茫然的眼神。

    言渡嘴角弧度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盯着韩锦书,沉沉黑眸复杂莫辨,直盯了她好一会儿,方慢条斯理说:“我看你精神头不错,怎么,病好全了?大半夜精力这么旺盛,不如做运动消耗一下?”

    韩锦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运动?”

    言渡食指轻轻撩了下她的脸,眼皮低垂,气定神闲:“睡觉或者睡我,你任意选一个。”

    “……”

    韩锦书无语,两边脸蛋霎时飞起红霞,不理他了,翻身拉上被子睡觉。只在心里默默腹诽:十句话里头八句不离那档事,果然是个大色.鬼。

    衣冠禽兽,斯文败类。

    *

    韩锦书身体素质还算不错,退烧之后睡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感冒症状便明显减轻大半。

    肌肉还有些无力,喉咙也还有点干涩涩的痛。她从床上坐起身,觉得渴,下意识扭头一瞧,发现床头柜上正好放着一个黑色保温杯。

    这个杯子韩锦书认识,是言渡的。

    她拿过杯子打开杯盖,见杯子里盛满了温水,当即毫不客气地豪饮一大口。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完后进衣帽间换衣服,又在穿衣镜上看见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用黑色钢笔写着一行字,字迹银钩铁划苍劲漂亮:

    厨房里有早餐,热一下再吃。

    韩锦书打了个哈欠,捏着便利贴走进厨房。打量一圈,料理台上摆着一个白色空碗,灶台的砂锅里是熬好不久的小米粥,另一只锅里则是煮好的水煮蛋和一份佐粥小菜。

    她舀起一勺小米粥,清香四溢,浓稠软烂。她食指大动,当即盛了满满一碗端到客厅,就着小菜糕点吃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一碗粥就见底。

    韩锦书吃得心满意足,然后掏出手机,咔擦一声拍了张光盘照,打开微信发送给那个备注名为“言渡”的黑色头像。

    画皮小能手:言总,吃完了【大拇指】。

    过了须臾,言渡的回复弹出来:好吃么。

    画皮小能手:好吃。

    画皮小能手:今天的早餐真不错,请哪个家政阿姨做的?可以推荐一下。

    言渡:我做的。

    屏幕这头,韩锦书手一抖,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抽,缓缓打出一串问号:???

    言渡:粥我熬的,菜我炒的,蛋我煮的。

    画皮小能手:。

    言渡:本来还想给你做几个海鲜包,但是时间来不及。

    “啪嗒”一声,韩锦书熄灭手机屏,难以置信地扶额,还有点没回过神。半晌,她登录游戏APP,找到树洞大神Letter的账号,发送过去一条灵魂呐喊:

    【卧槽。我老公好像疯了!!!】

    作者有话说:

    言渡:得不到宝贝老婆的心,那就先得到宝贝老婆的胃叭【对手指】

    ————

    所有2分留言送红包包~

    第16章

    往树洞里吐完污泥, 韩锦书心头舒坦多了。她退出游戏软件,转而打开微博,手指划拉,百无聊赖地刷刷刷。

    今天的热搜蛮无趣, 全是娱乐圈那些事。

    这个爱豆恋情被曝光, 那个明星小腹隆起疑怀孕, 捕风捉影,真真假假, 全是些没营养的新闻。

    浏览完热搜榜单, 韩锦书切换到自己的微博首页。

    胡乱一刷,刷出来一条九宫格神仙美图。

    这些图片全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写真。画面中,女人的衣着非常日常, 简简单单白色T恤牛仔裤, 散着发, 妆容寡淡,背着一个单肩包,慢悠悠行走在一条充满年代感的老巷中, 分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抓拍,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韩锦书看了眼博主名字——Niki陈晴莎。

    韩锦书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些照片很美。但, 真正令韩锦书震惊的, 却不是陈晴莎的美貌,而是这些照片本身。

    光影,构图,色彩, 全都堪称一绝。

    更难能可贵的是, 这九张图片, 全都充满了一种极致又悠远的故事感。直接打破了陈晴莎脸谱化的“性.感艳星”这一标签, 发掘出了她更深层次、更具内涵的美。

    可见,为陈晴莎拍摄这组街拍大片的摄影师,是高手中的高手。

    韩锦书欣赏所有美的事物,也欣赏所有能创造美的人。

    她看了眼陈晴莎这条微博的正文内容,写着:走在秋日的街头,我听见风在说话。摄影@徐莫衡

    再点进评论区:

    网友A:哇!!!老婆太美啦!!前排贴贴!

    网友B:这组图片真的太好看了,简直是焕然一新!莎莎很适合这种风格啊!文艺片大导演们快看看这位天生的女一号啊啊啊!

    网友C:不看正文我都猜是小徐老师的作品,果然。

    网友D:安利宝藏摄影师徐莫衡,小徐老师真的很厉害! 不愧是十八岁就一图封神的天才摄影师!

    网友E:老婆以后要多跟小徐老师合作!没记错的话,莎莎上次那组出圈的“草原圣女”也是小徐老师拍的吧!

    ……

    韩锦书挑了挑眉,手指点了下@后面的那个名字,戳进摄影师徐莫衡的微博个人主页。

    这位摄影师显然很低调,头像是一片灰蓝色的天空,注册账号已经好几年,总共的微博数量还不到三位数。但他的微博粉丝数量倒不少,有一百三十六万。

    翻翻微博内容,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有丝毫个人的生活气息。

    韩锦书点进徐莫衡的微博相册,浏览下来,深深折服于这位小徐老师高超的摄影技术,随手点了个“关注”。

    刚点完,一通电话忽然打进来。

    韩锦书看一眼来电显示:姚荟荟。她滑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喂荟荟,什么事?”

    听筒那头,小助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压低嗓子试探着询问:“韩院,你……你今天什么时候来医院?”

    “昨天有点感冒,刚退烧睡得久了点。”韩锦书敏锐地嗅出丝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姚荟荟叹了口气,极其无语道:“韩院,段舒阳和他的经纪人一大早就跑到咱们医院来闹腾,非说你把他的眼睛动毁了,要见你找你讨说法。”

    “段舒阳?”这个名字听着耳熟。

    韩锦书在脑海中回忆三秒钟,想起来了。段舒阳,新晋男顶流,上个月来找她调脸,不顾她的建议与再三劝阻,执意要她帮他做个平行大双眼皮。

    “段舒阳眼睛消肿了?”

    “差不多了吧。”小助理回答。

    韩锦书犯嘀咕:“他现在眼睛很丑吗?”

    小助理音量拔高:“哪里丑啊,明明就还挺好看的嘛!你的技术亲自给他主的刀,他能丑吗?只是确实不如以前有辨识度倒是真的。”说着,小助理一顿,急切道:“怎么办呀韩院?他们来势汹汹,阵仗看着好吓人。”

    和姚荟荟的紧张焦虑不同,韩锦书的语气仍旧稀松如常。她打了个哈欠,慢慢道:“别紧张。把当时签的协议书找出来,再给他们上份茶果点心。我二十分钟之后到。”

    *

    “笑死人了。白瞎这么响的招牌这么大的医院。挨了一刀还不如我之前的原生脸!让我又受罪又白花钱,你们这简直就是黑店!太黑心了!”

    “就是。当初我们在那么多家医美机构里千挑万选选中你们盛世,就是冲着你们院长韩锦书的技术,现在搞成这样,你们必须给我们艺人和我们经纪公司一个说法和相应的赔偿!”

    韩锦书驱车来到医美中心,停好车换上白大褂,刚走到VIP接待室门口,便听见屋内传出这么几句厉声控诉。

    她面无表情地静默几秒,然后抬手敲响房门。

    哐哐。

    屋内紧接着响起一阵高跟鞋踏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之后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

    看见韩锦书的身影,尤莉脸色虽仍旧从容含笑,紧绷的神经却明显放松几分。她朝韩锦书投去一道“谢天谢地老大你终于来了”的目光,回身说:“段先生,我们院长来了。”

    韩锦书抬眸,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沙发正中的段舒阳。

    这位年轻的顶流男星染着一头张扬拉风的银色短发,身形瘦削修长,素面朝天,稍显憔悴,双眼的眼皮已经基本消肿,褶痕非常自然。对比他之前的原生长相,添了几分精致,少了几分辨识度。

    坐在段舒阳旁边的则是胖胖的男经纪人。

    两人抿着唇拉着脸,都是一副吃了火药的状貌,仿佛随时会炸。

    “真巧。”韩锦书在段舒阳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嘴角弯弯,扬起一抹甜出蜜的笑,“我前几天刚重温了一遍段先生之前演的一部微电影,今天就见到您本人了。”

    韩锦书这张脸,配上她诚意满满的笑容与眼神,极富亲和力。

    段舒阳见她一副迷妹姿态,脸色微凝,态度稍稍缓和了些,说:“韩院长,之前在你这做的双眼皮,老实说,我真的非常、非常不满意。”

    韩锦书仍旧笑眯眯:“嗯,我了解了。那请问你具体是哪里不满意呢?”

