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忽然, 一阵夜风吹来。小径旁的树叶婆娑,沙沙作响,天上的云雾被风吹散,云层背后的一弯孤高冷月, 终于显出它的真容。
言渡淡漠如常的话, 令韩锦书一怔, 脚下的步子也骤然顿住。
韩锦书唰地抬起眼帘,目光在那张冷冽沉静的面容上细细端详。她很疑惑, 同时又感到十分苦恼。
这段日子, 自她和言渡破冰以来,她便开始在他有意无意地引导下,慢慢走进他的世界。却发现, 她越是靠近他, 越会感到震惊, 每多了解他一分,她脑子里的疑团就多一个。
比如说现在,她脑仁儿又开始隐隐作疼了。
俞沁以前说, 言渡的心机城府,深得不可估量, 如今韩锦书觉得, 他何止是心机重城府深,这个男人根本从头到脚,都是一个谜。
而单凭她自己的个人之力,恐怕这辈子也猜不透半分。
于是韩锦书懒得再给自己出难题。
她定定瞧着言渡的脸, 几秒后, 下定决心开诚布公。她很严肃地道:“言渡, 我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闻言, 言渡很轻微地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请你一次性全都告诉我,不要再像挤牙膏一样。”韩锦书说到这里,还有点生气,双手往腰上一插,瞪大眼:“你总是留一堆问题让我自己去猜,几个意思呀?看我人傻好欺负吗?”
她这会儿的样子,插着腰瞪着眼,很像个在冒烟的水壶。气呼呼的,两边腮帮子都气得无意识鼓起,又像偷吃了松子还没咽下的小松鼠。
傻倒是不傻,就是呆呆的,带着浑然天成的娇憨可爱。
言渡看韩锦书一眼,心里的冰川似乎都要被她融化。他抬起右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圆润的脸蛋,嘴角勾起个很淡的弧:“宝贝。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
“蛤?”
韩锦书本来还窝着满肚子火,听见这话,一呆,下意识低头捏了捏自己毛衣底下的肚子。
这软不溜丢的触感,果然,一圈小肚腩。
“好像,确实胖了点。”韩锦书嘀咕着,“你最近煮的夜宵都太好吃了,每天睡前都吃那么多,长胖也正常吧。”
说完,她重新抬头看他,亮亮的眸子目光警惕:“干嘛?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开始给我制造身材焦虑吗?”
言渡说:“不是。”
“那你莫名其妙说我胖?”韩锦书哼了声,脸蛋一扬,“胖点又怎么了,我这么美,胖成球也是最漂亮的球。”
言渡看着她明艳娇媚的小脸,清冷的眸子里染上笑意。
这就是他的韩锦书。
她的自信与明媚,是从骨子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从很小的时候,直到现在,始终如此。像颗永远积蓄着无穷能量的小太阳,乐此不疲地照亮所有黑暗。
言渡轻笑,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嗓音低沉却平和:“你变胖,是我亲手养出来的。所以我感到很高兴。”
韩锦书没料到言渡会这么说,脸突的一红。她双颊热热的,抬手很轻地打了他一下,窘然道:“别以为说点好听话,我就会放过你。快点老实交代!”
言渡揽住她的腰,继续往前走。
韩锦书仰着头。两个人的身高差使然,她冷飕飕的眼风刀,掷不进他的视线,只好瞪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颔发泄。
韩锦书沉声威胁:“今天你不把所有事情全部说清楚,就自己抱着被子去门口睡。”
言渡淡淡地点了下头:“嗯。好。”
韩锦书无语:“好什么好。”
“快说。你的所有资料都写着你从小到大生活在意大利,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兰江?”
“你以前不是告诉我,说你国庆是第一次是去兰江吗?”
“你在兰江长大,那你住在兰江哪里?为什么是南姨抚养你,你说你爸对你很差,那你妈妈呢?”
“叽叽喳喳……”
言渡低头,看了韩锦书一眼。
关于他的成长地点,成长环境,关于他的过去,姑娘显得格外好奇。红艳艳的小嘴飞快地开合,喋喋不休,情绪有点激动的缘故,她说话的音量也比平时拔高几分,听着很脆也很甜。
他盯着她不断发出甜美嗓音的唇,心念一动,便毫无征兆地低下头,吻了她一下。
这一吻,成功令那张聒噪又诱人的小嘴闭上。
韩锦书:“……”韩锦书被言渡亲蒙了,大脑卡壳,突然完全忘记自己还要说什么。
“先上去看看南姨。”
言渡的语气漫不经心。说完,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韩锦书的唇瓣,品味她的身体因他的吻,而出现的羞赧颤栗。
他满意地弯了弯唇,沉声道:“情书小姐,不要着急。我向你保证,今晚你一定会知道所有答案。”
*
很巧。韩锦书和言渡回到病房时,病床上的南姨正好醒来。
万分神奇的是,罹患阿尔茨海默症多年的老人,在经历过脑梗抢救之后,神思忽然清明了许多。她睁开有些混沌的双眼,目光漫无目的在整个屋子里扫视一圈后,看向了门口。
“南姨,你醒了?”看见老人睁开了眼睛,韩锦书很惊喜,下意识便过去握住老人的手,柔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南姨觉得脑子重,没答话,被韩锦书搀扶着缓慢起身。言渡见状,上前拿起一个靠枕垫在南姨腰后,伸手扶住南姨,帮助她半坐起来。
南姨坐稳了,再次看向身旁的这个年轻小姑娘。
她的眼神里夹杂着几丝惊诧,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盯着韩锦书看,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韩锦书本来还在帮南姨整理棉被,察觉到南姨的目光,顿了下,也狐疑地看回南姨。
一老一少就这样无声对视,对视了大概十秒钟。
随之,韩锦书噗的笑了声,伸手捏了捏南姨布满褶皱的手,促狭道:“怎么了南姨,你又不认识我啦?”
南姨皱了下眉。
韩锦书原本以为,南姨要么是又把她当成了偶像赵芳芳,要么,是又要喊她“阿渡的女同学”。
可是,南姨上下嘴唇蠕动须臾,居然喊出了一个名字:“……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瞬间愣在了原地。
自她和言渡结婚以来,在她记忆里,南姨好像就一直都是那副疯癫又任性的样子。
南姨得阿尔茨海默症的时间,早在韩锦书和南姨初次见面之前。那么,这位老人,怎么会如此准确无误说出她的名字?
短短几秒,韩锦书心头升起一个猜测。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南姨早在得病之前,就知道她。
思及此,韩锦书下意识侧过头,看了眼身旁的言渡。言渡冷峻的脸还是老样子,沉静如水,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只好又重新看向南姨。
韩锦书迟疑须臾,朝南姨笑笑,试探地问:“南姨,您……记得我?”
“当然。”南姨望着韩锦书,似乎有些感慨,但并未与她多说。转而望向言渡,道:“阿渡,这么多年了,看到你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南姨为你开心。你妈妈在天有灵,也会很欣慰的。”
韩锦书注意到,南姨在对言渡说这番话时,眼中泛着她看不懂的深沉泪光。
见南姨的被子有点滑落,言渡替南姨掖好被角。他很淡地笑了下,说道:“医生说,这段时间你的饮食要清淡。多休息,不过也可以适度走动。”
南姨还言渡一个笑,点头。
这时,护工阿姨从门外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些清粥样的流食。看见言渡和韩锦书,护工阿姨道:“言先生,言太太,老太太已经没事了,这儿有我还有一大堆医生护士,没问题的。你们快回去吧。”
韩锦书有点犹豫,说:“等南姨吃完东西睡下,我们再走吧。”
“我刚睡醒,不饿也不困,等我再睡着,那估计得等到大半夜。”南姨随意地摆了下手,“行了,你们俩快回家。大晚上的路不好走,开车慢着点儿。”
“这……”听南姨这么说,韩锦书拿不定主意,朝言渡投去询问的眼神。
言渡回道:“好。南姨你休息,我和锦书先回去了。”
“嗯。”南姨笑笑,“走吧。”
之后,韩锦书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南姨,又跟护工阿姨说了一些照顾卧床病人的小技巧,继而才跟在言渡身旁离开。
弗朗和阿杰已在言渡的授意下先行离去。
离开城南疗养院的路上,只有韩锦书和言渡两个人。
言渡发动汽车引擎,将车驶出疗养院的大门。行车途中,他想起韩锦书走之前拉着护工左叮咛右嘱咐,忽然出声,道:“你好像也很关心南姨的身体。”
“那肯定的。”韩锦书回话的语气,理所当然,顿都没顿一下便道:“南姨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你又是我最重要的人。代换一下,南姨对我当然也很重要。”
她的句式有点混乱,逻辑也不是很成立,但,言渡可以全部忽略。
他侧目看她一眼,道:“你刚才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韩锦书:“。”
好吧。一时口快,又直接把心里话给倒出来了。
韩锦书白皙的颊飞起红霞,迟疑两秒,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对……呀。”
话音落地,言渡没什么反应,只是方向盘一打,将车直接靠边停下。
韩锦书透过车窗朝外面张望,四环路这边全是些工厂,入夜之后,人烟稀少,黑漆漆一片里偶尔传来几声看厂犬只的狗叫,着实怪瘆人的。
她有点害怕,下意识倾斜身子往他贴近,左右四顾,不解地问道:“……喂,这里荒郊野外的,你忽然停车干什么?”
言渡很平静地说:“因为开着车,我好像不太方便。”
韩锦书:“……?”
她迷茫地抬起脑袋:“不方便你做什么?”
“吻你。”
说完,言渡手指捏住韩锦书的下巴,无视她惊愕的明眸和绯红的脸蛋,垂头,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言渡吻得无比坚定而虔诚。
韩锦书察觉到这一细腻的变化,心中动容,也温柔地迎合。
良久过后,他松开她的唇,她红着脸呼吸不稳,脑袋埋进他胸膛,小口小口地喘。
言渡拥着她,又闭上眼,去亲吻她头顶的发丝。微凉的柔软,带着青梅味洗发水的清香。他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一种果香。
待呼吸逐渐平复,韩锦书柔声开口,唤道:“言渡。”
言渡应她:“嗯?”
韩锦书轻道:“你在兰江长大这件事,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就不用说了。”
言渡抚摸她后颈的手指,微微滞了半秒。他勾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脑袋抬起来,柔声问:“你不想知道了?”
