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五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而认出他身份的白羽绫希却什么都没说。
她目不斜视,完全不打算往那边黑皮金发的青年、以及他身边黑发的少女处看去,只是对着那位还想说些什么的名侦探温声指路。
“如果各位要找冲野洋子小姐的话,她的休息室在旁边的1504。”
“这样啊,那是我们打扰了。”
毛利小五郎在进屋时已经意识到自己走错路了。
他看着白羽绫希的脸颇为眼熟,正回想着对方谁,但是再看看坐在她身前、被她抓着头发的青年,又只当是自己不小心闯入了什么男艺人的房间。
柯南和毛利兰似乎都已经认出了白羽绫希,年轻的小侦探抬头看了眼身后的安室透,却发现对方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屋内的人或是画面所动摇。
这份平静越发让柯南感到异常。
他瞟了眼屋内的两人,虽然他看不见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的脸,但是见白羽绫希神色平静,他也有些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否正确。
柯南有些犹豫不定,正打算利用自己小孩子的身份说些什么,不想却被一直沉默的安室透抢先一步。
“老师,既然知道洋子小姐的房间号,那我们还是先过去吧,节目就快开始了。”
“也是,我们还是赶紧在节目开始前去见洋子小姐吧。”
毛利小五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一听见安室透的话立刻改了主意,他向屋内的人再次道歉,便合上门转身离去,同时也隔绝了其他人往屋内探究的目光。
“刚才也不知道是闯进哪个男艺人的房间,不过他的化妆师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
“你在说什么啊,爸爸,刚才那位可是白羽绫希哦。”
熟悉的名字唤起了毛利小五郎的记忆:“就是你和那个侦探小子几年前一起去电影院时正好遇见、还给你签名的那个女团偶像?”
那份签名海报至今都被兰珍藏着,毛利小五郎自然记得。
毛利兰只当没听见前面一长串定语。
“没错,但是她所在的那个团听说去年就好像已经解散了。”
她顿了顿,像是在感叹又好像是松了口气:“不过刚才没被责怪真是太好了,白羽小姐果然还是很好说话,就是不知道刚才和她一起的那位男性是谁,看起来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男朋友吧,看他们刚才那么亲密的样子,搞不好就是虽然没有曝光、但身边的人都知道的地下男友之类的。”
“那也有可能是经纪人或者朋友吧?”
毛利小五郎正色:“听我说,兰,男人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头发交给异性的。”
毛利兰想要反驳,但一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再想想自己那位似乎也特别讨厌别人碰他头发的青梅竹马,突然觉得父亲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父女两的对话清晰地传到了另两人的耳中。
毛利小五郎的那套歪理让柯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紧接着他就察觉到毛利小五郎刚才的异常。
熟悉毛利小五郎的人都知道,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在遇到漂亮女性的时候,总会不分时间场合的想要展示自己。
柯南曾经几度怀疑他会不会因此被逮捕。
按理说像白羽绫希这样漂亮的女明星肯定也逃不过他的“骚扰”,柯南甚至都已经做好救场的准备了,却不想关键的毛利小五郎刚才却展现出一反常态的冷静。
这实在让人想不通。
其实这样的情况从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那些女性无一不是在气质或是容貌上与妃英理有着相似之处。
可这两点无论哪个都和白羽绫希合不上,柯南完全想不明白毛利小五郎这一次为什么能克制住。
年轻的小侦探想着,忍不住又往安室透的方向看去,对方的表情从始至终都非常平静,仿佛真的不认识那位女明星。
可能是他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安室透很快就朝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怎么了,柯南君,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目光太过清澈平静,以至于柯南都怀疑三年前的记忆是否出现了问题。
但是就这么含糊过去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柯南稍加思索,还是决定将那个堵在自己心中许久的问题问出口:“刚才那位女明星……安室先生其实是认识的吧?”
“认识什么的,当然认识啊。”
“……嗯?”
柯南原以为安室透会否认,或者巧妙地转移话题,毕竟这是对方一直以来的应对方式。
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对方居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着实在他预料之外,难不成安室先生真的是三年前他和兰一起遇见白羽绫希时,站在她身边的那个金发男人?
“那是女星白羽绫希吧?一直出现在电视和广告里的那位。”
柯南:“……啊,是吗。”
安室透似乎觉得柯南这个反应不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在对上少年无语的表情后,安室透笑嘻嘻地调侃着身边这个像小大人似的少年。
“柯南君该不会真的以为我还能接触得到女明星吧?”