    “宋晓峰导演的新片在选角,我们公司投递了我的资料,本来宋导对我的外形很满意,觉得我可以演他新片的男二号。结果昨天去见了面,回来之后宋导那边就打电话过来说我不适合。”段舒阳越说越气,简直把韩锦书当成了毁他前途的大罪人,“那可是宋晓峰啊!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你说我能满意么?”

    韩锦书认认真真听段舒阳发牢骚,而后点头,“原来是这样。”

    段舒阳冷哼,“韩院,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没有动脸的经验,第一次动脸就找到你,对你是绝对的信任。现在弄成这样,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韩锦书:“段先生,我很理解你丢失角色的心情。但说实话,你现在的容貌依然无可挑剔,应该只是不太符合宋导新片的人物设定而已。”

    段舒阳:“有什么用!搞丢资源,还不如我之前的脸!’

    “是的。”韩锦书温言细语,“虽然你现在的眼睛也很好看,但我也觉得不如你的原生长相。段先生,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你的原生长相已经非常优越,那么完美的一张脸,根本不需要调整。”

    被她冷不丁一夸,顶流明显愣了下。虚荣心被满足,他态度再次缓和,又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姚荟荟何等乖觉,瞬间把协议书交到韩锦书手上。

    韩锦书缓慢翻开协议书,仍然是人畜无害的笑颜:“段先生,协议上已经写明,医院已经事先告知过您手术效果可能不如您预期,是您和贵司团队执意要做手术。白纸黑字,我们早就写得清清楚楚呢。”

    段舒阳:“……”

    韩锦书把协议递到段舒阳眼皮底下,温柔刀,刀刀毙命。她柔声说道:“段先生,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丢了角色心情太差,一时忘了之前协议的条款才会和我们起争执。毕竟,像你这么有亲和力又温柔的偶像,是绝对不可能无理取闹的。当然了,如果你一定要讨说法,我们也可以配合你们走司法程序做鉴定。我们做医美的,遇到这种官司很正常,影响不大,可您一个大明星,这万一被哪个狗仔爆出去,我是担心对您前途不利呀。”

    高帽子一顶接一顶地扣下来,先礼后兵,段舒阳被噎住,心情转晴的同时迅速权衡利弊,顿时也没那么气了。

    良久,他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怒急攻心,冲动。韩院,麻烦你近期给我排一个手术时间,帮我把眼睛修复回去,谢了。”

    “没问题。”韩锦书微微一笑,“我们稍后和你签新的协议。姚助理?”

    见识了韩锦书的诸多话术,姚荟荟早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忙应声:“韩院。”

    “手术费用给段先生算八五折。”

    姚荟荟笑着点头:“好的!”

    *

    一场医闹危机就这样被韩锦书轻轻松松,化解于无形。

    送走顶流和经纪人,时间已近中午。韩锦书打了个哈欠,去食堂吃饭的途中被尤莉叫住。

    “韩院!”

    韩锦书闻声回头。

    短发美人一身职业装施施然走来,笑着跟她说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港式茶餐厅,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还叫了姚荟荟。”

    韩锦书瞬间反应过来,打趣道:“怎么,收了生日礼物不好意思,要请客报答一下?”

    尤莉笑:“你这个老板平时对我们这些下属这么好,偶尔,我们也要汇报一下的呀。”

    三个姑娘之后便说说笑笑,一道前往茶餐厅吃午饭。

    因是尤莉生日,姚荟荟还专程定了一个6寸的水果蛋糕带去了餐厅。三人在包间里谈笑风生,一顿饭吃得格外愉快。

    用完餐,尤莉埋单去了,韩锦书则与姚荟荟一起去上洗手间。

    上完,两人边聊天,边在洗手台前整理妆发。就在这时,韩锦书余光瞥见,从旁边的男洗手间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人其貌不扬,穿着西装拿着手机,一副工薪阶层打扮,洗完手后,便蹲下来整理微卷的裤脚,手机自然而然放在了一旁的地砖上。

    韩锦书本来还没怎么在意,直到一转身,发现男人放在地上的手机竟开着录像功能。

    而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正对着姚荟荟的裙底。

    韩锦书又惊又气,想也不想便大声呵斥:“你在干什么!”

    “……”猥琐中年男本就做贼心虚,被她一吼吓破胆,捡起手机拔腿就跑。

    韩锦书当即追上去。

    猥琐男跑得很快,加之茶餐厅中午客人不多,眨眼间,那人便冲出了餐厅大门。韩锦书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嘴里大声喊道:“抓住那个人!他是偷拍狂!抓住他!”

    街上的路人瞧见这对奇怪的男女,都是看稀奇的态度,半天都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眼看着猥琐男就要消失于人海,韩锦书又气又急,快要绝望。

    就在这时,一只胳膊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瞬间将猥琐男拦下。猥琐男还想跑,又被对方反拧着胳膊往后一拽,直接硬生生跪倒在地,连带着手机也掉出来。

    韩锦书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追上,气喘吁吁地连声道谢:“谢谢谢谢,谢谢你帮我们抓住这个偷拍狂……”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彬彬有礼的几个字,温柔清雅,非常好听。

    韩锦书抬起头。

    面前的男人身形瘦高,白色上衣浅色长裤,看上去年纪很轻,几乎就像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五官英秀俊朗,双眸是淡淡的茶色,清澈如泉,楚楚谡谡,整个人像极了旭日东升的朝阳,满满少年气。

    背后,尤莉和姚荟荟也已经追上来。

    “……韩院……我说……”姚荟荟弯着腰喘大气,“韩院你、你也跑得太快了!我们追都追不上!”

    “谁让你们俩穿高跟鞋。”韩锦书说,“报警了吗?”

    姚荟荟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人声从旁边传来,很客气而又恭敬地唤道:“徐莫衡老师,其它人已经到了。”

    这个名字让韩锦书微怔。她看着白衣大男孩,下意识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徐莫衡?

    这位天才摄影师原来这么年轻。

    缘分还真奇妙。

    韩锦书思忖着,忽然听见姚荟荟说:“韩院,我们看着这个偷拍狂,你先找个地方重新梳一下头发?太……狂野了,一会儿回医院还要面诊客人,可能不太方便。”

    韩锦书摸了摸自己乱成鸡窝的丸子头,微窘,一旁的徐莫衡却看出她的窘态,淡淡笑道:“我的工作室就在旁边,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一楼的洗手间。”

    韩锦书考虑几秒,决定同意,“那就谢谢徐先生了。”

    *

    偶遇天才摄影师徐莫衡,韩锦书转头就忘。她再次被迫想起这件事,是在五个钟头之后。

    彼时,韩锦书已经忙完所有工作。她下午和俞沁约了晚上要一起去清吧玩,刚脱下白大褂化完一副美美的妆,手机忽然响起来。

    韩锦书看一眼来电显示,微滞,不甚情愿地接起来。

    她:“喂。”

    “我在你医院门口。”

    韩锦书愣住,迷茫地问:“你在我医院门口干什么?”

    言渡答得随意:“今天下班比较早,我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韩锦书:“不用了,我已经有约,你自己吃就好。”

    言渡:“和你有约的人放你鸽子了。”

    “你乱说什么……”韩锦书好笑得很,正反驳着,微信忽然叮一声弹出来个未读消息。

    她点进去。

    俞沁:……你老公莫名其妙忽然给了我爸公司一个大单,公司全体高层今晚都要开会。下次再约【再见】【愤怒】

    韩锦书:。

    韩锦书抬手捂住心口,只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快要喷出来。

    听筒里,言渡低沉清冷的嗓音继续响起,轻描淡写地提醒她:“后门。别走错了。”之后电话便挂断。

    几分钟后,韩锦书顶着一脸黑线,坐进那辆纤尘不染的黑色迈巴赫。

    今天司机阿杰依然休假,照旧是言渡自己给自己当司机。

    看见暴君大佬把他的天价黑西装很随意地扔在副驾驶席,韩锦书上车以后翻了个白眼,随手抄起那件西服扔到后座。然后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整个过程,言渡只是头靠椅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手里把玩着没点的香烟,一口没抽,一语不发。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医院后门这条路的路灯不顶用,车厢里的光线一片昏暗。

    又僵持了约莫两分钟,韩锦书败下阵来,转头看言渡:“不是要去吃饭吗?你盯着我看什么?”

    然而,很出乎韩锦书的意料。

    在她质问完后,言渡并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随手把自己的手机丢给了她。

    韩锦书:?