“我想知道,我想了解你的一切。”韩锦书看着他的眼睛,“但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韩锦书不再强求,是因为,此刻的她隐有预感,言渡的这段过去,之所以被篡改,被尘封,必定有着某种不太好的原因。
她的好奇心,抵不过对他的保护欲。
韩锦书很害怕,让言渡重提那些旧事,会对他造成伤害。
她很真诚地说:“我不想你难过,一丁点儿的难过,都不想。”
但,言渡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有你这句话,有你的理解关心,就足够了。”言渡浅浅地笑了,眼角眉梢弯起,漆黑的眸闪动着星光。
随之,他语调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也有点复杂。你可能需要耗费一点耐心,来听我讲。”
之后,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便在韩锦书眼前徐徐铺展开来。
很多年前,兰江还只是一个贫困落后的小县。城里但凡有点想法和干劲的年轻人,十七八岁便会外出务工,留在兰江本地的,要么就是些老弱,要么就是些病残。
一个叫黎月瑶的女孩,是留守人员中的异类。
黎月瑶模样漂亮,细细的眉弯弯的眼,四肢修长,外加一身白皙细腻的皮肤,是个很秀气的美人。
可惜的是,黎月瑶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患病离世,她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个已经七十几岁的奶奶。奶奶没读过什么书,在兰江靠捡废品为生,每个月起早贪黑,只能勉强挣够她和孙女的生活费,所以黎月瑶刚念完小学,便辍学在家,在附近的小餐馆打零工补贴家用。
在黎月瑶十八岁这年,她本来也想跟着其它年轻人一起去省城找出路,可晴天一道霹雳砸下来,奶奶在卖废品的途中不慎跌倒,被好心人送去医院后,一番检查,竟然查出了尿毒症。
为了照顾奶奶,黎月瑶放弃了去省城务工的念头。
医生告诉黎月瑶,尿毒症是肾衰竭终末期,治疗办法有两个,要么就是做肾移植手术,要么就要长期透析。
那个年代,医保政策还未推出,随便一个大病,医疗费用都是天价。
黎月瑶没有学历,也没有技能,为了能赚点钱给奶奶治病,她经人介绍,进了兰江最大的足浴城做洗脚小工。
彼时,言氏集团看上了兰江的一块地,想搞开发,当时的大少爷,也就是言从年,正好在手下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兰江考察。
言从年是标准的纨绔子弟,灯红酒绿的生活过惯了,来兰江一天,便憋不住要走。手下人怕回去没法给老爷子交差,哄着诓着,陪言从年在卡拉OK唱歌喝酒找乐子。
酒过三巡,言少爷喝高了,心情也舒爽了,吆五喝三去足浴城洗脚。
黎月瑶运气很差。她当天是夜班,并且刚好被领班排给了言从年一行人。
那时候的足浴城风气混乱,素的荤的混杂在一起,经常出现客人调戏洗脚小妹的事。
言氏几个手下见黎月瑶年轻貌美,动了歪心思。他们自作聪明,趁着大少爷醉得不分东南西北,给黎月瑶使了点手段,把她和言从年关进了一个房间。
那一晚之后,第二天醒来,黎月瑶差点拿着剪刀自杀。
言从年看着自己干的混账事,也恼得厉害。他平时虽是花花公子一个,但这女孩儿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出了这种事,他怕她活不下去。
言从年把那几个手下人全都狠揍了一顿,然后便不顾其它人反对,将黎月瑶带回了银河市,带进了言氏老宅。
黎月瑶从小生活在山沟沟里,忽然进到这里,只觉到处都金碧辉煌,简直像电视里的亲王府邸。
她又害怕又自卑,惶恐到了极点。
言从年告诉父母,他不能白白毁一个女孩儿的清誉。
谁知,言家二老一听黎月瑶的出身,加上她足浴城洗脚妹的身份,眉头直皱。料定黎月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狠狠讹儿子一笔,直接让老乔拿来一个包,装了些现金,之后便打发黎月瑶走人。
并要黎月瑶做出承诺,这辈子都不能再纠缠言家。
言从年平日便不敢反抗父母,听见这个处理方案,也就认了。
毕竟言氏这样的家族,他作为嫡出的少爷,怎么也不可能真娶个洗脚妹回家。
黎月瑶年纪小,没文化没学识,被言家这群人的气势震慑,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惶接过那袋子钱,签了个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协议,便只身一人踏上了回兰江的绿皮车。
那个年代的人们,全都思想保守。回到兰江后,黎月瑶担心奶奶承受不住,并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患病的奶奶,只偷偷告诉了她的好友南彩青。
南彩青和黎月瑶小时候住一个大杂院,从几岁起便知根知底,情同亲姐妹。这个仗义的女孩,在知道好友经历的沉痛遭遇后,气得直掉眼泪,怒冲冲地便要提刀冲到银河市,去为黎月瑶讨回公道。
黎月瑶了解南彩青的性格,怕她真的做出过激举动,忙忙拦下她。
南彩青却瞪大了眼,怒道:“算了?你清清白白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这么被那个畜生占便宜?那家人是什么狗屁东西,仗着有钱了不起?有钱就可以不把咱们穷人当人看吗!”
黎月瑶懦弱胆小,只是不住哭,说她当时被那家人吓住,已经收了他们给的钱,还在一张纸上签了名字,承诺再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纠缠言家。
两个女孩抱头痛哭一场。
哭完,生活还得继续。
向好友倾诉完内心的苦楚后,黎月瑶努力振作精神,去到医院,用言家给的钱支付了欠下的所有医疗费,并预付了奶奶未来一年的住院费用。
然而,不幸并未就此结束。几个月后,随着月事的长久不至,小腹的逐渐隆起,黎月瑶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如遭雷劈,脑子里萌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去把腹中的胎儿打掉。
可做母亲的哪个不心软。
黎月瑶躺在卫生所的病床上,看着头顶惨白的白炽灯,和妇科医生手里闪动着冷光的刀和钳,想起这几个月里小家伙的胎心脉搏,在她肚子里调皮地伸腿伸腰,也不知怎么的,跳下床便夺路而逃。
自那以后,黎月瑶便下定决心,要把孩子生下。
数月后,一个男婴呱呱坠地。
黎月瑶看着孩子皱巴的小脸,听着他洪亮的哭声,眼眶微润,为孩子取名“黎渡”。
这个名字,是黎月瑶磕磕绊绊,查了好久的字典才选出来的,饱含她对幼子的所有美好祝愿。
黎明终会来,渡子出苦海。
黎月瑶衷心希望,黎渡可以在她这个母亲的陪伴呵护下,健康成长,事事顺遂。
可黎月瑶的心愿,最终还是落了空。
黎渡出生后不久,黎月瑶的奶奶便去世。这两年多,言家给的钱早就耗光在奶奶的病上,如今,奶奶没了,钱也所剩无几。她因亲人的逝世而悲痛欲绝,同时又很焦虑自己和儿子的未来,恍惚之间,失足落下了兰江的护城河。
当晚寒冬腊月,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有人听见黎月瑶的呼救,只有一条大黄狗在河边狂吠不止,眼睁睁看着女孩儿挣扎到筋疲力竭,沉入水底。
黎月瑶死后,彼时年近两岁的黎渡,彻底成了孤儿。
是黎月瑶生前的好友南彩青站出来,咬着牙抗住各方压力,一意孤行,将黎渡收养。
南彩青当年也正值芳华,二十几岁,还没有成家。一个黄花大姑娘,忽然多出一个儿子,传出去实在难听。
南彩青的父母对她又打又骂,说她发癫有毛病,养着个孩子,今后谁敢娶她回家。
南彩青和柔顺的黎月瑶截然不同,她一天书都没读过,是从小在泥巴地里打滚儿长大的女孩儿。性格泼辣又野蛮。
听见这话,南彩青冷哼一声便怼回去:“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们不娶,老娘还不稀罕嫁呢!阿渡这娃我收养定了,从今天起就把他当亲儿子养!”
南家老爹气得差点昏倒,直接与南彩青断绝了父女关系。
后来,为了将好友的遗子抚养成人,南彩青果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终身未嫁。
……
故事听到这里,韩锦书已经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夜浓如墨,黑色汽车仍旧疾驰在马路上。
言渡开着车,视线毫无波澜地直视着前方。母亲的悲苦命运,自己的凄惨出生,还有南姨的仗义援手,过往种种,被他轻描淡写地陈述出来,字里行间,冷静平淡,不带半分情感色彩。
韩锦书沉吟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所以从那之后,你就跟着南姨,相依为命,生活在兰江?”
言渡:“嗯。”
韩锦书还是想不通,“那你在意大利出生、长大的经历,甚至各个学校的信息,每年的科目成绩……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言渡淡声说:“全是假的。”
韩锦书愕然不已。
*
原来,言从年是个浪荡多情种,年轻时纵情声色,亏了身子,五十来岁便出现了一堆毛病,几乎每个月都得上医院住几天。
高门大户里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言氏集团见这位当家隔三差五跑医院,估摸着,以言从年的身体状况,是掌不了多久权了,保不齐哪天就会一睡不起。
大家心想:改朝换代的日子就要来临。
于是,在言从年五十岁这年,言氏帝国长达数年的血腥内斗,正式拉开帷幕。
改朝换代,对整个言氏都是件史无前例的大事,继承人的位置落在哪个孩子身上,关系到所有人未来的命运,元老高层们纷纷选边站队。
当时整个圈子都知道,言从年这风流种,膝下一共三个孩子,大儿子言泽,二儿子言朗,还有三女儿言菁。
其中,三女儿言菁生性热爱自由,平时就喜欢看看书,写写小说,对继承人的位置毫无兴趣。可以忽略不计。
两个少爷全是言从年发妻所生,正根正枝的嫡出。前者诡计多端,后者冲动易怒。言氏全球各部的元老们,绝大多数都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扶持者。
这时,平时被两大阵营排挤,哪边都融不进去的三个高层,冒了出来。
他们听说,言从年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年轻时跟一个洗脚女生的孩子。
三人合计着:既然言泽言朗,哪个上位自己都捞不着好,他们还不如剑走偏锋,另外扶持一个。毕竟法律明文规定,私生子也有同等继承权。
三人下意识认为,洗脚女养大的小孩,没眼界没手段,不会是什么复杂人物,那可比言泽言朗好操控得多。
如果真能扶持这个私生子上位,将来这孩子就只是个傀儡,言氏的实权就会落到他们手里。
三人一番商量,觉得这条路可行,便辗转数日,去兰江找到了当时十九岁有余的黎渡。
见到黎渡时,三人其实都很心惊。
少年高高大大,整个人沉静得不太正常,阴鸷,沉默。身上的衣衫陈旧而干净,可眼神中的阴冷气与戾气,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犬,安静蛰伏,只为撕碎猎物的咽喉,一击毙命。
显然,这个私生子有些出乎三人的意料。
他们本以为,言从年曾那样伤害过这个私生子的生母,私生子肯定会拒绝他们。还打好了腹稿,准备费一番口舌。
谁知道,听完三人的话,黎渡竟很轻地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病态又玩味的微笑。
回答他们:“好。”
为了让黎渡有与言泽言朗抗衡的资格,三个高层秘密筹划,动用一切力量,抹去了黎渡在兰江生活的所有痕迹,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也都被他们重金封口,远走他乡。
甚至,他们还为黎渡伪造了一份光鲜亮丽的成长经历,对外宣称,这位少爷的生母是某豪门千金,少爷自幼被言氏秘密养在国外。
至此,少年黎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言家四少爷言渡,横空出世。
……
韩锦书看着言渡的侧脸。
几秒后,她无意识地抬高右手,捂住了嘴。
这段言氏秘史,着实令她骇然。早前听爸妈和俞沁他们说,言氏内斗的精彩程度,胜过任何一部豪门宅斗剧,但,现在从言渡口中得知所有真相,她依然忍不住汗毛倒竖。
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可以画上句号。刚好,车也停进了扶光公馆的地下停车场。
车库里一片漆黑。很暗,也很静。
片刻,言渡转过头来,柔声对韩锦书道:“之后的事,你应该就都知道了。”
韩锦书没有答话。
她确实知道。
之后,这个私生子四少爷,在韬光养晦羽翼渐丰后,以血腥手段扫清了所有阻碍。言泽,言朗,双方党羽,甚至那几个帮助他回到言氏的领路元老,震慑了所有人,再无人敢对他执掌言氏多说半个字。
思索着,韩锦书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同情那几个把言渡找回来的元老,还是嘲笑他们愚蠢。
居然想扶植一个这样的疯子做傀儡。用心险恶,被反噬也是情理之中。
难怪,言渡会说他对言从年没有感情。
难怪,言渡会对南姨这么上心。
难怪,一个金尊玉贵的贵公子,会做那么多,她根本碰都没碰过的家务事……
所有的疑惑,都有了合理的答案。
无言半晌,韩锦书心里难受得厉害。她鼻子酸涩,把手放下去,然后轻轻,放在了言渡微凉的右手手背上。
韩锦书哑声说:“这么多年,你很辛苦吧。”
言渡挑了下眉,语气听着很随意,也很散漫:“知道我这么辛苦,还不抱抱我?”