柯南是真这么以为的。
而且说什么能不能接触到女明星……
之前和安室透一起行动、还给他们下了好几次套的贝尔摩德,不就是女明星吗?
柯南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安室透给糊弄了。
年轻公安防止情报外泄的能力远超乎他的想象,似乎真的如他本人所言一样,公安是不会轻易透露自己的事情的。
然而会就此沮丧也不是他了。
安室透越是含糊其事便越是有古怪,柯南正琢磨着那位女明星身后到底有什么古怪,就看见毛利小五郎已经进入了冲野洋子的休息室。
“柯南君,安室先生?”
“来了,兰姐姐!”
站在休息室门口的毛利兰见他们迟迟没有跟上,连忙招呼了他们一声,柯南只得暂时中断思考,与安室透一起跟上。
安室透笑容不变,加快脚来到等候他们的少女的身边,三人一同走进了休息室,白色的门缓缓合上,顷刻间便隔绝了走廊与室内。
而安室透从始至终,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
白色的木门“咔嗒”一声被人小心翼翼地从外面合上,白羽绫希平静地转回身,却不想直直地撞上了琴酒的目光。
琴酒眼神犀利表情凶狠,甚至还有些杀气腾腾,差不多都能到了小孩子晚上做噩梦的程度。
白羽绫希一转身就卒不及防地看见这张脸,着实是被吓得不轻,她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受惊的心脏,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声音,是波本吧。”
白羽绫希还当琴酒这是怎么了,一听到他的询问,她顿时就露出一个没什么兴趣的表情:“哦,是嘛,我没太注意。”
骤然冷下的语气让琴酒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
白羽绫希表情不变,目光一顺不顺地停留在琴酒那头银发上,她任凭琴酒打量着自己的表情,手里的动作都不带任何的停留。
自从和波本拆伙之后,白羽绫希从不曾主动提起过他的事,即使偶尔听见旁人提起波本也很少搭茬。
就仿佛他们不曾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过两年,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当年波本和白羽绫希分开始究竟发生了什么,琴酒也不是很清楚,他从不喜欢打听旁人的私事,而波本和白羽绫希这些年也从未提起过。
再看看他们如今这老死不相往来的作风,琴酒只当那两人当年分开是因为闹翻了。
琴酒也不愿多提波本那个惯会喜欢阴阳怪气的神秘主义者,见白羽绫希不搭茬,他也就顺势换了个话题。
“刚才推门进来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吧。”
“嗯?是吗?我对活在现实里的侦探没什么兴趣。”
这一次白羽绫希答得更快,正在给琴酒编辫子的动作没有一丝停滞,仿佛真的不认识那个如今家喻户晓的名侦探。
“贝尔摩德似乎很中意那个侦探。”
“哦,是嘛。”
“不过那个男人似乎和死掉的Sherry有关。”
白羽绫希哦了一声,用明显没什么兴趣的冷淡语气敷衍回应:“嗯,所以你才拐着弯地让波本去查毛利小五郎和Sherry的事?”
琴酒哼了声:“你不是说刚才没注意到波本吗?”
“我是瞎但我又不傻。”
白羽绫希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呛了回去:“波本出现在毛利小五郎身边,总不可能是为了向他学怎么当侦探吧?”
这个笑话可没能逗笑琴酒。
“那家伙虽然是情报收集的专家,但和贝尔摩德一样,都是秘密主义者。”
琴酒再次转过头,盯着白羽绫希的双眼中透着股让人在盛夏中也会背脊一凉的寒意:“就算他发现了什么,也不一定愿意多说。”
白羽绫希手里的辫子已经快编完了,这会儿琴酒随便扭头倒也没有影响到她,不过白羽绫希也编得快没耐心了,她看了眼手表,便摘下套在手腕上的发圈草草地固定在了辫子的末梢。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向后退开几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还不忘抄起手机当着琴酒的面拍了一张留作纪念:“你是让我去接触那位沉睡的名侦探,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情况对吧?”
琴酒没说话,白羽绫希知道他这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
她吹去粘在掌心的长发,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最后还是点点头:“行,正好我最近也遇到点小麻烦,就趁此机会帮你个忙吧。”
“小麻烦?”