    韩锦书朝他投去不解的眼神。

    言渡微侧头,漫不经心地敲敲眉心,动动下巴,示意她点亮手机屏,自己看。

    韩锦书一头雾水地点亮屏幕,一看,手机屏的界面停留在某个娱乐新闻页面,写着:天才摄影师徐莫衡携美女出双入对,疑似恋情曝光。

    底下配的图,赫然就是今天下午徐莫衡带她进工作室大厦时被偷拍的照片。

    韩锦书:“……”

    所以说,她真的很佩服狗仔记者的脑补力。开局一张图,文字全靠编。

    就在韩锦书陷入无语之际,咔哒一声,言渡动手解开了安全带,倾身往她贴近过来。

    又在同她的脸只剩几公分距离时,停住。

    密闭空间内,他身上的乌木香清冽又醉人,熏得韩锦书脑袋有点发晕。她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脖子,警惕地瞪着他。

    近在咫尺的那双黑眸,直勾勾的,情绪莫辨,没有任何波澜同起伏。

    韩锦书看着那条新闻,非常平静地问道:“言渡,你是来找我要解释的?”

    言渡摇头。

    韩锦书不懂了:“那你给我看这个新闻是什么意思。”

    言渡往她贴更近,修长食指绕起她一圈黑色发丝,似笑非笑地说:“因为我和女明星那则莫须有的绯闻,所以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韩锦书:?

    言渡如画的眉眼同说话语气,明明都与往常没太大区别,但不知为何,韩锦书就那凉淡散漫的字里行间,捕捉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愉悦。

    他淡淡点评她:“韩锦书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样的吃醋方式,未免幼稚。”

    韩锦书:……???

    作者有话说:

    言渡蹲墙角,一朵一朵摘花瓣:老婆有一点点喜欢我,老婆完全不喜欢我,老婆有一点点喜欢我,老婆完全不喜欢我……啊啊啊!最后剩的这片花瓣!是有一点点喜欢我耶!!!

    韩锦书:DJ,麻烦帮我点一首《梦醒时分》送给楼上这位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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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划重点:明天的更新时间在晚上23点58分哦

    第17章

    这一下, 韩锦书着实惊呆了。

    她没有料到,这条被狗仔捕风捉影偷拍乱写的新闻,居然让这位暴君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以为她在吃醋,这条新闻是她故意为之?

    故意和天才摄影师徐莫衡来往, 故意被拍到, 故意搞出新闻, 而如此大费周章花尽心思,只是为了回敬他和陈晴莎之前出入酒店被偷拍上热搜这个绯闻。

    韩锦书:……

    韩锦书在脑海中缓缓打出了一页纸的问号。

    昏暗沉默的车厢内, 韩锦书眼观鼻鼻观心, 一语不发地看着言渡。

    言渡也默不作声黑眸沉沉地盯着她。

    两人对视了数秒钟后,韩锦书实在憋不住了,她破了功, 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

    言渡:“。”

    言渡面无表情:“你笑什么?”

    韩锦书笑了将近半分钟, 才停下来, 上气不接下气地组合语句:“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言渡静默。

    她刚才笑得太夸张,眼泪都挤出两颗。抬手擦擦笑出来的泪花花,格外认真地继续问:“你觉得我在报复你?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言渡淡淡地说:“当然是你还对那个绯闻耿耿于怀。”

    韩锦书竖起食指, 指自己:“我?对你和陈晴莎女士的绯闻耿耿于怀?”

    她本就长得美,此时眉眼鲜活再添一笔笑, 愈发显得活色生香娇娆妍丽。

    言渡目光落在韩锦书脸上, 一时移不开眼:“没错。”

    韩锦书默。然后道:“如果我们俩现在在酒吧,言总,我一定亲手点一首《梦醒时分》送给你。”

    言渡:“……”

    “行了,正经说吧。”韩锦书敛了笑色, 扑扑手, 重新换上平淡腔调:“两年前我们结婚的时候约定过, 除底线与原则问题外, 互不干涉。你放心,我现在的心态依然和两年前一样,只要你不给我添麻烦添堵,我不会干预你任何事,更不会搞什么报复你的小动作。”

    话音落下,本就安静的车厢似更加死寂。周围的空气也都跟着冷几度。

    言渡端详韩锦书须臾,再次开口,眸色与嗓音皆透出他一贯的凉色:“看来我自作多情了。”

    韩锦书被噎了下。

    坦白讲,“自作多情”这个词,用在上文的语境里,虽不算完全合适,但也说得过去。但,被言渡用在他自己身上,实在诡异。

    对此,韩锦书理解为这位暴君自幼在国外长大,母语掌握得不太好。

    她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对他说:“自作多情不至于,但你确实是想太多。”

    “行。”

    听完韩锦书这套说辞,言渡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慢条斯理将身子撤回,坐直了,与韩锦书拉开一段距离,继续侧着头好整以暇地瞧她。而后,懒懒动了动下巴。

    韩锦书看见他这一带有暗示意味的动作,感到费解:“又有何贵干?”

    言渡:“说吧。”

    韩锦书更迷茫:“又要说什么。”

    “既然不是为了报复我。”言渡调子冷淡而平静,一如往常般让人琢磨不透半分他所思所想,“那就麻烦韩锦书小姐解释一下,这条新闻,这个叫徐莫衡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所以弯子绕过来绕过去,最后还不是讨说法,要解释?

    啧。男人。

    韩锦书在心里吐槽两句。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什么好隐瞒。于是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从头到尾给复述了一遍。

    “整件事就是这样。”韩锦书长篇大论好半晌,说得口渴,低头一瞧,见中央杯架里正好摆着一个纯黑色的保温杯,与今早家中床头柜上摆的那只,是同款。

    她伸手指指:“这是你的水吗?”

    言渡:“嗯。”

    韩锦书问他:“你车上有没有干净纸杯?”

    言渡:“要干净纸杯做什么?”

    韩锦书回答:“我想倒点水出来喝。”

    言渡随手把杯子取出,拧开杯盖,递给她,示意她直接喝。

    韩锦书接过保温杯,垂头盯着那纤尘不染过分干净的杯沿,有点犹豫,半天下不去口。

    言渡说:“我不介意你喝我的水。”

    韩锦书:?

    韩锦书无语,好气又好笑地脱口而出回过去:“谁怕你介意我?你有没有搞错,这种情况明显是我嫌弃你好吗?”

    言渡:“。”

    言渡被她冷不防这么一怼,他妈的都愣了。片刻,他盯着她眯了下眼睛,沉声,一字一重复从她口中听到的词汇:“嫌弃?”

    韩锦书见他这副模样,只当是暴君没见识,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女孩子是天上的水做的,男人是地上的泥巴做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仙女嫌弃泥巴,哪有泥巴介意仙女的道理?”

    言渡:“。”

    言渡被这通毫无任何逻辑可言的歪理,直接气得笑出一声。

    他闭眼捏了下眉心,须臾,极其冷静而缓慢地说:“这位水做的仙女,你旁边这快泥巴精通拳击射击马术和各项球类运动,每周运动总时长在12小时以上,体魄强劲,每年体检状况良好,没有任何传染病。这里就只有这杯被我‘污染’过的水,实在嫌弃的话,你当然可以不喝。”

    好吧。

    为了和他斗气委屈自己,没有必要。而且,她真的好渴,嗓子都快冒青烟。

    韩锦书琢磨着,不再纠结,就着保温杯的杯沿试了试水温,紧接着便猛灌一大口。水流温温热热,顺着食道流进胃里,温暖又清爽,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瞬间舒服很多。

    她又连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直把言渡杯子里的水喝了个精光。

    言渡从她手里接回杯子,盖好了放回原处。而后顿了下,嗓音平平道:“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要自己冲上去。”

    韩锦书反应了两秒,转过脑袋看他:“你是说,我今天出去追那个偷拍狂?”

    言渡点头:“嗯。”

    她问:“我不冲上去,那应该怎么办?看着他逃跑?”

    他回答:“你可以跟我联系,让我来处理后续的事。”

    “那个人一看就是惯犯。如果我今天不抓住他,让他跑了,肯定还会有更多女孩子受害。”韩锦书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有问题,“那种节骨眼儿我责无旁贷。我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处。”

    言渡淡淡地说:“你是没有错,但也不完全对。”

    闻言,韩锦书更加困惑。

    言渡:“那个惯犯如果带着凶器,如果他看你穷追不舍心生歹念,如果不是白天没有遇到其它人帮忙。你在那种关头,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危险。”

    韩锦书滞了好几秒,被他说服,闷闷地接话:“好吧。这些我确实忽略了。”

    “同样。你也没有考虑过,如果你有任何危险,作为你丈夫的我,会有多着急。”

    韩锦书倏的愣了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抱歉。我以后会尽力考虑周全。”

    言渡:“我们是夫妻。以后做任何决定,请你先提醒自己,你不是单身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家。”

    韩锦书点头:“嗯。你说的我明白了。”

    “下不为例。”

    暗色的光影中,言渡嘴角微勾,挑起一个半带自嘲的笑,随手把那根始终没点的烟扔进路边垃圾桶,发动了引擎。

    *

    韩锦书口头回答她明白了,但事实上,直至回到公馆,她都还有些回不过神。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反反复复回响言渡那句话:你不是单身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家。

    他们的……

    家?

