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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听清言菁的话, 韩锦书一愣,下一瞬便茫茫然脱口而出:“言渡的病?三姐,我不是很明白,言渡有什么病?”

    对于韩锦书的困惑, 言菁也有些惊讶。她皱了下眉, 道:“言渡的病已经治了好几年, 听说前段时间才基本痊愈,目前还在巩固治疗阶段。锦书, 你是言渡的妻子, 竟然不知道吗?”

    韩锦书越听越茫然。

    与言渡结婚两年,她一直觉得暴君脑子有病,却从来没听说过他其它地方有什么隐疾。

    而且, 韩锦书分明记得, 言渡之前还信誓旦旦告诉她, 他每年体检,身体健康状况非常良好。

    别的不说,就单看这位塑料老公在床上的野性劲儿, 也半分不像有病的样子。

    一时间,韩锦书脑子里疑云四起, 只能朝言菁缓慢地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言菁见她这反应, 心中顿时暗呼一声糟糕,当是自己说漏了嘴,只好清清嗓子,故意风轻云淡地摆摆手, 笑道:“哦, 那估计是我记错了。”

    韩锦书:“记错?”

    韩锦书更加迷茫了:这种事还能有记错的吗?

    言菁笑了下, “是呀。你也知道, 我和我这个弟弟平时基本不联系,关于他的事,我也都是道听途说。塑料姐弟,记错很正常。”

    韩锦书默,心想,她和言渡是塑料夫妻,言菁和言渡是塑料姐弟,这么看来,她和言家的三小姐倒还挺有缘分。

    之后,言菁随口询问起韩锦书医美项目的事,说:“锦书,如果是脸上的皮肤松弛,想去你们医美中心做项目。有哪些项目是抗衰的?”

    韩锦书说:“超声刀,热玛吉,欧洲之星等等,这些都是主打抗衰的项目。针对不同的肤质不同的衰老程度,面诊师会推荐不同的项目。”

    言菁点点头。

    韩锦书目光在言菁脸上端详。如果没记错的话,言家这位三小姐今年应该是三十二岁,但她脸上的皮肤光滑细腻,紧致而有光泽,光是皮肤状态,几乎和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持平,保养得非常好。

    韩锦书说:“三姐,你脸部状态相当不错,没有下垂或者静态纹动态纹。”

    言菁被她夸得轻笑两声,道:“想去你们那儿做抗衰的不是我,是我的老师。”说着一顿,忽然又长长叹息,“我老师今年六十几岁,勤勤恳恳一辈子,最近退休,终于舍得把时间精力花在自己身上了。”

    韩锦书思考两秒,问:“你老师平时有运动的习惯吗?”

    言菁说:“有吧,她喜欢打柔力球。”

    “其实运动才是最好的抗衰方法。每天坚持一个小时左右的运动,可以提高人体的新陈代谢,不容易发胖也不容易皮肤松弛。”韩锦书道,“像六十几岁的顾客到我们那儿,遇着衰老情况严重的,面诊师都会直接推荐拉皮。因为对老人来说,光电射频类产品对她们的作用已经不是很大了。”

    言菁点头:“我明白了。”

    两个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一会儿聊聊医美项目,一会儿聊聊护肤品化妆品。最后,言菁觉得和韩锦书这个弟妹聊得来,主动提出加个微信。

    韩锦书欣然说好。

    刚通过言菁的微信好友添加申请,一阵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地传来,不急不缓,沉稳有力。

    韩锦书循声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美人款款而来,盛世美颜,笔挺如画。是言渡。

    韩锦书坐在椅子上,举起胳膊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仰头瞧他,小声抱怨:“言总,你这个会,开了整整一个钟头。”

    言渡弯下腰,双手撑在韩锦书躺椅两侧,旁若无人低下头,用高挺的鼻梁轻轻蹭了下她小巧挺翘的鼻尖,动作姿态,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言渡说:“等得很无聊?”

    “倒也没有,我和三姐聊天呢。”韩锦书被言渡蹭得不好意思,往后缩缩脖子躲开他,然后红着脸,压低嗓子提醒:“你姐姐还在旁边看着呢。”

    言渡对韩锦书的抗议浑不在意,继续圈着她,又贴过来吻了吻她的左腮,问:“聊了些什么。”

    “乱七八糟什么都在聊。”韩锦书面红耳赤,躲不开,只能抬起双手抵着他,不许他靠近自己,“走开,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离我远一点。”

    言渡说:“我不能。”

    两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

    一旁的言菁见此情形,先是万分震惊,不可思议,数秒后,终于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主动出声打了个招呼:“言渡。”

    言渡闻声,直起身子侧头看向言菁,脸色瞬间恢复平日的淡漠无波。

    韩锦书得以脱身,不由朝言菁投去感激的目光。

    言菁看了眼自家清冷淡漠的弟弟,又看了眼那位脸蛋绯红的弟妹,最后再次看向言渡。她很淡地弯了弯嘴角,下巴微抬:“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言渡语气平淡,原封不动的四个字回过去。

    现场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而尴尬。

    韩锦书的目光在言渡和言菁之间来来回回扫视一圈,发现,这对亲姐弟是真的很疏远。

    据韩锦书所知,言家三小姐天生便自在散漫无拘无束,常年旅居新西兰,至今未婚,职业是一名作家,作品类型主要是推理悬疑小说。

    也是。

    天马行空的作家姐姐,和一丝不苟的暴君弟弟,童年青春期都不在一起,长大后的日常生活又毫无交集,自然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关系疏远,似乎也无可厚非。

    就在韩锦书准备说些什么,来缓解言渡和言菁之间的窒息氛围时,救世主乔叔姗姗来迟。乔叔习惯性地微低着眸,朝花园里的三个年轻人恭敬地说:“四少爷,三小姐,锦书小姐,墓园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

    “嗯。”言渡朝乔叔淡淡点头,“辛苦了乔叔。”

    乔叔在言府待了大半辈子,心思细腻至极。他注意到韩锦书脚上的黑色小皮靴,便出声询问,道:“锦书小姐,你脚上的鞋子是小羊皮的吧?”

    韩锦书一怔,不明白乔叔怎么会忽然问这个,点点头:“是的。”

    乔叔说:“墓园那边最近在翻修,昨天夜里又刚下过雨,泥土是湿的,路不好走,你穿这双靴子可能不太方便。”

    “啊?”韩锦书微蹙眉,“那怎么办呢。”

    乔叔语气平缓:“我记得年初的时候你和四少爷回老宅,留了几双鞋子在三楼主卧。不然我带你上楼去找找,看看有没有能换的。”

    韩锦书略作思索,笑着应:“好的。谢谢乔叔,想得真周到。”

    言渡牵起韩锦书的手,漠然道:“我要陪你去。”

    “……你去干什么?能不能不要这么黏着我呀?”韩锦书压低嗓子怼言渡,张开五指捏住言渡瘦削有力的手腕,使劲一拨,把他的手挣开,瞪眼正色:“你就在这儿自己待着,和姐姐聊聊天。”

    言渡面无表情:“我只想和你聊天。”

    黏人的暴君就像一只会撒娇的大狼狗,韩锦书差点被雷到吐血,无语两秒,然后忽的踮起脚尖把嘴巴凑到他耳朵边上,沉声说:“你和三姐这么久没见,不叙叙旧勾兑勾兑感情吗?给我听话哈。”

    好不容易安抚好撒娇的狼狗,韩锦书暗暗呼出一口气,跟言菁打过招呼后便跟在乔叔身后离开花园。

    路上,韩锦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声。

    旁边的乔叔不明所以,转头瞧她一眼:“锦书小姐,你笑什么?”

    “乔叔,你说要带我去换鞋子,其实是想制造机会,让言渡和言菁单独相处吧?”韩锦书说着,还眨眨眼,抛给了乔叔一个“您老放心,我都懂”的眼神

    她这表情滑稽得很,直令向来严肃的乔叔也忍俊不禁。笑完,乔叔接着说道:“言菁小姐其实很关心言渡少爷。她虽然远在新西兰,但时不时就会向我们问起四少和你的事。”

    韩锦书听了颇为惊讶:“是吗。”

    “毕竟血浓于水。”说到这里,乔叔轻叹一声,“可惜言渡少爷性子太冷,又孤僻,实在太难亲近。”

    韩锦书闻言,默了默,自言自语地说:“我倒觉得言渡……还蛮热情的。”

    岂止热情。他简直就是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烈焰滚滚。

    乔叔听见韩锦书的自言自语碎碎念,一阵出神。

    乔叔在言家这些年,一直对言家几个后辈视如己出,各色人物是什么性子,也都再了解不过。须臾,他转过头,眼神慈爱地看向这个小太阳似的年轻女孩,“那仅仅是对你一个人而已。”

    韩锦书微怔。

    乔叔面上挂着淡笑,意味深长地说:“锦书小姐,你对言渡少爷来说,着实太特别了。”

    *

    花园里,言菁和言渡各自坐在一张长椅上,耳畔微风习习,四处万紫千红,半晌都没人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是言菁率先开口,打破了难耐的僵局。她说:“弟妹的性格很活泼,是个有趣的女孩。”

    言渡脸色淡漠,很礼貌地回复:“谢谢夸奖。”

    这么个回应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言菁失笑,摇摇头,半是感慨:“你还是老样子,永远这么拒人千里。”

    言渡没有答话。

    言菁目光落在言渡冷峻的侧脸上,打量片刻,忽然又说:“言渡,你没有跟她提过你的病?”

    言渡说:“没有。”

    言菁很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是夫妻,而且你的病也差不多都治好了,为什么还不告诉她?”

    言渡微侧目,很淡地看了言菁一眼:“你不是已经告诉她了么。”

    言菁:“……”

    言菁错愕地愣在原地。看着言渡无波无澜的脸,短短几秒光景,一个猜测在言菁脑海中升起。她伸手覆住额头,感到极其难以置信:“……你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和我单独相处,故意让她从我这儿知道你生病的事?”

    言渡端起桌上韩锦书留下的咖啡,微垂眸,注意到白色的杯沿一角,沾了点她留下的口红印,浅浅的,像一弯红色的月牙。

    他唇印上那半圈唇印,抿了一口。

    咖啡已经凉透,很苦。但言渡却在那浓郁的苦涩里,尝到了韩锦书嘴里的丝丝微甜。

    言菁还是有点不懂:“可是,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会跟她提起你的病?”

    轻轻一声“哐当”。

    言渡将手里的咖啡杯慢条斯理放回桌上,眼也不抬,平静地说:“这几年,你时时都在关注我的病情。以我们的关系,你不会主动来问我,只会去问跟我最亲密的人。”

    听完言渡的话,言菁呆住,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梁骨丝丝缕缕爬上来,令她不寒而栗。

    她清楚言渡的身世,清楚言渡自幼的经历,清楚当年言渡对言泽言朗、以及无数言氏帝国元老的手段,自然就知道,这个弟弟的手段有多狠,心机有多重。

    只是,言菁没有想到,言渡的心思会深到这个地步。

    深到她和韩锦书刚有交集,自己便在无意间,成了言渡局里的一颗棋,帮他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言菁感到毛骨悚然。

    她静静地看着身旁的男人,恍惚间,眼前的身影,与她记忆中十几年前那个初来言家时的少年重合。

    当年的少年,泥泞满身,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阴鸷,狠戾,野豹般不可驯服。

    如今的言渡,衣冠楚楚,像是欧洲壁画的贵族,成熟,狠绝,孤月般不染纤尘。

    言菁一直以为,言渡变了。十余年的养尊处优,十余年言氏的矜贵教养,让他彻底改头换面,磨灭了骨子里的狼性。

    而直至今日,言菁才明白,是她太天真。

    言渡还是那个言渡。他只是披上了完美的人皮,暂时收敛沾血的爪牙,这些年他筹谋布局,步步为营,都只是为了实现他曾经遥不可及、又不可告人的隐秘。

    言菁沉吟半晌,然后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说道:“言渡,被你这样的疯子缠上,我真不知道是应该羡慕韩锦书,还是同情韩锦书。”

    言渡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遥望天边的朝阳。须臾,他侧头看向言菁,姿态神色皆无比优雅,问:“言菁,你觉得我成功了吗?”

    言菁恐惧和言渡对视。她思考几秒钟,点点头。

    “不。”言渡嘴角弯起病态的弧度,轻声:“还差一点。”

    不多时,言渡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弗朗·加西亚”。

    言渡接起电话。

    弗朗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恭恭敬敬道:“BOSS,您让我恢复的邮件都已经恢复好了。”

    言渡:“嗯。”

    那头的弗朗静默片刻,实在没按捺住好奇心,问:“BOSS,这些年KC发来的每条邮件,你都会第一时间删除,不让锦书小姐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又忽然要把这些邮件全部恢复呢?”

    言渡语气冷漠,只说了一句话:“你最近话变得很多。”

    闻言,弗朗心猛的一沉。这段时间因为韩锦书,BOSS整个人的气场都温和了不少,不似从前那般凛冽如冰,这才导致弗朗产生了“BOSS脾气变好、平易近人了”的错觉

    下一瞬,弗朗恭敬而满含歉意地回话:“抱歉,BOSS。”

    言渡挂断电话。紧接着,一道清甜娇亮的嗓门儿便从远处飘过来,欣喜地说:“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有一双很喜欢的运动鞋不见了吗?衣帽间和鞋柜全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没想到被我带到老宅来了。”

    言渡闻声转过头,花园小径上,蓝天白云碧树红花全成了陪衬,他的女孩欢欢喜喜,笑盈盈地朝他走来。

    言渡嘴角弯了弯,伸出一只胳膊,韩锦书两只手都放进掌心。被他轻轻往怀里一拉,坐到他腿上。

    韩锦书翘起一只左脚,指着上面的鞋喜滋滋说:“喏,就这双。是不是很好看?”

    言渡看了眼。她的脚很小巧,一米六五的个头只穿三十六码的鞋,这双运动鞋是黑底蓝条纹,很搭她今天为祭祀特意穿的黑风衣。

    言渡吻吻她的脸颊:“好看。”

    乔叔上前,对言渡言菁韩锦书三人说:“时间差不多了,少爷小姐们,我们出发去墓园吧。”

    言菁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想到什么,左右环顾一番,微微皱起眉,问乔叔:“言泽和言朗今年还是不回来吗?”

    话音落地,乔叔表情明显微变。他余光微斜,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言渡的脸色,见言渡脸色冷漠没什么反应,才垂眸回道:“大少爷和二少爷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今天也没带话说要来。”

    听见这个回答,言菁点点头,并没有再多问。

    旁边的韩锦书却感叹地摇了摇头。

    言渡见到她无意识的动作,捏捏她的小手,低声问她:“怎么了?”

    “老爸忌日都不敢回来,这也太惨了。”韩锦书看言渡一眼,“你大哥二哥几年不回老宅,是不是因为你?”

    言渡认真思考了下,回答:“可能是吧。”

    “肯定是。”韩锦书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成王败寇,如今言渡当家掌权,言泽言朗肯定不想跟他打照面有来往。

    韩锦书说:“你在的场合,言泽言朗当然不会出现。”

    言渡静默几秒钟,说:“那从明年开始,言从年的忌日,我们就不回来了。”

    韩锦书:“……蛤?”

    “给言泽言朗腾地方。”言渡揽着她往墓园方向去,语调随意,漫不经心,“反正我对言从年也没感情。”

    韩锦书不可思议:“对自己爸爸都没感情?你也太冷血了。”

    言渡嗤了声:“你不如问问言菁,看她对言从年有没有感情。”

    韩锦书:“……”

    韩锦书听出不对劲,狐疑道:“你爸爸以前,该不会都是放养你们几兄妹,从来不管你们的吧?”

    言渡说:“言泽言朗不清楚。我和言菁都是私生子,言从年对我们很差。”

    不知怎么的,听见言渡轻描淡写说出这些话,韩锦书心里忽然难受得厉害。她抓住他的一只大手,轻轻捏捏,小声猜测:“那你小时候在意大利,是不是除了钱,一无所有?”

    韩锦书小说看多了,她下意识脑补起,那些自幼条件优越、挥金如土,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父母关爱的公子哥。

    言渡转过头,摇摇头,沉声道:“不是。”

    韩锦书闻言松一口气,拍拍心口笑笑:“那就好那就好,不然你好惨。”

    言渡神色自若地说:“我连钱都没有。”

    韩锦书:“……”

    韩锦书惊讶极了,瞠目结舌道:“你骗我的吧?你堂堂言家的四少爷,在罗马生活会没钱?”

    “嗯。”言渡懒洋洋勾了勾嘴角,应她:“我骗你的。”

    *

    言从年去世已经很多年,但言氏墓园常年有专人打扫,黑色的墓碑看起来依旧很新。墓碑正中是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的面孔年轻俊朗,意气风发。

    韩锦书跟在言渡身边,最先上前给言从年献花鞠躬。

    祭祀仪式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结束后,韩锦书与言渡、言菁一起回老宅餐厅吃饭。

    大户人家很讲究,吃个饭的规矩都颇多,上了桌子就要专心用餐,不能交谈说话。

    好在老宅几个大厨手艺了得,一桌子菜色香味美,韩锦书认认真真吃饭,吃得也很开心。

    下午两点多,韩锦书告别言菁,与言渡一齐乘车返回扶光公馆。

    难得的清闲周末,回到家,韩锦书无所事事,干脆翻出之前买的零食抱到客厅,往沙发上一趟,边吃薯片,边拿着电视遥控器上下翻页,准备找部小甜剧来打发时间。

    言渡则去他的书房加班。

    过了不知道多久,韩锦书一集小甜剧看完,忽然听见书房那边传来响动。

    她咬着薯片抬起脑袋,看见言渡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正装衬衣,已经从书桌前站起身,正从衣帽架上取下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韩锦书开口:“要出门?”

    “有点事。要去公司一趟。”言渡这么说。

    “哦。”暴君这种工作狂,一贯宵衣旰食日理万机,周末临时加班,再正常不过。韩锦书不以为意,随口又问:“晚上我们要一起吃晚饭吗,还是各吃各的?”

    “一起。”

    言渡神色淡漠,说话的同时,不动声色,随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放在电脑键盘旁边。

    然后径直走出书房来到沙发旁边,弯下腰,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在她粉嘟嘟的唇瓣上落下一个吻,温声说:“我忙完了联系你。乖,等我电话。”

    韩锦书两颊升温,抬眸瞧见他薄唇上沾了点什么,自然而然便伸出手,替他轻柔拂落。

    言渡:“有脏东西?”

    “是我嘴角的薯片屑。”韩锦书脸微红,窘窘地回答:“你亲了我,所以沾到你嘴上了。”

    言渡唇畔微扬,又亲了亲她飞起红云的颊,转身走了。

    大门开启,又关上,咔哒一声轻响。

    韩锦书继续看电视。

    大约三分钟过后,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眼睛盯着电视屏,扑扑手,在沙发上摸索一阵,抓起手机看了眼。狐疑地挑挑眉,滑开接听键:“怎么啦?”

    言渡在电话里对她说:“我落下了一份文件袋,在办公桌上。”

    “你在停车场吗?”

    “嗯。”

    韩锦书举着手机站起身,径直走进言渡的书房,“什么样的文件袋?”

    言渡淡淡地说:“透明文件袋。”

    “嗯嗯,知道了。我等下找到了就给你送下楼。”韩锦书挂断了电话。

    她绕到言渡的书桌后方,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份被言渡遗落在书桌上的透明文件袋。拿起来,正要走,余光却瞥见,书桌正中央的电脑显示屏,居然还亮着光。

    韩锦书眸光突的一跳。

    言渡不仅落下了文件,还忘了关电脑?

    鬼使神差,韩锦书的耳畔再次回响起几个钟头前,言菁说的话:【言渡的病已经治了好几年,听说前段时间才基本痊愈,目前还在巩固治疗阶段。】

    言渡的病……

    巨大的疑云笼罩在韩锦书的头顶上方。她捏着文件袋,有些犹豫。终于,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下定决心,屏息凝神,伸手握住了书桌上的电脑鼠标。

    显示屏进入使用状态,光线霎时更亮几分。

    韩锦书飞快扫视着这个过分干净的屏幕,顿了下,点开了网页。

    非常的巧。

    言渡的电脑网页,正好停留在他的邮箱界面,甚至账号都还没有退出,呈现登录状态。

    噗通噗通噗通。

    书房里鸦雀无声,一片安静中,韩锦书听见自己心跳在加速,越来越快。冥冥之中,韩锦书莫名生出一种预感。

    她预感自己,即将窥探到暴君不为人知的秘密。之一。

    韩锦书移动鼠标,点击“收件箱”。

    言渡的邮箱很单调。第一页,除了工作邮件就是工作邮件,连条广告都没有。

    她继续点进邮箱第二页。然后,愕然地瞪大了眼。

    在这一页共有几十条已读邮件,在一堆标题为“计划书”“策划案”“报表”之类的邮件中,一则“到院复诊通知”显得尤为醒目。

    韩锦书扫了眼发信人:KC白珊珊。

    鼠标箭头移动过去,点进这条邮件,只见内容如下:

    【尊敬的言渡先生,距离您下一次到院复查的时间还有十天整。我已为您预约了上午的SVIP私人就诊号。请不要忘记,谢谢。】

    落款人:

    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副院长,白珊珊。

    韩锦书眯起眼。

    目光锁定了几个重点汉字:心理咨询。

    她家塑料老公的病,看来不在他的身体上。

    作者有话说:

    白珊珊:同样是客串,为什么我就只有一个名字,隔壁唯唯和沈寂都带着娃来玩了。嘤。

    商迟:很晚了,该睡了。

    温舒唯:抱抱珊珊,熏疼珊珊。

    沈寂:很晚了,我们也该睡了。

    温舒唯:……呜呜抱抱我自己,熏疼自己。

    韩锦书:为什么今天的彩蛋乱入了这么多抢戏的哇!

    言渡:捉老婆,宝贝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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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内容不多啦,我争取下周末之前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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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看着这条邮件的内容, 韩锦书隐约明白过来了。言菁口中“言渡的病”,看来并不是指他身体有疾。这个病,存在于言渡的心理层面。

    按照今天言菁的说法,言渡的心理隐疾光是治疗就治疗了好几年, 那么往前推算时间节点, 言渡患病的时间必然更早。

    韩锦书纳闷儿起来。

    众所周知, 心理疾病的产生,多数是因为后天外力。言渡这样的出身, 这样的家境, 一个从出生起就领跑普通人几百年的天之骄子,会得什么心理隐疾?

    又是什么样的心理隐疾,需要长达数年的治疗。

    韩锦书琢磨着, 鼠标箭头往下滑, 想要找找邮箱里还有没有其它KC心理咨询中心发来的邮件。正聚精会神地找着, 忽然一阵密码锁被开启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

    有人开锁回来了。

    韩锦书:“……”

    慌乱只在短短一刹,韩锦书很快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定定神,飞快关闭电脑屏幕上的邮箱网页, 退回到桌面,然后捋捋头发, 拿起透明文件袋走出了书房。

    刚踏出房门, 和言渡迎面相遇。

    韩锦书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若无其事道:“欸?你怎么回来了?”

    “看你半天没下来,以为你没找到我要的文件袋。”言渡语气淡淡,微抬起眼皮, 视线越过韩锦书的脑袋看向背后的书房, “我记得东西就在书桌上, 很醒目。怎么找了这么久?”

    韩锦书说:“哦, 刚才挂了电话我去上了趟洗手间,刚拿到。”

    说着,便把手里的文件袋朝言渡递去。

    言渡垂了眸,伸手去接,微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情书小姐,你没有动我的电脑吧?”

    韩锦书本就做贼心虚,听见这话,心一慌,手一抖,文件袋便直接擦着言渡的指尖落在了地上。

    啪一声。

    言渡不动神色地撩起眼皮,微微一挑眉。

    “……当然没有。”

    胸腔里擂鼓阵阵,只有天知道,韩锦书这会儿紧张得涔涔冒汗,背上的衣裳几乎湿透。但她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很真诚的笑,说:“未经你允许,我怎么可能随便动你的电脑。”

    言渡弯腰拾起掉落的文件袋,直起身,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脸上,一语不发,盯着她看。

    韩锦书被他看得汗毛倒竖,只能硬着头皮由他看。

    片刻,就在韩锦书怀疑自己马上就要稳不住,和盘托出向言渡道歉的前一秒,他终于有了新动作。

    言渡弯起唇,右手指背轻轻撩过她细腻的脸蛋:“没有就好。”

    见状,韩锦书庆幸自己蒙混过关,鼓起腮帮悄悄吐出一口气。她朝言渡甜甜地笑了下,挽住他的胳膊,非常热情地送他到玄关大门口。

    言渡开门出去,摁亮入户电梯的下楼摁扭。

    韩锦书趴在门上,圆圆的脑袋瓜从门缝里伸出去,忽然鬼使神差般开口,来了句:“老公,你去加班,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呀。”

    她的声音本就清脆,软下嗓子说话,听着糯糯的,娇得要命。那个甜甜的语气词尾音就这样回荡在电梯厅里。

    韩锦书:“。”

    言渡:“。”

    言渡身形明显一顿,慢条斯理回过头来,看向韩锦书。眯了眯眼,眸色骤沉。

    呆滞半秒钟后,门缝里的韩锦书迟迟回过神来,瞬间绝望地扶额——天啦噜。她刚才说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对言渡说出这么肉麻这么娇揉造作的话啊啊啊!

    电梯厅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片刻,言渡黑眸沉沉盯着她,缓慢开口:“韩锦书。”

    韩锦书尴尬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闷闷地应他:“嗯。”

    言渡:“你刚才在跟我撒娇?”

    韩锦书窘迫欲绝,缩在门缝里朝他挤出个干笑,回答:“……阿杰应该还在停车场等你吧?快去公司吧,别耽误了工作。拜拜!”

    说完,她挥了挥手,逃也似的飞快关上大门。

    然而,就在门缝彻底消失的前一秒,一只大手伸进来,稳稳地挡住了门板。言渡把门推开,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瞧着她。

    韩锦书无法,只能破罐子破摔,满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和他对视。须臾,她说:“请问,你专程倒回来,是要嘲笑我吗?”