“艺人经常会遇到的那种。”
白羽绫希摆摆手:“放心,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过用来请沉睡的名侦探出山倒也正合适。”
琴酒曾经听贝尔摩德提起过女明星之间的明争暗斗,再想想白羽绫希自组合解散后闹出的几次风波,倒也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别把自己给卷进去。”
“放心吧,不会的。”
白羽绫希说着又看了眼左腕上的手表:“我这边时间差不多了,等会儿我离开后你就行动吧,等交易完成后就赶紧离开,不用等我。”
琴酒知道白羽绫希的意思是让自己别连累他。
他没搭理她,没过多久工作人员便掐着点来通知白羽绫希入场,白羽绫希临行前冲他摆了下手,在工作人员好奇甚至带着几分憋笑的目光中缓缓离去。
白羽绫希一走,琴酒立刻便起身准备行动。
不过他的手刚一搭上门把,忽然察觉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他回忆着白羽绫希临行前那促狭的样子,以及工作人员强行忍笑的态度,下意识地伸手往后一摸,却正好抓到白羽绫希刚才给他编的麻花辫。
琴酒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他摸索着自己的头发打算先解了这辫子,等回头再去收拾白羽绫希,而下一秒,紧合着的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面打开。
琴酒这下也顾不上去管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情况,他条件反射地将手探向藏在腋下的手.枪,却发现来人并不是别人,正是去而折返的……
“波本,你来做什么?”
“刚才果然是你,琴酒。”
金发黑皮的青年那双天青色的眼睛迅速地往屋内扫视了一圈,他没有被琴酒那神色不善的模样吓到,甚至反手将门关上,明显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琴酒以为波本下一句话就是要询问白羽绫希的去处,他甚至都准备好了回应的方式。
却不想波本非但只字不提白羽绫希,甚至还对她不在屋内这件事乐见其成。
“她不在吗?那正好。”
波本看向琴酒,目光在他搭在肩上的长辫上诡异地停留了一瞬,视线触及那绑在长辫末梢的发圈,霎那间波本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颇为眼熟的猫咪饰品、以及边上Aki的字样。
他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白羽绫希在成团第二年的应援物品。
那个猫咪饰品是她亲手设计的,边上的Aki也对应着她的名字。
波本忽然想起三年前自己因为一次偶然在置物箱里发现的东西,熟悉的饰物让他险些产生动摇,但所有的情绪波动全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琴酒冷淡的目光下,波本很快就稳定情绪,直直地迎上对方的视线。
“我有事要和你说。”
第42章
警视厅内灯火通明,寂静无人的走廊上忽然响起一阵高跟鞋的声响,最后戛然而止在档案室之前。
修长的手指搭上金属门把手,一声清脆的金属音后,紧接着响起的便是令人抓心挠肺的吱嘎声。木门被人从屋外推开,开门的人熟门熟路地打开档案室的照明,而后直奔警察档案而去。
“毛利小五郎、毛利小五郎,毛利……啊,找到了。”
视线触及自己想要寻找的文档,年轻的女警顿时发出一声惊喜的低呼。
她从角落搬来一个梯子,踮着脚从放置着密密麻麻档案的资料架上取下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常年不见阳光的资料夹上落着灰,塑料封皮不仅泛着黄,边缘也略有卷曲,显然是年代久远。
女警将略有些沉重的资料夹放在臂弯,翻开塑料外壳,飞快确认了眼照片。
警视厅内部通用的个人档案详细记录着档案所有人的个人信息,而那张照片虽然因为时间的缘故隐隐有着脱胶的迹象,但那张年轻的面容的确属于如今家喻户晓的名侦探。
“毛利小五郎,没错了。”
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档案的年轻女警语气轻快,她三两下地跳下梯子,捧着手里的档案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接下来只要找到他过去经手的案件可以交差了。”
不算宽敞却也不算局促的办公室里还有两人,年轻的女警蹦蹦跳跳地回到屋内,一推开门就迎来了同事们的问候。
“找到了吗,毛利小五郎的档案?”
“轻轻松松。”
小圆脸的女警冲着同事们比了一个OK的手势:“不过没想到绫希会突然调查一个早就辞职的警察,果然也是对那位沉睡的名侦探感兴趣了吗?”
“毕竟是现在家喻户晓的名侦探,绫希对他好奇也不奇怪。”
年迈的刑警喝了口茶:“不过我听搜查一课的人说,毛利小五郎过去经手的档案曾经遗失过一次,之后又被人原封不动地送回警视厅,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今也没有定论。”
“还有这样的事?就算是沉睡的名侦探的热衷粉也不会跑到警视厅来偷资料吧?”