    在韩锦书对言渡的记忆里,那个冷漠的男人,很少提到“家”这个字眼。记得有一次,她无意间听见言渡和言府的老管家商议言氏祭祖,他说起自己的亲姐姐亲兄长,也全部是直呼其名,不沾丝毫人情味。

    故而,此时的韩锦书感到极其的匪夷所思。

    洗完澡趟上床后,她甚至还突发奇想地打开手机,给自己调了一个明早六点多的闹钟,准备看看明天的太阳会不会从西边升起来。

    调完闹钟,习惯性地刷起朋友圈。

    打开朋友圈,进入眼帘的第一条是一个高中同学发的领证照,翻翻评论区,底下一水儿的祝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看着高中同学的红底结婚照,韩锦书想:这才是正常婚姻该有的样子。寻常,温馨,被无数真心的祝福包围。

    反观她呢。

    婚后两年来,言渡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朋友圈,一来是他们两人本就约好低调隐婚,不宜宣扬,二来,是她和言渡除了结婚登记那天在民政局随便拍了张领证照外,连张正经合影都没有。

    就是一对塑料得不能再塑料的夫妻。

    所以,这样的他们,真的也能算作彼此的“家人”吗?

    韩锦书有点心不在焉,顺手给高中同学点了个赞,手指继续下滑。这一滑,看见了一个神仙美包。

    麂皮,流苏,大双G,又仙又辣,韵味十足。

    韩锦书和俞沁一样,都是包包控,喜欢买新款,也喜欢挖掘各大品牌几十上百年来已经绝版的高稀古董。因此,她微信里除了品牌SA外,还加了一些中古店店主。

    这条美包朋友圈,来自一个叫做“归宁”的中古店。

    美包直击韩锦书的心巴,她两眼放光,迅速打开聊天对话框。

    画皮小能手:!!店主!你朋友圈的红色麂皮包包!我要!!!

    归宁家小客服:啊……抱歉亲,您稍慢了几分钟哦!这款包包已经售出啦【笑哭】

    画皮小能手:【大哭】

    画皮小能手:请问还能找款吗?

    归宁家小客服:这款包是G家千禧年间的秀款,在当年都是限量发售,全球只有几十只,非常非常稀有,我们只能试着帮你找一找哦。

    画皮小能手:好吧……呜呜呜。

    归宁家小客服:亲,最近店里到了不少高稀款古董包哦,有空可以来店里逛一逛,说不定还会选到其它心仪美包哦!

    韩锦书缩在被窝里,正哐哐哐敲字回复,忽的,一阵清冽微寒的呼吸徐徐拂过她左腮的细绒。

    熟悉的凉意,熟悉的痒……

    韩锦书条件反射地缩缩脖子,侧过头,面前赫然一张放大版的脸:言渡黑眸微润,面无表情,薄唇以一种非常松散随意的状态轻抿着,整张脸与她的距离,不到两公分。

    韩锦书被吓了一跳,注意到这人垂着眸,目光没有情绪地落在……她手机屏幕上。

    韩锦书很注重个人隐私,她当即下意识熄灭屏幕。

    然后问他:“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言渡刚洗完澡回到床上,额前几缕碎发还在往下淌水,闻言气定神闲地回她一句:“看你啊。”

    韩锦书被哽住,没好气地回他:“得了吧。明明是在偷看我和别人聊天。”

    言渡:“只是看你的同时,顺便正大光明,看了一眼你的手机。”

    “……”

    高学历高智商的人,好像都中意玩无聊的文字游戏。韩锦书懒得跟他鬼扯,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连接充电器,然后拉高被子闭眼睡觉。

    睡着睡着,一只修长大手冷不丁从被窝外面探进来,带着丝丝寒月似的冷气,轻触到她的胳膊。

    然后,握住。

    好几天没有做过那桩事,韩锦书起初还没有明白他要做什么。怔愣几秒,直至言渡大手有力地一拽,直接把她囫囵个从被窝里提溜了出去,牢牢扣在了他的胸膛上。

    而他根本没穿衣服。

    韩锦书:“……”

    此情此景,成年男女,问句他要干什么显得多此一举。她用脚指头都知道这位老公打的什么算盘。

    短短几秒,韩锦书整张脸连同耳朵脖子根一并红了个透。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挣了下,试图抗议,压低嗓子说:“我困了。”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手指慢条斯理抚过她滚烫的耳垂,也压低嗓子,说:“可是怎么办,我饿了。”

    韩锦书:“……”

    他扬扬眉,轻而易举便将她两只细腕反剪到她背后,迫使她贴向他,严丝密缝,难分难舍。继而又在她耳畔哑声,暗示道:“情书,喂我。”

    一室陷入令人窒息的漆黑。

    黑暗中,韩锦书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一口正在焚烧的炼丹炉,变成了言渡把玩在指掌间的一粒丹药。

    在混沌中,韩锦书迷迷糊糊地想:她和言渡怎么看,也不像彼此的家人。

    她那些亲爱的家人们,一直都宠着她护着她,把她当做公主,可从来没谁,会夜夜不知节制,把她欺负到哭。

    走神之间,暴君忽然狠狠一口,咬在她脖子上。

    韩锦书羞愤交织,心想:言渡当家人就算了。当她的狗子,或许还可以考虑。

    作者有话说:

    言渡:给老婆当舔狗,我是专业的【乖巧摇尾巴】

    ————

    所有2分留言送红包包~

    第18章

    和大部分金尊玉贵斯斯文文的公子哥不同, 言渡自幼是个运动全才,尤其擅长对抗类运动,如篮球和拳击。

    韩锦书以前无意间刷到过一篇科普,上面写到, 喜欢对抗类运动的男性, 通常敢担当, 有拼劲,骨子里带着压倒一切的强势与野性。

    韩锦书不知道言渡有没有拼劲, 敢不敢担当, 但他倒确实很强势狂野。

    衣服一脱,活像头半年没开过荤的狼。

    颠鸾倒凤到下半夜,好不容易完事, 韩锦书累得眼皮打架, 喘口气都费劲, 翻个身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迷糊间,她感觉到一只手握住她的腿窝,稍微搬动。

    然后便是一张浸了温水的毛巾, 覆上来擦拭。动作细致且轻缓,温柔得不可思议。

    韩锦书双颊本就晕着未褪的绯云, 这一来, 惊得她顾不上腰酸背痛,直接嗖一下坐起来。裹住被子面红耳赤道:“谢谢,你快睡吧,别忙活了。我明早起来洗个澡就好。”

    言渡裸着上身坐在床边, 一双锁骨线相当漂亮, 徐徐延展开, 像一只雄性海鸥展开的双翼。他手持热毛巾, 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说:“躺好,我给你擦干净。现在不清理,你明天可能会生病。”

    韩锦书无语,涨红着脸小声反驳:“这能生什么病啊。”

    言渡静默两秒,拿起手机点亮屏幕,翻到某个页面后递到她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韩锦书接过来一瞧。

    手机屏幕上是篇网页文章,标题:以下事项不注意,当心妇科炎症找上你!

    韩锦书: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韩锦书抬眸,用非常困惑的眼神看言渡,质疑:什么鬼?

    言渡面无表情:“第三段第四行。”

    韩锦书依言看去,只见第三段第四行写着“啪啪啪使得女性易被细菌侵扰,稍有不慎就会感染炎症,苦不堪言。所以事前事后洗洗更健康哦”。

    韩锦书:“。”

    韩锦书差点被口水呛住,窘了窘,默默将手机还回去。还回去的同时忍不住说:“没想到,言总平时还喜欢看这种文章。”

    言渡接过手机,熄屏放回床头柜上,随口道:“大数据推送过来,随便看看。”

    韩锦书:“那你应该好好反思,大数据为什么会推送这种文章给你。”

    言渡闻言,作势思考了下:“也许是因为之前浏览过相关内容。”

    韩锦书:“……”

    韩锦书:???

    浏览相关内容?什么意思?

    听完言渡的话,韩锦书简直觉得匪夷所思,脱口而出道:“你一个大男人,无端端浏览妇科疾病的内容做什么?”