这一次,韩锦书没有埋怨他不应景的不正经。她抿唇,伸出双手,非常用力地抱住了他。
韩锦书把脸深深埋埋在他的胸口。再开口时,她有点哽咽:“你妈妈的事,我很抱歉……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
言渡修长的指托起她的小脸,车厢内,暗色的光影里,他看清她泪光闪烁的眼睛。
“情书,我那么厌恶言氏,那么厌恶言家,可是当年言氏的人来兰江找我,我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言渡吻了吻她的唇,低声,嗓音无比轻柔:“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韩锦书迷茫地摇头:“不知道。”
说完,她脑中浮现起一个猜测,“难道,是为了报复他们?”
言渡:“不是。”
韩锦书有点好奇:“那是为了什么?”
言渡:“情书。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
“……”她微微一怔,惊道:“为我?”
言渡闭上眼,薄唇游移至她优美纤细的脖颈,磨蹭着,慢条斯理道:“更准确地说,是为了拥有你。”
作者有话说:
情书:你不要乱给我扣帽子哈!
言渡:呜呜呜呜一切都是因为太喜欢老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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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韩锦书觉得, 和言渡交流,智商真的很重要。譬如说这会儿,她又觉得自己智商有点不够用了。
心想:您老人家和言家的恩怨情仇,莫名其妙扯上她干什么。
这么想着, 韩锦书一个不注意, 直接就把这句心理活动给说了出来:“你和言家的事, 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被接回言家的时间节点是十来年前, 那会儿我才多大, 都不认识你好吗?”
然而,令韩锦书没料到的是,听完她随口吐槽似的问句, 暴君大佬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起来。
言渡气定神闲地说:“那会儿你十八岁。再准确一点, 是十七岁零十个月。”
韩锦书:“……”
韩锦书:“我刚才说的那番话, 这就是你抓住的重点?”
言渡耷拉着眼皮瞧着她,须臾,又说:“你当时确实不认识我, 但是我认识你。”
“……”是了。
韩锦书反应过来。言渡自幼在兰江长大,也就是说, 当年她转学去兰江读高三的时候, 言渡也在那里。
韩锦书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忙忙问道:“你说你在兰江长大,那你高中念的哪个学校?”
她很匪夷所思。高中,人生中最青春最躁动的年纪, 很少有人能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心只读圣贤书。一群少年少女聚在一起, 哪个不是花痴这个年级的帅哥, 斯哈那个班里的美女。
凭暴君大佬这张脸,这身材,这气质,此等姿色,随便放哪个学校都是校草级的人物,她韩锦书十八岁那会儿天天和狐朋狗友聊美男,怎么从未听过,兰江有言渡这样的英俊男人。
言渡说:“我在兰江九中。”
“九中?”韩锦书垂了眸,绞尽脑汁认真回忆了会儿,对这个学校隐约有点印象了。
兰江九中现在是什么定位,韩锦书不清楚。她只记得,九中当年是一个子弟中学,是兰江政府为解决务工人员子女就学而开设的学校,位于兰江的郊区,离城区很有一段距离。
九中校风校纪不好,师资力量和生源也不行,但凡条件稍微有点的家长,绝对不会把孩子送去九中上学。
韩锦书皱起眉,“是南姨让你去九中念书的?”
言渡说:“不是。南姨本来想让我念兰江一中。”
韩锦书纳闷儿了:“那你怎么没来?”如果真的来了,她说不定还能跟他当一年高中同学。
发展出一段浪漫美好的青春故事。
言渡:“兰江一中是兰江最好的学校,入学检测有一项,是心理测验。”
“对呀,都要做的。”韩锦书眨了眨眼睛,“但这个心里检测只是走个过场,所有人都能通过。”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没通过。”
韩锦书:“……???”
韩锦书目瞪口呆之余,脱口而出,瞪着言渡的脸就来了句:“我的天,原来你十五六岁就心理畸形了?”
言渡:“。”
言渡沉默了大约三秒钟,然后心平气和地回答:“对啊。”
韩锦书:“。”
话音落地,整个车厢又是阵诡异的死寂。
坦白讲,韩锦书没想到自己会把言渡有病这事,这么突然地说漏嘴,正如她也没想到,暴君大佬忽然就跟她承认了一样。
韩锦书眯了下眼睛,声音出口,有点深沉:“言渡,你终于承认了。”
言渡挑眉:“我承认什么了?”
韩锦书沉声,非常正经地说:“承认自己心理变态。”
言渡不怎么想回韩锦书这句话,自顾自贴着她,亲了亲她的鼻尖。然后道:“因为那个心理测验,校长觉得问题有点严重,就通知了南姨,让她带我去医院。”
南姨没读过书,连字都不认识一个,身处兰江这座小城,身边只见过那种打人咬人的神经病,哪里懂其它什么心理问题。
尽管如此,她还是把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言渡,带去了医院。
兰江的医院,没有校长口中的“心理卫生专科”。南姨在医院里导诊台问了半天,糊里糊涂挂了个神经科。
就诊之后,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让南姨多陪伴孩子,适当补充一些微量元素。
少年言渡的心理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
“之后你就去九中了?”韩锦书问。
“嗯。”言渡把她抱怀里,说,“南姨在郊区的厂里工作,九中离她单位,和我们住的地方都近。”
他高大的身躯霸占着座椅,韩锦书被他箍在怀里,有点儿不舒服。
她鱼儿似的扭动,在他怀里调整姿势,脑袋钻进他颈窝里。蹭了蹭,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言渡忽而一笑,漫不经心地说:“当年整个兰江,所有中学,估计没有人不知道你。”
“不是吧。那么夸张?”韩锦书目瞪口呆,“我有那么出名?”
言渡亲亲她的唇瓣:“当然。”
十八岁的韩锦书,不似如今这样佛系低调。
十八岁的她,艳而不妖,千娇百媚,一双美眸盛满月色星光。像一把生机勃勃的野火,燎亮了整座死气沉沉的小城,也烧亮了言渡内心的灰色荒原。
那张艳丽又张扬的小脸,那抹明媚又纯真的笑容,那副傲慢里带着一丝叛逆的神色,令言渡时隔近十年,再回忆起来,依然忍不住为之心跳加速。
言渡说:“当时,兰江大部分学校,私下都在议论你。”
韩锦书看着他,眼神将信将疑。大概是知晓暴君身上的谜团太多,导致她现在听他说话,总会抱几分怀疑的态度,要想想是真是假。
韩锦书嘟起嘴巴,问:“大家都议论我什么?”
言渡:“议论你另类,议论你漂亮,也议论你妖艳。”
“什么呀。只是因为兰江的高中生都太朴素而已,所以显得我花里胡哨。银河市大部分十七八岁的女孩子,都是我这样。”韩锦书小小地切了声,“所以,其实你是见色起意,那个时候起,就爱上美貌绝伦又格格不入的我了?”
言渡:“差不多。”
韩锦书隐约懂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言渡玩的正义之塔,会是国服。
……等。
等等!
正义之塔??!
韩锦书又发现了盲点。她琢磨着,蹙眉:“等下。所以你喜欢我,是在你成为Letter之前?”
言渡盯着她的眼睛:“对。”
短短几秒钟,一个猜测从韩锦书的脑海中冒出来。惊得她喘了口气,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言渡挑起眉:“猜到了?”
韩锦书说不出一句话。
“高三开学后不久,我在网吧里遇见过你一次,看到你在玩‘正义之塔’这个网游。”言渡食指滑过她的脸蛋,“那时我就在想,或许,这是一个既能接近你,又不打扰你的方法。”
韩锦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看我在玩,所以你也去玩儿,然后……就成了国服第一?”
蛤???
言渡淡淡地说:“是的。”
韩锦书:“………………”
不是。
大佬,你真的是,正常人类吗?!
言渡接着说:“除此之外。高三那年,我每周会固定翘课翻墙,跨越大半个兰江,去一中外面看你。”
韩锦书卡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接话道:“……你一般什么时候来?”