小圆脸女警一脸惊奇,似乎没想到还有小偷敢跑到警视厅行窃,而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大高个青年却在此刻“咦”了一声。
“怎么了?”
“你们过来看这个!”
青年指了下面前的电脑屏幕,小圆脸和年迈的刑警闻言立刻凑了过去,三人挤在一起,细细地阅读着屏幕上的文字。
文字并不算长,却详实地记录着当年的情况,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圆脸女警摇着头发出一声感叹:
“这可真是……完全没想到啊。”
其他两人没有应答,只听见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屋外骤然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
盛夏的雷雨来得突然,瓢泼大雨瞬间模糊了窗外的夜景,忽然一道闪电撕裂天空,也照亮了漆黑的公寓。
公寓内的人手持一把美工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桌面上的报纸,轰隆的雷声下,那人笑得格外狰狞。
雨声嘈杂,不知持续了多久,那人终于将所有碎片收集齐全。
戴着手套的双手漫不经心地拾起那纸片,抹上胶水,在漆黑的纸上拼凑出语句完整的话——
“我不会让你轻易解脱的。”
*
盛夏暑热最是难熬。
知了伏在枝上一声声地叫着,不绝于耳的蝉鸣吵得本就不耐暑热的人更是心烦气躁。
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百叶窗帘悉数拉下,隔绝了屋外毒辣的阳光,毛利小五郎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左手啤酒右手烟,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机上的赛马直播。
今天没有冲野洋子的节目,室外又是罕见的高温,沉睡的名侦探从大清早起就提不起精神,更没兴趣顶着烈日去做些抓猫捕狗的工作。
毛利小五郎生意惨淡,而楼下的波洛咖啡厅也没什么客人。
空空荡荡的咖啡店里只有两位年轻的店员,除此之外仅有的来客便是室外刺眼的阳光,完成手边工作的榎本梓坐在吧台后的椅子上吹着冷风昏昏欲睡,而安室透在扫视了一圈店内后,则是拿起了扫帚与簸箕。
“小梓小姐,我去打扫一下外面。”
榎本梓透过玻璃看了眼街道上的落叶,笑着微微点头:“辛苦了,安室先生,请注意不要中暑哦。”
安室透点点头,提着手里的打扫工具走出了店内。
前几日夜里短暂地下过一场雷雨,但之后便没有任何的降水,安室透一打开店门,迎面而来的便是蒸腾的热气,烈日灼烤着地面,就连车道的柏油似乎已经开始融化。
街道上没有风也鲜少看见路人,沐浴在阳光下的街景似乎也在颤抖。
就算是平时不畏风雨的公安似乎也有些受不了这种煎熬,他加快速度清扫着地面的落叶,却在此刻看见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门口。
安室透手中一顿,本能地朝那辆豪车看去。
车门缓缓打开,从车上率先伸出的是一双纤细白皙的腿,白色的长裙缓缓落下,紧接着从车上走下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头戴宽檐草帽的女性。
女性在下车后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而是对着车内的人说起了什么。
一缕微风拂过,吹乱了她的裙摆与浅亚麻色的长发。
熟悉的发色让安室透心中一乱,从他的角度无法看清女性被帽檐遮住的面容,可即使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那个人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却也还是忍不住多往那边看了几眼。
“多谢你捎我一程。”
女性甜美柔软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安室透的耳中,让他顿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这个声音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即使分别三年,他也不曾有一日忘记过这个声音。
更别说数日前他在电视台还与对方有过短暂的接触,即使他为了避嫌没有与对方说上话,但对方的声音一如他记忆中的一般。
这一定是白羽绫希的声音。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安室透都不可能认错。
车内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白羽绫希忍不住掩着嘴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很轻也很甜,安室透知道她此刻必定心情极佳:“那等我这边事情结束后再联系你,晚上一起吃饭,我们也很久都没有聚过了……这次你应该不会放我鸽子了吧?”
安室透看不进车内的人的模样,也听不清对方的嗓音,只看见白羽绫希冲对方挥了挥手,又向后退开了几步。
车门缓缓合上,那辆黑色的豪车没有再继续停留,很快便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而白羽绫希目视着那辆车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它的影子,这才转身走向了身后的毛利侦探事务所。
天青与紫藤隔着墨镜镜片短暂接触,安室透无法确定对方是否注意到了自己,只看见白羽绫希没有一丝的迟钝与停留,缓缓地走上了通往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楼梯。
阴影很快便吞噬了她的身影。
安室透收回目光,顶着烈日机械性地继续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他努力地想要将刚才的画面从脑海中挤走,然而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刚才车上的人是谁,白羽绫希来找作为侦探的毛利小五郎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琴酒对毛利小五郎的怀疑还没有打消吗?