    “不是。”言渡说:“我要吻你。”

    韩锦书:“……”

    没等她反应过来,言渡手臂已环过她的腰,把她往旁边的墙壁上一抵,低头俯身,重重吻住了她的唇。

    韩锦书被言渡亲得晕乎乎,本来就不怎么会接吻,亲着亲着,忘记了用鼻子呼吸。一缺氧,就更晕了。

    她被他抱在怀里,双腿有点发软。如果不是他手臂环着她的腰,她怀疑自己根本站不住。

    言渡吮着她的唇,双眸微阖,吻得专注而认真,在她嘴里攻城略地,招惹她,引.诱她。要她和他一起缠绵沉沦。

    韩锦书脸越来越红,身上也越来越烫,迷迷糊糊被言渡摁在墙上亲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获久违的空气。

    她微微张开嘴,拼命呼吸。

    隐约感觉到,言渡的唇贴近了她的耳朵,然后很轻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他嗓音有点哑,低声对她说:“情书小姐,再撒个娇来听听。”

    “……撒你个头。”韩锦书羞得头发丝都快着火,推搡他一下,“快走吧,让阿杰等太久不好。”

    言渡说:“我自己开车过去,没人等我。”

    好吧。

    韩锦书调整着呼吸,从言渡怀里抬起脑袋看他,无奈道:“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快去公司吧,”

    言渡低眸看着韩锦书。

    她两边脸蛋都红扑扑的,一双大眼晶润明亮,又娇又柔媚态万千地窝在他怀里,他哪里还有去公司加班的心思。

    言渡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在她脖子上轻轻啄吻了下,柔声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加班。”

    “啊?”韩锦书都懵了,“我跟你一起去?”

    言渡:“你不说一个人待着无聊吗。我带你一起去公司,边加班,边陪你。”

    “那样会不会不太好?”韩锦书认真思考起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迟疑地说,“让员工们看见,会不会说你这个老板色令智昏,加个班都还要带老婆。”

    言渡语气冷静:“我色令智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应该早就已经习惯。”

    韩锦书:“……?”

    言渡蹭蹭她的鼻尖,低声问她:“你喜欢和待我一起么?”

    韩锦书双颊滚烫,只觉自己整个人像是架在火上烤,这回连脖子和耳根都跟着红个底朝天。不好意思极了,只能很轻很轻地“嗯”了声,支吾挤出两个字:“喜欢。”

    言渡啄了下她的唇,诱.哄地又问:“那你想不想陪我去公司?”

    韩锦书默了默,说:“……想。”

    言渡为她的诚实可爱低笑出声。他埋在她肩窝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然后捏捏她的脸,道:“给你五分钟,我在门口等你。”

    几分钟后,韩锦书兴冲冲地跑回衣帽间,拎起包包,随手将沙发上的手机塞进去,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大门口。

    驱车前往言氏总部的路上,韩锦书坐在副驾驶室,拿出粉饼和口红,对着镜子认认真真补妆。

    言渡侧目看她一眼,道:“你做什么?”

    “补妆。”韩锦书的语气理所当然,“我从来没去过你们公司,除了弗朗和少数几个助理,其它人都没见过我。第一次见面,我不得好好打扮打扮,给你长长脸吗?”

    言渡淡笑:“你这么漂亮,不化妆也给我张脸。”

    韩锦书被他夸得喜滋滋,嘴角不自觉便弯弯地翘起来。她收起粉饼和口红,静默了会儿,忽然转过头定定看向言渡。

    言渡开着车,察觉到她的目光注视,问:“又发花痴吗。”

    “……谁发花痴。”韩锦书犹豫了会儿,谨慎试探:“言渡,除了Letter这个账号,和凌城那些事,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

    言渡回答:“有啊。”

    韩锦书:“。”

    韩锦书眯起眼,往他凑近几分,低声:“比如,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言渡:“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有病。”

    “……我是说真的病!”

    “没有。”

    听见这个回答,韩锦书不说话了。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复杂。

    言渡瞒了她两年,如果不是今天言菁无意间说漏嘴,她极有可能会一直蒙在鼓里。他不愿意提,不愿意承认,想来应该是自尊心作祟,不想被她知道。

    思及此,韩锦书有了主意。

    她决定体谅言渡的不容易。先按兵不动,给暴君大佬留点面子,暂时不拆穿他心理隐疾这件事。

    就在这时,韩锦书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拽回她飞远的思绪。韩锦书垂头一瞧,见是俞沁打来的电话,立马接起来。

    “喂?”

    “锦书……锦书。”俞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像是在竭力克制慌乱,保持镇定。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橙子出车祸了,我们现在在市儿童医院急诊科。”

    听清楚俞沁的话,韩锦书大惊失色,动了动唇还想追问,忍住了,最后只是强自平静下来,应道:“好,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韩锦书探头往车窗外张望了两眼,语气非常焦灼:“你就在前面靠边,把我放下吧。”

    言渡问:“别慌。发生了什么事?”

    “橙子出了车祸,我姐现在带着橙子在医院。”韩锦书说,“我得马上过去,就不陪你去公司了。”

    言渡神色冷静,只是淡淡地问:“哪个医院?”

    韩锦书:“……市儿童医院。”

    言渡看了眼导航地图,调转了方向盘。

    *

    阿斯顿马丁一路飞驰,没多久便到达目的地。

    市儿童医院是整个银河市最好的儿童专科医院,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虽是周末,只有少数值班医生,医院内依旧跟下饺子似的。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抱着孩子求医的家长。

    韩锦书心急如焚,跳下车的第一时间便反手拽住言渡,拉着他一路小跑往急诊科的方向小跑。

    几分钟后,两人在急诊科候诊区的长椅上见到了俞沁。

    “沁姐!”韩锦书松开言渡的手,大步走向俞沁面前,蹲下去,焦灼地问:“橙子现在怎么样了?”

    俞沁垂着头闭着眼,一只手撑在额头上,脸色苍白,摇摇头,似乎不太想说话。

    就在这时,旁边一道男声响起,对韩锦书道:“医生们还在给橙子做全面检查,目前还不知道情况。”

    韩锦书闻声一怔,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走廊上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俊朗男孩,竟然是徐莫衡。

    韩锦书惊讶道:“小徐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徐莫衡的脸色也透出几分凝重,回答:“当时俞总和我正在对接工作上的事,她接到电话,说橙子被送到了医院,我看她当时六神无主,怕她自己开车过来会出什么意外,就送她过来了。”

    了解完事情的始终,韩锦书赶忙朝徐莫衡连连道谢。

    两人正说着话,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戴着口罩走出来,喊道:“梁丞丞的家长是哪位?”

    俞沁顿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慌忙道:“是我。”

    “孩子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现在已经睡着了。你不用太担心。”说完,医生便转身忙其他事去了。

    话音落地,所有人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下来。

    韩锦书握住俞沁的手,笑道:“还好还好。沁姐,橙子没什么事,你可以放心了。”

    俞沁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些许笑色,点点头。

    韩锦书拉着俞沁坐在长椅上,问她:“究竟怎么回事?”

    俞沁说:“今天周六,我就把橙子送到我妈那儿去了。我妈带橙子去商场一楼买玩具,正给他选着呢,哪知道一回头,看到橙子自己一个人跑去了马路上,刚好一辆马自达开过来,就把橙子给挂倒了。”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韩锦书沉沉叹了口气,拍拍俞沁的肩,道:“小孩子的成长过程难免磕磕绊绊,没出事就好。以后你告诉小姨,带橙子出门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别让他再离开大人的视线。”

    俞沁认真点头:“嗯。”

    聊完,几人一起走进病房。儿童医院的墙上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卡通娃娃,童趣十足,白色的病床也比大人的病床小一号。

    梁丞丞小小一只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睡得呼啊呼。

    韩锦书和言渡进病房陪了会儿梁丞丞,等小橙子醒来后又宽慰了俞沁两句,然后便起身从病房离开。

    上了车,韩锦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皱着眉若有所思。

    言渡倾身靠过来,替她系好安全带,淡淡地问:“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不知道为什么……”韩锦书眉头越皱越紧,“我总觉得,橙子出车祸这件事,很奇怪。”

    言渡:“哪里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我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橙子从小就很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跑出去。”

    韩锦书摇摇头不再深思,坐端正之后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呀糟糕!你还得去加班!怎么办,现在都这么晚了。”

    言渡看她一眼:“难得,还能想起我。”

    韩锦书心生愧疚,伸手轻轻扯了扯言渡的袖子,低声诚恳道:“对不起啊老公。”

    言渡五指收拢,捏了下她的手,柔声:“橙子突然出意外,谁也无法预料。你跟我道什么歉。”

    韩锦书还是有点担心:“我主要是怕耽误了你什么要紧事。”

    言渡说:“你就是我最要紧的事。”

    韩锦书脸发烫,低低切了声,嘀咕道:“你这张嘴,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能信才有鬼了。”

    言渡挑起眉:“谁说我是张口就来?”

    韩锦书看他一眼:“不是吗?”

    言渡:“不是。”

    她觉得很好笑,双手交环在胸前一抱,好整以暇转动身子面朝他,一副“我就看你怎么满嘴跑火车吹牛逼”的姿态,笃悠悠道:“难道你对我说的那些肉麻情话,不是你即兴发挥出来的吗?”

    言渡散漫地笑了下,慢条斯理道:“怎么可能是即兴发挥。对你韩锦书,我蓄谋太久了。”

    听完暴君的最后一句话,韩锦书的眸光有刹那闪烁,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角,在因他而失序悸动。

    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韩锦书嗖的收回视线,木登登地直视车窗外的前方,然后,抬手覆住了额头。

    良久,她忽然怔怔地喃喃自语:“不妙。”

    言渡听见她的声音,看她一眼:“什么不妙。”

    韩锦书满脸的失魂落魄不敢相信,摇摇头,没有做声。

    她最近越来越无法抵挡暴君的美色.诱惑,甚至还经常为了暴君胡思乱想小鹿乱撞。

    可真是太不妙了。

    *

    日子又平平顺顺地过了一周。

    这期间,出于对言渡隐疾的好奇和关心,韩锦书在网上搜索了“KC心理咨询辅导中心”的相关资料,查到,这家心理咨询辅导中心,是目前国内最大也最权威的心理治疗机构,规模庞大,总部位于中国云城,但在全国各大一二线城市全部都设有分部。

    韩锦书又想起言渡邮箱里的“到院复诊通知”,邮件最下方的落款,是“KC副院长白珊珊”。

    回忆起这一信息后,她又点进KC的官网,一番查找后,她在“精英团队”这个分页面里,找到了白珊珊的专栏。

    韩锦书原本以为,能在心理学领域做到极致的人,年龄大多都已经五六十,老气横秋。但非常出乎她的预料,这位知名心理学专家,居然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年纪也只比她大两岁。

    须臾,韩锦书收回欣赏美人照片的目光,拖动鼠标下滑到页面底部,浏览起这位美人心理师的更多介绍。

    很幸运,在这段领域建树及职业经历的最末端,留下了能联系上这位心理师的一个电话号码。

    韩锦书照着号码打过去。

    接听这通电话的,是一个声线温润的青年,自称是白珊珊院子的助理,询问韩锦书是否需要心理援助。

    韩锦书卡壳了好几秒,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道:“……请问,你们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言渡先生是不是你们的病人?哦,我是他的妻子。”

    男助理温和一笑,回答:“抱歉女士,我们不方便透露任何病人的个人隐私。请你体谅并理解,谢谢。”

    挂断电话,韩锦书只能沮丧地趴在办公桌上抓头发。她本来也只是做个尝试,如今得到这个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

    关于暴君的隐疾,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再探知更多。

    韩锦书忧愁得直抠头,最后拿出手机,给俞沁发过去一条微信:吱!

    俞沁秒回:干嘛?

    画皮小能手:最近我知道了一件事,是关于言渡的。我现在心情真的一言难尽。

    俞沁:?言渡的什么事?他出轨了???

    画皮小能手:不是!!!是我发现,他有病。

    俞沁:这算什么新发现,你老公有病不是众所周知吗?那么变态。

    画皮小能手:……是真的有病,一直在看医生,治了好几年都没完全治好的那种。

    俞沁:啊?

    韩锦书直接发过去一段语音,把前段时间回老宅遇到言菁的整件事告诉了俞沁。摁下发送键后,郑重其事地又再次录音:“言渡不愿意告诉我他具体是什么心理疾病,我也没办法通过其他方式查到。好烦。”

    过了会儿,俞沁的回复弹出来:怎么说呢,就感觉……那么些年都治不好,还有点惨?

    画皮小能手:是吧!!我也觉得。

    画皮小能手:言渡不告诉我真实病情,是为什么呢。

    画皮小能手:反正我现在看暴君,真的越看他,越觉得可怜兮兮。

    俞沁:我的建议是,这种隐疾,言渡不愿意说,你也别老追着问。他不告诉你,可能是因为自卑,怕你知道实情之后嫌弃他,或者怕你担心他。你不是也说,已经在巩固阶段了吗?只要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告诉你了,自然会真相大白。

    画皮小能手:嗯,好。我知道了。那你说……他是个心理有疾病的人,我以前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点太恶劣了?不会影响他的病情吧???

    俞沁:那可说不准。

    画皮小能手:TAT

    俞沁:没关系啊,你之后对言渡好点不就行了。昨日之事不可追,关怀体贴,从现在做起。

    画皮小能手:明白了【握拳加油.jip】

    时间线拉回到一周后的现在。

    时值周六,韩锦书今天休息,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四顾,没瞧见暴君老公的身影,只在微信里看到一条三小时前言渡发的消息留言:【我去公司了,早餐在厨房。】

    韩锦书挠了挠睡成鸡窝的脑袋,打着哈欠走进厨房,揭开保温盖一瞧,果然,牛奶小米粥各色糕点,全是她爱吃的。

    随手拿起一块叉烧包咬一口。

    吃着吃着,韩锦书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顿住,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俞沁教她要关怀病人,体贴病人,今天不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吗。

    一个钟头之后。

    言氏集团总部大厦。

    伴随着一阵超跑引擎的拉风音浪,一辆布加迪威龙停在了巍峨耸立的言氏集团大厦楼下。须臾,驾驶室一侧的车门开启,下来一条笔直雪白的美腿。

    美人内着一件纯黑色修身裙,肩批同色系宽肩西装外套,脚踩高跟鞋,手拎最新色HermesLindy,推了推小巧红唇上方的墨镜,款款妖娆地踏进了言氏集团大门。

    门口西装革履的安保们瞧见她,被那攻气十足的气场和美貌震了震,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其中一个上前,客气道:“这位女士,这里是言氏总部,除职工外,外来人员一律不得入内。谢谢您的配合。”

    美人语气淡淡:“我是职工家属,来探班的。”丽嘉

    安保询问:“请问您丈夫是在哪个部门工作?工号多少?”

    美人说:“我不是很清楚。”

    安保有点尴尬地笑了下:“那你老公的名字,你总知道吧?我们帮你核实一下。”

    “哦,这个知道。”美人勾起唇,“他叫言渡。”

    暴君的名字就是好使,原本层层加码的审核流程,韩锦书一概跳过。从大门口到位于27层的言氏集团CEO办公室,她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整层楼都是CEO专属的办公场地,鸦默雀静,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韩锦书高跟鞋踩在吸音地毯上,一面在心里吐槽这令人窒息的工作环境,一面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向内里的办公区。

    一抬头,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青年,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气质十分出挑。

    韩锦书猜测这位和弗朗一样,也是是CEO助理,便笑了笑,很礼貌地打招呼:“你好。”

    男青年叫徐玮。徐玮助理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老板娘,惊艳于韩锦书的美貌之余,对她的态度也很恭敬,笑着说:“夫人好。”

    韩锦书看了眼手表,中午十二点整,已经进入午休时间,便问:“言渡现在在哪儿?”

    徐玮助理指了指左手边的一扇门。

    韩锦书心想,嗯,看来这就是CEO办公室了。跨国财团就是阔气,办公室的门修得跟个大会堂入口似的。

    徐玮助理继续微笑着说:“夫人,言总这会儿一个人在里面……”

    “好的,谢谢。”韩锦书点点头,也不等徐玮助理说下文,推开门,径直迈开长腿大剌剌走了进去。

    徐玮助理整个人呆掉,讷讷继续:“……给高层们开会………………”

    这边厢。

    走进大门,韩锦书边往前走,边低着头从包包里取出一个粉红色的可爱双层饭盒。

    然后背过身,回忆了一下自己出门前打好的腹稿和演练好的神态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吸气呼气,下定决心,绽开灿烂微笑。一手拿饭盒,一手往脸侧一撑,华华丽丽猛地转过身去,靠在了旁边的墙上,掐着嗓子格外甜美地高声呼喊:

    “老公,书书来给你送爱心便当当~”

    喊完,一抬眸,会议厅内黑压压坐了一片人,此刻全都满脸呆滞地看着她。

    韩锦书:“……………………?”

    卧、槽!

    作者有话说:

    言渡:小丫头玩儿挺野啊,当众跟我搞情.趣。

    锦书:……

    ————

    这章肥肥,但还是有加更!中午12:08掉落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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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韩锦书绝望了。

    刚才那个助理小哥, 不是说言渡一个人在这里面吗?怎么会这么多人!星期六大中午的,言氏集团这群都是钢铁机器人吗,一个个假不用休,饭不用吃?

    啊啊啊啊。

    短短几秒, 韩锦书就这样保持着手撑脸靠墙上的妖娆姿态, 原地石化成了雕像。

    会议厅内的一众高层虽然都不认识韩锦书, 但刚才她娇滴滴嚎的那一嗓子,高层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 他们悟了, 眼前这位,就是大BOSS当成宝贝藏了整整两年的老板娘。

    嗯,老板不愧是老板, 看看这选媳妇的眼光。老板娘真是高贵艳丽, 妩媚动人……而又热情奔放。

    就是这华丽丽的登场方式, 属实有点另类,让人意想不到。

    众目睽睽之下,韩锦书脚趾抓地心如死灰, 只恨此时手里没把铲子,不能让她挖个地洞跳进去。

    而相较于一众与会人员的震惊、韩锦书的抓狂, 西装笔挺端坐于主位的言渡, 倒是格外的冷静从容。

    他看了眼韩锦书手里的粉色便当盒,又看了眼韩锦书裙摆下,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最后才将目光落向她欲哭无泪的小脸。

    言渡淡淡地说:“谢谢。我这里还有点事, 你先去我办公室等我。”

    眼见暴君老公如此镇定, 韩锦书反而不那么慌了。

    她飞快在心里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 告诉自己“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然后便淡定地站直了身子,放下了做作撑脸的手臂,捋捋头发,嘴角微勾,朝言渡露出了一个文雅娴静的笑。

    韩锦书说:“好的,你们忙。”

    说完,转过身,抱着便当盒,迈着自信优雅的步伐施施然离开了会议厅。

    门口的徐玮助理瞧见她去而复返的身影,表情有点复杂。徐玮充满歉意地说:“夫人,您刚才走得太快了,我后面半句话还没有说完。非常抱歉。”

    “没关系。”

    给徐玮助理留下风轻云淡的三个字后,韩锦书笑了笑,随即又问:“言总的办公室是哪扇门?”

    还是提前问清楚为好。她可不想又闹出刚才那样的乌龙笑话。

    “右手边过去第一间就是。”徐玮回答。转念一想,怕她又走错,干脆微躬身子抬手往右侧一比,笑道:“我带您过去吧。”

    这次,韩锦书很慎重。她扭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着的办公室大门,迟疑地问道:“言总的办公室里,应该没有其它人吧?”

    徐玮含笑回答:“没有。通常情况,没有言总的允许,任何人都是不能进他办公室的。”

    那就好。

    韩锦书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跟在徐玮助理身后走向了CEO办公室。

    到了门口,徐玮伸手替韩锦书打开了办公室大门,随手摁亮门口墙壁上的开关,接着便驻足不再往里走,只是笑笑说:“夫人请。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

    “谢谢你。”

    “您不必客气。”

    徐玮助理转身离去,顺带反手将办公室的门给关紧了。

    韩锦书独自一人站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里,迈着步子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办公室的装修风格以及色彩基调,都和言渡在家里的书房相差无二,单调的黑白灰,冰凉冷硬,严重缺乏人情味。

    扭头一瞧,会客区摆着几张超大的黑色真皮沙发,看起来就很软很舒服的样子。她走过去弯腰坐下来,顺手把手里的粉色便当盒放桌上。

    便当盒……

    韩锦书瞪着眼前这个方圆方圆的盒子,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再次浮现起刚才她冲进会议厅的那一幕。

    她当时撩着头发靠着墙,吼的什么来着?

    【老公,书书来给你送爱心便当当。】

    很好,太完美了。

    不仅自称书书,居然还说的叠词!!!

    “天哪……”韩锦书再次羞愤欲绝,随手抄起旁边的抱枕蒙住脑袋,嘤嘤嘤。有种想立刻离开地球原地去世的冲动。

    就在这时,手机叮的响了声。

    韩锦书有气无力地伸手,抓起手机,定睛一瞧,见是俞沁发来的微信。

    俞沁:怎么样怎么样?“爱心便当关爱计划”实施得如何了?

    后面还跟着一个挤眉弄眼的熊猫头表情包,在朝她坏笑。

    韩锦书看着这只熊猫头,不觉得有趣,只觉得它是在嘲讽她几分钟前的丢人事迹。面无表情地敲字回复俞沁:【不如何。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给言渡做饭了。】

    俞沁:……???

    韩锦书没有搭理俞沁的那串问号,手机丢旁边,继续抱着抱枕消沉郁闷。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开了。

    韩锦书恹恹地抬起头,看见一道西装笔挺的黑色身影走了进来。她没什么反应,看了两眼便耷拉下脑袋,连招呼都没力气跟对方打。

    整个办公大楼都开着暖气,比外面要暖和好几度。

    韩锦书在会议厅被打击了一遭,本就有点萎靡,这会儿又置身温暖的密闭空间,脑子昏沉沉,泛起几分困意。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言渡迈着长腿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之后微垂眸,居高临下,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头顶被大片阴影笼罩,韩锦书狐疑地抬头,看见了言渡,也看见了他眼底深处笑意荡出的清浅涟漪。

    韩锦书料定他是在嘲笑自己,顿感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道:“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笑出声,我就一个星期不理你。说到做到!”

    言渡勾了勾嘴角,弯腰落座,伸手搂住韩锦书的腰。她细胳膊细腿儿小小一只,被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捞起来,揽进怀里,扣在腿上抱住。

    韩锦书整个人被言渡的双臂禁锢在怀里,闻到浓郁的清冽乌木香,满满的,全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味道。

    本来就想睡觉,这下更迷糊了。

    她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些,在他怀里红着脸挣扎了两下,抗议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我就把我往腿上抱?撸来撸去的,我又不是你的猫。”

    刚说完,一个轻柔的吻印上她细腻的耳后肌肤。

    言渡闭着眼贴紧她,侧脸在她后颈窝位置轻轻磨蹭,低声淡淡地说:“劝你别乱动,擦枪走火要负责的。”

    “……”

    韩锦书听懂这句话的隐晦含义,脸一下红透,瞬间不敢再动了。同时,她察觉到他语气里不甚明显的疲惫感,脑袋往回转几寸,轻声问道:“很累吗?”

    言渡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嗯”音,声线沉得有点儿哑,懒洋洋地回她:“昨晚睡得太晚,今天又早起。”

    韩锦书闻言,有点心疼又有点无语,红着脸低斥:“那能怪谁,只能怪你自己。”

    言渡说:“不应该怪你么。”

    “我?”韩锦书惊得笑出一声,出离困惑了:“为什么怪我?”

    他手指勾过她的下巴,将她的小脸转向自己,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哑声说:“我快被你榨干了。”

    韩锦书:…………

    “……做个人吧你!”

    她羞得耳朵根都烧起来,再次震撼于此人的厚颜无耻,愤愤握紧拳头,脱口而出:“明明是你自己太好色,关我什么事。我昨天晚上还苦口婆心地劝你,说你第二天还要来公司加班,不做不做,结果你呢!拉着我干到凌晨三点半,狗都没你狗!”

    话音落地,言渡忽然嗤的低笑出声。

    他从背后环住她,头埋在她颈窝,笑得肩膀都隐隐轻颤,温热的呼吸一股一股喷进她脖子。

    韩锦书被言渡笑得痒,缩着脖子往旁边躲开,脸红红的,没好气地嘀咕:“没人骂了还笑这么开心,果然神经病。”

    好一会儿,言渡终于笑够,微撩眼皮,漆黑的眸定定注视着韩锦书艳丽娇红的颊,继而贴过去,在她脸颊上轻柔一吻。

    韩锦书先还没反应过来,在那张漂亮的薄唇又要落下第二吻时,她迅速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使劲掰开,严肃道:“今天不许亲脸。”

    言渡:“。”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准备吻她的唇。

    韩锦书又飞快捂住自己的嘴巴,含含糊糊地说:“也不许亲嘴。”

    言渡:“……”

    言渡:“为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韩锦书说着稍顿,手一挥,很臭美地撩了下耳后的满头波浪卷,“我今天特别漂亮吗?”

    言渡专注地凝视着她,端详两秒后,他淡淡地说:“没有。”

    韩锦书:“……?”

    言渡语气非常平静:“你每天都这么漂亮。”

    韩锦书:“。”

    拔剑四顾心茫然。

    韩锦书无语。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暴君每次的甜言蜜语和无脑夸奖,她确实很受用。毕竟,天底下有谁不喜欢听好听话。

    须臾,韩锦书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被夸得飘飘然的欢喜心情,正儿八经道:“我的意思是,我今天的妆容很用心。”

    她的五官妖娆明艳,越浓郁的妆容,越能突显她的美。

    言渡:“这和我亲你有什么关系?”

    韩锦书更加正儿八经地说:“这么浓的妆,我怕化妆品全被你吃进嘴里,你会被毒死。”

    言渡静默几秒,抱着她,指尖捻了下她可爱的耳垂,道:“你化这么漂亮的妆,就是因为要来公司找我?”

    “对呀。毕竟是第一次来你公司,我不打扮漂亮点,别人肯定会在背后戳你脊梁骨,说他们老板眼光差……啊对!”