言渡道:“每个周五晚上七点,一中会组织高三年级体育运动。”
韩锦书想起来了。
当年高三时,同学们压力大,很多人都会直接翘掉课间操,更有甚者还会直接体育课时偷跑回教室,写作业睡觉。学校怕长此以往,一帮学生扛不住黑色七月的高压,便组织了集体锻炼,增强大家的体质。
旁边刚好驶过一辆车,车灯晃动,带来刹那的光。韩锦书趁机抬起言渡的脸,盯着他细细审度。
她凑得很近,喃喃道:“可是,你这张脸,我如果见过你,一定这辈子都忘不了才对。”
言渡吻了吻她的耳垂,“当年惦记你的男人那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你没有注意到我,很正常。”
韩锦书觉得,言渡的这番说辞有点奇怪,但细细一想,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没再深思。
她永远不会知道,少年时代的言渡,曾觊觎她到走火入魔。
无数个周五晚上,他都会准时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口罩站在夜幕下。
隔着操场铁栏,一中的学生们穿着同样的校服,有的跳远,有的跑步,有的打羽毛球,他永远能在人群中,精准无误,一眼就找到那抹妖冶的纤细身影。
言渡用黑衣黑口罩,将自己融入黑夜,借以压制着内心的心魔。
他恐惧自己引起她的注意,甚至恐惧与她产生哪怕一个眼神的交集。
言渡记得,曾有一次,韩锦书运动时偷懒,和两个女同学一起,买了冰淇淋躲到跑道旁边吃。
她站的位置,刚好离铁栏很近。
言渡定定盯着她,看她蒙着薄汗的额头,看她扬着笑容的红唇,看她舔舐冰淇淋的粉色小舌。
少女不经意,一个眼神扫过,似乎看见了他。那双明媚的眸,不偏不倚,对上了黑色少年同样漆黑的眼。
只那一眼,言渡便敏锐感觉到,他体内的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挣脱枷锁。
他想要她。
想要得到她,想要占有她。想要她从身到心,从头到脚,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那个星期五的晚上,言渡对韩锦书的渴求,到达前所未有的顶峰。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拼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对她做出疯狂的举动。
言渡自有记忆起,便跟随南姨住在厂房的老宿舍,窄窄一间三十几平的破旧老屋,塞满所有家当。
整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南姨省吃俭用为他买的二手电脑,和一台从外面捡来的相机。
从小到大,充斥在言渡耳畔的,是无尽的嘲笑,奚落,谩骂。
自幼,他的整个世界便只有黑暗与荒芜。直到,那朵带着刺的野玫瑰,横冲直撞闯进这座城,闯进他的心,带来一束炙热又璀璨的光。
言渡看见十八岁韩锦书的第一眼,瞬间便认出,这是被他藏在记忆深处多年的身影。
他贫困,低贱,病态,阴暗,犹如泥泞里一文不值的草芥,也犹如在地狱里苟延残喘的恶犬。
而她,却是天之娇女。出身高贵,耀眼夺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他永远无法攀求的绮梦。
直到高三下期五月的一天,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出现在老宿舍,告诉他,要将他接回言家。
一个计划在阴鸷少年脑海中成型。
言渡嘴角勾起一抹病态的浅笑,同意了那些人的计划。
言渡知道,他得到韩锦书的机会,来了。
车厢里静了静。
几秒过后,韩锦书又问:“那你喜欢我,和你同意那个荒谬的提议回到言家,又有什么关系?”
“只有言家的孩子,才有机会接触你。只有言氏的继承人,才有能力保护你。”言渡说,“只有成为‘言渡,才有资格爱你。”
韩锦书:“……”
韩锦书听他缓声说着,眸光微闪,心中莫名便涌上一股涩意心酸。
不多时,言渡闭上眼,唇温柔而坚定地吻住她。
他沉声道:“小情书,我拼尽全力从地狱里爬出来,步步为营,不择手段,站上无人之巅,就是为了能让你有机会,看我一眼。”
韩锦书忽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从不知道,这弯一直高悬在天上不染尘埃的冷月,对她的爱意,是如此深切,又曾那样卑微。
韩锦书用力抱住他,予以他最热烈的回吻。
她眼眶湿润,轻声说:“言渡,我看见你了,看见之后就移不开眼。而且今后,还会继续看你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情书(努力贴贴):啊我还想知道老公的病是什么。
言渡(亲亲她):下章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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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大概这个星期天就能正文完结啦,我没骗你们吧!上周说这个星期以内就能完结!我做到了!我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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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炙吻》,是军旅暗恋题材,
深情狠戾扛把子大佬(卧底狼窟特殊军种特种兵队长)vs文静软妹高中生(长大后是温柔坚韧小军花),超级甜的热血甜文,也是我第一次写双军人文,喜欢的宝子可以预收蹲蹲,明年年初就会开始更新。
第63章
在知道言渡的过去后, 韩锦书的心情有些沉重。沉重之余,无比心疼。
虽然在言渡的成长过程中,有南姨陪伴在身边,但, 南姨毕竟不是他的父母, 甚至都不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加上南姨自身的性格, 率真简单,毫无育儿观念, 种种因素使然, 言渡的童年时期与少年时期,严重缺乏关爱。
想到这里,韩锦书彻底理解了言渡, 理解了他某些扭曲而极端的想法, 也理解了之前那封来自“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的邮件。
小小年纪, 经历着那样的创伤磨难,出现心理疾病,再正常不过。
韩锦书坐在言渡腿上, 看着言渡的脸,忽然好难过。她轻轻挤了挤他的脸颊, 问他:“你之前一直隐瞒你的心理问题, 是不是怕我嫌弃你?”
言渡淡淡地说:“我也没有完全隐瞒。”
韩锦书闻声,眨眨眼,一时不解:“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完全’隐瞒?”
言渡的语气听上去淡漠如水:“如果我打定了主意,要瞒你到底, 你不会有机会, 从言菁口中知道我有病的事, 更不会有机会, 看到我电脑里那封心理医生发来的邮件。”
话音落地,韩锦书反应了几秒钟。而后,整个人都傻掉。
她瞪大一双大眼:“……所以,这些事,全部是你故意的?”
言渡回答:“对。”
“我的天哪。”韩锦书捂住心口,差点震惊到心肌梗塞。
她脑子里乱糟糟。皱眉梳理好一会儿,好像猜到点什么,试探道:“你从侧面让我知道你有病,是不是为了给那个暗室做铺垫?你担心我看到那满屋子照片的时候,会害怕你讨厌你?”
言渡沉默了片刻,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抱得更紧。声音低低的:“是。”
得到这个答案。韩锦书盯着言渡冷冽如玉的面庞,静默了足足十秒钟。然后,她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说了六个字:“言渡,你太狗了。”
太狗了。
而且还是只心机狗!
言从年忌辰那天,在老宅时言菁的无心之言,包括那天他说要去公司加班,故意落在书房的文件袋,居然,全是这个心机狗子一手策划安排。
“情书,不要生气。一切都是我的错。”言渡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柔声道,“今天我会回答你的所有疑问。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回答你什么。”
韩锦书气鼓鼓的,两只胳膊举起来,十指并用,在他的脸上使劲搓揉。她咬着牙道:“现在,我要知道你那天在暗室说的话,究竟是是什么意思。”
言渡捉起她一双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哪些话?”
韩锦书用心回忆着,复述道:“你说,我们刚结婚那两年,你是故意冷落我。为什么?”
言渡再次静默片刻,才说道:“这是白医生对我的要求。”
白医生?
韩锦书细细思索几秒,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在kc心理中心官方网站上,看到的美人照片。她啪的声拍了下手,反应过来:“白医生我知道。是不是那个心理咨询辅导中心的副院长,你的心理医生,白珊珊白医生?”
言渡很淡地笑了下,捏捏她的脸蛋:“记性不错。”
事实上,抚养言渡长大的南姨,在言渡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和其它的小孩,有些不同。
当年年仅几岁的言渡,身形瘦弱,小小一只,脸蛋和全身的皮肤都白白的,五官也长得好,光看外貌,着实是粉雕玉琢,逢人便被夸漂亮可爱。
然而,跟可爱讨喜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是,小言渡的性格,非常的沉闷,并且阴冷。
他不喜欢玩具,不喜欢唱儿歌做游戏,不喜欢黏着大人陪他,从不向大人哭闹撒娇耍脾气,也不喜欢和其它小朋友一起玩耍。
小言渡经常一个人一待一整天,安安静静,冷冷淡淡,不说话,也不做出任何表情。
彼时,南姨虽然也觉得奇怪,但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只当一个孩子一个样,言渡只是内向了些而已。
后来,在言渡六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当时南姨刚从工厂下工回宿舍。那个年代,机器办公并未普及,所以钢铁厂的活并不轻松。南姨搬了一天的铁家伙,累得腰酸背痛哎哟连天。
她用搪瓷盅给自己倒了杯开水,呼了两口气,正准备喝,外头便惊乍乍传来一声焦急呼喝,喊道:“南彩青!南彩青!你家阿渡在街口让狼狗咬了!”
听见这话,南姨手里的开水顿时洒满地。她慌了神,被开水烫到了手背也像感觉不到,忙忙慌慌就往街口的方向冲。
等南姨赶到事发地点,挤开围观的人群时,她看见了这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一幕:
厂房街口灰尘漫天,地上泥巴混着血迹,肮脏不堪。一只半米长的狼狗抽搐着倒在地上,而在狼狗的身体上方,趴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男孩呜咽着,脚踝上的咬伤正汩汩往外冒着血。他用纤细的胳膊和短小的腿,死命压制着身下的狼狗,满脸血污,双目通红,竟用小小的牙齿咬穿了狼狗的咽喉……
事后,南姨怕咬人的狼狗有什么病,连忙把小言渡抱去卫生所,又是清理伤口,又是注射狂犬疫苗。
医生用消毒酒精抹在小言渡的伤口上,小言渡承着那钻心的剧痛,一声不吭,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南姨在旁边看得心里发怵,说:“阿渡,疼就喊出来,不用忍着。”
小言渡也只是摇了摇头。
等一切处理完,南姨抱着言渡回到宿舍,把他放在了小板凳上。又迟疑地问:“当时大狗来咬你,你为什么不跑?”
小言渡抬起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向南姨,轻轻回答:“逃跑,大狗以为我怕,会咬我更凶。大狗咬我,我也咬大狗,把它咬死,它才会乖乖听话呀。”
南姨无言以对。
彼时,这个年近六岁的小小少年,便已经残忍冷漠进了骨子里。他对外界缺乏正常的人伦情感,对外界缺乏共情心,甚至,缺乏对外界的正常感知。
在言渡最初的灰色世界里,没有事物让他欢喜,也没有事物能让他愉悦,到处都是一片死气。
那个叫“韩锦书”的女孩,为言渡的灰色世界注入了一抹鲜艳的彩色。
至此,她便成了他生命中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想要的东西。
为了得到韩锦书,言渡筹谋布局,用自己的半生为赌注,开了一盘赌局。只为一步一步靠近她,将她完全变成他的。他一个人的。
再后来,言氏的数年内斗中,他大获全胜,终于拥有了能娶韩锦书为妻的资本和实力。
言渡找到南姨,告知南姨,如今的他,距离实现多年夙愿仅剩一步之遥。
然而,对于言渡的成功,南姨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喜色。她沉沉叹了口气,对言渡道:“阿渡,南姨一路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走到今天。也知道,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儿,愿意为她付出你的所有。可是你做这一切,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呀。”
“她不用知道。”言渡冷漠的脸,向来没有半分生动神采。他淡淡地说,“等她成为我的妻子以后,我会好好疼惜她,爱护她。”
南姨却苦涩地勾起唇,“疼惜?爱护?可是阿渡,你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情感,又怎么会懂正常人的爱恋,怎么去爱她呢?”