还是因为她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麻烦,所以只能来求助侦探?
一个又一个猜测在他脑中浮现,安室透忍不住攥紧手中的扫帚,天青色的眼睛注视着面前已被打扫得干净整洁的街道好一会儿,最终他还是没能忍住、回到了波洛咖啡店。
悬挂在木门上的风铃叮叮作响,榎本梓本能地朝门口望去,却看见刚才说要出去打扫的同事沉着脸走了回来。
“安室先生,你脸色看起来好糟糕,难道说是中暑了吗?”
“我没事,就是刚才看见好像有委托人去了毛利老师那边。”
安室透迅速地处理了垃圾,他洗了下手,跑到料理台边开始制作起了三明治:“今天兰小姐和柯南都不在家,我打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毛利老师的……不过可能就要留你一个人看店了。”
“没事你去吧,反正今天也没什么客人,我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榎本梓很知道安室透正在跟毛利小五郎进行侦探修行,很是通情达理地应下了安室透的请求,还帮着他一起做起了三明治,有了她的加入,安室透很快便做完了数人份的三明治。
“那我先去啦,小梓小姐,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安室透给刚做好的三明治包上了一层保鲜膜,同榎本梓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往隔壁的楼梯走去,不过仅仅相隔数秒,波洛咖啡店的门便再一次被人推开。
“安室先生是忘了什么东西……”
榎本梓以为安室透去而复返,下意识地询问道,却不想开门进来的并不是忙着进行侦探修行的年轻侦探,而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银发青年。
眼生的客人让榎本梓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连忙改口:“欢迎光临,这位客人。”
穿着白衬衣、戴着黑色墨镜的青年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榎本梓递上菜单,对方迅速地扫了一眼后便将菜单递还到她手中。
“先给我一份冰淇淋苏打和巧克力芭菲吧。”
青年声音轻快,但语调却是比他点的高糖分甜品还要更甜腻一些,面对着榎本梓有些惊讶的目光,青年笑嘻嘻地解释道:
“我在等人,不过看样子,她可能还要过好一会儿才能到。”
*
白羽绫希抵达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时候,正好听见沉睡的名侦探发出了一声哀嚎,隔着紧闭的房门也清晰地传到了室外。
回荡在楼体内的悲鸣久久不散,白羽绫希等了一会儿,像是确认屋内的人心情有所平复后,这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屋内的名侦探似乎并不想在此刻被打扰,白羽绫希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她像是料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似的向后撤开一步,果不其然地就听见门在被打开后从屋内传来了一声怒吼。
“没人应门就是没有人在,你……”
怒吼声在毛利小五郎看见白羽绫希后戛然而止,就像是被人猛地扼住喉咙一般,他的声音全都掐在嗓子里,久久都没能再发生。
“打扰了,毛利侦探。”
白羽绫希只当没听见毛利小五郎刚才的抱怨,她摘下眼镜,温柔的紫藤色双眼对上名侦探那张因为尴尬而颇为滑稽的面容:“我没有预约,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方便说话?”
毛利小五郎怎么都没想到白羽绫希会亲自上门,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他盯着门口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能叹了一声气,侧身让出一条路邀请对方入内:“请进。”
白羽绫希一走进室内迎面便是一阵令人舒爽的冷风,只是空气中夹杂着啤酒与香烟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毛利小五郎也知道屋里的气味不怎么好闻,便打开窗通了下风,转身见白羽绫希还坐在一边,他又指了一下那个正朝着门的沙发。
“白羽小姐,请坐。”
白羽绫希对毛利小五郎认识自己这件事似乎并不奇怪,她刚一在沙发上坐下,毛利小五郎递来一杯冰镇过的麦茶。
麦茶的特殊香气稍稍缓解了白羽绫希的不适,她端起茶杯呡了一口,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没有预约过便来叨扰您真是抱歉,还好毛利先生今天在事务所,不然可能就要白跑一次了。”
面对着白羽绫希,毛利小五郎似乎特别冷静。
如果年轻的侦探此刻在家,就会发现毛利小五郎面对着白羽绫希完全没有在看见其他女艺人时的模样,甚至直接进入了主题:“那白羽小姐今天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在两日前收到了这个。”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信封,轻轻地放到了桌上。
毛利小五郎在看见信封的颜色后顿时脸色一变,等他看清信封上那明显是用报纸剪贴的“白羽绫希收”的字样后,也就更确定信封中放的是什么东西。
“是恐吓信吗?”