    韩锦书说着,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什么,连忙拿起桌上的便当盒试了试温度,还好,这个饭盒保温效果不错,食物依然温温的。

    她把便当盒递给言渡,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低GI饮食健康餐。快吃,再不吃真的要凉了。”

    言渡低眸看了眼姑娘手里的便当盒,又重新抬高眼帘,视线看向她晶亮的眼睛。片刻,轻轻一挑眉:“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

    “因为……因为……”

    韩锦书支吾着,开动脑筋思绪飞转,最后冒出一句:“你是我老公,我对你好,疼你宠你惯着你,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还需要理由吗?”

    言渡闻言轻嗤,倾身贴她更近,盯着她,慢条斯理道:“韩锦书,你学聪明了,拿我说过的话来堵我?”

    言渡的眼神压迫感十足,轻而易举便能洞穿人心。

    韩锦书不敢对视,为转移言渡的注意力,她咬咬牙,心生一计。于是埋下头自顾自打开便当盒,抄起配套的筷子,飞快夹起一块西蓝花送到言渡嘴边。

    果然如韩锦书所愿。

    暴君微微一怔。

    “吃呀老公。”韩锦书故意嗲嗲的,对着他柔声软语:“我喂你。”

    言渡漆黑的眼直勾勾盯着她,没有说话。不多时,他缓慢张嘴,吃下了她喂过来的西蓝花。

    韩锦书见这法子不错,喜滋滋,再接再厉,连忙又夹起一块胡萝卜,一块牛排肉……

    言渡一应照单全收,就着她的手,把她做的所有食物全都吃进肚子里。

    没多久,韩锦书捧在手里的粉色便当盒就空了。

    见状,韩锦书皱了下眉,苦恼地说:“我好像准备得有点少。”然后抬起脑袋看言渡:“你吃饱了吗?”

    言渡手指捋过她一缕发丝,淡淡地说:“没有。”

    韩锦书:“那不然我再给你点个外卖?”

    “不用。”言渡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微低头,轻轻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哑声说:“吃你就好。”

    韩锦书无语了,面红耳赤地斥他:“言总,这里是公司。麻烦你清醒一点!”

    言渡整副躯体像四面铜墙铁壁,把她箍得死死的。脸蛋和嘴都不能亲,他只好转而去吻她的左耳。

    旋即在她耳畔带着诱.哄意味,低哑道:“情书,我热。”

    韩锦书也热。

    这地方暖气开太大了。

    她怎么都挣不开言渡,觉得自己像块雪糕,全身滚烫,几乎融化在他怀里。

    迷乱之中瞧了眼给予她甜蜜酷刑的男人。

    黑西装仍旧一丝不苟地穿在他身上,矜贵冷硬得连领带都没有一丝褶皱。

    韩锦书鬼使神差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仅仅几秒钟,就把这个想法付诸了行动——她伸手扒拉他的领带,扯下来,随手丢到地上,接着是他的西服外套,他纤尘不染的白衬衣……

    最后,言渡的衬衣领扣都被韩锦书扯坏三颗。

    他敞着衬衣,紧实有力的胸肌腹肌线条,还有两条突出的人鱼线,全都如雾里看花,若隐若现。又色气性.感得要人命。

    言渡低头要亲韩锦书的唇。

    韩锦书扭着头躲,却还是被他咬住了唇瓣。

    有毒没毒,言渡根本不在乎。

    即使有朝一日,他会因为亲吻她而死去,他也甘之如饴。

    言渡扣着韩锦书,迷恋地深吻她的唇。吻着吻着,他忽然把她抱起来,朝门口的方向走。

    韩锦书余光瞥见他手触到了灯光开关,冷不防出声:“这次……可不可以不关灯?”

    言渡动作顿住,似乎有些犹豫。

    韩锦书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抱住他的脖子,鼓起勇气看向那氤氲着漫天情潮的桃花眼,

    她问他:“这两年,你总是不喜欢有光,是因为怕我看见什么吗?”

    言渡死死盯着她,还是没有说话。

    韩锦书仰起头。

    心底像有一颗邪恶的种子扎了根,迅速发芽,长成了一只女妖,在她的四肢百骸点火,在她耳边低语蛊惑。不停地催眠道:韩锦书,你想要他。

    你想要得到他。

    你想要得到,全部的他。

    韩锦书紧张到全身都在发抖,终于柔柔软软,咬住了言渡的唇。

    她轻声问:“你怕要我的时候不能自控。被我发现,你有多痴迷我吗?”

    作者有话说:

    言渡:斯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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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有点短小,不过没关系!!!下午18:08还有一更!!!记得来看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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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办公室play一晃过去三天。

    这三天里, 韩锦书直接躲回了娘家。

    回娘家的原因,说起来有点复杂。

    其一,是那天发生的种种尺度实在太大,韩锦书每次回想起来就羞愤欲绝难以接受, 不敢面对言渡。

    其二, 是第一次和言渡在明亮的空间内做.爱, 两年来,她也终于第一次看见, 言渡和她缠绵时是副什么样子。韩锦书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不敢面对言渡。

    总之,她就是不敢面对言渡,一眼都不敢见。

    而对于韩锦书这个宝贝疙瘩的突然回家, 韩家二老的第一反应, 就是觉得女儿女婿这小两口, 肯定是闹了什么矛盾。

    有俞沁和梁翰林这对儿前车之鉴摆在那儿,韩母裴婉词忧心忡忡,担心韩锦书和言渡的婚姻也遭遇了什么危机。

    三天里, 韩锦书每次下班一回家,裴婉词女士就会把她拎到跟前, 耐着性子语重心长, 询问她和言渡是不是吵架了。

    韩锦书很无奈。

    自己回娘家的原因,实在无法启齿。因此,她回回只是用“没吵架,我和他一切都好。就是想你们了回来住几天”做借口, 胡乱搪塞过去。

    闺女这一说法, 裴婉词女士当然不信。找到孩子她爸一商量, 觉得放任闺女就这么在家里住下去, 着实不是办法,他们做父母的,有职责也有义务维系下一辈之间婚姻关系稳定。

    打定主意后,裴婉词女士便给侄女俞沁打去了一通电话,诉苦道:“沁沁,姨妈确实也是没办法了。你妹妹几天前一声不响就一个人回来住下了,赶都赶不走。这种情况,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肯定是和言渡闹了什么不愉快。可你妹妹的性子你也知道,犟得很,怎么都不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你姨父愁得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

    俞沁闻言,连忙柔声安抚几句,最后允诺道:“放心吧二姨,这件事交给我。我明天就去找锦书,问清楚情况。”

    于是乎,这天下午,韩锦书刚做完手术回到办公室,一开门便看见沙发上坐着一道熟悉的清丽身影。

    她惊讶地抬抬眉,道:“哟?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俞沁的面色看上去颇有几分忧虑。

    韩锦书走过去坐到俞沁旁边,见她这副表情,不由猜测:“怎么啦?你和小徐老师又有新情况?”

    “去你的。”俞沁赏韩锦书一记白眼,“我来这里是为了你的事!”

    韩锦书茫然:“我?我怎么了?”

    俞沁沉声:“你爸妈说你回娘家三天了。怎么回事?你和言渡吵架了?”

    “哦,我还当什么事呢。”韩锦书满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和言渡没吵架,好着呢。”

    俞沁:“得了,别连我都骗。没吵架你一个人跑回娘家?总不可能真的是想你爸妈了吧!”

    韩锦书默默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沉吟两秒,又道:“怎么说呢。虽然没吵架……但是我最近确实不太想见言渡。”

    俞沁费解了:“没吵架没闹矛盾,那你为什么不想见你老公?”

    韩锦书迟疑半晌,架不住俞沁再三追问,只好松口,窘迫道:“之前,我们在他公司……那个了一次。”

    俞沁显然没料到自己会听见这么一番话。默了默,心想“年轻小夫妻玩儿得野,还是很正常”,然后心平气和地端起自己的果汁,说:“嗯,办公室play,很有情.趣。然后呢?”

    “当时,我莫名其妙的特别主动,言渡又太过配合……之后我就不敢见他了。”韩锦书提起那天下午,就羞窘得快冒烟,她烦躁地捂住脸,闷闷道:“所以啊,你说这种原因,我怎么跟我爸妈讲?我总不可能告诉爸妈,自己是因为和言渡在公司里滚了次床单被狠狠羞耻到,不敢面对言渡,所以才躲回家里的吧。”

    “噗!”

    俞沁被嘴里的果汁呛到了。

    俞沁深沉地扯了张纸巾,擦擦嘴角。沉默好一会儿后,才说:“你这种情况,我虽然不理解,但我真的很震撼。”

    韩锦书无言以对。

    俞沁又问:“不过,你躲回娘家,你老公居然没把你逮回去?这实在不像言渡的做派啊。”

    “我回我妈那儿之前,跟他发了条消息,说我想爸妈了,要单独回家住个几天。”韩锦书道,“言渡说好,同意我回我妈那儿住三天。算算时间,他今天晚上就要来接我下班,我大限将至了。”

    她皮肤白白的,脸蛋皱巴在一起很像颗小包子。俞沁看得想笑,揶揄道:“不久偶尔主动了一次,狂野了一次吗?你们俩可是合法夫妻,你至于这么难以接受吗?”

    “唉,你怎么不懂呢。”韩锦书身子一仰倒在了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我现在的根本烦恼在于,我感觉,我和言渡的关系变味了。”

    俞沁挑眉:“变什么味?”

    韩锦书回答:“以前和言渡拥抱,接吻,滚床单,对我来说都是只是义务。”

    俞沁有点好奇:“现在呢?”

    韩锦书脸莫名又是一阵红,气若游丝地说:“现在,我不仅喜欢上了和他亲亲抱抱摸摸搞搞,甚至还会主动——”说到这里,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起来,把俞沁摁倒在沙发上,“一件一件扒光他的衣服,扑倒他。”

    俞沁:“……”

    韩锦书哀嚎一声又重新栽倒下去,攥着拳头用力捶沙发:“我觉得我真的完了。”

    俞沁:“你完什么了?”

    韩锦书一脸生无可恋:“果然夫妻长期相处,彼此之间会越来越像。我已经被言渡传染,变成一个沉迷男色的色魔了。”

    俞沁:“…………”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

    忽的,俞沁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道:“对了,我跟你说过没有?那次橙子出院之后,我在我家门口,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包裹。”

    韩锦书心生不解:“包裹?什么奇怪的包裹?”

    俞沁脸色微沉,迟疑地回答:“那个包裹里面,装的是一个抹了番茄酱的洋娃娃,而且脑袋还被卸了下来,摆在身体旁边。”

    韩锦书闻言大惊失色,皱起眉:“你最近得罪谁了?怎么会收到这种东西?”

    俞沁回答:“你也知道,我身处那个位置,在工作中难免会强势一些,平时得罪的人倒是不少。工作伙伴,离职员工,都有。”

    韩锦书又问:“像这样的恐吓包裹,你收到过几个?”

    俞沁仔细回忆了一番,答道:“就那天收到了一个。”

    “之后就没有了吧?”

    “没有了。”

    “那应该还好。也可能是你们公司的竞争对手对你心怀不满,所以搞个恶作剧恶心你。”韩锦书拍拍俞沁的肩,“不用太紧张。”

    俞沁叹了口气,“如果只是普通的竞争对手搞恶作剧,确实不用担心。我就是怕,有人会对橙子不利。”

    “橙子?”听俞沁这么说,韩锦书蓦的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个车祸?”

    “对。”

    “可是,如果真的是有人想对橙子下手,恐怕不会让橙子安然无恙在医院醒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俞沁皱眉敲了敲额头,“或许是我敏感了吧,这两件事可能根本就没有任何关联。”

    韩锦书朝俞沁弯了弯嘴角,伸手握住她的胳膊,笑着说:“不要胡思乱想。恐吓包裹的事,去报个警。如果实在担心橙子,这段时间就多陪陪他。”

    俞沁点头:“嗯。”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砰砰响起。

    韩锦书:“请进。”

    下一瞬,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姚荟荟抱着一大摞档案袋走了进来,冲韩锦书笑盈盈道:“韩院,这是最近三个月,所有在我们这儿施行过鼻部手术的客户档案袋,我已经全部检查核实过了,没有问题。”

    “辛苦了。”韩锦书点点头,语气温和,“放下吧,我再核实一遍就交给资料室那边存箱。”

    “好嘞!”

    俞沁看了眼那摞小山似的档案袋,朝韩锦书投去同情目光:“这么多?看来韩院长今晚要加班了。”

    “不用。”韩锦书随口道,“这些资料核实起来很简单,只需要确认客人信息,手术时间,手术地点以及主刀医生,主要是为了留底,以备不时之需。”

    见韩锦书要忙工作,俞沁没再多留,喝完果汁便起身离去了。

    韩锦书则坐在办公桌前认认真真检查那些档案袋。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档案袋检查完毕。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摁下了内线电话。

    小助理姚荟荟敲门走进来,说:“韩院。”

    “都搞定了。”韩锦书原地做了个扩胸运动,道:“给资料室那边送去吧。”

    “好的。”姚荟荟应了声,上前抱起那摞档案袋转身离去。

    盛世医美的资料室和院长办公室之间隔了一层楼。姚荟荟嫌等电梯麻烦,抱着档案袋步行下楼梯,走出防火门,嘴里笃悠悠哼歌,思索着晚上下班之后要不要叫闺蜜一起去吃宵夜。

    正在走廊上前行着,背后一道人声忽然叫住她,嗓音清婉:“荟荟?可算找着你了。”

    姚荟荟回过头,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身形瘦高的美人,气质干练,妆容精心,是市场部总监尤莉。

    “尤总?”姚荟荟有些诧异,“您找我吗?”

    尤莉道:“楼下好像有人找你,还挺急的。你快去门口看看吧。”

    “找我?哦哦好的。可是……”姚荟荟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档案袋,面露难色。

    尤莉看了眼她怀里的东西,问她:“这些是要拿去资料室吗?”

    “是的。”

    “你去忙吧。”尤莉好心相助,“这些给我,也没几步路,我帮你送过去就行。”

    姚荟荟闻言立刻展开笑容,感激不已:“谢谢你尤总!”

    尤莉伸出双手,从姚荟荟手里小心翼翼接过所有档案袋,朝姚荟荟抬了抬下巴,“去吧。”

    姚荟荟拍拍胸脯,打包票:“改天我一定请尤总喝茶!”

    尤莉笑容和善:“好啊,我等着你。”

    *

    日薄西山,不多时,黄昏的晚霞便将整座城市温柔包裹。

    看着落地窗外玫瑰色的绚烂晚霞,韩锦书趴在办公桌上沉沉叹了口气,脑子里鬼使神差想起,那天她饿虎扑食般,剥去言渡西装的画面。

    她扔了他的领带,扒了他的西服外套,力道之蛮横,气势之生猛,甚至把他衬衣都给撕扯到损坏……

    仅仅只是回忆起这冰山一角,韩锦书的整张脸便已红成熟透的番茄。

    天呐。

    她那天到底是怎么了。鬼上身?中邪了?还是被暴君的美貌迷了心智?

    韩锦书就这样沉浸在羞窘的深海里,将她的三魂七魄唤回原位的是一通电话。她妈裴婉词打来的。

    韩锦书接起来,声音丧丧的:“喂妈。”

    电话那边噼里啪啦一阵响。裴婉词女士搓着她的贵妇麻将,夹着手机随口问她:“下班没有啊闺女。”

    韩锦书回答:“嗯,下了。”

    裴婉词女士语气压低几分,接着说:“我记得你今早出门的时候跟我说,今天晚上言渡来接你,你不回来了?”

    韩锦书听见这话以为韩母是舍不得自己,犹豫道:“如果你舍不得我的话,我也可以跟言渡说一声,让他过几天再来接我。”

    哪知道,裴女士立刻脸子一拉,怒冲冲道:“什么?还要再过几天?韩锦书我告诉你,你妈我不管你和言渡之间有什么矛盾有什么问题,既然人家都来接你了,你就乖乖跟着回去。你的脾气我知道,我们言渡管不住你,还有我这个丈母娘在,你休想仗着言渡宠你,就骑人家头上去撒野,作威作福!”

    韩锦书:“。”

    三条黑线从韩锦书额头滑下来,她梗了好几秒,才挤出一句:“妈,你到底是谁的亲妈?”

    “……诶诶诶!谁打的三筒?我碰了!”裴婉词女士直接无视了女儿的灵魂质问,又扔下句“夫妻之间有话好好说,再欺负言渡,看我收拾你”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韩锦书扶了扶额,扭头一瞧,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下。再低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居然已经七点多。

    她狐疑地皱起眉。

    奇怪。三天之前不是说了要来接她下班吗?这都几点钟了。

    难不成,他忘了?

    这个猜测冒出来,韩锦书心头瞬间便窜起一股莫名的不爽。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聊天,找到某个纯黑头像的对话框,眯了眯眼,手指飞快敲击触屏键,在内容栏里敲字:【说好的来接我呢?你不会忘记了吧:)】

    敲完自己读一遍,觉得不妥。这语气,好像她多期待他来接她似的。

    删了。

    重新输入内容:【今天是你宝贝祖宗回家的日子,小言子同志到哪儿了:)】

    读一遍,还是不妥,依然像是她翘首以盼他来接她似的。

    删了删了。

    就这么反反复复删删改改好几回合,韩锦书累了,懒得折腾,直接发了个微笑表情给言渡。让他自己品味。

    抱着手机气鼓鼓地等了两秒钟,又是一通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是四个非常熟悉的字:暖床工具。

    韩锦书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朝上翘起弧度,正要接听,又忽然僵住了——不是。

    她在干嘛。

    她居然,因为言渡的一通来电,而感到开心?蛤???

    这个惊悚的发现,直接把韩锦书脑门儿上的冷汗都给吓了出来。她甩甩头,在心里默念了二十遍“恋爱脑狗都不吃,喜欢男人不会有好下场”后,终于面无表情地接起了电话。

    韩锦书清清嗓子,用最高贵冷艳的声音,说:“喂。”

    “敢见我了?”对面还是一贯的散漫语气,只是那清冷的字里行间,夹杂丝教人不易觉察的笑意。

    韩锦书一呛,默了默,才说:“……谁不敢见你。都跟你说了,我回家住这几天,是因为想我爸妈。”

    言渡:“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韩锦书嘴里的话已经下意识滚到唇边,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

    言渡尾音微扬:“我什么?”

    【你到哪儿了。】

    她原本想问这个的。

    韩锦书脸色微红,咬了咬下唇,捏住手机的五根手指收紧几分。没有说话。

    听筒两端皆是安静。

    片刻,言渡开口打破沉默。他淡淡笑了下,在电话里说:“我在盛世后门,赶紧下来。”

    *

    十分钟后,韩锦书背着包包一路小跑下楼,躲在后门内侧,嗖的下探出脑袋,气喘吁吁,细细一瞧。

    果然,夜幕下路灯昏暗,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就停在路边。

    她定定神,深呼吸,强行把内心那阵怪异的欢欣雀跃给摁下去。然后捋捋头发,从容优雅地现身,迈开步子,缓慢走向那辆黑色轿车。

    走到副驾驶席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厢内残留着薄荷味的烟草气息,很稀薄,应该是很久之前就掐灭了烟头。

    韩锦书低垂着眼眸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坐稳了,目不斜视地望向正前方,一眼不往驾驶室那侧看。

    须臾。

    一道清冷嗓音冷不防响起,风轻云淡地来了句:“我在这儿守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看看,你会不会忍不住,先找我。”

    韩锦书:“。”

    言渡侧过头,俯身往她贴近过来,低声说:“情书,这把我赢了。”

    韩锦书:“……”

    韩锦书又窘又急,硬着头皮给自己挽尊:“我本来准备自己走的,忽然想起来你说要接我,怕你白跑一趟。所以才联系你。”

    言渡挑起眉峰:“是吗。”

    “是。”

    “这位小姐,你为了见我,跑得那么急,连等个电梯都嫌慢。”言渡好整以暇地瞧着她,“我在这儿看得清清楚楚。”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愣了,下意识转过脑袋,视线透过车窗往斜上方看。言渡停车的位置,这个角度,居然刚好能看见盛世每层楼的步行楼梯道。

    韩锦书:“…………”

    此时此刻,她耷拉着脑袋面红耳赤,尴尬得只想逆转时光,杀掉几分钟欢天喜地蹦跶着跑下楼的自己。

    然后,下巴被两根手指捏住,抬起来。

    韩锦书用力抓住胸前的安全带,心脏扑通扑通,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大跳霹雳舞。垂着眸,眼神到处乱飞,就是不敢往上看。

    言渡说:“看着我。”

    韩锦书暗自做个深呼吸,鼓足勇气抬起视线。然后便坠入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

    言渡吻了吻她的唇,嗓音低柔:“这三天,想我没有?”

    韩锦书连手指头都要蒸熟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咬着唇,声若蚊蚋地挤出一个字:“……嗯。”

    作者有话说:

    言渡:老婆太可爱啦叭!!!!

    ————

    今天我支棱起来了!!!呜呜呜点蜡许愿:希望之后每天都能码字顺利产量多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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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坦白讲, 韩锦书本来没想回答的。

    她这么要强的个性,不太可能当着言渡的面,坦然回答,自己在这三天里, 除开待在手术之外的所有时间里, 几乎都在想他。

    吃饭时, 她会想起他的眼睛,黑漆漆的, 又很璀璨, 像吸入了整片夜空与浩瀚星河。略有些许狭长的眼型,眼尾微上挑,眼角微下钩, 双眼皮的褶皱宽度也恰到好处, 是那种最冷冽的桃花眼。

    看文件时, 她会想起他的嘴唇,薄薄的两片,唇形也独特, 嘴角各有几分起菱,带着微不可见的上翘弧度。

    记得当初和言渡定下婚约, 他第一次来韩家登门拜访时, 妈妈裴婉词只看他一眼,就满意得咧嘴直笑。夸他个子高气质好,又彬彬有礼,尤其那张脸更是无可挑剔。

    韩锦书那会儿也觉得言渡好看, 但她不喜欢他那副冷冰冰的性子, 还怼过她妈, 嘀咕说:“帅哥多了去了。早知道你喜欢美男女婿, 我就应该给你领个男明星回来。”

    裴婉词女士给予的回应,是一记翻到天花板上去的白眼,数落道:“亏你还是个整形医生,连点面相学的知识都不懂。那些男明星为了上镜好看,一个个脸尖得跟锥子似的,哪有福气。你再看言渡,脸型虽然窄,但是下颌骨棱角分明,多好看。还有他的嘴,那种唇相叫起菱唇,最贵气了。”

    韩锦书确实不懂面相。

    因此,她在回想起言渡嘴唇的时候,无法如裴婉词女士那样联想到什么事业运老年运。

    她只是会反复记起,那张漂亮的薄唇平时都是如何亲吻她。时而强势霸道,时而温柔如水,在她青涩的唇舌上亲昵碾磨。

    甚至连和姚荟荟聊个好莱坞男星,韩锦书都会想起言渡。

    小助理是个花痴的小姑娘,混迹欧美圈多年,最喜欢的帅哥类型,就是好莱坞大片里那些肌肉虬结的猛男。知道韩锦书好美色,隔三差五就会举着手机,兴冲冲给韩锦书安利自己的新墙头,邀她一起斯哈。

    欧美男星大多体格健壮,肌肉发达,一个个状得像健美先生。

    这三天里,每当那些光膀子美男映入韩锦书的视野,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就会自动串联成动态图画,放电影似的在她脑子里播放。

    种种诡异的现象,折磨得韩锦书快要疯掉。

    她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和暴君一样,得了某种心理疾病……

    记忆中断,车厢里。

    韩锦书听见自己那声比蚊蝇振翅还小的“嗯”,脑子里顿时轰一声,整个身体都着了火。

    天……

    她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引人浮想的声音。

    ……不对!

    她为什么要回答,为什么会直接承认啊!!!

    没等韩锦书从羞窘的海洋里冒泡,旁边的言渡又有动作。

    他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直接承认,微怔半秒后,微合了眸垂下头,完全靠身体本能便寻找到她散发着温柔香气的颈窝,脑袋深深埋进去。

    他记得她脖颈左侧,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艳丽如朱砂在宣纸上落下的点。

    言渡都不用睁眼去看,高挺的鼻梁便轻触到韩锦书那枚可爱的朱砂小痣,轻轻蹭了蹭。

    韩锦书被他抱在怀里,加上副驾驶侧的安全带,根本没有任何挣脱逃开的空间。

    全身热热的。被他鼻尖碰到的皮肤表面,有点燥,是那种触电般的微弱感受。

    这辆车的内部空间与同类型车相比,已经算相当宽敞了。

    但是,他真的好高,宽阔的双肩加上过分修长的四肢,硕大一只挤过来,几乎压榨干净她周围所有空气。

    他抱她抱得太紧了。

    好热。

    而且……他用鼻梁摩擦她颈窝的动作,感觉好涩情。

    言渡的车,每个角落自然都是他的味道。韩锦书被那阵熟悉的凛冽气息笼罩,拼命想要保持清醒,但大脑不听使唤,被熏染着,进入当机卡壳状态。

    韩锦书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在她颈窝里蹭啊蹭,蹭啊蹭,忽然,闷闷笑出两声。

    这阵笑声传进耳朵,让她的神思稍微清明几分。

    她咬住嘴唇,抬起右手,竖起一根白皙的食指戳戳言渡的背,清清嗓子,开口时语气梆硬:“言渡,你在笑话我吗。”

    “没有。”

    这嗓音听起来沉沉的,有点沙哑,类似大提琴的琴弦长时间闲置后重新拉响的声音。

    言渡答完,从韩锦书颈侧抬起头,眼皮微耷,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看向怀里面红耳赤又难掩愠色的小姑娘。

    他嘴角弯着很淡的弧,在她唇瓣上咬了口,低语喃喃:“告诉我,你都想我什么了?”

    韩锦书整颗脑袋,从脸蛋到脖子上半部分,全都烫得失去知觉。

    听见他这个问句,她用卡机的脑袋反应了会儿,然后回答:“我想了你的眼睛,你的嘴巴,还有……很多。”

    言渡懒懒地嗯了声,指腹在她耳垂上摩挲,语气听上去很平淡:“很多是什么意思。”

    耳朵很痒。韩锦书条件反射歪了歪脑袋,轻声说:“很多的意思,就是我想念你的一切。”

    言渡闻言,揉捻韩锦书耳朵的手沿着她的轮廓线条往前滑动,摸到她小巧的下巴,修长的指尖轻轻一勾,抬高几寸。

    韩锦书睫毛颤啊颤,挣扎地掀起眼帘,与他对视。

    言渡的食指轻点在她的下嘴唇上,声音里带着诱.哄意味。低柔地问她:“那你想我亲你么。”

    韩锦书脑子空白,整个思绪都被言渡搅成一团混乱的麻线。她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溺毙在那黑色的深潭里,须臾,鬼使神差地点头。

    言渡声音很沉:“你来。好不好?”