    变态吗。

    言渡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上个月九号的晚上,我回来就看到有人抱着热水袋哎哟连天,一个劲喊不舒服,所以我查阅了相关资料。”

    韩锦书愣住,记忆自动回流到上个月九号。

    是了。

    上个月九号,刚好是韩锦书姨妈期的第二天。她白天嘴馋吃了姚荟荟点的冰淇淋蛋糕,晚上回来之后就开始肚子疼。

    当时言渡问她怎么了,她随口搪塞说是妇科方面的小毛病,用热水暖暖就好。

    然后言渡就帮她捂了半晚上的肚子……

    只是在寻常不过的痛经而已,他居然,还专程查阅了资料?

    韩锦书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到奇怪。因为想不通,向来冷漠薄情没人性的言家四公子,怎么会忽然关心起她的身体健康。

    这时,没人性的四公子冷不丁再次开口。

    他把已经凉了的毛巾扔到一旁,道:“要么躺下,我给你擦干净。要么你现在自己去洗一洗。不要给细菌侵害你身体健康的机会。”

    韩锦书:……

    听这说法,他倒比她更像医学生。

    这道选择题,韩锦书用脚指头做都不会选第一个。于是半分钟后,她便在言渡的注目礼监督下,裹着薄被下了床,光着脚丫默默进浴室冲澡。

    *

    那条关于韩锦书和徐莫衡的“恋情爆料”,第二天便没剩多少热度。

    点开那条爆料博的评论区,热评第一就是: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挖鼻】

    网友用户235623:不是吧不是吧?是我看错了吗?我徐哥跟这个妹子连袖子都没碰到一下,不会有人真的觉得是恋情曝光吧?

    网友一颗小草莓:看这标题,我还以为是一起进酒店,结果是工作室= =

    网友巴巴拉拉小魔仙能量:太离谱了。现在的狗仔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天天爆明星网红的假料也就算了,连摄影圈都不放过吗?

    网友徐莫衡的小娇妻:抱走我家小徐老师。不约【再见】

    网友永远吃不饱:徐老师平时已经够低调了,居然还会被这种绯闻沾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徐老师,还是这个看不见脸的素人美女= =

    ……

    由此可见,大部分网友对这种假新闻,还是保持着一份清醒同理智。

    子虚乌有的事,韩锦书一笑置之,根本不在意。在家吃完早饭,她简单收拾完便拿起车钥匙去盛世上班。

    上午十点半,韩锦书面诊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客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提宝格丽蛇头手拎包,穿博柏利新款风衣外套,气质雍容,珠光宝气。

    戴口罩和黑色墨镜,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连阳光都找不到一丝缝隙钻进去。

    走在前面的姚荟荟面露微笑,朝妇人道:“李女士,这就是我们的韩院长。”

    妇人点点头,在姚荟荟的引导下落座。

    随后姚荟荟便开门离去。

    韩锦书弯了弯嘴角,笑道:“李女士,你好,我叫韩锦书,是这里的院长。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诉我,不用拘谨。”

    李女士沉默半晌,握了握拳,终于似鼓起莫大勇气般,摘下了口罩和墨镜。

    韩锦书目光落在李女士的面容上,快速审度一番,短短数秒已得出结论:双眼皮手术失败,肉条感严重,待修复,隆鼻手术失败,鼻尖假体显形,待修复,苹果肌和额头填充过度,待修复。

    李女士沉沉叹了口气,道:“韩院长,我这张脸已经毁了,这次找到你,算是最后一点希望。”说着,妇人低下头,捂着脸哭起来。

    经过和李女士的交谈,韩锦书了解到,李女士今年四十二岁,丈夫是一家小房地产公司的老板,身家过亿。

    李女士少年时便陪伴丈夫,两人白手起家,历经无数风雨拥有了如今的成就。

    就在去年,李女士发现丈夫有了外遇,对方是一个网络上的女主播,年轻貌美。看着镜子里年老色衰相貌平平的自己,李女士心碎欲绝,产生了严重的容貌焦虑,这才在朋友的引导下开始了整容。

    谁知朋友是渠道医院的托,专靠拉人提成赚钱,李女士被无良医生动毁了整张脸,抑郁到差点自杀。辗转多地求医,最终找到韩锦书这里。

    听完李女士的经历,韩锦书沉沉叹了口气,道:“等会儿我的助理会把协议拟好给你过目,然后我们再约手术时间吧。”

    一听这话,李女士惊喜极了:“你的意思是,我的脸还可以修复?”

    “不出意外的话。”韩锦书说,“我不能保证完美无瑕,但让你告别口罩和墨镜过正常人的日子,应该没有问题。”

    签完协议,李女士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姚荟荟敲门走进院长办公室,小声吐槽:“韩院,李女士的老公这样伤害她,她刚才还居然给她老公打电话,说她的脸有救了,求她老公不要离婚……”

    韩锦书闻言,叹息不语。

    姚荟荟接着说:“如果我是她朋友,真想一巴掌拍醒她。”

    韩锦书很淡地笑了下。

    姚荟荟不解:“老大你笑什么?”

    韩锦书转动着手里的钢笔,慢悠悠道:“你知道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悟出的最大人生真谛是什么吗?”

    “什么?”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姚荟荟毕竟还是个小年轻,耿直仗义,好打抱不平。听了韩锦书的话,她并不认可,但也不反驳,鼓鼓腮帮不再说话。

    韩锦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下午我好像有手术?”

    姚荟荟回答:“是的,而且是两台。”

    韩锦书被噎住:“这么多?”

    姚荟荟摊手:“没办法呀,现在无良医美和渠道医院太多,动毁的脸也多,老大你声名远扬,这不都是慕名而来找你‘枯木回春起死回生’的吗。距离国庆没剩多少天,正好做完脸在家躺着等恢复。”

    韩锦书哀嚎一声趴在办公桌上,嘤嘤嘤:“国庆节我一定要好好休几天假,告诉客人们能等的就等,不能等的排给其它医生。”

    姚荟荟微笑,上前几步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好的。老大,打起精神来,无数美女子的漂亮脸蛋,还在等着你去拯救。”

    *

    两台手术做完已经晚上七点半。

    夜幕低垂,韩锦书回到办公室换回自己的便装,随便叫了份黄焖鸡外卖当晚餐,吃完,她开车去了位于紫荆路的归宁中古店。

    停好车走到店门口,刚推开大门,便听见里头的老板娘在打电话。

    老板娘的声音媚而慵懒,轻描淡写道:“日本拍卖行那边不开拍,赵姐你急也没用啊……我知道,那批马家的古董家具你盯了很久,等一开拍,我马上联系人去蹲,保证给你拿下行了吧?就这样,挂了。”

    归宁中古店在银河市很出名,店面大,货物全,整体装修是拜占庭风格,色彩华丽,妖娆奢华。

    各色高稀古董名包陈列在包架上,一眼望去,堪称包控的顶级盛宴。

    “欢迎光临。”

    听见开门声,老板娘宁黎黎笑嘻嘻地招呼了句。抬眼瞧见韩锦书,宁黎黎拨了拨满头蓬松的红色波浪卷,说:“稀客,好些日子没来了吧,锦书。”

    韩锦书是归宁的老客,和宁黎黎也熟识。她闻声笑笑,道:“昨天你朋友圈有个红色麂皮古董包,我很喜欢,可惜被人先下手买走了。”

    宁黎黎噗嗤一声笑出来,本就媚极的一张脸,更加妖气冲天。她眨眨眼,说:“那个包确实美,我差点自留。早知道你喜欢,我就不发朋友圈,留给你了。”

    “切,马后炮。”韩锦书佯嗔一句,又道,“那个包我喜欢,记得帮我找款,价格不是问题。”

    宁黎黎摆手:“知道你财大气粗,放心,咱俩老朋友,我不会坑你的。”

    在归宁闲逛了会儿,韩锦书挥别宁黎黎,开车回到公馆。

    摁亮灯开关,在玄关处换鞋时,韩锦书注意到,那双黑色男士家居拖鞋不见踪影。

    很明显,言渡已经回来了。

    她挑挑眉,不以为意,把包包放回衣帽间的包柜就准备拿衣服洗澡。

    然而,就在韩锦书抱着睡裙经过书房时,半掩的房门内传出一道低沉男声,淡淡地说:“韩锦书。”

    韩锦书步子顿住,微侧头,伸手推开了书房门。

    偌大的书房内光线昏暗。

    言渡坐在纤尘不染的实木办公桌后方,大概是刚从公司回来不久,身上的黑色西装都还没换下。他垂着眸,正在浏览手上的一份文件,脸上情绪淡漠。

    韩锦书出声:“你找我?”

    “嗯。”

    言渡眼也不抬,“过来。”

    韩锦书不知道暴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推门走进去。在办公桌前站定,“做什么?”