言渡闻言,静默没有出声。
南姨又沉沉叹了口气,摇头悔恨:“直到今天,我都在后悔,如果当初我早点重视你的事……你或许会更好。至少,你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自己想爱的人。”
那次与南姨交谈完后,言渡回到老宅,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整整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他给弗朗去了一通电话,吩咐弗朗,为他联系最权威的心理治疗机构。
弗朗丝毫没有多言,很快便找到KC,并专程请来了国内知名心理卫生领域的专家白珊珊,给言渡诊断。
白医生通过一系列心理学检测手段,对言渡进行了为期整整两天的检查,最后发现,存在于言渡身上的心理问题,非常复杂。
除了失眠、轻微躯体形式障碍,强迫这些常见心理疾病外,白医生还发现,言渡厌世,极端,偏执,冷漠,麻木,严重情感缺失,对社会存在一定的仇视及报复心理。
极有可能,还有某些异常的性.癖。
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白医生皱了眉,惊得后背直冒冷汗。
她在心理辅助治疗领域扎根多年,经手疑难杂症无数,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患者。
白珊珊医生惊愕之余,又有些庆幸。
一个心理如此病态畸形的病患,还拥有那么高的智商,实在可怕。言渡没有走上违反犯罪的道路,应该是上天对众生有怜悯心。
在整理好情绪之后,白医生试着与言渡沟通,询问他为什么愿意主动就医。毕竟,根据白医生的经验,大部分心理出现问题的病人,对看心理医生都相当排斥。
令白医生惊讶的是,这个冷漠进骨子里的男人,在谈及原因时,眼眸深处竟流露出了一丝病态的迷恋与深情。
再然后,白医生就知道了“韩锦书”这个女孩的存在。
*
韩锦书听得云里雾里,像懂了,又像没完全懂。怔怔道:“所以,你的心理医生让你离我远点?”
“是。”
言渡刮了下她的耳垂,“白医生说,你是我所有欲.望的根源。所以我在接任言氏后最初那段时间,一直忍耐着,没有来打搅你。”
“那你也算蛮走运了。”韩锦书听他说到这里,扁了下嘴,不满地嘀咕:“两年前我全家逼着我结婚,当时足足给我介绍了十几个相亲对象,我差点就是别人的老婆。”
“放心。”言渡淡淡地说:“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韩锦书:“什么意思?”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平稳:“在我们结婚之前,韩家和言氏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你以为,两年前你爸爸为什么能带你参加那场晚宴,你为什么能在那场晚宴上,看见我?”
韩锦书:“……”
……
…………
………………
韩锦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居然设了个局,用自己的美色勾引我?”
蛤???
言渡弯起唇,在她挺翘的小鼻尖上轻轻蹭蹭,“还好我的勾引比较成功。”
韩锦书无语得笑出一声:“不是。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那万一那天晚上,我看上的不是你的脸,是其它男人的脸呢?”
“不可能。”言渡冷冷冰冰,“出席晚宴的名单,我翻来覆去检查了七遍,没有哪个男人比我帅。”
韩锦书:“……”噗。
言渡:“而且,当时我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韩家不主动提出联姻,我就亲自去找你父母提亲。”
韩锦书:“…………”
言渡盯着她挂满黑线的小脸,勾起嘴角,在唇她畔落下一个浅吻。他拥紧她,脑袋贴进她的肩窝,低笑道:“还好。事实证明,我这张脸还算能打。”
韩锦书抬手扶住额头。
韩锦书沉默数秒钟,突的抬起手,一把抱住他的脑袋,把他的脸掰起来,朝向自己。她忍无可忍,气呼呼:“你这样套路我,一个环接着一个环,良心真的不会痛吗?啊?”
言渡直勾勾盯着她晶亮的眸,片刻,他说:“我接受心理治疗,对你刻意疏离冷落,是为了把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为了能给你健康完整的爱。如果我不这样做,韩锦书,你会接受一个疯子的爱情吗?”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把韩锦书问住了。
她微微一怔。
的确。
言渡的成长背景,生存环境,导致他了扭曲病态的性格。如果在故事开始之初,他莫名其妙冲上来对她告白,告诉她这一切,她肯定无法接受。
不止这样,说不定还会把他当个真的神经病,精神拉黑,一辈子避而远之。
这么一想,似乎他也是别无选择。
思及此,再回忆起他悲惨凄凉的过去,韩锦书肩膀一垮,心里那股被蒙在鼓里套路几年的火,也随之浇灭个精光。
算了。
谁让她善良可爱又大度,就姑且原谅他。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跟你计较。”韩锦书拽大爷似的,拍拍言渡的脸,“不过我可警告你,以后你再有什么事隐瞒我套路我,我绝对跟你没完。”
言渡亲亲她的手指,“我向你保证,不会。”
韩锦书哼哼两声,重新贴上去抱住他脖子。过了会儿,心下好奇,又问:“欸,那你的医生有没有告诉你,如果前两年你不冷落我,会怎么样?”
言渡唇低在她的额头上,沉吟须臾,说道:“我可能会忍不住,对你做出一些你不喜欢的事。”
韩锦书更加好奇,扬起脑袋,眨巴着大眼睛定定瞧着他:“比如呢,我不喜欢的什么事呀?”
言渡盯着她,眸色微深,然后低头贴近她耳畔,说了一句。
韩锦书起初没有听清,微皱眉:“什么?”
言渡又说了一遍。
短短几秒功夫,姑娘整张小脸顿时以摧枯拉朽之势红了个底朝天,恼得扑上去,嗷呜一声,狠狠一口咬在他的下颌骨上。
言渡弯起唇,不顾韩锦书面红耳赤地抗议挣扎,吻住她。
他抵着她,嗓音低哑:“情书,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
韩锦书眼睛湿漉漉的:“唔?”
言渡说:“所有的一切,都很值得。”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一切都很值得。
情书:……情书脑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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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点短小,不过没关系!中午12:08准时掉落第二更!!所有2分留言送红包包!!!
韩锦书坐在言渡腿上, 两个人腻腻歪歪待在车里,一直在车库里聊到了快晚上十二点。
说开以后,所有的谜团都随之烟消云散。
韩锦书脸红红的,鼻头和眼睛也红红的, 像只在撒娇的小八爪鱼, 四肢并用缠在言渡身上, 半天都不想撒手。
之前觉得被套路了有点气,静下来一回味, 还气什么呀。
韩锦书现在满脑子想的, 都是如何弥补这个男人,为他治愈内心深处的那些沉重创伤。
那边厢。
言渡见怀里的小姑娘半天没再说话,便打开车门, 抱起她下车。
韩锦书还在想事情, 回过神时整个人已经脱离地面, 树袋熊宝宝似的挂在言渡身上,被他抱着走进了电梯。
韩锦书吓一跳,晃动着两只腿挣扎起来, 低声说:“你干嘛,放我下来。”
这个姿势……还是在电梯间。
是不是也太引人浮想有伤风化了!
言渡的语气平静而散漫:“看你赖在我怀里半天舍不得下来, 我也不想放开。没事, 我也可以一直抱着你。我不嫌累。”
韩锦书:……?
韩锦书半天挣不开,红着脸拔高音量:“我是怕你累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挣扎没用,抗议无果,最后, 被他强行摁住给抱回家。
进了门, 言渡直接抱着韩锦书, 迈开长腿就往卧室走。韩锦书看那前进的方向不大对, 只以为他又想干什么,一阵腿软,忙忙红着脸道:“那什么。老公,这么晚了,我看今天我们就睡个素的吧?”
言渡:“。”
言渡动作顿了下。其实今天想起很多过去的事,言渡并没想把这丫头怎么样。但听她这副诚惶诚恐的语气,忽然就有点儿想逗她。
言渡神色淡淡,抱着韩锦书弯腰放到床上,很平静地说:“素的不行吧。”
韩锦书:“为什么呀?”
言渡很正经:“揭开了我的所有谜团,这么激动人心的日子,你不想庆祝一下吗?”
韩锦书要吐血了,心想这就是变态大佬独特的庆祝方式吗。
正纠结着想说点儿什么,言渡低下头,一个吻又压下来。
韩锦书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拒绝到底,可被他亲了会儿,脑子就浑浑噩噩泛起迷糊。
吻着吻着,两只手像有了自主意识,攀上去,摸到他性.感凸起的喉结,然后,开始解他的领扣。
刚解完一颗,言渡嗤的低笑出声。
韩锦书:“……”
韩锦书睁开雾蒙蒙的眼睛,有点儿迷茫。直到看清言渡黑眸中戏谑的笑意,她才惊觉,自己刚才又被他色.诱成功了。
她脸红如火,手胡乱往旁边抓,拿到什么就往他丢什么,羞愤怒斥:“臭狗子,混蛋!”
言渡长臂一伸,接住姑娘掷来的一包纸巾,一包湿巾,还有一盒安全套,全部随手放到旁边,过去把发飙的小野猫抱住。
言渡眼里流淌着清浅的笑意,在她脸蛋上吻了吻,柔声道:“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洗澡去。”
韩锦书咬咬牙,右手摸到他劲瘦的窄腰,使劲掐了一把。
言渡吃痛,微拧了眉头倒吸一口凉气。盯着她挑起眉。
韩锦书根本不怕他,满意地扑扑手,小下巴傲慢一抬,拿起睡衣进了浴室。
正哼着歌儿,把一头浓密如海藻的长卷发裹进浴帽,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韩锦书看了眼,来电显示人是“俞沁”。
不由狐疑:这么晚了,沁姐不带小橙子睡觉,给她打电话是为什么事?
思索着,韩锦书把电话接起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觉?”
“天哪,你怎么淡定?”俞沁的语气听起来很惊诧。
韩锦书更不解:“什么呀。”
俞沁焦急:“你还没看微博吗?那个‘乌鸦不会飞’把和你们签的协议还有她的手术项目档案都晒出来了!全都盖着你们盛世的公章!”
韩锦书:“……马上我看看。”
韩锦书心中惊疑不定,随手摁开免提键,点进大眼仔APP。热搜逛一圈,果然,出现了一个新词条【乌鸦不会飞】,刚好就挂在【黑心姐妹花】的上面。
点进词条广场。
网友1:#乌鸦不会飞#居然把手术协议和档案袋都晒出来了哈哈哈,求锤得锤。
网友2:现在的网友太会被带节奏了,下午还一窝蜂骂人家无锤挂人,接过晚上人家就把证据贴出来了,不赶紧去道歉?#乌鸦不会飞#
网友3:#乌鸦不会飞#大战#黑心姐妹花#这个瓜真的太精彩了,一天之内两度翻转,果然不站队是明智的。再蹲蹲,看看还有没有后续。
……
又点进她的微博主页。那条置顶的澄清声明,评论区一片惨烈。
一楼:看你直播的时候那么理直气壮,亏我还信了你是清白的!Hetui!
二楼:不是说人家无凭无据给你们泼脏水吗?现在证据来了,你装什么死?