    姑娘犹豫了一瞬,红着小脸应声道:“好。”

    得到这个回答,言渡倾身往韩锦书贴得更近。她顺势伸出两只胳膊,柔柔环住他的脖子,闭了眼,仰头吻住他的唇。

    言渡浅笑,手指在她安全带扣上轻轻一摁,禁锢身体的缠带松开,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羞赧到极点的呜咽,鼓起勇气,小小的舌尖钻出去,舔了舔他的唇瓣。

    动作小心翼翼,怯生生的。

    言渡呼吸忽然一重,手臂从她腰后环过,收拢,毫不费力地往上提。

    韩锦书被他亲得头晕目眩,迷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整个儿被抱离开座椅,再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言渡的大腿上。

    韩锦书:“……”

    怎么又是这个姿势。

    上次在他的办公室,她也是这样紧抱着他,坐在他腿上。

    奇奇怪怪的回忆涌入脑海,韩锦书羞窘交织不自在极了,鞋里的脚趾都不安得蜷缩起来。动了动,想从他身上下去。

    言渡略有察觉,手臂下劲把怀里的小家伙死死扣住,逮住她惊慌失措的舌,不许她躲,吻得愈发细腻而专注。

    韩锦书无法,只能由着他亲。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韩锦书脑袋缺氧,被亲得差点睡过去时,言渡终于放开了她已经略微红肿的唇瓣。

    韩锦书全身皮肤都被蒸成浅浅的薄粉色,脑袋靠在言渡胸前,微张着嘴巴小口喘气。还有些缓不过来。

    言渡轻抚着她脑后的长发,唇落在她软绒绒的脑袋顶,双眸微合,也在平复呼吸。

    片刻,韩锦书等大脑的思考能力回归正常状态后,抬头看他,噘着嘴不满道:“亲亲亲,感觉我们随时都在亲。这样的相处方式真的很不健康,太费我了。”

    言渡:“。”

    言渡漫不经心道:“做的时候容易晕,接个吻也嫌累。韩院长的身体素质不太行啊。”

    韩锦书脸色霎时更红,气得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他下巴上:“就你这张欠扁的嘴,我妈居然还专门给我打电话,让我不许骑到你头上撒野欺负你。真是无语,到底谁欺负谁?”

    言渡闻声思考几秒,说:“你确实没骑我头上撒野。”

    韩锦书冷哼:“对啊。”

    言渡:“你最多只是骑我身上撒野。”

    韩锦书都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皱眉反驳:“又是给你□□心便当,又是去你公司探班,像我这么温柔善解人意的老婆,全世界都没几个。我骑你哪儿了!”

    言渡盯着她,轻轻挑了下眉,轻声似笑非笑道:“你骑的我哪儿,你不知道吗?”

    韩锦书:“???”

    等等。

    骑……

    骑…………………………

    韩锦书后知后觉醒悟过来,霎时整个人都快熟透。她愤愤地瞪着言渡,眯了眯眼睛,捏住他的领带松紧结的位置,忽然一收!

    她摆出这辈子最凶神恶煞的表情,恶狠狠道:“姓言的。你再出言不逊,我真的会鲨了你。”

    言渡语气散漫:“如果你要杀我,那我选择被你凌迟。”

    韩锦书:“。”

    “你知道‘凌迟’的意思吗。”他贴近她的右耳,慢条斯理地低声细语:“行刑者手持利刃,在受刑者身上割满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也就是俗语中的‘千刀万剐’”

    韩锦书被呛了下,听得毛骨悚然一阵恶寒,瞬间松开了勒住言渡领带的手。

    她缩缩脖子,有点惊恐又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道:“人家正常人求死,都是越痛快越快。你这是什么奇葩的要求?”

    言渡盯着她,几秒后,他嘴角浮起一丝病态而优雅的浅笑:“因为,如果能死在你手里,是一件荣幸而美好的事,值得细细品味。过程越慢越好。”

    韩锦书:“……”

    听听,这是正常人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看看,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表情吗?

    难怪一个心理疾病会治这么多年,这个暴君,实在是太变态了。

    韩锦书用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言渡,接着说:“老公,你知道吗,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感到跟你格格不入。”

    言渡捏捏她的脸蛋,说:“知道我是个变态,还对我牵肠挂肚?”

    韩锦书:“。”

    韩锦书心一慌,窘窘否认:“谁对你牵肠挂肚。我只是长时间和你生活在一起,突然分开几天,有点不习惯而已。”

    “韩锦书,你喜欢我。”

    “才没有。”

    言渡直勾勾地瞧着她,声音忽然低下几度:“那天下午在我办公室,你把我摁在桌子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韩锦书愕然地睁大眼睛,心慌意乱地捂住他的嘴,沉声羞愤道:“那天下午的事,你再多提一句,我马上回我妈那儿。”

    言渡弯唇,抱着小家伙在她腮边落下一吻,低笑着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古时吴越王写给他夫人的信,此时从言渡嘴里轻轻念出来,竟令韩锦书心尖都在微微发颤。

    言渡语气淡淡:“韩锦书,下次再回娘家,记得要带上我。”

    韩锦书在他怀里抿嘴笑:“为什么?”

    “日日思卿,却不见卿。”言渡神色平静地对她说,“实在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

    一眨眼,小橙子出车祸的事情便过去了半个月。加上又收到过那个恐怖的洋娃娃包裹,俞沁这个做母亲的怕孩子再出现什么意外,这两周时间,她除开工作时间,几乎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橙子。

    每天早上,俞沁亲自把梁丞丞送进幼儿园,每天下午,再亲自去把梁丞丞接回家。

    在这样的细心照看下,梁丞丞小朋友很快便走出了车祸事件留下的阴影。

    这天傍晚,幼稚园拉响了放学铃声。

    梁丞丞放下手里的玩具车车,背起自己的小书包,站起身,乖乖和其它小朋友们小手牵小手,在老师的带领下走出教室。

    梁丞丞抬起脑袋。透过幼儿园的大铁门,他一眼就看见停在路边的灰色汽车,和站在汽车旁边等他放学的妈妈。

    梁丞丞粉嘟嘟的小脸上立刻洋溢起灿烂笑容。举起短短的小胳膊,努力朝妈妈挥手。

    妈妈也很快看见他,展开双臂举过头顶,朝他比了个大大的心。

    这时,一道稚气甜糯的嗓音在梁丞丞耳边响起,问他:“梁丞丞同学,为什么每天都是你妈妈来接你呀?”

    声音飘进梁丞丞的小耳朵,他转过小脑袋。

    说话的小女生也就三四岁的年纪,小脸圆呼粉嫩,细软的黑发在脑后绑起两条麻花辫。她叫胡贝贝,小名小萝卜,也是天使宝贝国际幼稚园的学生,是梁丞丞在小班(3)班里最好的朋友。

    梁丞丞很认真地摆摆手,回答胡贝贝:“不是的呀。上个月我外公外婆也来接过我的,还有我表姨父也来过呢!我表姨父好好看的。”

    “那……”胡贝贝歪着小脑袋:“你爸爸呢?”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一个问句,却瞬间令同样是小孩子的梁丞丞皱起了眉。梁丞丞支吾了会儿,小声回答:“妈妈说,爸爸最近好忙,没有时间来接我。”

    “怎么会。”童言无忌,小萝卜没有丝毫恶意,纯粹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爸爸也很忙,但是他一周至少也会来接我三次。梁丞丞,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你,所以才不来接你呀?”

    “才不是呢!我不许你乱说!”

    像是被胡贝贝嘴里的某些话语给刺激到,梁丞丞紧紧捏住两只小拳头,瞪着她大吼了一句。

    “……”小女娃被他这模样吓到,愣了愣,继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前面的老师听见队伍里的动静,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赶来。温柔的女老师在胡贝贝身前蹲下,柔声问:“怎么了小萝卜,哭什么呀?快告诉老师发生了什么事。”

    胡贝贝哭得好伤心,揉着眼睛抽泣道:“是、是梁丞丞同学。”

    得到这个答案,老师颇有几分诧异。梁丞丞这个孩子聪明善良,平时在班里的表现非常好,从不会淘气惹事,欺负同学。

    老师侧目看了站在旁边的小橙子一眼,继续问胡贝贝:“你和梁丞丞同学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欺负你了?”

    胡贝贝一双大眼睛哭得红肿,嘤嘤嘤道:“我好多天没有看到过梁丞丞的爸爸来接他,就问梁丞丞,他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他就好凶!呜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

    安慰完胡贝贝,老师又站起身,走到梁丞丞身前站定。

    这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男娃,此时正耷拉着脑袋,小手对绞在一起,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做错事惹哭了同学,愧疚得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老师。

    老师摸摸梁丞丞的脑袋,“今天是谁来接你放学?”

    “是、是我妈妈。”梁丞丞说话的生意小小的,顿了下,接着嗫嚅道:“老师,对不起,我不应该吼胡贝贝……但是,我讨厌胡贝贝同学说那种话。”

    老师:“什么话?”

    梁丞丞:“胡贝贝同学说,我爸爸不来接我,是不喜欢我了。不会的……爸爸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可是老师,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

    看着小男娃脸上苦恼难过的表情,老师神色凝重几分。须臾,她牵着梁丞丞走出幼儿园大门。

    等在门口的俞沁看见儿子的身影,眼睛一亮,快步迎过去,“橙子,走,回家了。快跟老师说再见。”边说,边从老师手里接过梁丞丞的小胖手。

    梁丞丞握住妈妈柔软的手,回过头,朝老师挥了挥胳膊:“老师再见。”

    老师迟疑了下,终于下定决心,出声叫住俞沁:“梁丞丞妈妈!”

    俞沁闻言,步子顿住,不解地回过头去。

    老师笑容温和:“耽误你两分钟时间,我们聊几句。”

    俞沁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几分钟后,俞沁把梁丞丞抱进车里,叮嘱梁丞丞自己玩,乖乖不要乱跑后,关上车门,落下车窗,转身折返回小班(3)班的班主任面前。

    俞沁:“陈老师,是不是橙子在幼儿园闯祸了?”

    “不是的。”陈老师面露难色,似乎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俞沁:“您有话就直说吧。”

    “……好吧。”陈老师道,“梁丞丞妈妈,孩子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俞沁很坦然,语气淡淡地说:“我和他爸爸离婚了,橙子的抚养权在我手上。”

    “这段时间梁丞丞爸爸很久没有来过幼儿园,我其实大概也能猜到,是你们夫妻俩肯定产生了矛盾。”陈老师叹了口气,“梁丞丞妈妈,本来有些话,我一个外人是不方便说的。但你和孩子父亲之间的恩怨纠葛,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作为父母,我想,你们平时除了关注孩子的身体发育学习成绩以外,也应该重视他的心理健康。”

    闻言,俞沁眸光微微一闪,有些担心:“陈老师,你这么说,是橙子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今天小橙子在幼儿园,情绪失控,对着一个小女生大吼大叫。”陈老师眉心紧紧拧着一个结,“丞丞平时是多么温良的一个孩子,乐于助人,性格谦逊,从来不会跟同学们争执。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学校家庭双方都务必警惕。”

    俞沁缓缓点头:“谢谢你陈老师,情况我了解了。”

    陈老师:“很多孩子因为童年缺失必须的关怀,长大后,终其一生都在治愈那些不幸。父爱与母爱一样,都是不可或缺的。”

    与班主任道别后,俞沁在原地站了会儿,抹把脸,整理好心情,转身笑容满面地回到车上。

    驱车回家,吃完家政阿姨做的晚餐,俞沁又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陪梁丞丞学习娱乐,九点整,她准时将小橙子抱回卧室,讲故事哄睡。

    十分钟后,小橙子闭上眼呼呼睡去。

    俞沁俯身在儿子的小脸上落下一个吻,替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开门出去。来到阳台,望着夜空发呆。

    阿姨正打扫着大阳台的卫生,转头看见俞沁,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俞沁笑了下:“周姨,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周姨说:“昨天晚上你在书房加班工作,不是让我去哄橙子睡觉吗。孩子睡着以后好像做了梦,一直在喊爸爸。”

    说完,周姨拎着洗地机离开了。

    俞沁闭眼用力掐了掐眉心。片刻,掏出手机。

    离婚时,那个人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都删了个干干净净。可这么多年的记忆无法删除,她依然可以把他的电话号码倒着背出来。

    俞沁面无表情地在拨号界面上输入了一串号码,摁下拨号键。

    嘟嘟几声,通了。那头的人没接,而是直接给挂断。

    没多久,回拨过来。

    俞沁接起电话,平静地说了声:“喂。”

    “刚才那个……在旁边,所以我给你挂了。还怕再打你不接。”听筒那端,梁翰林的语气里竟然透出丝丝温柔的留恋,他说,“沁沁,这段时间,你和橙子还好吗?”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俞沁本来以为,自己听见梁翰林这样说话,会恶心得反胃。但并没有。她心湖一片安宁,已彻底不再为这个男人兴起涟漪。

    俞沁只是淡漠道:“从这周开始,你每个星期六晚上八点来接橙子,星期天晚上八点再把他送回来。”

    那头的梁翰林听见这番话,简直是欣喜若狂,忙颠颠应道:“好!好!沁沁,我很高兴,你对我终于不再那样冷若冰霜了……”

    “记住,八点。晚一分钟我都会改变主意。”

    说完,俞沁便径自挂断了电话。

    *

    在结束与梁翰林的婚姻关系后,俞沁便带着梁丞丞居住在城北的一套大平层里。高档花园式小区,寸土寸金,房价高昂。

    周六晚上,秋季的太阳早早便被黑夜吞没。

    梁翰林驱车来到俞沁住处。他熄灭引擎,下意识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然后推门下车。

    这段从停车场回家的路,梁翰林走了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全都记录着他和俞沁之间的点滴。

    当初他刚毕业,一穷二白,土包子一个,俞沁兴高采烈拉着他来这里,说是她父母给他们准备的新房,今后就是他们的家。到装修时,她喜欢清新淡雅的小日式,他中意豪气硬朗的港式轻奢,两个人为此没少起争执,最后是他拧不过她软着嗓子撒娇,做出了妥协……

    梁翰林陷入回忆,走到家门口了也没发现。回过神后甩甩头,在密码锁上摁指纹。

    提示指纹错误。

    梁翰林苦笑,知道俞沁已经把他的指纹从密码锁存储盘里删除。这里已不再是他的家。

    梁翰林抬手敲门。

    须臾,门开了。一道小小的身影飞也似地扑进他怀里,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奶香,甜甜地喊了声:“爸爸。”

    梁翰林抱起儿子,转过头,看见跟在背后出来的俞沁。

    “这是我给橙子收拾的小行李,他的儿童牙刷、睡衣、安抚巾什么的,我都装好了。”俞沁神色冷淡,把手里拎着的奥特曼书包递给他,“记得明天晚上要把他送回来。”

    梁翰林盯着俞沁,目光里写满悔恨与眷恋。他说:“沁……”

    俞沁面无表情看他一眼。

    梁翰林只好把前面的称谓省略掉,“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当然很好。”

    “……”

    梁翰林被堵得没了话,悻悻地抱着梁丞丞走了。

    梁翰林现在的住所,是他三年前购置的一套花园式小洋房,位于银河市东郊。因为儿子周六要过来住,他这周四特地请假一整天,亲手布置出了一套充满童趣的儿童房。

    一想到能和爸爸待整天整晚,梁丞丞很是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小喜鹊似的说个不停。而当梁丞丞看见爸爸为自己布置的漂亮房间,他更是开心得直接跳了起来。

    “哇!”梁丞丞背着小书包,嗖一下跳上屋子中央的小蹦床,“爸爸,这里实在是太棒了!我好喜欢这个房间,好多玩具!”

    梁翰林笑起来,“玩一会儿就快下来。爸爸带你去洗澡,九点钟橙子就该睡觉了。”

    “爸爸,我不想只住一天,我想一直住在这里!”

    “可是橙子还得回家陪妈妈。”

    梁丞丞大眼亮亮的,欢喜提议:“那我们把妈妈也接过来,我们三个一起住就好了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忽然从门外飘进来,语调讥讽地说:“你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了,怎么可能住到一起?”

    话音落地,梁翰林面色蓦的微变,转身往后看。

    江璐踩着高跟鞋风情万千地走过来,推开了门,正沉着脸冷冷看着屋子里的一对父子。

    小橙子不认识江璐。看见这个凶巴巴的阿姨,他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躲到梁翰林身后,怯怯地说:“爸爸,这个阿姨好凶,我害怕她……”

    江璐走过去,弯下腰贴近梁丞丞,故意也学起小孩子的声音,嗲声嗲气地做作道:“我这个凶阿姨,要和你住在一起哟。”

    小橙子惊恐地仰起头,“爸爸,我害怕,我不想和阿姨住一起。”

    “不想?”江璐冷笑一声,“那就滚回你妈那儿去。”

    “够了。”梁翰林忍无可忍。他安抚好梁丞丞,反手拽住江璐的手腕把她从儿童房拖出去,一直拖到了外面的花园。

    梁翰林皱眉道:“我早就跟你说了我每周要抽时间陪我儿子,你在这儿发什么疯?”

    江璐本就怄着一肚子火,被他一吼,瞬间爆发:“你只说要陪他,又没说要把他带回家里住!我发疯,我看你才疯了吧!还特意在家里给他留房间,布置得花里胡哨的,你问过我吗?”

    梁翰林:“江璐,梁丞丞是我亲儿子,我需要问你什么?”

    “我不管!”江璐咽不下这口气,“你明知道我讨厌你前妻,讨厌你前妻那个妹妹,也讨厌这个小孩儿,还把他带我面前晃悠?总之今晚上有他没我,我不许他住在这里!”

    梁翰林火气也窜上脑门儿,大声道:“那你就滚!”

    江璐:“……”

    江璐难以置信地瞠目,“你说什么?”

    “你不喜欢俞沁,我理解,你和韩锦书有过节,我也不管。可是橙子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能碍着你什么事?”梁翰林盯着江璐,脱口而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泼辣刻薄蛮不讲理,有哪一点比得上俞沁!”

    “哈。”江璐拔高音量,“我比不上俞沁,当初我勾勾手,你还不是跟狗一样上了我的床?”

    梁翰林眼睛发红:“你给我住口。”

    “你就是个贱骨头。”江璐讽刺地勾起唇,“永远不知满足。当初和俞沁在一起,你惦记我,天天说厌烦俞沁。现在和我在一起,你又想起俞沁的好,开始后悔了。对不对?”

    梁翰林被戳中痛处,怒急攻心道:“我和俞沁年少相知,风风雨雨多少年的感情,你我最开始只是一夜情找刺激。你有什么资格和她相提并论?”

    江璐气得尖叫:“梁翰林,你这个混蛋!”

    “你要是不想和我儿子住同一屋檐下,就开车回你自己家吧。”梁翰林不愿再与她纠缠,留下这句话后,便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走了。

    晚间的秋风凉意习习。

    江璐愤怒到全身都在发抖。须臾,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

    不久前,韩锦书的大学群忽然有人冒泡,直接刷屏三十条,把这个沉寂多年的僵尸群,顶到了所有人的对话框上端。

    韩锦书看了眼,发信人是当初医学院的班长。班长像是喝大了,一连三十条消息,条条都不带重样,诉说起了毕业后这些年自己生活的艰辛,仕途的不顺,家庭的不睦。

    最后怅然来了条语音,哭着说想念大家,想和大家抽空聚聚。

    因着这一茬,班级群活了过来,当年的大学同学们纷纷在里面冒泡,说说这,聊聊那,好像也找回了点青春的感觉。

    最后,但年的班团委兴致上头,给大家伙组织起了一场同学会,时间定在周天。

    韩锦书想着和同学们许久未见,向言渡确认过周末无安排后,欣欣然答应赴约。

    这天晚上的同学会,总体还算令人愉快。

    好笑的是,同学会的第一发起者,是深夜醉酒后诉苦的班长,真到这一天,班长本人却并未到场。

    不过,无伤大雅。

    医学院这群意气风发的高材生少年少女,历经数年后,散落各方,到场参加同学会的,全部都已经混成了各自领域的精英。

    诸多精英中,整形界大佬韩锦书,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韩锦书从小到大就出众,被瞩目惯了,同学们的话术攀谈,她应对自如。

    这晚唯一不太愉悦的是,当晚团委老同学带的红酒不知道什么牌子,韩锦书被同学们争相围着敬酒,喝完两个高脚杯,她就有点儿高了。

    晚上九点多,言渡按照韩锦书提前发来的地址,来到酒店。

    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见到了韩锦书。

    她穿着一件浅色的毛衣开衫,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脸微红,眸半垂,坐得端端正正,整个人看起来乖乖的。

    言渡弯下腰,蹲在她面前瞧着她,喊她名字:“韩锦书。”

    韩锦书:“嗯。”

    言渡闻到她身上醉人的葡萄酒甜香,嗓音微沉:“我有没有说过,让你尽量别喝酒?”

    韩锦书点点头:“你说了。”

    言渡挑眉:“为什么不听话。”

    “你只说,尽量。”韩锦书抬起眼帘,清澈的明眸逐渐被醉意浸染,透出种不正常的亮:“那个红酒牌子,我没见过。我想尝尝。”

    言渡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想起上次在她家,她喝醉之后吐他一身,又是要裸.奔跳舞,又是要对月高歌的景象,有些无奈,手指轻轻摁了摁眉心。然后抬臂握住她的胳膊,嗓音又柔几分:“能不能自己站起来走?”

    韩锦书摇摇头。

    言渡于是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往外走。

    路上,怀里的女孩忽然咯咯娇笑,笑声脆脆的,是银铃被清风撩动的声音。

    言渡低眸看她一眼:“傻笑什么?”

    韩锦书伸出两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扬起脑袋,把嘴唇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其实我可以走的。但是,我就想你抱我。”

    说完,她手臂收拢将他搂得更紧,宁死不放的姿态。

    言渡:“……”

    言渡把喝高的韩锦书抱回车上。驾驶室内的阿杰看见韩锦书这样子,连忙收回视线不再乱瞧,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言渡把韩锦书搂在怀里轻轻拍。

    她横坐在他腿上,红彤彤的脸颊就贴在他下巴上,唇微张,呼出的葡萄味和酒气混合在一起。

    离太近,言渡一呼一吸间都是她清甜的气息。那种味道让他很迷恋。

    他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循着气息飘来的根源,便要吻上。

    当唇要与她相贴时,韩锦书忽然抬手,竖起一根食指挡在他们之间。

    韩锦书弯唇笑,朝他轻轻“嘘”了声,神神秘秘道:“羞羞的事,要回家才能做哦。”

    开车的阿杰:“……”

    阿杰花了很大功夫,才忍住没有咳嗽出来。察觉到背后言渡的冷冽眼风,他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催眠自己“你看不见听不见看不见听不见”。

    言渡就这样一路忍,忍回了公馆。

    锁一响。门一开,灯也来不及点亮,他便将她抱起来抵在了墙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低头寻找她散发着迷人酒香的唇。

    她不让他亲,脑袋左摇右摆像颗拨浪鼓。在他耐心耗光的前一秒,她忽然张开嘴,舌尖调皮,若有似无,勾了下他的耳垂。

    言渡身体骤然微僵。所有的自控与忍耐,在短短半秒的时间里瓦解殆尽。

    他手指扣住她的下巴,掰过来,侧头咬住了她的唇。

    忍得太久,这力道没有把控,咬得她有点疼。

    小家伙柔弱地嘤咛出声。

    言渡本来没发现什么异常。她那阵几乎使他发狂的呜咽,让他全身血脉贲张,恨不得把她囫囵个,给吞进肚子里。

    吻着吻着,觉出了不对劲。

    韩锦书呜咽了好几声,像是真的在哭。

    言渡皱起眉,竭尽全力克制自己,轻轻问她:“咬疼了?”

    “渣男。”韩锦书一双眼睛雾蒙蒙的,拿手背揉来揉去,脸蛋通红,含混不清地骂:“言渡,你这个渣男。”

    言渡被这喝醉的姑娘搞得有点糊涂,又问:“我怎么了?”

    韩锦书呜呜着问:“谁是QingSha?”

    言渡:“什么轻纱。”

    “Q、I、N、G、S、H、A。”她一副怒冲冲,又可怜巴巴的语气,直接把每个字母分开念出来,好委屈:“你大学同学说,你在你的书里夹了一张照片,是个女孩子的照片。背面写这着这串字母,这个名字。”

    言渡闻言,垂着眸面无表情思考,须臾,反应过来整件事。

    他没有说话,弯了腰,手臂直直从她膝盖窝环过,单手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没什么安全感,她迷迷糊糊的,喝醉了也怕摔跤,下意识把他搂得更紧。

    言渡把韩锦书抱进了书房,微躬身,放她在桌子上坐好。然后便兀自转身,开了灯,朝书柜走过去。

    韩锦书脑子昏沉得厉害,混沌茫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被光线晃了眼睛,抬手遮挡,然后乖乖坐在桌上等。

    不多时,言渡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他把书递给她。

    韩锦书这会儿很迟钝,眼前的视野又有点模糊,她只看清书籍封面印着一串英文字母,无法准确将这些字母翻译成中文。

    她瞬间更委屈了,眼眶红红地嘀咕:“书名我都看不懂。”

    言渡:“……”

    言渡直勾勾地盯着她,黑眸深沉,复杂难辨:“把它翻开。”

    这个倒是简单,不需要费脑。很适合现在的她。

    韩锦书于是把书接过来,随手翻开一页。这一翻,一张彩色照片掉出来,刚好落在她腿上。

    韩锦书拿起照片,第一眼看见的,是这张照片的背面。上面隐隐约约,果然有一串英文写的字母,手写体,笔锋苍劲有力,相当的漂亮。

    这笔迹韩锦书倒是依稀认得,像是她家塑料老公的字迹。

    韩锦书又眯了眯眼睛,让瞳孔聚焦,努力了将近半分钟,还是看不清。

    她烦躁地抬起眼帘,看言渡,语气期期艾艾的:“我头好晕哦。”

    “谁让你不听你老公的话,喝那么多酒。”言渡从她手里接过照片,接着沉声道:“照片背后的名字,你弄错了。”

    韩锦书又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问:“什么啊。”

    这一次,言渡直接把背面的英文,凑近来,怼到她眼皮底下。

    韩锦书甩甩脑袋,终于看清楚。

    Qingsh……u?