    言渡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文件资料放到办公桌上,食指摁住,慢条斯理推到她面前。然后轻轻一敲,示意她看看。

    韩锦书拿起那几份文件,定睛一瞧,愣了。

    这些纸张上,竟然是G家千禧年间某场大秀的宣传资料。其中一张模特图上,赫然就有之前她看中的那款红色麂皮中古包。

    韩锦书错愕地抬起眼来,煞是不解地问他:“言渡,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昨天,你盯着这只红色包看了很久。”言渡漫不经心道。

    韩锦书还是很迷茫,答道:“是的,这包我蛮喜欢。可惜是孤品,我已经让中古行业的朋友帮我找了。”

    言渡:“我让弗朗查过,这只包是G家设计师菲克基德曼2005年的作品。”

    “哦。”

    “所以你不用找了。”言渡视线散散漫漫落在她脸上,说,“弗朗助理已经联系了设计师和品牌方,让他们为你专程定制一只这个款。”

    韩锦书深深地沉默了。

    随后,她眯了眯眼,在心中想:这是什么壕无人性的骚操作,霸道总裁都是这样装逼炫富的吗?

    叼。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你看!是你喜欢的包包耶!!(疯狂摇尾巴)

    ——

    下午18:08:08准时掉落今天的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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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看着言渡这张矜贵冷漠的脸, 韩锦书手上的睡衣都要拿不稳了。她卡壳了足足十秒钟,才发出了一声灵魂质问。

    韩锦书:“言渡,你最近怎么回事?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相较于她的震惊,言渡的反应平淡如水。他只是调子凉凉, 问道:“最近?我以前对你难道不好。”

    韩锦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 这位大佬抓重点的能力这么差。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最近有点怪怪的。”她只好这么回。

    有点儿闷。

    言渡起身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又随手扯开领带。再转回身面朝韩锦书时, 她注意到他领口的领扣松开了两颗, 这副打扮,白衬衣大长腿,冷白色的脖颈蛮修长, 鼓起的喉结也性.感, 活脱一个色气撩人的斯文败类。

    言渡踱着步子往她走近了两步, “是么。”

    随着与他距离的缩短,韩锦书闻到了他身上清冽熟悉的乌木香,和丝丝混杂着薄荷气的烟草味道。于是判断出, 他应该是刚抽完一根烟。

    压迫感逼近,韩锦书强迫自己忽略周围的气场变化, 脸色依旧如常:“嗯。”

    在与她仅剩数公分时, 言渡终于停下。

    他眼帘低垂,直勾勾瞧着她。她肤色很白,在暗光下,整张小巧的脸呈现出一种初雪也不及的剔透, 莫名勾人。半晌, 他忽然一弯嘴角, 朝她勾起个笑。

    这抹笑令韩锦书有点晃神。

    这个男人向来冷漠端稳, 这一笑竟罕见,带着点桀骜不羁的少年况味。

    言渡接着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太太,我宠你疼你对你好,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有什么值得奇怪。”

    好吧。

    同言渡讲道理,她永远说不过。他有一千套大道理说辞怼得她哑口无言。

    韩锦书无法辩驳,沉默两秒后,朝他笑了一下,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只是,我确实不需要一只定制的复刻包。”

    言渡很轻地挑了下眉峰,略表困惑。

    韩锦书继续说:“我喜欢中古包,喜欢的不仅仅是包包的款式和外观,最重要的是,每只中古包都沉淀着一个时代的审美和故事,还有设计师在那个特定年代下独有的心境。这些情怀都是复刻不来、也替代不了的。”

    听完韩锦书的话,言渡安静地注视着她,一时未作声。

    韩锦书见他一言不发,以为他还不明白,不由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叹息直男没情怀。

    于是,她给他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你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小甲,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你一时半会儿不能跟小甲修成正果。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和小甲长得一模一样的小乙。你是会选择继续追小甲,还是直接和小乙在一起?”

    老实说,言渡没有听出这个例子和韩锦书口中的包包情怀,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看着韩锦书气定神闲的一张小脸,他还是选择了配合她。

    言渡说:“我选择继续追小甲。”

    “对了。”韩锦书笑起来,“因为小甲和小乙虽然外形一样,但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谁也无法成为对方的替代品。就是这个道理,明白了吧?”

    言渡听着她乱七八糟的逻辑和一通歪理,只觉滑稽。但他最终没有笑出来。只是点点头:“嗯。”

    “包我知道继续找,不用麻烦设计师和品牌方了。”

    “哦。”

    见言渡终于打消念头,韩锦书悄悄吐出一口气来,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出去了。”说完,韩锦书不再看言渡,转身径直离开书房,进浴室洗澡去了。

    关于那番中古包“情怀论”,韩锦书承认,自己确实是信口胡诌一通乱说。

    一个包而已,她又不是收藏家,哪有那么多泛滥的情怀。

    结婚两年,言渡送过韩锦书数不清的包包首饰,她都照单全收,从不拒绝。想着两个人本来就是夫妻,互相送礼物再正常不过。

    只是近些时日,言渡着实反常。

    他对她表现出的关注与在意,远远超过了韩锦书给两人的“塑料夫妻”这一定位。这种感觉让韩锦书很不自在,也很警惕。

    直觉告诉韩锦书,言渡忽然对她表现得如此不同以往,不是脑子抽风犯病,就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她还是提防点为好。

    *

    洗完澡回到卧室,韩锦书拿起吹风机坐到床上吹头发,全程都还在琢磨言渡最近的诡异行径。

    琢磨着琢磨着,她扭过头,眼风悄悄往旁边瞟了眼。

    言渡也已经洗完。床头亮着一盏暗橙色的灯,他身着黑色睡袍靠在床头,正在看一本书。

    韩锦书看了眼书皮,书名是《存在与虚无》,作者是让·保罗·萨特。纯法文未译版。

    韩锦书默默将视线从书封上移开,微微抬高,望向言渡的脸。此时,他整个人笼在暗光织起的迷雾里,侧颜英俊硬朗,充满了某种未知的危险。

    吹风机的声音吵得人有点烦。

    她暂停开关,试探着出声喊:“言渡。”

    言渡看着书,眼都没抬地应道:“嗯。”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生活中的,或者,工作上的?”韩锦书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

    话音落地,卧室内的空气蓦的一静。

    言渡手指微动,慢条斯理翻开书籍的下一页,视线却抬高看向她,微挑眉峰,懒洋洋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居然关心起了我的事?”

    这个答案让韩锦书有点被呛到。

    谈不上关心,只是他近日的反常让她颇不适应,好奇其中缘由罢了。

    韩锦书默了默,随后朝言渡挤出一个不甚自然的笑颜:“我们是夫妻,我偶尔想了解一下你的工作生活,也正常吧。”

    话音落地,言渡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他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答她:“谢谢夫人的关心。我还好,一切如常。”

    韩锦书心说,又是要当她的家人,又是大费周章为她定制绝版包,请问这位暴君您哪里如常?

    思来想去又是好几秒钟。

    言渡曾数次否认,自己的白月光是女星陈晴莎,以这位爷目空一切的傲慢性格,他完全没有跟她遮遮掩掩说谎的必要。

    可那则关于“言渡白月光”的小道消息,空穴来风。韩锦书可以确定,若不是有事实依据,就是借给DEFF的副总丹瑞尔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背后造言渡的谣。

    加上那晚在韩宅,她虽醉酒,却清楚地记得,自己完全断片之前,言渡曾亲口承认,他有一个喜欢很多年的人。

    综上所述,可以知道,言渡确实有个挚恋的白月光。只是他挚恋的对象,十有八.九并非她之前猜测的陈晴莎。

    照片背面的名字,是QingSha。

    QingSha,六个英文字母组成的中国人名。汉字博大精深,同音字就已经多得数不过来,更别说,英文还没标注声调,放眼全世界,名字英译过来是“Qingsha”的中国女孩,多如牛毛。

    片刻,韩锦书踟蹰再三,终于还是轻声开口,道:“生活上的烦心事,也包括情感方面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你都可以和我聊一聊……”

    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终于让言渡合上了手中的书。

    他又一次看向她。这回,直直盯着她看了须臾,接着才很平静地问:“你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韩锦书皱眉,心想这还真不太好说。她总不能直接冲过去一把搂过他的肩,对他说“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是受刺激了,还装个什么劲,白月光不理你吧?所以你爱而不得心里很苦吧。惦记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在一起,明显襄王有意神女无情,还是趁早放弃别折磨自己得了”?

    韩锦书清清嗓子,换上副知心姐姐的语气:“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你那个喜欢很多年的人,帮你纾解纾解心里的苦。”

    言渡:“。”

    言渡盯着她:“韩锦书。”

    韩锦书:“嗯?”

    言渡:“有没有一种可能。”

    韩锦书:?