三楼:……只有我一个人在想,为什么档案袋会流出来吗,这是盛世内部的资料啊……这个瓜真的越吃越诡异……希望大家都带脑子。
四楼:楼上是韩锦书请的水军吧?带NM的节奏呢。你的意思有人害她和她姐咯?【露齿笑】
五楼:乌鸦不会飞不是说了吗,是盛世内部有人看她太可怜,好心帮她拍了档案袋匿名发给她的。
……
浏览一圈,韩锦书理清楚了。
下午的时候,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涌入“乌鸦不会飞”微博主页,说她口口声声在盛世发生医疗事故,却不晒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质疑她是在博眼球,故意拿网友当枪使。
谩骂声铺天盖地。
于是,在晚上十点半,沉寂了一整天的“乌鸦不会飞”微博上线,直接贴出了她和盛世医美的“手术协议书”以及她在盛世医美资料室留底的手术档案。
韩锦书还专门点进“乌鸦不会飞”的晒图微博。
一共三张照片,一张是加盖公章的协议书,一张是档案袋里的加盖公章的“手术详细记录”,一张是加盖公章的档案袋外封。而且非常微妙的是,在晒出的档案袋外封照片里,拍摄者带着手套,还专门将档案袋举了起来,画面背景赫然是盛世资料室的环境背景。
韩锦书拖动几张图片,放到最大,仔细观察后,确认没有PS痕迹。
她眯起眼,视线看向那只戴着手套的手。
这时,听筒那方的俞沁又说话了。问道:“看见最新晒出的图了?”
韩锦书:“嗯。”
“锦书,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中麻烦。”俞沁沉声说,“你们内部,应该是出了个内鬼。”
挂断电话后,韩锦书抿着嘴唇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找到通讯录里“姚荟荟”这个名字,摁下拨号键。
嘟嘟两声,通了。
姚荟荟这会儿丧丧的,整个人有气无力。以为韩锦书要和她一起吐槽网上的事,率先开口道:“韩院,我看到热搜了,那些网友真的……”
“那些网友怎么样,和我们没关系。”韩锦书并不在意网上那些言论,她语气冷静而平和,道:“辛苦你现在加个班,截图‘乌鸦不会飞’发布的所有文字、图片信息,打印出来。”
姚荟荟听得糊涂,但也立刻应道:“好的好的。”
韩锦书说:“明天早上给你放半天假,你带着这些资料出去办件事。”
姚荟荟还没反应过来:“办什么事?”
“去公安局,报警立案。”韩锦书很淡定,“低调点,先别声张。”
*
洗完澡,韩锦书穿好睡衣挽起头发,往脸上“啪叽”贴了张补水面膜,然后便溜回被窝大剌剌一趟,开始瞪着天花板发呆。
没多一会儿,言渡也洗完澡回来了。
他浑身上下只腰间围块浴巾,大方露出冷白色的精装胸膛和八块腹肌,湿润的短发下,眼眸深黑。
看见韩锦书四仰八叉,躺得像只露出肚皮晒太阳的小乌龟,他嘴角微勾,过去将人一把捞起,抱自个儿怀里坐好。
面膜黏答答的,把她整张小巧的脸蛋盖得严严实实。言渡吻不到她的颊和唇,只好亲她雪白的颈侧。
韩锦书细皮嫩肉怕痒得很,缩着脖子躲他,绷着嘴皮羞窘嘀咕:“哎呀,想事情呢。别闹。”
言渡耷拉着眼皮瞧着她。须臾,他微微挑眉,道:“在想你们医院的内鬼是谁?”
韩锦书闻言,错愕地瞪大眼睛,哇了声:“你怎么知道?”
言渡转着她的小脸,目光游移,寻找自己可以下嘴的地方,“你这么呆,要猜你的心思还不简单。”
韩锦书一把掐住他脖子,威胁:“给我好好说话,谁呆?我这么冰雪聪明!”
嫌面膜碍事,言渡伸手给她揭去,随手扔进垃圾桶。他轻咬了下她的唇瓣,哄着说:“嗯,我宝贝老婆最聪明。”
“说了好几次,刚敷完面膜不许亲。”韩锦书见他咬她嘴,吓得连忙往后靠,满脸通红地打他一下:“当心吃进面膜液,毒死你怎么办?”
言渡平静地说:“被你毒死,我也开心。”
“……你够了哈。”韩锦书坐在他腿上,很方便就能掐他腰。她又掐了他一下,“给我正常说话。”
言渡一把捉住她的右手,直勾勾盯着她,嗓音微沉:“韩锦书,男人的腰不能随便碰,这个常识你不懂吗?”
掐一次他忍了,一而再再而三,他就觉得这随便纵火的小妖精,是在勾引他。
韩锦书一双大眼眨巴两下,问得很天真:“为什么?原来你的腰怕痒呀?”
言渡:“……”
韩锦书便哈哈笑起来,两只手在他腰上又掐又挠。
言渡被她勾得火起,把人拎起来又给摁床上,一只手扣住两条纤细的腕子举过她头顶,居高临下瞧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眼神黯得很危险。
韩锦书挣扎了一下,挣不开,再挣扎,还是挣不开。她无奈,只好认怂:“好了好了,我错了。”
言渡:“还敢么?”
韩锦书冲他笑嘻嘻:“当然敢呀。”
言渡无语,低头在她唇瓣上惩罚性地咬了口,直到听见她细细嘤咛,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韩锦书被他亲得脑子发懵,红着脸,拿光秃的脚丫子踹他一下,“本来我想事情想得那么认真,你瞎搅和什么?”
不知道自己男颜祸水,很容易让她分心吗?
“本来我这边了解到一些情况,你应该很感兴趣。”言渡语气淡淡:“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不瞎搅和了。”
闻言,韩锦书瞬间坐起身,眸子晶亮:“什么什么?什么情况?”
言渡不吭声。
韩锦书立刻换副态度,两只软软的小手捏住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左右晃。
言渡对这小姑娘没有一丁点的抵抗力,静默两秒,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把她搂怀里,道:“你还不记得,那天我去你公司楼下接你。”
韩锦书想了想,说:“你不是经常去接我吗?哪天?”
言渡淡淡地说:“就是你在我公司上完我的第三天。”
韩锦书:“………………”
非得这样提醒她吗?啊?!
韩锦书瞬间脸红得要滴血,羞愤道:“你!”
言渡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仅仅半秒,韩锦书萎了:“你继续。”
言渡语气平缓:“那天我在车上,看见你们市场部的经理抱着一堆档案袋,一个人鬼鬼祟祟,在楼道里待了半天。”
“市场部经理,尤莉?”韩锦书有些惊讶,“然后呢?”
言渡:“我担心这个人对你不利,为了保护你,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让弗朗‘了解’她。”
韩锦书:“。”
韩锦书:“那弗朗助理,‘了解’到什么了吗?”
“据弗朗了解,尤莉的个人账户,最近收到过三笔大额转账。”言渡没有语气地说,“转账方都是同一个人,亚士集团江璐。”
江璐?
最初从言渡口中听到这个名字,韩锦书还有些回不过神。怔愣须臾后,才想起,这个江璐,是俞沁前夫,梁翰林的出轨对象。
并且,江璐还因为买包的事,在她这儿吃过一记大瘪。
韩锦书垂着眸,面无表情地思考片刻后,串联起所有前因后果,也想通了整件事。
须臾,韩锦书坐起来抱住言渡的脖子,眨眨眼:“言总,我没猜错的话,你手上已经有那个发帖人的信息了。”
言渡环住她的腰,垂眸瞧着她,淡声道:“我没有。”
“你有。”
“为什么这么肯定?”
韩锦书黏糊糊地窝进他颈窝,小猫似的蹭蹭,轻哼一声,“你这么护犊子,舍得看最心爱的我受欺负,不为所动?”
言渡浅啄她的脸颊,“嗯。我舍不得。”
韩锦书眯起眼。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贴近她,微微挑眉:“在想什么坏主意?”
韩锦书还没说话,忽然叮一声,手机提示接收到新消息。
她点开一看,发信人是俞沁。
俞沁:【……姐妹,现在这阵仗,我们简直成了社会败类全民公敌,一人一口唾沫能把我们淹死。我都有点儿扛不住了。】
韩锦书:【关注度这么高的呀。】
俞沁:【对啊。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韩锦书:【嗯。】
俞沁:【什么打算?!快说快说快说!急死我了!】
韩锦书:【这么好的流量这么高的关注度,不趁机利用一下可惜了。所以我决定开个面向全社会的媒体见面会,公开。】
俞沁:【…………】
俞沁:【………公开,道歉?】
韩锦书郑重敲字:【公开,我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俞沁:……这都能喂我一嘴狗粮我也是没想到的。
韩锦书:保密保密!不要让我老公知道!!
言渡:?老婆有秘密瞒着我。
抱起韩锦书一顿亲。
言渡:老婆是我的,老婆的所有都是我的,包括老婆的秘密。快告诉我是什么。
韩锦书:……都是秘密了还告诉你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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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炙吻》,是军旅暗恋题材,
深情狠戾扛把子大佬(卧底狼窟特殊军种特种兵队长)vs文静软妹高中生(长大后是温柔坚韧小军花),超级甜的热血甜文,也是我第一次写双军人文,喜欢的宝子可以预收蹲蹲,明年年初就会开始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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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18:08还有一更!掉落大结局!记得来看!
第65章
随着“盛世医美与俞氏集团惊天丑闻”的不断发酵, 社会各界都对此事件予以了高度关注。
不仅是微博,随便打开一个社交或短视频软件,各路官媒、自媒体都争相报道着这件事。
三天过去,词条#黑心姐妹花#的热度非但没有任何消退的迹象, 反而还在无数网友的大力加持下, 直接登顶至热搜榜一。
网友1:三天了, 黑心姐妹还没出来道歉?装死冷处理等风头过去继续圈钱害人?
网友2:上次让我这么恶心还是上次。每日一问,韩锦书和俞沁什么时候道歉?什么时候赔钱?什么时候被车碾?
网友3:大家在骂黑心姐妹的时候也请多多关注“乌鸦不会飞”小姐姐啊!她精神状态那么差, 很担心她会想不开【大哭】
网友4:平民阶层与权贵阶层的对抗, 过程注定艰难,但我永远相信正义不会缺席!盛世医美和俞氏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网友5:黑心姐妹花滚出来道歉!当什么缩头乌龟!
……
大批网友涌入韩锦书的个人微博主页,以及盛世的官方账号主页, 在每条博文内容下方都刷起了“道歉道歉道歉”。
下午两点整, 沉寂三天的盛世官方账号显示出在线状态, 并发布出一则公告,表示:谢谢社会各界对盛世医美的关注,我方将于今晚八点整召开面向全社会的媒体见面会, 针对近期的相关事件作出回应,欢迎各位媒体朋友莅临会场。
媒体见面会时间:晚20:00。
媒体见面会地点:云峰酒店顶层国际宴会厅。
此公告一出, 评论区瞬间又再度激起千层浪。
网友1:!!!兄弟姐妹们!我们胜利了!!韩锦书这只缩头乌龟终于冒头了!!!
网友2:终于要道歉了吗【微笑】等你们很久了。
网友3:态度最好诚恳点【微笑】还有给受害者的赔偿方案, 希望能让我们满意。
网友4:可以。道完歉就关门吧,好好当你的秃头大佬小娇妻,别再出来害人了【露齿笑】。
……
亚士集团大厦。
几眼扫完这条公告的评论区,江璐脸上浮起一抹满意的笑, 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轻轻一敲, 优雅地熄灭了手机屏。
就在这时, 一阵嘈杂人声从门外飘进来。
“这位女士, 这是我们的副总裁办公室,您没有预约,不能过去。”
“请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见到江总!”