    作者有话说:

    情书:扒马甲!扒马甲!哈哈哈给我脱光光!!!

    言渡:已脱,求草。

    情书:……

    ——————

    这章超级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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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韩锦书懵懵的, 再次从言渡手中一把将照片夺过,举高高,歪过头,借着书房暖橙色的光线, 更仔细地端详。

    她口齿不清地念:“Q, I, N,S, H……”顿住, 扁扁嘴巴,“最后一个字母,到底是A还是U啊?”

    韩锦书坐在书桌上, 言渡看她醉成这样, 怕她跌倒, 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半圈入怀。

    他沉声说:“是U。”

    “Qingshu……”

    韩锦书嘀咕着,脑袋一弹又打了个酒嗝,被自己嘴里的酒气给熏到, 嫌弃地抬手扇风,抱怨:“怎么还有一股红烧肘子的味儿。”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 醉酒的小猫, 言渡已经能娴熟地应对自如。他淡淡回答:“因为你晚上吃了肘子。”

    “肘子好肥,腻死了。”韩锦书吐槽了两句,随之拿着照片,在他面前挥过来, 舞过去, 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认真:“你少年时期喜欢的人, 她漂亮吗?”

    言渡吻吻她娇艳欲滴的脸蛋, 嗯了声,“漂亮。”

    韩锦书眨眼睛,纤细的食指撩起他的下巴,动作轻佻,流氓气十足:“你以前喜欢她,现在喜欢我。那是她更漂亮,还是我更漂亮?”

    言渡捉住她的手,亲了亲:“你们都漂亮。”

    韩锦书便怒冲冲地叉起腰,像个烧开的小茶壶:“端水大师的话术。渣男!”

    言渡低头,闭上眼,与她鼻尖相抵。他闻到她衣衫下散发的温软香气,一时间,又差点失控。

    他强行保持着理智。柔声问她:“韩锦书,你不想看照片的正面吗。”

    韩锦书脑袋摇过来晃过去,伸手掐他脸:“眼不见,心不烦。”

    言渡侧过头,在她捣乱的指尖上轻咬一口。吓得她低呼一声,嗖一下把手缩回。

    言渡低哄:“让我念念不忘半生,能跟你不相上下的美女,你不好奇长什么样子?”

    他声音很好听,低低的,沉沉的,催眠曲似的让她觉得安心。

    韩锦书脑袋钻进他颈窝,猫咪似的蹭蹭:“你求我呀。”

    言渡亲她的颊:“我求你。”

    他的胡茬长得有点快,摩擦着她脸蛋的皮肤,扎得韩锦书很痒。她下意识缩着脖子躲开他的唇,哼哼两声:“好叭。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求我,我就大发慈悲地看看。”

    说完,她随手把照片翻到正面,晕晕乎乎地揉揉眼睛,瞟了眼。

    韩锦书已醉得不分东西南北,一眼瞧去,只瞧见个很模糊的轮廓。看形状,是个人,图片整体色彩花花绿绿的,晃得她眼花想吐。

    胃的反应快过大脑。

    韩锦书只觉得胃里有什么东西,在往上翻涌。她糊里糊涂地看着照片那个模糊的人影,张开嘴,蓦的发出一声干呕——呕!

    言渡:“。”

    言渡见她这样,怕她难受,顾不得其它。他从她手里抽出照片随手放进抽屉里,接着手臂一横,抱起她就往书房外面走。

    进到洗手间,他动作轻柔地把她放下。

    韩锦书眼皮重得像压了两个铁块。她吃力地抬起眼,恍惚之间,看见面前是个马桶。

    言渡替她打开马桶盖,蹲下来轻抚她的后背,说:“想吐就吐出来。”

    韩锦书显得很听话,倾身往前探出了脖子,开始酝酿呕意。

    言渡略做思考,道:“你就乖乖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

    韩锦书迟钝地点点头。

    言渡起身出去了。一分钟后,他折返回来,手里多出一杯四十五度的纯净水和一套她的干净家居服。

    “……”韩锦书呆呆地仰起脖子看他,突然冷不防问了句:“你拿了几个套套。”

    言渡:“……”

    言渡动作顿了下,垂眸看向这只小醉猫,心平气和:“我为什么要拿套?”

    “因为我们要滚床单呀。”平时他们一周的用量,最大号的加量装都至少要用两盒。

    醉猫韩锦书同志,此刻说的话和脑子里的想法,都已经完全没有逻辑。她一本正经,语调很认真,说完,又做作地给言渡抛去一记媚眼,本来还想撩头发的,但是想吐,只好捂着嘴打酒嗝。

    她晕晕地说:“没有拿套,你拿了什么?”

    “温水,给你喝的。”言渡淡淡地回答,“还有你的睡衣,等你吐完我要帮你洗澡。”

    韩锦书:“哦。”

    言渡把家居服和水杯放下,重新回到她旁边,屈膝半蹲下来。安安静静地陪在她旁边,等着给她收拾残局。

    等了大概一分钟。

    抱着马桶的小姑娘忽然嗖一下转过头,明眸晶亮,望着他。她说:“我不想吐在马桶里。”

    言渡对她的醉酒神经质习以为常,平静地配合:“那你想吐在哪里?”

    韩锦书非常礼貌地说:“请问,我可以吐在你身上吗?”

    言渡:“。”

    言渡:“不可以。”

    韩锦书:“不要。我就要吐在洁癖鬼身上。”说完,她便真的挥舞着双臂,张牙舞爪地朝他扑来,脸上带着明媚又傻气的笑色。

    言渡的面容神色如常。姑娘体格娇小力气也不大,他单手就把她两只纤细的手腕给钳住。

    韩锦书见自己双手失灵,也不恼,张开嘴巴,故意朝向他的脸,发出两声异常洪亮的:“呕呕!”

    言渡见状,以为她真的要吐他一身,脸色微沉几分,低声威胁:“韩锦书,你给我消停点儿。”

    韩锦书根本听不见他的威胁。

    在她此刻的世界中,她只看得见他冷硬英俊的脸,和薄而润的唇。那副漂亮的嘴唇开开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但就是无端让她心痒痒。

    心念涌动,韩锦书笑盈盈捧住言渡的脸,然后,对准他的嘴唇,一口咬上。

    突如其来的偷吻,让言渡略微怔了下,身体也产生了刹那僵滞。

    趁着他怔愣的空档,韩锦书扭着两只手腕,从他指掌中挣脱。她胳膊伸出去,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在他嘴唇上咬一口,舔舔,再咬一口,再舔舔。

    她觉得好玩,咬咬舔舔几回合,又嘻嘻嘻地笑出声。

    言渡的眸色在顷刻间变化,深如浓黑的墨。

    他手臂搂住韩锦书的腰,紧紧收拢,几乎要把她箍进身体里。

    吐他身上就吐他身上,无所谓了。

    大不了给她洗澡的时候,他也顺便一起洗。他现在满眼满心,都是这只纯纯娇笑的妖精,恨不得把她吞了。

    在韩锦书第五次咬过来时,言渡反客为主,狠狠吻住了她。

    这个吻有点残暴。

    韩锦书被亲得喘不过气,蜷在言渡臂弯中,脚像踩在棉花上,站不住,软绵绵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退,后腰抵住了背后的洗脸台。

    言渡抱起她往上托举,直接把她放在了台子上。

    箭在弦上,正要进一步,怀里的姑娘又娇滴滴地开口,委屈巴巴地来了句:“我肚子饿了。”

    言渡:“。”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看向他,继续说:“我想吃你做的鲜虾粥。”

    言渡:“……”

    天晓得,言渡此刻额角青筋凸起,全身冷白色的肌理都已经蒙上一层薄汗,已经濒临炸开的边缘。

    小醉猫对他的处境一无所知,并且毫无怜悯之心。她抱着他,脸蛋软软贴着他的颊,蹭来蹭去地撒娇:“老公,我要吃鲜虾粥。饿了。”

    言渡闭上眼沉沉吐出一口气,竭力平复。

    半分钟后,他妥协了,睁开眼皮垂下眸,整理好自己和韩锦书的衣物,最后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坐好。

    言渡伸手,轻抚过她滚烫的小脸,柔声道:“你就坐在这里,不要乱跑不要乱动。如果想吐,旁边有垃圾桶。听见了吗?”

    韩锦书耷拉着眼皮,乖顺地点头。

    安抚好她,言渡转身进了厨房。

    熬粥需要的时间太长,怕她等不及,他从冰箱里取出几只鲜虾和一颗西红柿,做了一份鲜虾面。完了以后端到餐厅,放上桌。

    言渡说:“做好了。过来趁热吃。”

    话音落地,客厅方向寂寂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言渡侧目朝客厅望去,音量微抬高:“情书?老婆?”

    那头还是鸦默雀静。

    言渡微蹙眉,迈着步子走回客厅,到沙发跟前垂头一瞧。

    韩锦书微蜷着侧躺在沙发里,大概是有点冷,她白嫩小巧的脚丫子缩进了自己的长裙下摆。脸蛋红扑扑,闭着眼,已沉沉睡去。

    细细去听,还能听见很轻微的……小呼噜声。

    言渡:“。”

    言渡摇头一阵失笑,弯下腰将姑娘温柔抱起,亲吻她额头,回了卧室。

    **

    同一个夜晚,同一片天空。

    凌城泰安监狱,食堂后厨。

    “你给我起!”

    紧随着中年妇女的鼓劲儿声响起的,是重重一声闷响:砰。

    陈姐今年五十岁,个子只有一米五几,体重却足足一百五十斤,膀大腰圆,结实粗壮。她卯足力气脸都憋得通红,终于把地上一大盆泡在水里的土豆抱上灶台,末了,才舍得喘口气,站到旁边歇歇。

    土豆易氧化,去皮之后需要浸泡在水里。

    吴曼佳拿出一个大大的刨丝刀,架上和面盆,手伸进那盆泡着土豆的水。凌城每年自入秋后气温便开始骤降,水冷得浸骨,她习以为常,飞快捡出一颗土豆放在刨丝刀上擦成丝,动作利索而娴熟。

    见陈姐弯着腰呲牙咧嘴在捶背,吴曼佳面露忧色。

    吴曼佳在这儿干了好些年,知道陈姐有腰椎间盘突出。每到刮风下雨或者天气转凉,老毛病就会犯。

    吴曼佳想了想,柔声说:“陈姐,你,回家……歇着。剩下的活,我……我来干就好。”

    “你一个人哪儿行啊?”陈姐知道这丫头是心疼她的身体,瞪大眼,“这么多土豆全部刨丝儿,墩子他们又都走了。你一人干,忙完不得半夜三更去了?”

    吴曼佳表情认真:“我……是年轻人嘛。有力气,身体好。你……你的腰,跟我妈一样的问题。你们犯病好痛的。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

    陈姐摆手,很不在意的口吻:“没事儿,这毛病一阵阵的。疼一会儿它就不疼了。”

    说完话,等那股钻心的痛感缓过去,陈姐扭了扭腰,觉得松活些了,便又立刻和阿雯一起忙活开。

    陈姐抱怨说:“我最讨厌做这个土豆饼,麻烦死了,回回都得头天晚上加班加点把丝儿刨好,第二天墩子他们才来和着面烙。那些剃光头的倒是有口福,咱们辛苦啊!烦得要死。”

    监狱里的劳改犯统一都要剃光头,吴曼佳当然知道,陈姐口中的“那些剃光头的”是在说关在这里的犯人。

    吴曼佳的性子,很少对生活有什么怨气。再大的艰难困境压到她头上,也不会让她觉得有多苦。

    听着陈姐的碎碎念,吴曼佳朝她笑了下,宽慰道:“没事。陈姐,等明天一早……饼烙好了。你多吃几个,不气。”

    陈姐被这傻乎乎的姑娘给逗笑,沉默两秒,接着说:“不然,你给上头的领导提提意见,以后别让咱食堂做土豆饼了?”

    吴曼佳没明白陈姐的话,迷茫地问:“提意见……那是不是,要往办公楼外面的意见箱里,投信?”

    陈姐压低声:“你和新调来的副狱长不是关系挺不错吗?那可是个大领导,你私下给说说。”

    短短几秒,吴曼佳脑海中闪过一张冷峻硬朗的面容。

    她莫名一阵心慌,脑袋深深埋下去,红着脸支吾:“……我和向警官,没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

    “还不承认呢。”陈姐翻个白眼,“我撞见你搭向警官的车好几回了。”

    吴曼佳脸更红,窘迫之下结巴得厉害:“向警官……和、和我只是顺、顺路,他心肠好,所以才、才让我搭顺……顺风车。”

    陈姐哦了声,狐疑地瞧她一眼,“搭顺风车就搭呗,你脸咋突然这么红?”

    吴曼佳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她反应慢,编不出来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闷闷的,没搭腔。

    陈姐毕竟一把岁数,过来人一个,一眼便看出来这个年轻姑娘的心思。不好说什么,只能清清嗓子装傻,自顾自干活。

    两人正给土豆刨丝儿,忽然外头一阵骚动。

    吴曼佳愣了下,下意识抬起脑袋往外瞧,只见夜色下跑过去好些穿制服的高大狱警。他们排着队列,整齐划一,除装备带外,每人手里还拿着一个防爆护盾。

    领头的两个还拿了其它家伙事。

    吴曼佳第一眼都没注意,等巡逻灯的白光冰冷扫过,她才看清,那两个狱警手里拿的是AK步.枪。

    吴曼佳眸光突的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姐也探着脑袋张望着,嘴里嘀咕:“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动静?”

    就在这时,一个咬叶子烟、披补丁军大衣的老大爷刚好从外头经过,手里还拎着把扫帚。

    这是老江,和陈姐吴曼佳他们一样,都是泰安监狱招进来的没编制的合同工。平时一个人负责着办公楼区域两栋楼的卫生。

    陈姐出声把人叫住,沉声问:“老江,刚才跑过去那么多狱警,还抄着家伙事,咋了呀?”

    老江答道:“说是B区那边有闹事的,把副狱长都给惊动了。啧,这些悍匪一个个脑袋别裤腰带上,一动手都是把人往死里搞,没武器,牙刷掰断了削成刀,好像还捅了副狱长的肩膀,听说流了好多血。”

    听完这番话,吴曼佳心头突的一沉。

    她脱口而出:“江叔。好几个副狱长,被捅的……是、是哪个?”

    老江说:“就那个刚调来的向怀远警官。”

    蹦一声,吴曼佳手里的土豆掉在地上,原地蹦了两下,然后骨碌碌滚到了陈姐脚边。

    陈姐抬眸。看吴曼佳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复杂。

    吴曼佳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强自镇定地,捋直了舌头问老江:“向警官受了伤,有人送他去医院吗?”

    老江答道:“本来是要去的,向警官说小伤不打紧。这会儿应该上狱医务室止血去了。”

    “陈姐,我……我去去就回来。”

    留下这么句话后,吴曼佳顾不得陈姐和江叔投向她的古怪目光,转身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监狱里管理严格,所有人员不得随意走动,狱医务室在监区附近,吴曼佳胆子小,平时根本不敢过来。

    但,听见向怀远受伤的消息,她也顾不上怕不怕了。

    吴曼佳这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立刻见到他,确定他没有大碍。

    泰安监狱的监狱医生姓罗,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平时喜欢地理学,在医务室里也摆了个精致漂亮的地球仪。来他这儿看病的都是些重刑犯,这里头的日子枯燥没盼头,罗医生想着,犯人们偶尔能看上两眼地球仪,也能精神自由个三分钟。

    吴曼佳一路风风火火。她冲进狱医务室时,差点儿把罗医生那个用心良苦的地球仪给撞翻。

    “哎哟,你慢点儿跑。”

    看着这个身穿食堂工作服的年轻女孩儿,罗医生直皱眉,两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上下打量她一眼,“跑这么急,哪里不舒服啊?”

    吴曼佳双颊发热,拘谨地站原地,嗫嚅:“我……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罗医生这下子更不明白了:“没有哪儿不舒服,那你上医务室干什么?”

    吴曼佳脑袋埋进胸口。

    刚才听见向怀远受伤的消息,脑子一热就冲过来了。到了这儿才惊觉,她简直跟个二傻子一样。

    罗医生看她半天不做声,催促道:“耳朵不好使吗?问你来干什么。”

    吴曼佳深呼吸,鼓起勇气挤出三个字:“我找人。”

    罗医生:“找谁?”

    吴曼佳牙齿快把嘴唇咬出血,又不说话了。

    罗医生无语。医者仁心,可对着这么个姑娘,问三句答一句,唯一答的一句声音还小得几乎听不见,再好的耐性也快耗精光。

    罗医生眉头越皱越紧,已经想出声赶人。就在这时,一门之隔的里屋却传出来一道嗓音,低沉磁性,很随意地应道:“她应该是找我。”

    吴曼佳:“……”

    吴曼佳的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罗医生有点惊讶,回道:“向队,这女孩儿是你朋友?”

    里头应:“对。”

    罗医生闻言,便不再多问,朝吴曼佳随意摆了下手,说:“向队在里屋休息,我刚给他包扎好伤口。进吧。”

    吴曼佳忽然紧张得厉害。她在原地踟蹰了下,朝罗医生挤出句谢谢,然后才迈开步子,忐忑不安地走进那扇门。

    医务室的里屋陈设很简单,两张白色的病床,两个输液支架,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已经是全部。

    此时,在靠外侧的那张病床上,坐着一道高高大大的人影。

    伤在肩膀偏下位置,绷带只能从胸口绕过。男人穿了一条扎着腰带的警服长裤,上身赤.裸,肩膀宽阔,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均匀漂亮的小麦色,胸肌腹肌全都强壮而精悍。

    看见他,吴曼佳心跳猛地漏掉好几拍,脸燥得发烫,有点后悔这次的冲动行事了。

    向怀远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很自然,问她:“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受伤。我来看……看看你。”吴曼佳小声说。

    向怀远:“你很担心我?”

    吴曼佳脸红如火,以至于左脸上的那块陈旧伤痕,都烫得有些发痒。她双手无意识地绞紧衣服下摆,声音很小,蚊子叫似的:“是的。”

    “谢了。”向怀远说,“随便坐。”

    吴曼佳看了眼整个屋子,没有椅子也没有板凳。她只能走向他对面那张病床。

    工作服常年只在后厨穿,又是油烟又是污渍,脏兮兮的,怕自己弄脏这张床,她其实没有坐实,只是虚虚靠了下床的边沿。目光小心翼翼,看向那个赤着上身,胸前缠绷带的男人。

    然后,就开始看着他发呆。

    向怀远对她说了句什么。

    吴曼佳脑子空白,定定望着他,没有回答。

    向怀远见状,抬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挥舞两下。

    吴曼佳回魂,顿时窘得再次垂下头。

    向怀远淡淡地说:“你刚才发什么呆呢。”

    吴曼佳用力咬紧发音,好认真地说:“你,好看。”

    听见这话,向怀远被这呆呆的姑娘搞得有点哭笑不得。他扬扬眉,看她的眼神浮起几丝兴味,片刻,说:“我今天值夜班,所以没去找你。”

    吴曼佳反应了半秒,点点头:“哦。这样。”

    向怀远:“你呢,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

    “我也……加班。”说完这个,这小姑娘似是忽然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啊,陈姐!向警官,你、你没事就好。我回去……加班,做土豆饼。”

    向怀远动了动唇。可没等说话,女孩儿纤细瘦弱的身影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

    紧接着,外头乒乓一阵响,她不知又绊倒了什么,老罗一通埋怨,而她窘迫磕巴地道歉。

    向怀远听着那些动静,忽然笑了下。

    **

    次日韩锦书醒来,一睁开眼,便倒吸进去口凉气——太阳穴突突跳着,每跳一下都抽疼一下,典型的宿醉型头疼。

    她皱起眉,抬手揉揉脑袋,呲牙咧嘴准备坐起来。刚有动作,便感觉到腰上横着个什么东西,将她紧紧固定住,压得她无法动弹。

    韩锦书掀开被子,粗略扫了眼,发现环住她的,是条男人的手臂。

    她:?

    她先是一惊,心想:莫非自己昨晚酒后乱性,和哪个男同学做出了出格的事?

    惊完,惶恐地抬眸看四周,然后便长长吐出一口气:房间的家具布置很熟悉,扶光公馆主卧。

    就在这时,背后的人也醒了过来。他长臂收拢把她抱得更紧,闭着眼,在她耳后轻轻吻了吻,哑声道:“饿不饿?鲜虾面在冰箱里,要吃我去给你热一下。”

    韩锦书在被窝里转个身。

    言渡面朝她,侧卧在她旁边的枕头上。他明显还没有睡醒,闭着眼,冷冽的眉宇之间隐隐流露出一丝疲态。

    韩锦书盯着言渡乌黑浓密的长睫毛,有点窘迫。她把半张脸都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啊眨,小声问道:“昨天晚上……我好像又喝醉了?”

    言渡懒得睁眼,循着她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她的唇,贴过去亲亲。腔调慵懒又性.感:“对啊。”

    果……然。

    前一天同学会,有个老同学带了好几瓶红酒,说是法国哪个大酒庄今年隆重推出的新品。韩锦书本来没打算喝酒,可听老同学吹得天花乱坠,她馋虫大动,没忍住,最后还是喝了。

    韩锦书想起自己上次醉酒的壮举,很惶恐,连忙继续追问:“我没有又吐你身上和车上吧?”

    言渡说:“没有。”

    “幸好。”韩锦书抬手抚了下心口,又说:“我也没有做出跳裸舞这种行为吧?”

    言渡说:“没有。”

    韩锦书一阵欣喜:“看来我酒品变好了欸。”

    言渡嗤笑了声,终于撩开眼皮懒洋洋地看向她。他挑了下眉,手指捏住她的脸蛋:“昨天晚上的所有事,你全部都不记得了?”

    韩锦书闻言,认真回想起来。

    喝多之后断片,是正常现象,但完完全全毫无印象,倒也不至于。关于昨晚,韩锦书脑海中其实还残存着某些画面,零散破碎,无法串联。

    她头又痛起来,攥起拳头怼了下太阳穴,忽的,一张花花绿绿的模糊图片,从那些零碎片段中跳脱出来。

    浮现在韩锦书眼前。

    韩锦书一拍手。是了,图片。

    韩锦书睁大眼睛望向言渡,迟疑地说:“我隐约记得,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拿了一张图片给我看?”

    言渡把玩着她耳边的一丝绒毛卷发,回答:“是。”

    韩锦书两道细眉微拧起,绞尽脑汁,试图回想起更多更具体的细节,可是想不起来。她只好又问:“是什么图片?我没有印象了。”

    言渡说:“准确的说,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

    “对。”

    韩锦书心生狐疑:“什么照片?”

    言渡睨着她写满困惑的妩媚小脸,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的白月光。”

    轻描淡写五个字,落地有声。言渡说完,整个卧室的空间便陷入一阵安静。

    韩锦书也定定望着言渡。

    他口中“白月光”这个词,唤醒了少部分她因断片而丢失的记忆。她记起了昨夜的照片,也记起了那串写在照片背后的手写体英文。

    白月光这件事,是俞沁从言渡同学丹尼尔口中偶然得知。

    经过昨晚,韩锦书已经亲自证实,确有其事。

    言渡的确有个心底深处的白月光,的确将白月光的照片保存多年,甚至的确也在照片背后,写下了白月光的名字。

    只可惜,不知是丹尼尔眼神不太好,还是言渡笔迹太潦草,他手写的字母“u”,被老同学看成了“a”。

    诸多巧合使然,导致韩锦书把当初的艳星陈晴莎,当做了言渡的旧爱。

    原来这所有,不过一场乌龙。

    可是……

    Qingshu?

    想起那个正确的英译汉语名,韩锦书盯着言渡深不见底的眸,眯了眯眼睛。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望。

    秋日的晨,阳光熹微,他和她相拥着从同一张床上醒来,深情款款,气氛到位。这场景,非常适合接吻,或者发生点儿别的什么事。

    对望到第五秒时,言渡贴韩锦书更近,低声道:“情书,现在你明白了么?”

    韩锦书继续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言渡眼皮微垂,看向她红艳艳的唇,心念一动,就又想吻她。

    然而,在双唇相触的前一秒,他怀里的小姑娘猛然一跃而起,摁住他,抄起旁边的抱枕就死死捂在他脑袋上,外加一声娇滴滴的恶龙咆哮。

    “言渡,你个狗东西!”

    言渡:“……”

    言渡:???

    言渡着实没料到,韩锦书会忽然来这出。他没反应过来,僵着身子被她用抱枕摁着头,一时忘记做出反应。

    上方的姑娘还在气呼呼地念叨,对着他怒斥:“这两年你一直叫我情书,原来是因为你家白月光是这个名字?”

    韩锦书真是气个半死。

    当然明白了。还能不明白?这都是什么狗血剧情。搞半天,她人间清醒英明一世,最后居然沦落成了这个狗男人怀念白月光的替身?

    蛤?!

    那边厢。

    听完韩锦书的话,言渡无语。

    他鼻子和半张脸全都陷进抱枕的棉花里,静默了大概十秒钟,才淡淡地说:“枕头拿开。”

    韩锦书捂得更紧,才不听他的。

    言渡的声音再次从枕头下传出,闷闷的,语气非常、非常冷静:“你主动放开我,我们就好好谈一谈。我自己挣脱出来,我今天就把你操进医院。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韩锦书:“……”

    韩锦书脸瞬间红透,举起枕头在他身上怒捶两下,才把枕头丢开。委屈死了:“下流,无耻,渣男!”

    骂完,非但没觉得解气,还越想越难过。

    韩锦书咬住嘴唇,鼻子一阵发酸,转过身子低下头,把脸捂住。逼迫自己不许哭,不许这么没出息。

    背后一阵窸窣响动,韩锦书听出是言渡起身下床的动静。

    然后便是沉沉稳稳的脚步声,从卧室里离去。

    韩锦书:“……”

    日了。狗男人居然不来哄她,居然就这么拽不拉几地走了?!