    言渡语气淡而平稳:“我那个惦念多年的朱砂痣白月光,就是你呢。”

    韩锦书:“。”

    简简单单数个字,瞬间令整个卧室鸦雀无声。

    窗外夜空静谧,晚风轻拂。两人安静地对视着,周围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他们的眼中唯一真切清晰的,只剩下彼此,一切都安详美好得不可思议。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第十秒的时候,韩锦书没忍住,非常无语地回了他一记白眼,冲口而出道:“我好心好意想来替你排忧解难,开导你安慰你,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我们总共才认识七百多天,你又从小生活在罗马,请问言老板是在少年时期的春梦里挚恋我多年吗?”

    言渡:“。”

    言渡:“……”

    言渡脸色沉下来,别过头,闭眼捏了下眉心。

    须臾,他书也不看了,随手把书往旁边一撂,伸手握住韩锦书的胳膊,凉凉道:“时间不早了,给我过来睡觉。”

    韩锦书挥动手臂挣了挣,不爽:“松开哈。我头发还没吹干。”

    言渡拉着脸,把她拽过来,大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把。果然湿漉漉一片,后脑勺一大片的头发都还在淌水。于是也不说话,径自握住她的腰往上一提,拎小鸡仔似的拎起来,把她放到自己的腿上坐好。

    然后接过她手里的吹风机,重新打开电源,一手轻轻拨散她脑后的黑发,捋开,一手用吹风机给她吹。

    头顶嗡嗡嗡,嗡嗡嗡。

    韩锦书整个人被言渡面对面圈在他怀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气鼓鼓的,又觉如坐针毡。

    她瞪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默了默,试着伸手去抢吹风机:“我自己来。”谁要他帮啊。

    言渡长臂微抬,把她不安分的爪子拍开,继续面无表情地给她吹吹吹。

    又这么僵持了片刻。

    韩锦书再次开口,说:“我觉得……”

    话没说到一半,便被言渡没什么语气地打断:“你现在不要说话。”

    韩锦书:?

    韩锦书更暴躁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言渡脸色不佳,低眸看她一眼,虎口箍住她小巧可爱的下巴轻轻一捏,她脸颊被挤压,嘴唇瞬间凸起,形成一个粉嘟嘟的“3”。

    言渡手上的动作很轻柔,语气却极其不善:“这张小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一句是我爱听的。所以,你闭嘴。”

    他不让她说,她就不说,那她的面子往哪儿搁。好心被浪费,韩锦书本来就有点憋屈,逆反心理上来了,故意仰起脸往他凑近了点,腻着嗓子,用这辈子最欠扁做作的声音,在他耳边媚声软语:“不是说我就是你喜欢的人吗?言渡先生,你对你家女神白月光的耐心和好脾气,不会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叭?”

    韩锦书本是天生的尤物,可她工作能力强悍,日常的性格又宅宅的懒懒的,极少展现出自己女性化到极点的一面。

    此时媚眼如丝软下嗓,顿时妖气冲天。

    吹风机的电流声戛然而止。

    言渡关了电源。

    他手持吹风机,垂眸看着他,表情非常、非常、非常的冷静:“这位姓韩名锦书的小姐。”

    暴君的情绪管理能力一贯滴水不漏,今天这种依稀的愠色,显得尤为稀奇。

    韩锦书端详着言渡的面部表情,见他眸色渐冷,决定见好就收,不继续惹他生气了。于是坐正身子,清清喉咙,变回正常状态:“请指教。”

    言渡沉声,盯着她一字一顿:“你是不是,欠上。”

    韩锦书:“……”

    韩锦书感知到危险逐渐逼近,摆摆手,说:“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了,也是你先拿我开玩笑……”

    话音未落,下巴被言渡猛地钳住,抬高。

    韩锦书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便猛然压下,疾风骤雨,惊涛骇浪,掠去她所有呼吸。

    韩锦书整个人呆了,没等她回过神,言渡又已丢开吹风机,单手拎着她往怀里一捞,走向了卧室里那扇落地窗。

    唯一的床头灯熄灭。

    昏沉沉的黑暗由夜色的尽头弥漫而来,笼罩了内外两个世界。

    新雪融进热茶。一双男女,在某些时刻确实可以亲密至极,亲密到你成了我,我成了你,亲密到四周的空气都变化味道。

    事实证明,惹怒暴君的结果着实可怕。

    第二天,韩锦书腰快折,腿快断,整个人几乎快要散架,眼睛都睁不开。困乏难言间,一阵手机讨厌地铃声响起,将她硬生生闹醒。

    “叮铃铃——”

    她浑浑噩噩从一片狼藉的被窝里钻出来,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抓到手机,看都不看便滑开接听键,道:“喂?”

    听筒里传出一个清润男声,带着几分迟疑几分尴尬,恭恭敬敬地道:“小姐早上好,我是弗朗,麻烦请BOSS接电话。”

    韩锦书:“…………”

    韩锦书一僵,机器人似的将手机拿远数公分,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她误接了言渡的电话。

    下一秒,五指一空。一只手横空伸出,把手机给拿了过去。简单嗯哦几声之后,这通电话便挂断。

    韩锦书趴在床头柜上还有些没回过神,随之腰上一紧,被人勾回被窝。

    言渡把韩锦书连人带被子给裹进怀里,抱好,然后低头贴近她耳边,眼也不睁懒洋洋道:“长记性没有?”

    他纵欲后的声音很沙哑,沉沉的,性.感得勾人魂魄。

    韩锦书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脚指头都差点染成红色,闷闷的,气死了。一动不动不做声。

    言渡也不催她回复,闭着眼轻笑一声,又贴着她耳朵,嗓音低哑道:“记清楚,下次再口不择言,可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作者有话说:

    言渡(兔斯基倒地):好难过,我真的鼓起了很大勇气。再也不告白了呜呜呜呜。

    韩锦书(黑眼圈+我真的不困.jpg):今天也是努力喂狗狗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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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又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一天。

    婚后两年, 因为言渡那严苛到病态的作息规律,韩锦书几乎从没有过与他同一时间同塌醒来的经历。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都是他早起,她晚起, 他出门时, 她还在梦乡, 她醒来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互不打扰, 各自安好。

    更别说, 像这样搂搂抱抱,赤诚相对了。

    此时,言渡双臂环抱韩锦书, 漫不经心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韩锦书则纹丝不动, 硬着头皮听他讲。

    根据常识,早上的男人都很冲动,并且危险。

    尤其她还光着身子缩在他怀里, 更是危险中的危险。她生怕他兴致一来,又要拖着她大战到日月无光。

    万幸的是, 暴君虽残暴无度, 倒还没禽兽到要把她完全榨干的地步。

    在撂下那句似玩笑又似威胁的亲昵话后,言渡便双臂一松,将韩锦书放开。韩锦书当即忙颠颠地跳下床,套上衣服头也不回地冲进洗手间, 顺带啪的声, 锁了门。

    然后就坐在马桶盖上, 刷着手机静等言渡去公司。

    可半分钟后, 哐哐哐,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韩锦书划拉屏幕的手指微顿,抬头望,依稀可见磨砂门外站着一道人形,修长而高大,像是松树慵懒拓在雪地里的影。

    韩锦书顿了下,应声:“怎么了?”

    言渡的声音从门外传入,漠然道:“你开门。”

    韩锦书不太想看到言渡,确切地说,她是有点害怕和他单独相处。只好扯犊子瞎掰:“我肚子疼,在蹲马桶。你有什么事?”

    言渡:“你先开一下门,我拿了牙刷就出去。”

    “你就在外面,我递给你吧。”

    “好。”

    韩锦书从马桶上起身,走到洗漱台前打望一圈。只见台面和置物柜全都干干净净,不见丁点脏污,柜子最下端并排摆着一白一黑两支电动牙刷。

    韩锦书拿起那支黑色的,走到磨砂门前,把门推开一道缝,将黑色电动牙刷递出去。

    外头的言渡伸手接过,并且很有礼貌地跟她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韩锦书说完就准备重新关门。

    忽的。

    “对了。”言渡人已经准备出去,却冷不丁又冒出两个字。

    “什么?”

    “洗漱完,有空的话记得擦一下台面的水迹。”言渡看了眼洗漱台,“不然久了会形成水垢,不好清理。”

    韩锦书微滞,也回头看了眼不染纤尘的洗漱台,嘀咕道:“我看挺干净的呀,没有水垢。”

    言渡瞥她一眼,语气凉凉:“你看着挺干净,那是因为我每天早晚都在打扫。”

    韩锦书:“……”

    韩锦书捂住再次受惊的小心脏,愕然地瞪大双眼:“什么?你在打扫?!”

    “对啊。”言渡目光落在她脸上,一副“你在惊讶个什么劲”的表情,语气凉凉,“不然你以为家里有田螺姑娘?”

    韩锦书:“……通常情况下,不应该都是安排了家政人员每天打扫吗?”