“抱歉女士,您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和来意,等江总有时间了我们会通知你。”
门外的人似乎不耐烦了,不顾年轻秘书的再三阻拦,绕开秘书一把推开了江璐的办公室大门。
“呀。”江璐在办公椅上慢悠悠转了个身,挑挑眉,微笑看向这位不速之客:“这不是盛世的尤总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尤莉横眉冷竖,怒道:“江小姐,这几天你信息不回电话不接,是在心虚什么?”
江璐轻弯唇:“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要心虚,应该也是尤总你才对吧。”
尤莉:“……”
小秘书听见这两人的争执,不明所以又不敢多瞧,连忙乖觉地退出去,顺手关紧办公室大门。
尤莉刚才被江璐说中心事,脸色变得一阵青红一阵白。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等情绪与语气都平缓些许,才又压低了声音说:“江小姐,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你为什么要这样害韩锦书?”
“尤总,你记性不太好呀。”江璐垂眸端详着自己镶钻的漂亮指甲,语气淡淡,“让我来提醒你,那份线雕隆鼻手术的档案袋,是你放进你们盛世资料室的,也是你拍的那些照片。害韩锦书的人,不是我,是你。”
尤莉瞳孔蓦的收缩,勃然大怒:“你当初……你当初只让我做那两件事,根本没说过你要干什么。你陷我于不仁不义!”
江璐抬眸,冷冷看向尤莉:“尤总,我请你帮我办事,是花了钱的,整整四百万人民币。你现在这副无辜好人的嘴脸,是想演给谁看?”
尤莉:“你设计我!”
“行了,别在我这儿假惺惺。”江璐嘴角挑起个讥诮的笑,“韩锦书创立盛世之初,你就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并肩作战的情谊,敌不过区区四百万。你骨子里是个什么东西什么货色,你自己比我清楚。”
尤莉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苍白着一张脸,半天说不出句话。
江璐起身,从办公桌后方慢条斯理走到尤莉面前,啧啧两声,抬手替她理了理有点皱掉的衣领,柔声说:“尤总,回去吧,晚上你们盛世还要公开道歉,你身为你家韩院的左膀右臂,到时候还要站在她身后,好好给她加油呢。”
尤莉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今晚我也会到场。”江璐倾身,在她耳畔一字一顿地说:“亲眼看着韩锦书和俞沁,在所有人面前痛哭流涕。”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晚上七点半,银河市云峰酒店大门口人头攒动,车辆云集,无数手持话筒录音笔,肩扛摄像机的媒体工作者提前到达。
现场有些混乱,除各家报社、电视台的记者摄像师外,还有不少偷偷混进来蹭热度的自媒体网络红人。
“各位观众朋友,晚上好,我是银河晚报记者乔小倩。近期盛世医美致顾客毁容抑郁一事引起了各界的广泛关注,目前我已到达盛世医美媒体见面会现场,将以现场直播的形式,为大家全程跟踪播报……”
“各位观众朋友,我是银河商报的记者……”
“直播间的老铁们,我已经到现场了,见面会还有半个小时开始,大家可以看到,这儿已经围满了人,全是各种记者……”
一个三十几岁的夹克男青年举高手机,正在某社交平台上进行直播。
看着直播间的观众数量越来越多,已经突破三百万,他心头窃喜,暗道这趟算是来对了,连忙清清嗓子接着道:“那个,目前我还没看到那个韩锦书,估计还没来。”
这时,有眼尖的记者注意到一个被簇拥着走来的身影,连忙拿着话筒凑过去。
“江小姐?您怎么也来了?”男记者使劲把话筒往江璐的面前递,无奈几个牛高马大的安保挡在前面,他只得放弃。
因着这一声吆喝,大部分记者都看见了这位亚士集团的千金,纷纷围过来。
江璐身着一袭浅色长裙,妆容清丽,对着人群和摄像机绽开一抹浅笑,说道:“我们和盛世医美方本来即将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合作方突然出现这样的丑闻,我们深表遗憾,当然也想来听一听盛世针对此次事件的回应。”
记者们不住点头,听得认真。
“另外,亚士集团是一个有社会责任心的企业。这几天我也持续关注着网友‘乌鸦不会飞’的个人社交平台,很为她的遭遇痛心。”说到这里,江璐微皱眉,面露忧色,“我愿意以个人名义资助‘乌鸦不会飞’后续面部修复的所有费用,希望她早日振作起来,重新迎来生活的曙光!”
话音落地,现场人群都十分动容,七嘴八舌地称赞江璐人美心善。
男网红的直播间也跟着飘起一串弹幕:
【靠,这个漂亮姐姐是谁?她好好!】
【呜呜呜美女姐姐贴贴,替乌鸦不会飞谢谢你!】
【豪门风评被挽回了一点】
【同样是有钱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黑心姐妹花居然还没到场?道个歉还让所有人等她们,见不见哪】
就在记者们簇拥着江璐做采访时,一阵跑车的音浪声忽然从远处传来,从依稀至清晰。
包括江璐在内的所有人,都循声转过头,只见夜幕下急速驶来一辆改装过的布加迪威龙,停在了云峰酒店大门入口处。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高调登场的会是哪路神圣。
江璐眯起眼睛。
几秒钟后,驾驶室那侧的车门开启,下来一道纯黑色的身影。
对方身着纯黑色长款薄风衣,海藻般浓密乌黑的卷发堆砌在脑后,唇红齿白,明艳动人。那张艳光四射的脸,是再沉稳的黑色也盖不住的璀璨妖娆。
“韩锦书?”
“这就是韩锦书?”
“韩锦书来了……”记者群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认出韩锦书后,媒体工作人员们蜂拥朝她涌去。
俞沁和姚荟荟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被几个保镖护着大步朝酒店里走。
看见那对姐妹现身,江璐满脸都是胜利者的得意,收回视线,径直转过身,踩着高跟鞋款款进了酒店大门。
这时,男网红的直播间人数已经突破千万。
弹幕几乎将整幅画面淹没:
【我靠,这个韩锦书搞毛啊?开道歉会居然还化妆涂口红?】
【是一点道歉的诚意和忏悔心都没有啊】
【老子五十米的大刀收不住了】
【果然长得就一脸狐狸精心机婊的样子】
……
“韩小姐!俞小姐!”有记者大声喊道,“韩院长,请问你之前对着镜头信誓旦旦说受害者提供不出证据,对于现在的反转,你有什么说法?”
“当时你们是否如无数网友们猜测的那样,试图给受害者高额封口费,想拿钱摆平?”
“韩小姐……”
诸多质疑声,铺天盖地,咄咄逼人。韩锦书像是一句也没听见,神色寻常走她的路。
俞沁则回过头,朝所有人平静从容地笑了笑,说:“等见面会正式开始,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
七点五十分整,云峰酒店顶层的宴会厅内,灯火通明,座无虚席。
宴会厅正前方摆着一张长型红木会议桌,盛世医美中心院长韩锦书坐在主位,身旁分别是俞氏集团市场部总监俞沁,与盛世医美院长助理姚荟荟。
面对着台下的诸多记者和闪光灯,韩锦书不动声色地朝左手边看去。
名牌“盛世医美市场部经理”后方的座位,至今空空如也。
姚荟荟低着头,神色焦灼,还在不停打电话。
韩锦书:“还是没联系上尤总吗?”
“一直不接电话。”姚荟荟急得悄悄跺脚,压低嗓子埋怨,“尤总也真是的,这种关键时候玩失踪,不怕扣工资呀?”
韩锦书风轻云淡地说:“算了,别打了。今天这场和,咱们的尤总可能不敢出现。”
姚荟荟闻声,诧异地抬起脑袋,疑惑道:“老大,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不敢?尤总为什么不敢?”
韩锦书笑了下,没有说话。
这时,宴会厅大门的方向忽然一阵骚动。
韩锦书听见那阵动静,举目望去。在场所有人也都下意识回身转头。
屋外进来了一行人,准确的说,是一群身穿正装的男人,气质皆是出众。为首那的青年身形格外挺拔,黑色西服笔挺崭新,没有一丝褶皱,双腿修长,肩宽腰窄,整个人就像一株夜色里的冷硬乔木。
他的肤色很白,大约是宴会厅的灯光过于明亮,甚至令他的面容显得不太有血色。高挺的鼻梁骨上端,眼窝深邃,眼型的线条不柔和,有几分凌厉,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干净与俊美。
在场的人先是一怔,再然后,便是低声哗然。
“居然是言氏CEO。怎么言氏也和盛世医美有关系吗?”
“言渡为什么会出席这种场合……”
“之前就听说韩锦书和言渡的关系不清不楚……”
言氏CEO的突然现身,令江璐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准头脑。她心头升起一丝疑虑,皱了下眉。
言渡对周围的种种漠不关心。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径自弯腰,落座于最后一排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然后,便撩起眼皮,直直望向韩锦书。
宴会厅的最前端,韩锦书也在往言渡的方向看。
隔得远,她看不清他的面孔表情。但,只要看见他的身影,她便很安心。
韩锦书平静地收回目光。旁边,姚荟荟凑过来低声提醒,道:“老大,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整个会场逐渐安静下去。
韩锦书调整好面前的台式麦克风,嘴角微勾,很随意地道:“盛世成立这些年,一直承蒙各界朋友的支持与关心,谢谢大家。前几天,网上出现了一些声音,今天我想统一给关心这件事的所有人,把整件事重新梳理一遍。”
此时,直播间内已经炸开锅。
【靠,还以为是道歉,结果专门搞个见面会狡辩?】
【谁想听你梳理,说完对不起赔完钱就滚好吗】
……
韩锦书静两秒,“首先,我想请大家先见一个人。”
众人一头雾水,没一会儿便看见宴会厅的侧门开启,一名高个儿男人带着一个身女孩儿走了进来。
女孩儿戴着口罩,身形矮胖留着长发,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脑袋埋得低低的。她在高个儿男人的带领下,磨蹭着坐到了会议桌后面。
所有人都纳闷儿不解,唯有江璐瞬间认出对方,惨白了脸色。
“各位,这位就是发帖网友‘乌鸦不会飞’本人。”韩锦书说完,转头看向身旁的长发女孩儿,“整件事是怎么回事,你来告诉大家吧。”
“……”长发胖女孩明显很不情愿。她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眉峰横着刀疤的男人。
宋钦面无表情,朝她挑了下眉。
胖女孩明显非常怕他,抖了下,咬咬牙一横心,终于对着话筒缓慢:“……我、我的鼻子,确实做过线雕手术,也确实出现了术后溃烂,不过……我的鼻部手术,并不是在盛世医美做的。”
众人:“……???”
听完受害者“乌鸦不会飞”的话,所有记者先是一愣,再之便是哗然大惊。
男网红也听懵了,对着直播镜头爆了句粗口:“卧槽,什么鬼?”