    韩锦书不可置信,怔怔地抬起脑袋,呆愣数秒后,她眼睛里盈满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呜呜哭出声。

    下一瞬,她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拿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抓起手机,满脸是泪地给俞沁发消息。

    画皮小能手:你上次找的离婚律师,快点推给我。

    那头的俞沁没回信,估计是还没起床。

    韩锦书哭得眼泪鼻涕糊作一团。她坐在床边,懒得擦,只顾着发泄似的疯狂敲字,把触屏键按得哐哐直响:

    【这日子我不过了!我要离婚,明天就离!不对,今天就离!!臭流氓死渣男!我再也不想看到言渡了!!!】

    输入完,重重点击“发送键”。

    就在这时,低垂的视线里映入一双格外修长的大长腿。肤色冷白冷白,大腿结实,小腿肚线条很性.感的那种。

    韩锦书顿了下,吸吸鼻子,脑袋转到一旁,不看他不理他。

    言渡很平静:“韩锦书,有时候我在想。我怎么就偏偏栽在你这么个小傻蛋子手里。”

    韩锦书:……很好。不哄不安慰也就算了,还人身攻击。

    韩锦书从床头柜上扯了张纸巾出来,用力擤鼻子,然后把包住鼻涕的纸丢进垃圾桶,说道:“拿我当替身这件事,你自己说怎么补偿我吧。”

    韩锦书想象中自己说这句话的语气,高贵冷艳,咄咄逼人。

    但实际上,言渡听她说这句话的语气,娇媚里夹杂浓浓哭腔,柔柔弱弱,像只被抢走了小鱼干的小猫。

    他拿她没办法,须臾,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把眼泪哗哗的小姑娘轻柔裹进怀里。

    韩锦书泪蒙蒙的,刚想推开他不许他抱,一张照片便递到了她眼皮底下。

    韩锦书看了眼。

    是那张白月光照片的背面,有他亲笔写下的“Qingshu”字样。底色略微泛黄,笔迹稍稍斑驳,显然已很有些年头。

    韩锦书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动动嘴唇正要说话,又看见,言渡修长的指微微一动,把照片翻了个面,朝向她。

    韩锦书眨了眨眼哭红的大眼睛。然后,呆若木鸡。

    这张白月光照片的正面,竟然是十八岁时穿校服、扎马尾,花样年华艳若桃李的……

    她自己?

    作者有话说:

    言渡:马甲好多,脱得手酸酸,要老婆呼呼。

    情书:呼呼。

    言渡:!

    言渡:啊啊啊老婆呼我了,我太幸福了呜呜呜。

    ————

    这章超级肥肥!不过!!还是有加更!!!中午12:08掉落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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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韩锦书瞪大了眼睛, 差点没把脑袋都钻进这张照片里。

    照片拍摄于十来年前,年代太过久远,保存得再好,也难免泛黄的痕迹。

    照片画面的背景, 是一条青石板老街, 横七竖八的电线将天空切割, 还挂着一些瘪掉的气球与塑料袋。

    而画面正中,是一个穿校服背书包的清秀少女, 乌黑的发扎成马尾, 唇红齿白,笑颜如花,正站在一个老旧的杂货铺前, 歪着头, 像是在认真聆听旁边人说话。

    “……”

    韩锦书着实震惊了。

    看见照片的第一眼, 她便认出,这是十八岁时念高三的自己。第二眼时,又怀疑这个女生不是她, 只是五官长相和她相似。

    可这个怀疑,很快便被韩锦书打消。因为照片里的白月光, 身上穿的是兰江一中的校服, 而当年的她,也的的确确就在兰江一中念书。

    所以,毋庸置疑,这个照片里的人, 就是她小韩医生本人。

    她一直好奇的, 那个言渡挚恋多年埋藏心底的白月光, 居然就是她自己?

    剧情展开太过诡异, 韩锦书短时间内无法接受,抬起一只手捂住额头。震惊得,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一把抓过言渡拿照片的那只手,低下头,张开嘴,吧唧一口,狠狠咬在他瘦削漂亮的腕骨上。

    咬完,她松开牙齿,抬起脑袋懵懵地望他,问:“疼不疼?”

    言渡垂眸,看了眼。一个小巧可爱的咬痕烙在他手腕上,像两弯小月牙。他回答她:“有点。”

    闻言,韩锦书惊得抽了口气。有痛感,说明不是梦。

    所以——这张她十八岁时在兰江的照片,暴君是从哪里搞来的?

    韩锦书不可思议地看着言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怎么会有这张我的照片?”

    而且,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在这个地方拍过照。

    也就说,这张照片,一定是有人暗中偷拍。

    “你的照片,我还有很多,从你十八岁到你二十七岁。贴满四面墙,一个屋子都装不下。”

    言渡说着,注意到她脸蛋子上还挂着一滴晶莹莹的泪珠,欲坠不坠,便自然而然低下头,用舌尖替她舐去。

    咸咸的苦涩,在他唇舌间漫开。

    言渡尝过韩锦书的所有情绪,她欢喜时嘴角的笑,害羞时娇红的脸,还有情动时雾蒙蒙的眼角,那些滋味,都让他很痴迷。

    唯独此刻她哭泣悲伤的味道,他不喜欢。

    那头韩锦书冷不防被他舔了脸,耳根子蓦的一阵热,抬手轻轻打他一下,斥道:“我问你正经的,你别东一头西一头地扯犊子,试图蒙混过关。”

    言渡捏住她的下巴,“我非常的正经。”

    韩锦书一记白眼翻给他,笑了:“是吗,我自己都没有我那么多照片,你还贴满四面墙,一个屋子都装不下?真的会笑死。”

    韩锦书觉得暴君装逼装习惯了,成了个逼王,以至于如今,吹牛逼也不用打草稿。

    那边厢,听完她这番戏谑嘲讽的话语,言渡轻轻挑起了眉峰:“你不相信?”

    韩锦书摊手:“实话告诉你,就算把我妈那儿翻个底朝天,我从小到大所有的照片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几百张。”

    言渡没再跟她争论“照片贴满四面墙,一屋子装不下”这件事。他只是说:“你先去洗漱,刷完牙出来吃早餐。”

    韩锦书抱住他的胳膊,抱得紧紧的,眼睛瞪圆:“不告诉我这张照片的来路,我绝不放过你。”

    “我会告诉你。”言渡神色平静,手指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你昨晚喝那么多酒,睡了一晚上肚子还没饿?”

    不等韩锦书回话,一阵奇怪的肠鸣音便突兀响起。

    韩锦书:“……”好吧,她的肚子,确实早就饿得咕咕叫。

    言渡淡淡地说:“先吃东西,饿出毛病,我要心疼的。”

    *

    几分钟后,韩锦书拿着手机默默走进洗手间。

    她拿起牙刷,往刷头上挤牙膏。边刷牙,边继续思考那张照片的事。

    照言渡大学同学丹尼尔的说法,言渡在念大学时,就已经把她的照片放在书里。

    在她和言渡结婚之前,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只有一个,那就是正义之塔的游戏账号。

    而这张照片,拍摄于她十八岁时,在兰江念高中的时候……

    难道,言渡早在一开始,她刚刚加上他账号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是“书书每天都想征服全塔盟”,所以偷偷找人去到兰江,拍下了她的照片?

    会是这样吗?

    电动牙刷的声音嗡嗡嗡,嗡嗡嗡,震得韩锦书有点头疼。她关闭电源,随手拿起一张洗脸巾擦去嘴上的泡沫。完了,垃圾一丢,抽空瞟了眼手机。

    这一看,惊了。

    居然有整整十个未接来电。

    她被呛了下,飞快点亮屏幕,一番察看,发现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俞沁。

    韩锦书以为俞沁又遇到了什么紧急事,忙忙回拨过去。谁知一接通,电话那边竟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你终于接电话了!吓死我,我还以为你和言渡已经冲民政局去了!”

    韩锦书捏着手机有点茫然:“我和言渡去民政局干什么?”

    俞沁差点吐血,咆哮到差点破音:“你不是大清早给我发微信,说你和言渡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你要踹掉他今天就和他离婚吗!”

    韩锦书:?

    记忆往回倒退了数分钟。她记起来。嗯,貌似是有这么回事。

    韩锦书尴尬地抠了抠脑壳,挤出个干笑,说:“刚才闹了点儿误会,你别担心。我们不离婚了。”

    那头的俞沁:“……天哪,韩锦书,我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变成大冤种闺蜜,成为你和你老公感情升温的工具人。”

    “……对不起。我错了。”

    “你!”

    没给俞沁痛骂自己的机会,韩锦书说了句“拜拜回头再聊”便飞快挂断电话。挂完回过头,差点被她踹掉的老公站背后。

    韩锦书:“……”

    韩锦书让他一下,差点挑起来,捂着胸惊魂未定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两分钟之前。”言渡高大身躯懒散倚着门框,耷拉着眼皮,直勾勾地瞧她,“鲜虾面要凉了。”

    “好的。”

    韩锦书其实拿不准他有没有听清,刚才俞沁在电话里说的话,但他不提,她当然不会主动问。默默走到餐厅的桌子前,坐下,凑近面碗嗅嗅。

    暴君的手艺是真不错,清汤面里的海虾,他不知怎么处理过,闻不见丝毫腥味。

    只有浓郁的番茄鲜香。

    韩锦书饥肠辘辘,拿起筷子开吃。

    整个过程里,言渡就端坐在韩锦书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的嘴长得小巧,以致每塞进一口食物,两边腮帮都会被撑得鼓起来。红艳艳的唇紧闭着,随着咀嚼的动作而蠕动,就像一只被豢养之后,长得珠圆玉润的小仓鼠。

    不多时,韩锦书吃完最后一口面条,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言渡见状,随手扯出纸巾,替她拭去嘴角的汤渍。

    言渡勾了勾嘴角,问她:“吃好了么?”

    “嗯。”韩锦书从他手里接过纸巾,边擦嘴边点点头,朝他笑起来:“很好吃,谢谢。”

    言渡站起身,过来轻轻握住韩锦书的手,牵着她站起来,然后便径直朝书房方向走去。

    韩锦书有点不解,问道:“去书房干什么?”

    “带你参观一下,”言渡漫不经心地说,“我的藏品。”

    *

    言渡的这间书房很大,足有四十几个平方,专供他平时办公用。整个公馆,除了卧室,言渡最常待的就是这间书房。

    在韩锦书的记忆里,过去的两年,只要言渡在家的日子,他除了在床上可着劲儿地欺负她,就是在这间书房独处。

    回回门一关,能把自己锁里面几个小时。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听完言渡的话,韩锦书不禁在心里扁嘴,心想:书房能有什么藏品,除了书,不还是书?

    她知道他学识渊博,阅读量惊人。但也犯不着,还要特意炫个藏书量给她瞧吧?

    她家还有个亲戚开图书馆呢,藏书百万册,色狗子傲什么。

    下次,她一定要炫回来。

    韩锦书就这样一路腹诽一路思绪乱飞,跟在言渡身边走进书房。

    她站在书房正中间,无聊地耸耸肩,看他:“嗯,参观完了,书确实挺多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照片是怎么回事了吗?”

    言渡没理她。

    他径自走向一幅足有两米高的竖型油画。韩锦书循着他的身影,抬高眼帘,朝那幅油画看去。

    韩锦书知道,这是乔斯基拉大师最出名的油画作品,名叫《维纳斯之梦》。画中的是罗马神话中最美的女人,美神维纳斯。

    话里的维纳斯,全身赤.裸,合眸安眠,躯体的线条起伏有致,不单单展示着女性的肢体美,还充满了最原始的美和生命力。

    言渡走到这幅画面前,站定了,伸出手,握住旁边墙壁上的壁灯,轻轻一扭。

    神奇的事发生了。

    韩锦书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那幅油画,竟然是一扇门,随着房门开启,油画直接与背后的墙体剥离开,露出了一道门缝。

    韩锦书真的震惊了。

    她在这里生活了两年,从来不知道,这间书房还有暗室。

    此刻,言渡就站在那扇门前,定定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韩锦书看了眼那个黑漆漆的门洞,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迟疑两秒,终于还是迈出步子走进去。

    暗室里没有窗户,透不进丝毫阳光。韩锦书本来以为会有轻微的霉味,但是没有。飘散在空气里的,只有很淡很淡,淡到几不可闻的清冷乌木香。

    和言渡身上的味道一样。

    韩锦书转动脖子,左看看又看看,黑咕隆咚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就在这时,言渡摁亮了墙上的开关。

    霎时间一室通明。

    看清周围,韩锦书瞪大了眼睛,错愕地捂住了嘴。

    整整一个屋子,整整四面墙壁,全是她的独照。高三时的,大学时的,毕业后的。

    有的照片里,她十八岁。背着书包站在兰江一中门口,没精打采,可能是刚被班主任骂过。

    有的照片里,她二十一岁。孤单单走在回医学院的小路上,愁眉不展,也许是为某个即将考试的科目烦恼。

    有的照片里,她二十四岁。穿着白大褂,为刚刚成立的盛世医美摆放开业花篮,满眼都是对未来的希冀。

    韩锦书忽然觉得有些惊悚。

    韩锦书实在没有预料到,言渡口中的藏品,竟然是,不同年龄段的,各式各样的她。

    作者有话说:

    韩锦书:吓死但是还没完全死。

    言渡:呜呜呜呜老婆我真的好喜欢你TAT

    ————

    这章有点短小!不过没关系!!!晚上18:08还有一更!!!记得来看喔!

    第58章

    看着这满屋子的照片, 韩锦书惊诧了好一会儿,迟迟回过头,看向身后的男人。

    言渡懒散靠着墙,瞧着她。

    对比起韩锦书的震撼惊讶, 他如玉的面容波澜不兴, 显得过分优雅冷静。

    片刻, 言渡淡淡地说:“这里一共两千四百三十一张你的照片。够不够塞满一个屋子,贴满四面墙?”

    韩锦书眸光闪动, 花费了很大功夫, 才重新找回正常的语言功能。

    她声音出口几乎有点发颤,问道:“言渡。你为什么,会有我这么多这么多的照片?”

    言渡直勾勾地盯着韩锦书, 须臾, 他动身走到她身后, 伸出修长的双臂,缓缓、有力地从身后,将她拥住, 把她牢牢禁锢进只属于他的空间。

    他闭上眼睛,低头贴近她的耳侧, 迷恋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用鼻梁蹭着她的皮肤,感受她的馨香与温暖。

    他语气如常:“你记不记得,那天你来我公司找我,问过我一句话。”

    闻言, 韩锦书的脸蛋顿时漫上红潮。

    关于那天下午的一切, 她至今记忆犹新, 所有细节, 想忘都忘不了。

    言渡的声音再次从后方传来,平静地说:“你问我,为什么每次都不喜欢有光。问我是不是不想让你发现,我在那种时候是什么样子。”

    韩锦书耳朵被羞窘炙成薄粉色,小声回道:“嗯,记得。”

    言渡未睁眼,薄唇贴着她滚烫的耳根:“所以,那天你看清楚,我是什么样子了么?”

    韩锦书:“……”

    韩锦书记得,那天下午在他的办公室,她像是走火入魔中了邪,热情大胆到前所未有,一直自上而下,吻他到日落西山。

    当时,深色的窗帘将落地窗遮得严严实实,藏住一室春光。

    她不许他关灯,明亮的灯光,从头顶上方投落。

    韩锦书记得,她很清晰地看见,言渡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深处,除了隐忍克制,还蔓延着无比浓郁而又悠远的爱意……

    无数画面如潮水侵袭回大脑,她脸色更红,头差点埋进胸口,咬咬唇,不敢再回想。

    背后,言渡手指勾起她沉浸在羞赧中的小脸,在她唇畔落下一个吻,轻声慢条斯理道:“两年的时间里,我不许有一丝光,是因为每一次,只要把你抱在怀里,闻到你的味道,听到你的声音,感受到你皮肤的温度,我都会非常失控。”

    “本来,我不应该靠你太近,也不能靠你太近。稍有不注意,一切努力就会付诸流水。”他的嗓音低沉清冷,开开合合的唇,沿着她的轮廓一路下滑,最后停留在她的耳垂,轻轻咬住。

    言渡说:“情书,他们要我忍耐,要我克制,要我暂时和你保持距离。”

    韩锦书听得有点糊涂,茫然地问:“‘他们’是谁?”

    言渡却像是没有听见她的问句。此刻,他就像是一个孤独而虔诚的歌者,完全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里,在对他的天神祈愿耳语。

    “可是,我忍不住。”

    “我时常想,这个世界上如果存在最极致的爱意,那只能是我对你。”

    “为了一步一步走到銥嬅你身边,我在地狱里煎熬了二十年。终于到了最后几步,我对自己说,不能前功尽弃。”言渡轻轻地说,“所以,和你结婚以后,我用所有理智,强迫自己对你疏远冷漠。”

    韩锦书被他抱在怀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整副大脑像是浆糊里绞麻线,怎么都梳理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前两年,你是故意冷落我?为什么?”她困惑地道:“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言渡静默了好几秒,似乎终于从自己的封闭世界抽离回来。

    他淡淡地说:“没关系。”

    韩锦书额角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无语了:“我觉得很有关系。”

    言渡在她唇瓣上亲了亲,手臂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整个暗室的正中央,站定。

    他耷拉着眼皮瞧她,柔声问:“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韩锦书卡了下壳。

    站在一个贴满自己照片的屋子中央,有什么感觉?

    老实说,是有点恐怖又有点想逃跑的感觉。怎么说呢,就……真挺变态的。

    韩锦书实话实说:“我感觉,跟在看自己主演的恐怖片一样。”

    言渡柔声问:“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么。”

    韩锦书现在脑子还是懵的,其实并不好奇这个变态大佬是什么感觉。但是出于尊重,她还是很配合地问:“请问你什么感觉?”

    言渡很冷静地说:“我感觉很幸福。”

    韩锦书:“……”

    韩锦书:“???”

    韩锦书抽了抽嘴角,实在无法理解,忍不住说:“太奇葩了吧。我一个大活人就在你身边,你天天跟我朝夕相处,我这张脸你还没看够吗?还需要再来看这满屋子的照片?”

    言渡闻言,修长微冷的指尖爱怜搔过她的脸蛋。他温柔而冷静地注视着她,淡声道:“在拥有和你同床共枕的资格之前,是这些照片上的你,陪伴我度过几千个漫长的日夜。她们是除你之外,我最珍贵的藏品。”

    韩锦书:“…………”

    她微锁眉,齿尖无意识咬了咬唇瓣。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这个言渡,和平时那个有点不一样。这样的他,令她有点害怕。

    言渡察觉到,嘴角淡淡勾起来,“吓到你了?”

    韩锦书用有点一言难尽的目光望着他,撅起嘴,不说话。

    其实,她隐约已经有点猜到。

    他的这种病态行为,或许,是和他那个一直在治疗的疾病有关……

    就在这时,言渡伸手把陷入沉思的韩锦书抱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再说话时,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清冷样。

    他道:“情书小姐,那张‘白月光照片’的来路,你现在懂了吧?”

    “……我懂什么了?”韩锦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冲他挥舞拳头,气道:“你自己听听你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鸟语,正常人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啊?”

    这臭狗子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吧。

    不会吧?!

    话音落地,言渡说:“别的听不懂,不重要,你只需要听懂重点就好。”

    这次韩锦书不敢再大意。怕又漏掉关键,她抱住他的脖子,嗖的下踮起脚,竖起一只耳朵贴紧了他的唇,蹭来蹭去地撒娇,“什么,什么?我理解能力不好,老公你说慢点。重点是什么?”

    “重点就是。”言渡眼底泛起笑意,亲亲她的小耳朵,在她耳边低柔道:“情书小姐,我喜欢你,已经很多年了。”

    韩锦书以前很鄙夷张嘴闭嘴都是花言巧语的男人。

    但此刻,她却因言渡的这番话,脸色微红,内心翻江倒海,悸动到无以复加。

    韩锦书眼眸晶亮,目光锁定言渡直直看了会儿。不多时,她眯起眼睛,冷哼道:“我知道了。所以说,你其实一早就知道了我的游戏ID,从那时就开始喜欢我。”

    言渡眸色极深。他盯着她,说:“或许,在更久之前。”

    “你再往回追溯,说不能扯到咱俩上辈子去。”韩锦书只当这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嘲笑了他一句,没往心里去。

    她双颊浮起浅浅的红云,朝言渡微抬起下巴。她直勾勾盯着他瞧了数秒钟,而后扬扬眉,说:“言渡先生,喜欢我这么久,那你肯定稀罕死我了吧?”

    言渡把她骄矜的表情,和难掩得意的小心思收入眼底,浅吻她的下巴,说:“嗯。稀罕死了。”

    韩锦书揪了下他的耳垂,很认真地问:“那以后我让你往东,你会往西吗?”

    言渡看她的眼神无比平静而专注。他回答:“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一切事情你说了算。”

    韩锦书无言。

    过去两年,言渡冷冽如冰杀伐果决,光一个眼神就让她不寒而栗。所以她才会给他取个绰号,喊他“暴君”,只因觉得他行事狠绝,惨无人道。

    可是,好神奇。

    此时置身这个全是她照片的暗室,言渡身上那种凛冽的漠然与暴戾的杀伐气,居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甚至觉得,这一分这一秒的言渡,有点儿乖,很像一只清冷却忠诚的大狗。

    这个滑稽的想法冒出来,让韩锦书忍俊不禁。下一刻,她伸出右手,轻轻摸了摸言渡的脑袋。

    他的头发浓密漆黑,发质有点硬,手摸上去的触感一点也不柔软。但是她不介意,在他脑袋上摸啊摸,摸摸摸,摸了足足半分钟。

    突的。

    被她抚摸脑袋的“大狗”冷不防出声,问她:“你在干什么?”

    “老公,我感觉现在的样子还怪可爱的。”韩锦书眨眨眼,问得很诚恳:“你可以学狗狗那样汪一声来听听吗。”

    言渡:“……”

    过了会儿,他回答:“可以。我汪一声,我们做一次。”

    言渡语气很淡,说完,他还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平静地陈述,“现在开始计次。”一顿,“汪。”

    韩锦书:“……”

    韩锦书瞬间黑了脸,摸他脑袋的手往下一滑,溜到他脸上。用尽全身力气使劲一掐!

    言渡:“。”

    韩锦书大力蹂.躏着言渡的脸,直把那张花容玉貌揉搓到五官变形面部全非,才稍微觉得解气了点。她小脸通红,羞愤道:“计你个头的次。以后这件事,全部我说了算。”

    言渡冷静地说:“不行。”

    韩锦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你这么大一个人物,居然说话不算话?传出去也不怕被人耻笑!你明明说了什么都听我的!”

    言渡更冷静地说:“其它任何事都可以,唯独这件事除外。”

    韩锦书:“……”

    韩锦书无语地垂下胳膊,扁扁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才允诺了一切都她说了算,结果才过几分钟,马上就理不直气也壮地翻脸,未免太过分。

    言渡见她撅着嘴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心下好笑,低头在她唇瓣上亲亲:“每次都这种表情,真有这么痛苦?”

    韩锦书脸熟透红成番茄色,支吾了下,老实作答:“不痛苦。”

    但是,真的累,很累很累。

    回回跟他搞完,她就想蒙着被子睡上三天三夜的那种累。

    韩锦书左思右想几秒钟,决定尝试,跟这个从来不讲理的男人讲讲道理。她迟疑地开口,温柔又试探的语气,说:“老公啊,你马上三十,我马上二十八,咱们俩的年龄都不算小了,这方面,可能真的需要节制一下。都说男人过了四十就会雄风不再,你现在都不保养,到时候准备怎么办?吃药吗?”

    听完她的话,言渡居然还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淡声说:“不用。”

    韩锦书:“……?”

    言渡十分平静:“以我目前的身体素质,让你再用三十年,问题应该不大。”

    这句话里的动词,霎时令韩锦书连指头缝都烧起来。她无语了,愤怒之下离远几步,飞起一脚给他踢过去。

    言渡把她扯过来重新抱怀里,低笑着吻她羞红娇艳的脸。

    韩锦书不知道,言渡哪里还需要吃什么药。

    在言渡那段不可告人的少年光阴里,在无数个没有韩锦书的隐晦深夜,光是看着她的照片,幻想她的声音,他就不可自已。

    更别说,如今这个女孩,从他多年的绮梦里走了出来,活灵活现,妩媚万千,就躺在他的身旁了。

    她根本都不用说话,媚眼如丝一抹浅浅的笑,于他而言,就已经胜过世间最烈的药。

    作者有话说:

    言渡(傲慢):老婆还是太天真,这么轻易就想扒光我的马甲?笑。

    情书(扑倒):扒光你还不容易?

    ————

    正文内容不多啦!大家踊跃在评论区举起小手,陪伴嘟嘟和小情书的最后旅程吧!!2分留言里随机掉落红包包!

    第59章

    凌城连着下了几天的雨, 连绵不断。这里秋季的气温本来就低,雨一来,整座城就像泡进了雨水里,天空从早到晚都阴沉沉的, 瞧不见一丝阳光。

    吴母前天刚去了趟城东。那儿坐落着一个全凌城最大的菜市场, 除了本地的菜贩菜农在那儿摆摊外, 还混着一些缅甸人和柬埔寨人,在那儿偷偷售卖走私来的印度药。

    早年因为吴曼佳爸爸的病, 吴母也买过一回走私来的印度药。

    他们家庭条件艰苦, 以前一直靠吴父在建筑工地做散工养活一家,吴父病倒后,便失去了唯一的收入来源。

    吴母没钱给吴父做基因检测, 只是白玉兰街的其它邻居见她成日以泪洗面, 给她出主意, 让她试试盲吃靶向药。还说谁谁谁家的外婆之前得了肺癌,肺右叶上的瘤子长到了4公分大,几盒靶向药盲吃下去, 老人不仅精神了起来,可以下床走路自己吃饭, 去医院检查, 肿瘤直径更是直接缩减到了1公分。

    吴母听得心动,又担心,问邻居:“……咱们老吴没做基因检测,直接吃靶向药, 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

    邻居回答:“哎哟, 老吴都这个样子了, 你还管什么副作用!再大的副作用又咋的?不就一个死。胰腺上的瘤子可是癌王, 他放疗化疗都没辙了,横竖都要见阎王,你还不如壮着胆子赌一赌!”