    言渡淡淡地说:“我不喜欢陌生人到我家里。”

    好吧。那你领地意识还真强。

    韩锦书思索了下,又提出第二个看似可行的解决方案:“那管家他们呢?管家他们总不算外人,为什么不请他们来打扫。”

    言渡说:“言氏老宅离市中心比较远。遇到我出差,管家他们会趁你白天出门之后来打扫,我在家的时候,这些事不需要他们。”

    韩锦书瞠目结舌。木呆呆看了言渡几秒钟后,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由衷敬佩道:“言渡,我第一次发现,你原来如此贤惠。”

    “谁让我烧高香走大运,娶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女大小姐,当然只好事事亲力亲为。”言渡说着,屈指在她挺翘的鼻尖上轻轻一敲,漫不经心道,“这里既然是我跟你的家,就必须得有家的样子。”

    说完这番话,言渡转身走了。

    韩锦书重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瞧着洗漱台光洁如新的台面,柜子,韩锦书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掐了自己一把。痛感袭来,居然不是做梦。

    随后,她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脑补出,平日里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言氏CEO大佬,系围裙哼小曲、一手抹布一手拖把,勤勤恳恳认真打扫公馆卫生的画面。

    然后,韩锦书狠狠打了个寒战。

    日啊。

    这也太惊悚了!!!

    *

    医美中心的生意一直很好,韩锦书这个活招牌几乎全年无休。最夸张的一次,她甚至连大年三十的晚上都还在给一个小姑娘做正畸手术。

    小姑娘是个音乐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因为形象问题,在求职中处处碰壁。因为年后要面试一家中学的音乐老师,临近年关,小姑娘找到韩锦书,央求韩锦书在过年前帮她矫正颌面。

    韩锦书是个很敬业的医美从业者。

    今年国庆,敬业的韩小姐打算好好给自己放个假,把这几年的假期一口气都给补回来。

    生活一切如旧。

    接不完的面诊,做不完的手术,还有一个处处透着古怪与神经质的塑料老公。

    韩锦书白天工作,晚上回家打游戏刷剧,偶尔抽空登陆那款承载了她青春记忆的古早网游,跟她的树洞吐槽。

    这天是周六,韩锦书忙完,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

    公馆内黑漆漆,空空如也。

    她给自己diy了一杯苹果奶昔,然后就大剌剌往沙发上一趟,随便找了个游戏直播看,打发时间。

    看了没一会儿,手机忽然叮一声,弹出来条微信消息。

    韩锦书打开手机,见发信人是小表弟梁英南,信息内容是条两秒钟的语音。

    韩锦书点开语音,把手机听筒凑近耳朵。

    梁英南:“姐,出来玩不?”

    画皮小能手:不来。

    很快,梁英南的回复又来了:过了12点就是我朋友生日,一起玩嘛。就赛车群里的朋友。

    梁英南:沁姐也在。

    看着小表弟发来的第二行文字,韩锦书皱了下眉,直接一个语音拨了过去。嘟嘟几声接通。

    小年轻梁少爷的夜生活,永远轰轰炸炸浮夸无比。听筒里传出震天的鼓点声,密集而躁动,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尖叫声笑声,闹得韩锦书耳膜疼。

    “喂姐,咋了?”周围太吵,梁英南几乎是用吼的。

    “你和沁姐在一起?”韩锦书问。

    “我们都在这个酒吧,偶遇而已,不是一起来的。”梁英南吼得更大声。

    “哦。她和她朋友在玩?”

    “是吧。不过就她一个女孩子,其它都是男的。”

    听见这话,韩锦书心头升起一丝担忧,静默几秒,道:“她喝酒了吗。”

    “姐你这不是废话吗,来酒吧不喝酒,喝农夫山泉啊?”

    “沁姐喝得多不多?”

    “不清楚。”

    “你们在哪个酒吧?”

    “蜂后。”

    挂断语音,韩锦书又给俞沁打了三个电话,均是无人接听。她抿抿唇,思考须臾后站起身,一把抓起针织外套和茶几上的车钥匙,往玄关处走去。

    正低头换鞋,大门咔哒一声开了。

    言渡一身浅色衬衣,纯手工定制的西装外套很随意地搭在手臂上。看见玄关处的身影,他低眸打量她一眼,道:“你要出门?”

    “嗯。”韩锦书系好运动鞋的鞋带。

    “去哪里。”

    “蜂后酒吧。”

    韩锦书直起身,准备绕过言渡出去。稍稍犹豫了一下,出于尊重,还是决定跟他说清楚,遂接着道:“我表姐好像喝多了,不接电话。我怕她出事,所以想去找她。”

    言渡闻言,点了下头:“好。我陪你去。”

    韩锦书微怔,紧接着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她就行……”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言渡却已握住了韩锦书垂在身侧的手。他神色从容而冷静,不由分说,牵起她径直往外走,只淡淡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

    驱车前往酒吧的路上,韩锦书坐在言渡的车里,恍恍惚惚,还有些回不过神。

    好半天才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给树洞Letter发了个消息:暴君之心,鬼神莫测。

    银河市是一座夜生活丰富绚丽的城市,有无数供人一掷千金找乐子的娱乐场所。蜂后就是其一。

    用本地人的话说,来银河市,没有在地标性建筑言氏大厦的楼下打过卡,算白来,没有在长虹街的天桥下面吃过银河夜市,算白来,没有在蜂后酒吧浪过一夜,算白来。

    坊间盛传,蜂后有三绝。

    一是蜂后的酒。这里的酒全是老板娘自家的酒庄酿造,独门配方,世无其二。

    二是蜂后的食。这里汇集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名小吃,三大炮菠萝饭,椒麻鸡面旗子,俄罗斯烤鸡,法式蜗牛,琳琅满目。

    三是蜂后的曲。这里经常会有小众民谣歌手来演出。某当红的歌手曾来蜂后演出,一曲《理想的城》让当时的在场观众惊为天曲,录下视频发到网上,短短一夜,红遍全国。

    结婚前,韩锦书也算是蜂后的常客,她和俞沁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玩玩。

    阔别多日,蜂后的喧嚣繁华不减当年。

    言渡牵着韩锦书在酒吧里转了一圈,最终在一个角落里的雅座区发现了俞沁的身影。

    她双颊绯红,已有些许醉意,身旁坐着两个年轻男人,容貌英俊出挑,像是搞艺术的。

    看见韩锦书,俞沁明显一愣,紧接着便绽开笑容朝她招手:“锦书?你怎么在这儿?”

    “梁英南说你在这里,我是来找你的。”韩锦书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接电话?”

    俞沁掏出手机看了眼,耸耸肩,“静音,没听见。”

    韩锦书无语。

    俞沁拍拍手,笑呵呵地说:“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亲表妹。妹子,这是我几个朋友,他们……”

    话说到这里,微醺的俞沁回过头,这才终于注意到,韩锦书身后还有个男人,脸色冷沉,气质卓绝。

    俞沁忍不住压低声:“喂,你来就来,怎么把你老公也带来了?”

    韩锦书声音比俞沁还低:“他非要跟着来,我有什么办法……”

    两人正小声耳语,这时,桌上的两个年轻男人也开了口。其中一个手指纹身的男人笑说:“俞总的表妹就是我们的朋友,来了就一起玩吧。”说着招呼服务生,“这里再来一打酒!”

    韩锦书正要说话,一道男声却在耳畔响起,清润温雅,似有几分不确定:“……是你?”

    韩锦书转过头。

    面前的男人年轻俊朗,细碎的额发稍稍挡住眉眼,笑容阳光,整个人灿烂得几乎能照亮整个光线昏暗的酒吧。

    韩锦书也认出了他。徐莫衡。

    她笑着跟徐莫衡打了个招呼。招呼完,便敏锐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下了几个度。

    韩锦书侧目看了言渡一眼。

    言渡还是那副宠辱不惊的表情,冷淡自持,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

    “徐老师,你认识我妹妹?”俞沁忽然诧异地问。

    “有过一面之缘。”徐莫衡笑了下,“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上,确实很巧。”

    “哎呀!这么有缘,那得喝一杯了!”纹身男明显是个气氛组,见状,他非常殷勤地递过来两杯酒,一杯给徐莫衡,一杯放到韩锦书跟前,声情并茂道:“敬这神奇的缘分!”

    韩锦书看着面前的酒杯,正迟疑要不要喝,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突然闯入她视野,慢条斯理地,把那杯酒缓缓推回去。

    “抱歉,诸位。她最近不能喝酒。”言渡冷冷地说。

    纹身男好奇:“为什么啊?”

    言渡回答:“因为我和我的太太,正在备孕。”

    俞沁:“……”

    众人:“……”

    韩锦书:“……?”

    作者有话说:

    言渡: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眼神坚定握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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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12:08:08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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