直播间的所有网友也懵了,一时间整个直播画面都被“?”霸屏。
江璐用力咬紧下唇,左右环顾了一眼,微动身,准备趁没人注意到自己悄然离场。
然而,她刚站起来,眼前便多出一张笑容温雅的外籍俊脸。
弗朗助理很和蔼地望着她,道:“江小姐,事实真相如何,您还没有听完,怎么就急着走呢?”
江璐:“……”
宴会厅正前方,韩锦书没有任何反应。俞沁却皮笑肉容不笑,看向发帖人,“继续说啊。”
乌鸦不会飞用力抿了抿唇,只好接着道:“……我也并不是俞氏糖酒的小销售,我是销售部的副经理,手下带着一个二十来人的团队。最近一年,我们团队的业绩一直不太好,我当时在和男朋友吵架,没什么心思认真工作,俞总找我谈了几次话,我也没当回事。后面俞总对我很失望,就提了另一个同事顶上我的位置,我心怀不满,就辞职了。其实,俞总平时对我们虽然要求严格,但是从来没有PUA过我们任何人……”
乌鸦不会飞继续嗫嚅着说:“辞职以后,我去了亚士集团应聘,然后又去整了个鼻子……”
“细枝末节就不用讲了。”俞沁打断她,“直接说重点吧,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
乌鸦不会飞整个人都吓得一震,顿了下,迟疑地回答说:“是亚士集团的江璐,江总。她好像很讨厌俞总你,也不喜欢你妹妹韩锦书,所以给了我钱,让我编了这个故事,还买通了很多营销号在网上发分析文章,利用网友们的同情心攻击你们……”
所有记者:“…………”
男网红:“…………”
直播间的千万网友在沉寂了几秒后,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一直被这个造谣女当枪使,愤怒得破口大骂:【??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消费大家对弱者的同情心去死好吗?】【太震惊了……】【万万没想到真相是这样!!】【难怪长这么丑,这心都脏成什么样了】【肥猪滚!!】【靠靠靠靠!!!事实居然是这样?我的天啊!!!】
韩锦书嘴角微微扬起,平淡地问:“你说江璐是幕后主使,你有什么证据吗?可别自己做了昧良心的事,还冤枉好人。”
“我、我有证据!”
乌鸦不会飞生怕自己要承担主要责任,忙于洗脱自己,赶忙道:“我有聊天记录,还有江璐给我钱的转账记录!罪魁祸首是她,我、我也只是被她挑唆,随便发了点帖子,顺便想趁机拿点钱而已……”
有记者听得悚然大惊,提出疑问:“这么说,那份你和盛世的手术协议,还有手术档案,也是假的?”
乌鸦不会飞点点头,回答:“是的。除了我,江璐还买通了盛世医美内部的人,伪造了这些证据……”
直播间弹幕:【牛批】【敢情那些爆料那些知情人士全是假的?】【……那个江璐是个什么绿茶婊垃圾玩意儿啊】【韩锦书和俞沁被骂了这么多天,你们这些键盘侠什么时候道歉?】
……
至此,所有事件真相大白。
在记者们异常愤怒的注视下,发帖的胖女孩头都快埋进胸口,被宋钦带离了宴会厅。
坐席区,江璐一张花容玉貌彻底黑成了锅底色,她起身想走,却再次被弗朗拦下。这番动作引起旁边几个记者的注意,大家全都用一种诡异而鄙夷的目光瞧她。
江璐见状,也懒得再装温婉优雅,冷冷道:“看什么看?”
记者们被她一斥,清清嗓子收回视线。
江璐满心的愤怒不甘无法宣泄,再也忍不住,起身朝前方厉声道:“韩锦书,别以为你随便找个人来冒充发帖的受害者,大家就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这样污蔑我,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所有证据,我都已经收集好交给警方了。”韩锦书说着,一顿,眸色骤冷,“包括你居心叵测,害梁丞丞出车祸的证据。”
听见这话,江璐霎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你胡说什么?上次我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个孩子,顺便给俞沁一个警告而已!她儿子只是受了惊吓昏过去,哪里真的出车祸了!”
这一嗓子咆哮完,整个宴会厅顿时炸开锅。
“车祸?什么车祸?”
“这个江璐居然还给小孩子制造车祸?这不是蓄意谋杀吗?”
“天哪,杀人犯……”
“太可怕了!”
韩锦书盯着江璐,意味深长地看了好一会儿,道:“你承认上次橙子车祸,是你做的了?”
江璐愣住:“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手上并没有你害橙子的证据,刚才锦书只是诈你而已。”俞沁忍无可忍,怒极反笑:“江璐,你插足我的婚姻也就算了,现在还对我儿子下手,连三岁的小朋友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所有记者:“…………”
直播间众网友:【一个瓜接一个瓜,精彩精彩】【搞半天黑心姐妹花是被黑,这个江璐才是真的黑心】【知三当三也太不要脸了吧】【就是这个婆娘耍了老子这么几天?能不能把她账号扒出来,我要把她祖坟骂到冒烟】【江绿茶什么时候坐牢?】【太呕了】
眼瞧丑事败露得越来越多,江璐气得胸口都疼起来,恶狠狠道:“韩锦书,你居然敢这样阴我?你信不信我把你……”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清冷的嗓音自江璐身后响起,很平静地道:“你要把她怎么样?”
江璐突的怔住,讷讷地回转身躯。
看见言渡,她虽然也忌惮害怕,但仍旧咽不下喉咙里的恶气。
江璐强颜欢笑,仗着自己占理,背脊都挺直几分,说道:“言总,这是我和韩锦书之间的事,您还是别插手为好。毕竟您已婚,让您家心爱的正宫夫人知道了,可能不好。”
言渡面无表情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江璐:?
所有记者:?
言渡:“韩锦书,就是我心爱的正宫夫人。”
江璐大惊失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感双腿一软,踉跄了半步,直接跌坐在了背后的座椅上。
这轻描淡写的寥寥数个字,偏偏无比清晰,飘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
“……”
“……”
顷刻间,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一句话,偌大的会场内鸦雀无声。
须臾,又是一个声音响起,轻轻笑了声,语气有点儿无奈,有点儿不满,还有点儿亲昵而隐晦的撒娇——
“真是的。我本来秘密策划了好几天,就是想亲自公开我们的关系,公开你,结果又被你抢先一步。”
言渡抬起眼,视线落在那道纯黑色的纤细身影上,便再也挪不开半分。
韩锦书嘴角蓄着浅淡幸福的笑意,先是掰正话筒,随之,清脆悦耳的嗓音透过音响响彻整个宴会厅空间。
她说:“各位,今天趁此机会,我想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个人。他就是我的丈夫,这个世界上,最包容我、最宠溺我、最疼爱我的人——言渡先生。”
俞沁早就做好准备,闻言微微一笑,啪一下,将现场所有灯光熄灭。
韩锦书在黑暗中站起身,走到了宴会厅正中,然后便抬起双手,解开黑色风衣的系带,脱下外套,随手丢到一旁。
再然后,一束灯光幽幽洒下。
众人皆是一惊。
韩锦书黑色风衣下的,竟是一袭绸缎质地的红色婚纱。
色泽明艳,炽烈如火。
言渡眸光蓦的微动,站起身。他眸色深不见底,笔直盯着她,看见他的女孩明眸皓齿,容光胜雪,身着一袭象征热烈与忠贞的红纱,缓缓朝他走来。
“言渡先生,过去的许多年,你说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走到我身边。”韩锦书黑发雪肤,红唇红裙,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认真而虔诚,“这次,换我一步一步,奔赴你。”
最终,韩锦书走到了言渡面前,站定。
满室的安静与黑暗,唯一的光,照亮了她和他。沉静冷硬的黑,与野艳瑰丽的红,这一幕,和谐而惊艳,竟令所有人都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言渡先生。”韩锦书眨了眨眼,明媚娇俏一如他们年少的当年,“这多年时光,让你孤单独行,是我不好。从今天开始,请让我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可以吗?”
只有天晓得,此刻,听见她这句话,言渡的眼眶,竟泛起微微湿意。
他终其半生都在攀求他的绮梦,这份浓烈而悠久的爱意,终于得到了绮梦的回音。
他低头吻住她,“我荣幸之至。”
韩锦书又轻轻说:“补充一句,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情书,我爱你。”言渡拥紧她,声音出口,已低哑得不成语调:“即使我们最终老去,即使我们最终归于尘土,化为宇宙和时间中的一粒尘埃。我也依然,爱你如初。”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080808掉落大结局(下),么么!
——————
给大家说一下番外安排:
小夫妻日常(没羞没臊纯甜日常)
高中if线(假设言渡高三和情书在一个学校发生的故事)
其它还有啥再看我脑洞叭!
——————
下本开军旅系列的《炙吻》,专栏预收!文案如下:
今年18岁的许芳菲,父亲早逝,家中只一个母亲一个外公,一家三口住喜旺街9号。
喜旺街徒有其名,是凌城出了名的贫民窟。
许母开了个纸钱铺养活一家,许芳菲白天上学,晚上回家帮母亲的忙。
日子清贫安稳,无波无澜。
后来,楼下搬来了一个年轻人,高大英俊,眉目间有一种凌厉的冷漠不羁和刺骨荒寒。男人经常早出晚归,一身伤,屋里时时带回些个性/感妖娆女。
故事在这天开始。
*
又一次相见,是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雄鹰掠过碧蓝苍穹,掠过皑皑白雪。
许芳菲军校毕业第二年,受命进入无人区,为正执行绝密行动的狼牙特种部队提供技术支援。
来接她的是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对方一身笔挺如画的军装,冷峻面容在漫山大雪的映衬下,显出几分凛冽的散漫。
看他仅一眼,许芳菲便耳根泛红,闷闷地别过头去。
同行同事见状好奇:“你和郑队以前认识?”
许芳菲心慌意乱,脑袋摇成拨浪鼓,支吾:“不。不太熟。”
当晚,她抱着牙刷脸盆去洗漱。
走出营房没两步,让人一把拽过来给摁墙上。
四周黑乎乎一片,许芳菲心跳如雷。
“不熟?”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轻描淡写两个字,听不出喜怒。
“……”
“你十八岁那会儿我执行任务,拼死拼活拿命护着你。你上军校之后我当你指导员,手把手教你拼组枪支,肉贴肉教你打靶格斗。上个月我走之前还趴我身上种草莓,种了足足二十个。不太熟?“
“……”
郑西野凉薄又自嘲地勾起唇,盯着她绯红娇俏的小脸,咬着牙挤出最后一句:“小崽子,可以啊。长大了,翅膀硬了。他妈的吵个架连老公都不认了。”
许芳菲:“……”
*
①扛把子大佬X乖巧少女(前)/特殊军种指挥官X坚韧可爱小军花(中后)
②军旅成长,暗恋成真。
③1V1,SC,甜掉你的小脑袋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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