    听完邻居的说法,吴母一琢磨,觉得是这么个理。她活了大半辈子,就胆小了半辈子,当初在兰江,她听着那些流言蜚语,不敢站出来为女儿对抗,只能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如今总要大胆一回。

    下定决心后,吴母便说:“那我明天就上医院给老吴买药去!”

    “医院买不到的。”邻居一摆手,“现在管得可严了,没有基因检测的报告,甭管是医院还是药房,只要是正规渠道,绝对不会有药卖你。”

    吴母闻言,眉心顿时拧起个结:“医院药店都不行,那这药我上哪儿买去?”

    邻居这才压低嗓子,告诉吴母:“买走私的印度药,去城东菜市场买。”

    走私药品是犯罪,买卖违禁药品也是犯罪。可人被逼到了绝境,谁还顾忌法律和道德。吴母当时想:只要能让孩子爸有一线生机,就算真的被抓去坐牢,她也认了。

    吴母便咬咬牙,从柜子里找出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积蓄,去到了凌城城东菜市场。

    吴父没做基因检测,靶向药有没有效果,谁也说不准。吴母背着个买菜的布口袋,神色仓皇地走在菜市场里,想着先买个一盒给吴父试试。

    凌城的走私犯个个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一眼就看出吴母是来买药的。很快便有一个缅甸人过去跟她搭讪,抄着一口蹩脚的凌城方言,问她要不要药。

    吴母说要。

    缅甸贩子便报了个价,还说,他今天是最后一天在这儿卖药,明天就要回家乡,如果吴母药拿得多,他可以直接低价甩卖。

    吴母本来还坚持着只要一盒。可数分钟之后,架不住缅甸人的三寸不烂之舌,稀里糊涂地就把他所有药都给买了下去。

    收到钱后缅甸人数了数,确认数值没错,怕她后悔,掉头就直接窜进了人潮,消失不见。

    很可惜,吴母祈求的奇迹并没有发生。

    买来的第二盒药才刚拆封,没吃几颗,吴父人就走了。当时吴母沉浸在丈夫去世的伤痛中,也没多想剩下的那堆药,随手一放,忘在脑后。

    直到上次收拾屋子,她才无意间,重新把那些走私药翻出来。

    药是高价买的,每一盒的价格,顶吴母和吴曼佳母女俩三个月的生活费。

    吴母望着那六七盒药发起愁。

    直接扔,意味着钱全都打水漂,她舍不得。可要是不扔,放在家里也下不出个崽,没什么意思。

    吴母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铤而走险,也当回药贩子,去城东菜市场把药转手卖给其它人。

    她前些日子去城东菜市场,为的就是这桩事。

    三年时间,这些走私来的靶向药早就过了保质期。但对普通人来说,过期了的药,只要价格合适,他们也完全可以死马当作活马医,拿给患了病的亲人一试,没准儿就能为他们续命。

    几年,几个月,哪怕几个星期,都是好的。

    吴母在菜市场溜达了两圈,没多久便发现了一个穿蓝色衣服的老汉。

    老汉五十多岁,衣着朴素,长相端正,一看就是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憨厚人。吴母见他也到处溜达着什么没买,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去问他是不是买药。

    老汉回答是。

    吴母喜出望外,连忙说:“我这儿有药。不过是过了期的,我给你算最低价,保证你在这儿找不到更便宜的。要不要?”

    听见是过期药,老汉明显犹豫了下,接着点点头,说要。

    吴母很谨慎,怕出什么岔子,这次去菜市场,她只带了一盒药在身上。收下老汉给的定金以后,她把带在身上的药递过去,让老汉先把药用上,并与之约定,两天后在菜市场见面,交付剩下的所有药品。

    今天就是吴母和买药老汉约定的日子。

    吴曼佳前几天连着加班,后厨领导看这小姑娘辛苦,想到她平时勤快肯干从来不偷懒,便特意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上午十点再去上班。

    尽管如此,吴曼佳还是天没亮就醒了。

    这么多年雷打不动的早起,已经形成了生物钟。她睁开眼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打了个哈欠,爬起来,穿鞋去卫生间洗漱。

    牙刷杯子乒乒乓乓的响动,传进了吴母的卧室,吴母循声走出来,皱眉道:“昨晚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你们领导给你放半天假吗?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听见妈妈的话,吴曼佳举着牙刷呆了呆,这才后知后觉记起,今天自己不用去单位给所有人煮早饭。

    吴曼佳挠挠头:“我,忘记了。”

    “平时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难得有个假期还不抓紧了?快,再去睡会儿。”吴母对着女儿叨叨着。打了个哈欠,面容看上去很是疲惫。

    吴曼佳见吴母这副样子,疑惑地问:“妈妈,你怎么,也这么早?我吵醒……吵醒你了?”

    吴母说:“不是。你没吵醒我,我昨儿晚上压根就没睡着。”

    吴曼佳担心地皱起眉:“没睡着……为什么?你失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还不是怪你陈阿姨?”吴母语气里透出几丝埋怨,“昨天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非要和我聊,一聊聊到两点多。本来我睡眠就不好,挂了电话就彻底睡不着了。”

    陈阿姨是吴母一辈子的姐们儿,两人是同乡也是发小,小时候一起在田地里撒欢,年轻时又一起进厂打工,形影不离,无话不说,亲密得可以穿同条裤子。

    后来吴母认识吴曼佳爸爸后,跟随丈夫嫁去兰江。即使和陈阿姨相隔千里,她也没和这个好闺蜜疏远,三不五时就会打打电话聊聊天。

    再后来,吴曼佳出事,他们全家人隐姓埋名来到凌城,和大多数亲戚朋友都断了联系。吴母唯一还保持着联络的朋友,就是老姐妹陈阿姨。

    吴曼佳知道陈阿姨和妈妈亲近交好,闻言笑了笑,边用毛巾擦着洗漱台上的水渍,边随口问:“陈阿姨……找你聊天,又说什么啦?”

    “还能说什么?说她那个闺女呗。”吴母叹了口气,“你陈阿姨也是可怜人,早早和赌鬼丈夫离了婚,一个人辛辛苦苦把闺女拉扯大,结果呢,闺女跟她一点儿不亲,平时忙得见不了面,一见面就是吵架。”

    吴曼佳有点不理解:“陈阿姨的女儿,是大明星,那么漂……亮有出息。陈阿……阿姨应很骄傲,才对。她们吵什么?”

    “要我说,这主要还是你陈阿姨的问题,思想太老古董。”吴母说,“明星嘛,哪个不是花边新闻满天飞,记者拍到你,想写什么写什么,想怎么编怎么编。那姑娘拍过一些露背露大腿的电影,你陈阿姨就特别信那些新闻写的,老觉得她闺女赚的钱不干净,她闺女不正经。”

    吴曼佳似懂非懂:“哦。”

    吴母也不管女儿听不听得懂,感不感兴趣,还在自顾自说:“我瞧她那闺女就挺好。小时候见过几次,说话细声细气,看到我一口一个姨,乖得很。”

    吴曼佳笑笑,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躺床上钻进被子,怔怔发呆。吴曼佳的思绪忽而变得天马行空,一会儿想到前几天听陈姐说的八卦,哪个寡妇和小叔子好上了,一会儿想到邻居放养在院子里的狸花猫,一会儿想到在电视里看到的飞机大炮火箭车。

    最后,种种画面全都变成一张男人的脸。

    他有深色的皮肤,深邃的眉眼,和稍显单薄的唇。不笑时看起来很严肃,冷冷的,透着点儿傲。

    但是,他笑起来时,会让她感到温暖。

    吴曼佳想着那名年轻警官的笑容,两颊不知不觉便略微升温。她人生中第一次发现,原来欢喜这种情绪,可以如此简单地得到。

    仅仅只需要想起一个人而已……

    吴母不许吴曼佳早起,硬逼着把她赶回被窝,睡回笼觉。可她睡不着,裹着被子心跳砰砰,连续两三个钟头都沉浸在那种奇怪的喜悦里。

    八点不到,她便再次起床。

    磨磨蹭蹭磨磨蹭蹭,走到吴母的房间门口。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张嘴出声,喊道:“妈。”

    吴母正睡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声音,她翻身往门口看,说:“早饭我给你蒸了馒头,还有昨天晚上剩下的一点西红柿炒鸡蛋。都在锅里,饿了就自己去吃。”

    吴曼佳继续说:“我记得……妈妈你好像,有一只口红?”

    吴母愣了下,完全没反应过来:“我有什么?”

    “口红,就是去年你生日,陈阿姨寄过来的那只。”这句话,吴曼佳奇迹般说得连贯了。她朝吴母露出了一个笑,“我想用一下。”

    吴母惊讶极了。她看着门口女儿柔顺恬静的脸,怔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点头:“哦,就在梳妆台抽屉里。你找找看。”

    吴曼佳走进来,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吴母化妆品寥寥无几,那只陈阿姨送的口红,吴曼佳一眼便看见。

    她伸手把口红拿起来,认真端详。

    纯黑色的一只竖型方圆管,衔接处印着一圈窄窄的银色装饰。在口红的最顶端,刻着“CD”两个英文字母。

    吴曼佳不认识“CD”是个什么牌子,她也不在意。

    她拔掉口红盖,旋转出口红膏体,看见一抹很妖艳明亮的红。

    吴曼佳上次化妆,还是将近十年以前。那时她和兰江一中的大部分学生一样,淳朴而老土,每天的生活除了念书做作业参加考试,便再没有其它。

    和韩锦书成为朋友后,那个大城市转学来的明艳少女,指着她啧啧感叹:“这么清水出芙蓉的一张脸,素颜都这么绝了,化个妆不得迷死一大片?来来,我新买了一只口红,你试试。”

    说完,无视她的惊恐推辞,摁住她,不由分说便拔了口红盖子往她嘴上抹……

    吴曼佳看着镜子,抿抿唇,开始涂口红,涂得认真而仔细。

    口红颜色太亮,她只抹了很薄一层。

    抹完,端详镜子里自己的全貌。

    里面的女孩,五官比起十八岁时,要更成熟一些。她的脸型配合了整副骨架,长得非常小巧,下巴有点尖,鼻子有点翘,肤色也白白的,但是常年在后厨工作,油污侵扰,让她的两侧颧骨长出了一些淡色的小斑。浅淡的唇有了口红的点缀,像是令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上去不少。

    如果这张脸可以完全露出来,可能也会很好看。

    只是,她的大半张左脸,只能永远躲藏在黑色刘海之下……

    正出神的时候,背后传来吴母的声音。很讶异地询问:“你今天怎么忽然想化妆?”

    短短数字,瞬间将吴曼佳的神思拽回现实。她心跳又开始急促,非常心虚地回答:“今天……可以去晚点,就有时间……有时间化了呀。这个我、我先借走。”

    说完,怕被妈妈看见自己绯红的脸,她飞快收起口红,低着头转身出去了。

    “古里古怪的。”

    吴母见女儿这模样,心下狐疑又好笑,更多的却是欣慰,摇头笑笑,说:“赶紧吃早饭,吃完我们一起出门。”

    吴曼佳不解:“出门?你……去、哪里?”

    吴母随口说:“去趟菜市场,个把钟头就回来了。”

    *

    不知是因为唇上涂了亮丽的口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整天,吴曼佳的心情都很好。

    凌城阴沉沉的雨天,和压在头顶的乌云,统统都不能影响。

    吴曼佳内心弥漫着小小的雀跃,和丝丝殷切的期待。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待过下班回家。

    傍晚时分,吴曼佳盼了一天的时刻终于到来。

    她忙完自己的所有工作后,还专程进休息室重新补了点口红,对着镜子窘窘不安地照半天,然后才走到食堂外面,等待。

    耷拉着脑袋踱过来,踱过去,沿着几米路,来来回回踱了不知多久。吴曼佳眼睛微微一亮。

    她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紧张感再次席卷而来。吴曼佳鼓起腮帮,悄悄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身,抬起脑袋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向怀远一双修长的腿包裹在黑色长裤里,迈着步子走过来,随口道:“你今天挺早啊。”

    因为我加紧赶工,特意提前半个小时就忙完了所有事呀。

    吴曼佳在心里默默回了句。她朝他腼腆地弯弯唇,注意到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冲锋衣外套,和同色系的裤子,不由眸光微动。

    这还是第一次,她看见她没穿制服的样子。休闲,干净,凛然郎朗的帅气。

    “向警官,你今天……”吴曼佳两颊发热,说得很缓慢,尽量不让自己口吃:“有点不一样。”

    向怀远两手随意插在裤兜里,垂眸打量她的脸,然后说:“你也是。”

    吴曼佳:“……”

    向怀远盯着她,抬手虚指了下她红润饱满的唇,语气似笑而非的:“嘴巴有点儿红啊。”

    “……”吴曼佳脸更红了,微微垂低脑袋,不知道回他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手机铃声蓦的响起来。

    吴曼佳呆了呆,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她的手机在响。她打开自己背的白色挎包,从里面取出一只手机。

    向怀远余光扫过,注意到,她手机的屏幕上有裂痕。

    显然已经用了有些年头。

    吴曼佳举起手机。来电显示很陌生,她略微思考了一下,挂断。

    向怀远挑起眉梢:“怎么不接?”

    “我妈说跟我、我说,陌生的,号码,一般、一般都是骚……扰电话。”吴曼佳认真地回答他。

    向怀远没再说什么。两人一道往停车场方向走。

    走到车前,吴曼佳的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同样的来电号码。

    她挂断。

    那边又打。再挂断,还是打。

    如此往复循环几次,吴曼佳皱起了眉,捏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办了。向怀远看了眼身边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小姑娘,把手伸过去,勾了勾指,“给我。”

    吴曼佳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手机给我,我帮你接。”向怀远道。

    吴曼佳犹豫几秒,把还在叫唤的手机轻轻放进他宽大的掌心。

    这机子使用的时间实在太长,卡顿很厉害。向怀远第一次滑动接听键,没有滑开,试到第三次都没把电话接起来。

    他随口揶揄:“这么卡,平时用得不难受?”

    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低声嗫嚅:“平时只有,我妈给、给我打电话。用得,很少。”

    向怀远眼神凝了下,再试第四次,终于将这通电话接起。

    “喂。”

    “你好,我是定平区城东街道派出所的,请问是不是张玉莲的家属?”听筒那端的声音这么说道。

    向怀远把手机拿远几公分,问吴曼佳:“张玉莲是你谁?”

    “……”听见这个名字,吴曼佳霎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慌张道:“是我妈妈,我……我妈怎么……怎么了!”

    向怀远静半秒,回电话里的人:“是。”

    那头的语气听着不太好,不耐烦道:“张玉莲涉嫌走私违禁药品,你们家属过来一趟配合调查。”说完便将电话挂断。

    吴曼佳站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得冷汗涔涔,追问:“到底发、发生什么事?”

    向怀远拉开车门,没什么起伏地道,“你妈在派出所。”

    “派、派出所?”

    吴曼佳大惊失色,连忙道:“不好意……意思,我要……去找我妈,你先走吧!”

    她说完,转身便朝大门的方向走。

    背后一道男声突然叫住她:“我带你去。”

    吴曼佳:“……”

    她诧异地回过头来。

    向怀远脸色淡淡:“上车。”

    *

    数分钟后,吴曼佳和向怀远赶到定平区城东街道派出所。

    刚走到门口,吴曼佳便瞧见了吴母。她惊慌失措地坐在一张椅子上,身边除了穿警服的数个警察外,好有好些贼眉鼠目的外籍人员。

    原来,吴母今天运气不好。她到达城东菜市场后不久,便遇上了搞突击的警察。政府知道城东菜市场是靶向药走私犯的乐土,早就盯上了这里,今天这一波闪电行动,就是想将这群走私犯一网打尽。

    去转卖过期靶向药的吴母,便被误当成了走私犯中的一员。

    最后,了解完整件事的所有细节后,派出所的刑警没有为难这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只将吴母批评教育了一番后,便将她释放。

    出了派出所大门,吴母犹感到惊魂未定。回忆起自己今天被抓上警车的过程,她觉得简直跟做噩梦没两样。

    沉吟片刻后,吴母转头,看向了那个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的高大男人。

    她扯了扯吴曼佳的衣服袖子,声音压低:“这个小伙子是你同事?”

    “哦……”吴曼佳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吴母做介绍,连忙窘迫地说:“妈,这是我们、们单位的领……导,向怀远警官。”

    闹出这一茬,吴母本就臊得慌,听见向怀远是女儿单位的大领导,顿时更不好意思。

    吴母说:“不好意思啊向警官,给你添麻烦了!还劳累你专程跑这一趟。”

    向怀远很淡地笑了下,“您别这么说。我和阿雯是朋友,举手之劳的事而已。”

    朋友。

    听见这个词,吴曼佳心底忽然一暖,嘴角再次无意识地上扬。

    一旁,吴母也愣了下。她的目光在女儿和这青年之间巡视,隐约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明白。

    之后,向怀远便把母女二人送回了白玉兰街。

    下了车,吴曼佳在车门外踌躇几秒,终于鼓足勇气朝向怀远挥了挥手,有点磕巴地说道:“今天……谢谢你呀。”

    向怀远坐在车里,侧头瞧着车窗外略弯着腰的女孩。

    夜幕下,她整个人被路灯的光轻盈笼罩,轮廓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说:“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今天嘴巴为什么这么红?”

    不远处,吴母清清嗓子,脚下步子刻意加快了些,身影转眼就消失进小区大门。

    吴曼佳站在原地呆了呆,好一会儿才窘窘地,支吾回答:“因为我涂、涂了,口红。”

    向怀远嘴角勾起来,“好看。”

    她怔住,没明白:“……什么?”

    “说你呢。”向怀远道。

    “……”仅一秒钟不到的光景,吴曼佳的脸蛋和脖子,全部以摧枯拉朽之势蔓延开红潮。她涨红着一张小脸与他对视,脑袋吃力地消化着他这句话。

    然后明白过来,他在夸她,好看。

    吴曼佳呼吸变得有点急促,半晌,别过头直起身来,很小声地自言自语:“只要你觉得好看,就好。”

    那边厢,向怀远视线直直瞧着她。须臾,他老神在在地喊了她一声:“小姑娘。”

    面前的女孩儿下意识点头,带着点迟钝呆傻的可爱:“啊,你说。”

    向怀远问:“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

    自从知道那间暗室的存在后,韩锦书平静下来一回味,愈发觉得,言渡那个病,是真的严重。

    难怪所有人都对她三缄其口,齐齐瞒着她。也难怪言渡需要治疗这么多年。

    韩锦书非常确定,如果在结婚之前,或者前两年里的任一时间段,言渡的心理病症被她发现,她一定不会同意跟他结婚。即使领了证,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把这变态大佬给踹了。

    但,时至今日,他对她这么好,可以说是千般纵容,万般宠溺。再要踹了他,她做不出来。

    韩锦书记得,海岛婚礼上,白胡子神父无比庄严地问她:“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言渡先生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愿意对他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吗?”

    韩锦书答的是“愿意”。

    韩锦书想,夫妻嘛,老公生了病,治就好了,她可不能背信弃义。违背了在上帝面前发的誓,肯定会遭天谴。

    为了不遭天谴,韩锦书沉思两天,终于说服自己,彻底接受“我老公是个真变态”的事实。

    她只希望,言渡的心理医生给力点,把他的病情巩固好。

    想通这一层后,韩锦书便没再计较言渡收集她几千张照片,并且日夜观赏的变态行径。

    至于那个暗室,言渡抱着韩锦书摁墙上,在里面做过一次。因为四面都是韩锦书的照片,暴君大佬异常兴奋,韩锦书的体验感却奇差无比。

    事后,她气呼呼地抗议,要言渡把所有照片撤下来,改建成专门的电竞屋子,供他们俩打游戏用。

    被言渡果断拒绝。

    韩锦书见他态度坚决,就没再强求。

    那些照片是言渡的珍藏,既然他喜欢得要命,留着就留着吧。反正照片上的也不是其它狐狸精,只要他不要再拖着她去里面乱搞就好。

    忙碌的白天,操劳的夜晚,规律异常的生活节奏推进下,金秋十月宣告结束。

    十一月的第一天,韩锦书像往常一样走进办公室,随手撕下十月最后一天的日历。

    今天天气不错,九点刚过,阳光便洒向了城市的每个角落。韩锦书心情美妙,哼着歌心血来潮,登入微博号,发了一张刚才随手拍的阳光照片。

    配上文字: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开心快乐的一天【露齿笑】

    然后点击“发送”。

    韩锦书的微博,是她当年为宣传盛世医美而专门注册的。没有什么个人内容,全是“国庆盛世大放价!热玛吉史上最大优惠来了!”“什么?你还在为毛孔粗大肌肤暗沉而烦恼吗?别担心!盛世医美来帮你!”“一面好相,一生好运。变美路上踩过雷?急需修复?选择盛世,权威专家团队,值得你信赖!”之类的广告。

    微博号的粉丝数倒是不少,足足五十万,全是姚荟荟买的僵尸粉,活跃度低得可怜。

    因此,韩锦书这条微博发送出去,整整三个小时,只收获了两条评论。

    韩锦书习以为常,发完便关闭大眼仔APP,开始认真工作,转头就把这条微博给抛在脑后。

    谁知,吃完午饭回来午休,躺在休息间的床上随手刷手机。

    微博提示:【未读消息99+】

    韩锦书:?

    她狐疑地睁大了眼,怀抱着一种自己怎么突然火了的疑惑,茫然点进微博主页。

    再一刷评论区:

    网友1: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把别人毁容的一天【露齿笑】

    网友2: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天打雷劈的一天【露齿笑】

    网友3: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当蛇蝎毒妇的一天【露齿笑】

    网友4:灿烂的阳光,今天也是出门马上被车撞的一天【露齿笑】

    ……

    一路看下来,句式出奇一致,全是改编她的博文原话来骂她的。

    韩锦书缓缓打出了一串问号:???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拍得邦邦响,紧接着便是姚荟荟难掩仓皇的声音:“韩院!韩院别睡了!出事了出事了!韩院!”

    韩锦书顶着一头雾水从床上爬起来,走出休息室,去打开办公室大门。

    姚荟荟站门口,胸口起伏急剧,脸色苍白。看见韩锦书,她立刻举起手机,焦急道:“韩院,你上热搜了。”

    韩锦书茫然地问:“十一月的KPI里还有这项吗?你买的?”

    姚荟荟:“……当然不是!你清醒一点,点进热搜看一看!老大,你好像被人整了!!!”

    韩锦书坐回办公桌前,点进热搜一看,并没有看到“盛世医美”之类的关键词。

    她:“哪个词条?”

    姚荟荟:“【黑心姐妹花】”

    韩锦书:“……”

    点进热搜上【黑心姐妹花】这个词条,进入广场主页。

    十分钟后,大概明白了。

    昨晚十点多,一个网名叫“乌鸦不会飞”的网友发了条微博,讲述了一段自己得抑郁症的经历。

    博文中,这名网友写到,她是某知名糖酒企业的市场部员工,性格内向,业务能力并不突出,她深知自己的不足,就职以来,一直在通过各种努力提升自己的业务。她的直系领导,也就是该企业董事长的千金大小姐,因为不满她的业绩,长期对她语言暴力,讽刺她业绩差是因为个人形象不过关,长得太丑。

    她受不了女领导的羞辱,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严重容貌焦虑,今年国庆,她在女领导的介绍下来到某知名医美中心做线雕隆鼻手术。半个月后,鼻部就出现了严重溃烂,并伴有发臭流脓等症状。

    女领导见她毁了容,便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需要好好休息为由,顺理成章将她辞退。

    现如今,她已经患上重度抑郁症,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另外还配了几张自己鼻部溃烂穿孔的照片。

    这条博文刚发送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似乎的确只是一个普通网友的深夜树洞。然而,就在今天早上,无数个美业大V却齐齐转发了这位网友的相关博文,超大流量加持下,福尔摩斯们隆重登场,通过该网友博文中的各种信息,扒出了她曾就职的企业,是俞氏糖酒集团,给她做毁容手术的医院,是盛世医美。

    此消息一出,网络上顿时一片哗然。

    很快又有“知情人士”站出来,各种“内部消息”,各种“真实爆料”,因此【黑心姐妹花】这一词条便被网友们提炼出来,并且迅速冲上了热搜前排。

    吃完自己所有瓜的韩锦书:“……”

    韩锦书眯了眯眼。

    就在这时,她手机响起来。看一眼来电显示:暖床工具。

    韩锦书克制着怒火,尽量心平气和地接起电话,“喂,老公。”

    言渡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说道:“我上午一直在开会,刚看到那些新闻。”

    韩锦书:“嗯。”

    “情书你乖,先冷静一点。”言渡低声安抚她,“弗朗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韩锦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沉声:“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生气。气得快要炸了。”

    言渡说:“嗯,我很理解你。”

    “那些爆料,居然说我毕业以后为了迅速上位,找了个又秃又肥还早.泄的老男人当靠山?”

    “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居然敢说我老公丑?拜托,你可是宇宙第一帅!”韩锦书对着手机,超大声,吼出了颜控的倔强:“你马上照个自拍发给我,比个大大的耶,一定要露出你的全脸和我们的同款婚戒!”

    言渡:“……”

    作者有话说:

    情书:生气!我老公明明这么帅!!!

    言渡:不愧是老婆,生气的理由都这么可爱【星星眼】

    ——————

    这章肥肥,没有加更啦,明天早上更新下一章~另外等完结以后会在我围脖搞个抽奖活动,以后的各种实体书消息也会po围脖,关注一下不迷路_(:з」∠)_

    第60章

    韩锦书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吼完, 听筒那边陷入了阵微妙的沉默。

    不多时,言渡应了一个字:“好。”

    然后淡声说:“你稍等一下,我找个角度。”

    韩锦书:“……”

    须臾,韩锦书有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 叫住电话那端的言渡:“诶诶诶, 算了算了, 你还是先别自拍了。”

    最开始看见那些编造的谣言,她确实非常愤怒。

    网络世界, 随便一个牛鬼神蛇都可以跳出来充当所谓的“知情人士”。

    那些爆料, 有的说:“韩锦书和俞沁这对姐妹花,心肠歹毒到了一起去,仗着自己家世好, 一直以人上人自居, 长时间对底下员工呼来喝去语言暴力, 不顾及手下人死活。”

    有的说:“俞沁前段时间离婚,就是因为前夫看透了她的毒妇真面目,所以与她分道扬镳。”

    还有的说:“韩锦书这么多年在医美界没差评, 根本不是因为她真有那么好的技术,而是因为她的隐婚对象是个大人物, 秃顶早.泄一把年纪。这姐也真是个狠人, 为了上位这种老男人也吃得进嘴。”

    而吃瓜群众们不明真相,见那些“知情人士”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煞有其事,当然不会过多怀疑。

    在那些言论的煽动下, 群情激愤, 网友们纷纷化身正义使者, 高举键盘誓要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但是, 韩锦书这种愤怒到几乎失去思考能力的情绪,在听见言渡的声音后,神奇地便平复几分。

    冷静下来一思索,这个时候,并不适合公开她和言渡的婚姻关系。

    言氏集团盛名远扬,银河市乃至全国,但凡有点见识的人,几乎没谁不知道这个显赫到极点的家族。

    这时官宣她的隐婚对象是言氏CEO,倒是能打脸胡诌她“嫁秃顶老男人上位”的造谣者,但也会把言渡与整个言氏都拖进这趟浑水。

    听筒那端。

    言渡静默几秒,道:“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韩锦书身子往办公椅的椅背上一靠,闭眼捏眉心。答话时已不再情绪化:“这个时候官宣你是我老公,不仅把你一起拖下水,也等于间接坐实了,我背后的靠山很硬,我真的有‘特权’,可以只手遮天。”

    言氏集团总部办公室。

    言渡挑挑眉,嘴角弯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他开口:“继续。”

    “这样对我们非常不利。”

    韩锦书沉声说:“我看了那个发帖网友的博文内容,她说自己国庆期间,在盛世做了线雕隆鼻,术后出现大面积感染溃烂。这件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鉴于线雕隆鼻术的高风险性,我从成立盛世到现在,根本就没有设立过‘线雕隆鼻’这一项目。但是,如果今天官宣我们的关系来压制舆情,难免有‘恐吓震慑被害者和知情人’的嫌疑。”韩锦书顿了下,接着道,“那么,之后盛世在对外澄清的时候,恐怕大家就不会相信真正的事实,只会觉得是你在背后帮了我,让我得以‘脱罪’。”

    话音落地,言渡安静片刻,忽然很低地笑了声,道:“小情书,你真的长大了。”

    韩锦书:“……”

    韩锦书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起无中生有的医疗事故,没什么功夫深思他的话。她有点无语地回道:“拜托,大哥。和我同龄的同学有些都当妈了。我早就长大了。”

    言渡淡淡地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走一步看三步,条理清晰地想到所有选择可能对应的结果。可以。”

    韩锦书冷不防被他一夸,愣了下,随之便问:“不过。言渡,我刚才让你官宣你是我老公,你居然答应了?”

    韩锦书原本以为言渡不会同意。

    事实上,她刚才的要求,不仅无脑,还非常无理。按照正常的逻辑,他作为言氏的CEO,一言一行都影响着整个企业整个家族的命运走向。加上他的超高智商和缜密心机,她都能想到的事,没道理他想不到。

    言渡平静地说:“理智上,我不该答应也不能答应。”

    韩锦书费解:“但是,最后为什么又说好?”

    言渡:“谁让我是颗‘情书脑’。”

    韩锦书:“。”

    言渡:“给你打这通电话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两种打算。”

    韩锦书:“哪两种打算?”

    “你平心静气,我按兵不动。”言渡笑了下,说:“你如果想发泄要任性,我就陪你疯,当个昏君给你兜底。”

    韩锦书小姐向来以“漂亮仙女贤内助”自居,当然不会给自家老公当昏君的机会。

    听完言渡的说辞,韩锦书默了默,心想:真庆幸她的脑子凑合能用,不算很拉胯。否则,换个任性不讲理的野蛮妖妃,言家的百年基业,说不定不出十年就要被她毁个精光。

    两人又聊了两句,约定好下班了一起吃晚饭后,结束了对话。

    言氏集团总部。

    挂断电话,言渡坐在办公桌后方闭上了眼睛。养神须臾,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弗朗的声音传入,恭恭敬敬地唤道:“BOSS。”

    言渡眼也不睁:“进来。”

    下一瞬,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弗朗助理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资料。

    言渡高大的身躯很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语气很淡:“怎么样了。”

    “有了一些眉目。”弗朗说,“我们查到的发帖人IP地址,是在丹麦的奥尔胡斯。阿钦已经准备动身出发,根据这段时间航线天气对航班飞行的影响,预计三天之内能有结果。”

    “知道了。”

    *

    城市另一端,盛世医美这边。

    挂断和变态老公的电话之后,韩锦书又点进微博看了眼。

    热搜上【黑心姐妹花】这个词条,阅读量已经超过两千万。且热度一直呈上涨趋势,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网友加入讨论。

    网友1:#黑心姐妹花#吃完瓜真的吐了,这两个女的怎么能这么坏。天哪。

    网友2:昨天还在说每到年末必有大瓜,果然这个定律从来没让我失望。豪门原来也这么多人渣#黑心姐妹花#

    网友3:心疼那个小姐姐,被职场PUA完还被毁容,看完她的微博我真的哭死。希望她能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加油啊,正义虽迟但到!!!#黑心姐妹花#大家把热度刷起来,千万不要沉下去!我们团结起来,让作恶的人得到惩罚!!!

    网友4:以前想做双眼皮去盛世咨询过,价格太高了,而且那个院长韩锦书看面相就不像好人,跟个狐狸精似的。不懂之前为什么那么多人推荐她,有个大佬老公就是好,有的是钱让她包装搞营销,丑点肥点也没什么影响啦【大笑】【鄙视】#黑心姐妹花#

    ……

    韩锦书揉了下太阳穴。

    姚荟荟也在旁边刷广场,越刷越气愤。她七窍生烟,忍不住爆粗口:“这些乱造谣的煞笔!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刷着刷着,忽然顿住,瞪大了眼睛道:“韩院你看这个!”

    姚荟荟把手机凑到韩锦书面前。

    韩锦书探头一瞧,见是一个美业大V营销号发的视频,标题:匿名网友投稿,俞氏糖酒集团的千金给员工们开PUA大会的现场视频,大家品品【狗头】

    韩锦书眯起眼,点开视频。

    视频是一段偷拍录像,画面的背景是一个会议室,主角则是表姐俞沁。她身着干练西服套装裙,脸色冷淡,站在会议室的前方,正在批评市场部几个员工这个月业绩没有达标。

    韩锦书看了眼视频下端的总时长,只有十来秒。

    “无语了,真的无语了。”姚荟荟捂着心口,只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就十来秒,沁姐就只说了一句‘业绩完成得不好’,哪里PUA了!我靠,评论区居然还一堆冷嘲热讽骂人的,他们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视频啊!”

    “听风就是雨,网络不就这样吗。”韩锦书淡淡地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和俞沁姐真的好冤!”姚荟荟眼眶泛红,心疼得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你们明明那么好。那些人根本都不认识你们,怎么就能不分青红皂白,说出那么伤人那么难听的话呢!”

    见姚荟荟眼泪都快急出来,韩锦书叹了口气,伸手摸摸这小丫头的脑袋,安慰道:“好了,现在不是和这些流言蜚语较劲的时候。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姚荟荟闻言,点点头,咔哒一声锁掉手机屏幕。她迅速整理好情绪,对韩锦书道:“老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交代吧。”

    韩锦书表情严肃几分,说:“国庆期间我在休假,所有的手术都是其它医生给客人动的。你马上去核实一下,国庆期间有没有哪个医生给顾客做过线雕隆鼻。”

    “嗐,这还用核实吗?”姚荟荟道,“你之前说过,线雕隆鼻很危险,咱们医院成立这么多年,就没接过这种项目的单子。而且,我前不久刚整理过这三个月来所有鼻部手术的顾客档案,绝对没有。”

    “嗯,我也记得档案里没有。”韩锦书缓慢点头,“只要我们确实没做亏心事就好。”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阵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走廊传来。韩锦书抬起头,刚才姚荟荟冲进来的时候没有把门关紧,外面来的人似乎有些焦急,门都忘了敲,一伸手便推开了门板。

    韩锦书眸光突的微闪。

    对方个子高挑时尚靓丽,正是和她一起被骂上热搜的另一位丑闻主人翁。

    “我怕你工作忙,还说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韩锦书有点惊讶,“没想到你居然直接过来了。”

    俞沁脸色看着倒是还算淡定。她嗤了声,自嘲道:“网上那阵仗,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全扒拉出来鞭尸,我要是继续跟没事人似的,上班打卡照常工作,岂不是太不给幕后主使面子?”

    韩锦书琢磨几秒,道:“我看了网上的那个帖子,编得还挺真,一箭双雕,既给你泼了脏水又将我一军,看得出来,费了点儿心思。”

    俞沁:“不光这样,我刚才看股市,俞氏的股票都开始跌了。”

    “现在网络太发达,有点什么,要不了几小时就能传遍全世界。”韩锦书说着,想到什么,眉宇间浮起一丝忧色:“对了,橙子念的那个幼稚园,圈子里好些人的孩子都在那儿上学。我担心这件事会对橙子……”

    俞沁自顾自坐在沙发上,道:“放心吧。我帮橙子给幼儿园那边请了三天假,送我爸妈那儿去了,他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那就好。”韩锦书点点头,随即便对姚荟荟道:“荟荟,你先去忙吧,我们说点事情。”

    姚荟荟便转身离开了院长办公室,顺手一拉,替姐妹两人关上了门。

    等姚荟荟走远,韩锦书视线重新看向俞沁。她迟疑了下,道:“你觉得,这件事和你之前收到的恐吓包裹,会不会有联系?”

    “你和我想到一起了。”俞沁微微皱起眉。

    韩锦书思索几秒,接着说:“我记得你之前告诉我,你平时工作中比较强势,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有离职的员工,那个发帖的女孩……”

    俞沁看她一眼:“想问我是不是真的语言羞辱她?”

    “你瞎想什么呢。”韩锦书翻了个白眼:“我跟你什么关系,从小到大那么多年,能不知道你的为人吗?我想让你回忆,这段时间你们公司的离职员工有哪些,好排查一下这个发帖人的身份。”

    俞沁说:“销售这一行流动性本来就大。而且,这个人突然冒出来发帖,多方打配合,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她到底是不是我们公司的离职员工,还说不清楚。”

    “也是……”韩锦书苦恼地抿唇。

    俞沁沉吟须臾,又道:“我一个市场部的总监,这次风波对我的影响只是暂时的。但你一直是你们盛世的活招牌,这么多年积攒的口碑被搞成这样,后果不堪设想。你现在有什么处理方案吗?”

    韩锦书说:“那个人说自己在盛世动毁了脸,但是我们这里,每个顾客来做项目,都留有档案。在顾客各自的档案袋里,手术内容、手术时间、手术地点,主刀医生姓名,麻醉师姓名,还有顾客本人的术前术后对比照,手术过程的监控录像,全部都存放在一起,最后还要加盖公章。她没有来过盛世,当然也提供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谣言会不攻自破的。”

    俞沁明白过来:“可是,事件已经发酵成这样,你们这边还是先发声明辟谣吧。拖得越久,越落人口舌。”

    韩锦书思忖半晌,点头:“嗯。”

    俞沁又坐了会儿,起身走了。

    一个小时后,姚荟荟登上由她管理的“盛世医美”官方账号,贴出了一则加盖公章的声明。

    这则声明言简意赅,先是辟谣了网络上有关“线雕隆鼻毁容”的不实言论,再是感谢广大网友对盛世医美的关注。

    韩锦书紧随其后,将声明转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上。

    不到一分钟,评论数就再次破百。点进去粗略一扫,全是讽刺挖苦以及问候她全家的。

    经过这几个钟头的吸收消化,对那些或内涵或直白的骂人话,韩锦书已全然无感。

    总之,事实就是声明里说的那样,至于网友们信不信,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韩锦书打了个哈欠,退出评论区,端起桌上的一杯黑咖啡,边喝咖啡,边拿起桌上的文件,准备继续工作。

    就在这时候,外面走廊上忽然响起人声和脚步声,嘈杂喧嚷。

    “抱歉,我们院长不接受任何采访!你们不能这样闯进去!安保!安保!!”

    韩锦书被吵到,狐疑地皱眉。

    抬头瞧,正好看见一大群记者模样的人蜂拥入内,扛摄像机的,拿话筒的,足有十来个。他们争先恐后,从门口挤入,其中一个女记者手上不稳,录音笔都被挤得掉在了地上。

    韩锦书无语。

    这场景,和之前范董夫妇来她这儿“打小三”时出奇一致。

    紧接着,伴随姚助理的惊恐呼喝,两个安保忙颠颠地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横眉冷竖,用魁梧地身躯挡在记者们面前,呵斥道:“快出去!”

    安保动作粗鲁,不留神,手肘撞到一个男记者的脸。男记者勃然大怒,高声道:“我们都是正规媒体的记者!享有正当的采访权报道权和评论监督权!你们这是什么医院?居然还打人!”

    话音落地,一呼百应。

    记者们被推搡得火大,全都抱怨起来。

    韩锦书沉吟几秒,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间,淡声道:“让记者朋友们过来吧。”

    听见这话,两名安保和姚荟荟都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些记者连忙趁机凑到最前面,话筒和摄像机齐齐举高,对准了韩锦书。其中有几个还偷偷打开了直播软件。

    记者甲问:“韩院长,有网友爆料有人在你们医院做了隆鼻手术,毁容抑郁,甚至出现了自杀倾向。请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韩锦书面无表情:“假的,我们盛世从来就没有线雕隆鼻这个项目。那些指控无凭无据,纯粹是无稽之谈。”

    记者乙又问:“韩锦书医生,你从业以来一直以“修复神手”著称,在业内颇负盛名。请问是否如传言所说,你堪称神话的零事故率,是给了所有手术失败的患者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韩锦书笑了:“那这次这个网友为什么没被封口,是嫌钱给太少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着,韩锦书也尽量耐着性子一一作答。忽的,有人不怀好意地说道:“所有顾客在医美做项目都会留档案,那个网友说她是10月3号在你们这儿做的线雕隆鼻手术,你当着这么多镜头,带我们去你们盛世资料室,把那天的所有入库档案找出来,有没有线雕隆鼻不是一目了然?”

    姚荟荟气得直跺脚,怒道:“顾客的留底档案涉及个人隐私,能让你们去看吗?”

    又有人嘀咕:“做贼心虚吗这不是。”

    韩锦书静默半晌,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道:“找到了,证明我谎话连篇,找不到,也会说我是提前把档案袋拿走,销毁了证据,不是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人群里一时鸦雀无声。

    记者们被她最后一句怼得哑口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最后悻悻地走了。

    此时某晚报直播间内,弹幕滚动:

    弹幕1:……我怎么突然觉得要反转了?

    弹幕2:感觉有反转,韩锦书太镇定了,一点都不理亏心虚的样子欸。

    弹幕3:演得真好。

    弹幕4:说起来,那个网友确实从始至终都没放过实锤啊。一直就在各种卖惨,然后就有分析帝跳出来带节奏说是盛世和俞氏集团害她……

    弹幕5:对啊,锤呢?

    ……

    谁也没有料到,这个被记者放出去蹭热度的直播,令整个事件的舆论风向,在几个钟头内便发生了变化。

    原本帮着“受害者”痛骂韩锦书的网友,在发现那个“乌鸦不会飞”一直没有提供出任何有力证据后,对她倒戈相向,纷纷在她的评论区质疑,让她晒出和盛世医美方签订的手术协议。

    “乌鸦不会飞”销声匿迹,直至下午六点半,都没有再冒泡。

    “哼,真金不怕火炼。”

    姚荟荟感到很解气,哼哼道:“这么喜欢造谣中伤别人,让她也尝尝脑袋都被骂裂的感觉。”

    “这位可爱的助理小姐,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韩锦书指了指手上戴的表,拎起包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你要继续加班还是回家,随便你。反正老板我要拜拜了。”

    姚荟荟哭笑不得,心想,她明明是在为老板抱不平,怎么看老板这态度,浑不在意。

    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姚荟荟嘿了一声,挑挑眉打趣:“大小姐今天不当工作狂啦?这么准点儿走。赶着去做什么要紧事?”

    大小姐回答:“当然要紧啦。我要跟亲亲老公约会。”

    *

    姚荟荟的性格,本就叽叽喳喳有些聒噪,微博的那件事,让她翻来覆去碎碎念,念了一天。

    离开盛世,韩锦书耳根清净一身轻松,心情跟着好几分。又想到马上要见到言渡,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昏暗暮色中,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盛世楼下。

    韩锦书双眸晶亮,拎着包,几乎是一蹦一跳地飞奔过去,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

    可走进过去一瞧,驾驶室里照旧坐着司机阿杰,后座里侧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

    韩锦书愣住,脸上笑容骤然凝固。

    没等她开口询问,阿杰便先弯起唇,恭敬地开口。对她说:“锦书小姐,上车吧,是言总让我来接你。”

    韩锦书满腹狐疑地拉开车门,坐进去之后才问:“言总让你来接我,那他自己呢?”

    “言总下午就去城南疗养院了。”阿杰边回答,边发动汽车引擎,“出发之前,他吩咐我六点钟准时到盛世楼下来接你。”

    城南疗养院?

    听见这个地名,韩锦书怔了下,隐约猜到什么。她心头涌起丝丝担忧,看着阿杰的后脑勺试探道:“言总去那里待了一下午?”

    阿杰说:“是的。”

    闻言,韩锦书心头忧虑更浓几分,又问:“我们现在也是去城南疗养院吗?”

    “对。”

    阿杰不愧是言渡身边的老司机,车开得又稳又快。迈巴赫一路飞驰,数分钟后,抵达城南疗养院住院部。

    疗养院分为生活区和医疗区,平日里,健康状况相对平稳的老人都是在生活区居住活动。只有生病或者发生意外等紧急情况,才会被转入医疗区的住院部。

    韩锦书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往外看,见阿杰直直把车开到住院部门口,心中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下了车,恭候多时的弗朗迎上前来,含笑喊了声:“锦书小姐。”

    “怎么回事?”韩锦书大步往住院部里面走。刚才在阿杰面前,她不好多提多问,对着弗朗这位第一心腹大臣,终于可以畅所欲言。

    她语速稍快,有些焦急:“阿杰说言渡下午就来了,是不是南姨出了什么事?”

    弗朗助理永远是那副温和儒雅的模样,平和道:“下午的时候,院长给我们打来电话,说南姨洗澡的时候忽然晕倒,被送进了急救室,诊断是突发性脑梗。”

    “脑梗?”韩锦书悚然一惊,更急:“那、那南姨现在怎么样了?”

    弗朗回答:“一个小时之前已经脱离危险,生命体征平稳。”

    听见这话,韩锦书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念叨道:“幸好幸好,菩萨保佑。”

    一路小跑上楼,在住院部顶层的VIP单人病房里,韩锦书见到了才从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南姨,和那个让她心心念念整日的男人。

    南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双眸紧闭,呼吸平缓,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已经撤去。

    言渡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清冷的面容仍旧看不出太多情绪。

    余光里看见韩锦书的身影,言渡徐徐侧过头去。冷冽无波的视线在触及她的脸蛋时,忽而变得缱绻。

    他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朝她伸出右手。

    怕吵醒南姨,韩锦书的动作很轻,垫着脚,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

    她走到言渡面前,自然而然便把自己的手放进他宽大有力的掌心,然后收拢五指。

    韩锦书垂眸打量着言渡的脸,几秒后,她双手用力握了握他,轻声温柔道:“你不要太担心。老人年纪大了,身体难免出点小意外。南姨一定很快就又生龙活虎了。”

    姑娘的手掌指骨纤细,小小的,触感柔软,温暖地包裹住他的右手。

    言渡眸色深沉。他盯着她看了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牵着她悄无声息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韩锦书奇怪地眨眨眼,将声音放大些许:“我们不再陪陪南姨吗?”

    言渡说:“等下回来。”

    韩锦书不解:“那我们现在又去哪里?”

    言渡语气淡而柔:“带你去吃饭。这个时间点,你该吃晚餐了。”

    韩锦书:“。”

    韩锦书就这样顶着满脑袋黑线,被温柔的暴君一路牵着走,牵进了疗养院的餐厅。

    这个餐厅是城南疗养院的食堂,平时老人们吃饭,都是护工把餐食端进房间,餐厅几乎不怎么使用。

    此时夜幕低垂,偌大的餐厅里只给大老板和夫人留着一盏灯,也只有韩锦书和言渡两个人,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又是她和俞沁微博被污蔑,又是南姨遭遇意外,韩锦书其实没什么胃口。只随便要了几样小菜填肚子。

    胡乱几口吃完,她拿纸巾擦干净嘴,正准备拉着言渡回病房。对面却冷不丁抛来一句话。

    嗓音清清冷冷,很好听的一个短句:“情书,对不起。”

    韩锦书:“……”

    韩锦书愣住,旋即嗖一下抬起脑袋。

    言渡坐在她对面的餐椅上。面前的食物,他一口未动,从头到尾就只是平静而笔直地注视着她。

    “……对不起什么?”韩锦书很茫然,更多的却是错愕。

    她没听错吧。

    言渡,居然会跟人道歉?

    韩锦书:“你怎么忽然跟我道歉?”

    言渡盯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今天你遇到麻烦。可是南姨突然出意外,我在这里守了几个钟头,没能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没怎么样,你陪我做什么,当然应该来守着南姨呀。”韩锦书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又觉好笑:“你……就为这个跟我道歉?”

    言渡摇头:“不是。”

    韩锦书又不懂了:“那你是为什么?”

    言渡回答:“作为你的丈夫,我本应该将你保护得很好,让你每天都开心,快乐,无忧无虑。让你接触到这些烦心事,是我的错。我感到很自责。”

    韩锦书汗颜:“……你只是跟我结个婚而已,又不是卖给我了,不用对自己要求这么苛刻吧。这件事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完全没必要自责道歉。”

    韩锦书想了想,又说:“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是在世界上生活的人,都会遇到烦心事。避免不了的。”

    言渡黑色的眼睛深深看着她,片刻,他温和地说:“所以,这就是我以前想把你藏起来的原因。”

    韩锦书呆住:“……藏?起来?”

    他在说什么?

    “对。”

    直视她亮晶晶的明眸,言渡轻声续道:“以前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丑恶狰狞,会令你苦恼,把你弄脏。所以,我想把你藏起来,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找到你,保护你,触碰你,拥吻你。这样,你就能被保护得很好,因为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

    韩锦书:“……”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韩锦书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言渡这番话。

    好变态。

    好可怕。

    但是……又让人怪羞耻的。

    韩锦书眯了眯眼,沉思了十秒钟左右,然后站起身,走到言渡身前,伸出手,把他的脑袋嗖的下摁进怀里,紧紧抱住。

    言渡:“?”

    这时,小姑娘一记亲亲,烙在他的眉心处。力道之重,气势之足,甚至带出了一声响亮的“啵”。

    言渡被她一吻,略微怔了下,浑身都有刹那的紧绷。

    他下意识伸出双臂,抱紧她柔软纤细的腰。

    紧接着,言渡又感觉到,软软的小手开始抚摸他的脸颊,温柔缓慢,充满了某种未知的同情与怜爱。再然后,她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很认真地问他:“老公,你今天是不是忘了,吃药药?”

    言渡:“…………”

    韩锦书发誓,她问这句话,真的没有丁点讽刺攻击暴君的意思。纯粹是发自肺腑,予以他来自妻子的真挚关怀。

    因为,她真觉得,言渡病得不轻,药不能停。

    那边厢。

    言渡脑袋被韩锦书裹在怀里,静两秒,撩起眼皮看她,很冷静地问:“韩锦书,你是不是想被我摁在疗养院的食堂亲死。”

    韩锦书两条眉毛打了个结。

    视野中,暴君说这话时,整个人又恢复成正常状态。带着点清冷,带着点散漫,和他独有的傲慢矜贵气。

    她不由一个面露难色。

    自家这个变态老公,近来开始在“变态大佬”与“变态王者”之间反复横跳,无缝切换,老实说,她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不过,只要他是言渡,韩锦书早晚可以习惯。

    思索着,韩锦书嘴角绽开一抹甜暖的浅笑,脑袋埋低,红扑扑的小脸凑近言渡,在他漂亮的薄唇侧隅,印上个吻。

    “劝你以后少说这种威胁我的话。”

    她清清嗓子,音量不大,分明羞窘得脸色如火,却强行摆出副拽兮兮的样子,“谁不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得要命。亮了底牌,就要做好一辈子被我吃死死的觉悟。”

    言渡挑起眉,轻轻捏住她圆润微翘的小下巴,轻吻她的唇,“小情书,谁给你的胆子这样恃宠而骄?”

    她红着脸,脱口而出冒出几个字音:“老公呀。”

    言渡故意贴过去,明知故问:“谁?”

    韩锦书察觉他使坏,脸更红,一拳头砸他肩膀上,“狗!”说完不想理他,转身径直走出餐厅。

    每走两步,手一紧,被一只大手捏住。

    她面红耳赤地把手往回抽,他似笑非笑不肯放,就这样拉扯两回,旁边经过的护工阿姨都忍不住偷瞄他们。

    韩锦书脸皮薄,更不好意思,赶紧反手一拽,拉着言渡匆匆离去。

    疗养院的夜晚静谧祥和,市中心看不见的点点繁星,是这里的常客。他和她牵着手前行,几分钟都没见谁说话。

    须臾,韩锦书想起什么,蓦然问言渡:“对了老公。你好像一直都很关心南姨,她和你有什么渊源吗?”

    言渡一时无言。

    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再次开口,脸色很平静:“南姨对我有养育之恩。”

    韩锦书闻声,目露讶色。她诧异地啊了声:“可是,南姨不是说自己是兰江人吗?你又说你是南姨养大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难道你小时候,是南姨在意大利照顾你?”

    “不是。”

    言渡转头,视线定定落在韩锦书脸上,“我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兰江。”

    韩锦书:“……?”

    作者有话说:

    情书: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揪头发】

    言渡:宝贝乖,嘴一个就告诉你。

    情书:Mua!

    言渡:下章见。

    ——

    居然所有人都忘了南姨这个最大伏笔吗【沧桑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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