白羽绫希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是两日前,在我家信箱里发现的。”
毛利小五郎取出手套,拿起那信封仔细端详了许久。
他没有立刻拆开那封信,只是一脸严肃地向白羽绫希确认道:“联系过警察了吗?”
“有联系……”
白羽绫希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声响,她立刻停下朝门口看去,只看见一个穿着浅色T恤、金发黑皮的青年带着满面笑容从门口走了进来。
“毛利老师,我是来给老师您送波洛的三明治的。”
他的视线在白羽绫希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紧接着露出一个惊异的表情:“诶?毛利老师是有客人在吗?”
毛利小五郎应了一声,却看见安室透已经将手里的三明治放到茶几上,笑嘻嘻地搭话道:“看老师的表情,这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案子吧?毛利老师方便我留下来学习吗?”
“波洛那边怎么办?”
“今天天气不好,波洛那边没有客人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毕竟安室透是自己承认的学生而不是柯南那个未成年小鬼,毛利小五郎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
他瞥了眼坐在对面神色平静的白羽绫希,冷冷淡淡地回了句:“如果客人不在意的话,你留下来也没问题。”
毛利小五郎异常的反应安室透看在眼里。
而他同样看在眼里的,还有毛利小五郎拿在手中的那个黑色信封。
黑色的信封带着几分不祥的寓意,而信封正面更是用报纸碎片拼凑出“白羽绫希收”的字样,安室透只看一眼就懂了,这应该是一封寄给白羽绫希的恐吓信。
被毛利小五郎抛出问题的白羽绫希瞥了眼安室透,却没有直接给出回答,而是对着毛利小五郎询问道:
“请问这位是毛利侦探的……?”
“您好,我是毛利老师的弟子,安室透。”
不等毛利小五郎回答,青年便面带笑容,用如沐春风般的嗓音做着自我介绍:“白羽小姐应该是遇到了麻烦吧?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我也在一边旁听,可以吗?”
白羽绫希也不看他,只对着毛利小五郎点了点头:“既然是毛利侦探的学生的话,我自然是没问题的。”
毛利小五郎倒也没有因为白羽绫希信任露出什么特别惊喜的表情,只是继续打量着手里的恐吓信,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那么白羽小姐在收到恐吓信之后有联系过警方吗?”
“姑且有找相熟的警方朋友商谈过。”
白羽绫希神色平静:“这封信您可以打开,我已经请人做过指纹鉴定了,但并没有查到什么。”
毛利小五郎点点头,似乎并不奇怪白羽绫希对这一流程的熟悉。
只是他一打开信封却顿时变了脸色,不仅仅是他,连站在他身后伏在沙发椅背上的安室透也是神色大变,因为两人都闻见一股淡淡的铁锈的腥味从信封内散开。
毛利小五郎加快动作将信取出,里面信纸也信封一样也是黑色的,而贴在信纸上的文字是——
“‘我不会让你轻易解脱的’吗,这还真是过分的话啊,还有这个血腥味……”
他举起信纸对着光照了下,很快就发现在漆黑的信纸上很难察觉到的斑驳血迹。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毛利小五郎皱起了眉:“这些血液也检查过了吗?还有监控呢?这明显已经算得上是死亡威胁了吧?不报警真的没问题吗?”
“血迹听说检测出来是动物血液,监控也查过,但只能看到对方往我公寓的信箱塞信的过程,却没有拍到脸。”
白羽绫希苦笑一声,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至于报警……现在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也没有受到伤害,光凭这么一封恐吓信警方其实也很难行动吧?”
“那事务所呢?”
安室透沉默半天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开口。
白羽绫希和毛利小五郎闻声朝他看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躁的安室透立刻扯出一个笑容:“白羽小姐的事务所那边怎么说?”
“事务所方面也不愿意将事情闹大。”
白羽绫希顿了顿,避开了安室透的目光只看着毛利小五郎说道:“毕竟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只说先增派几位保镖。”
“发生了那样的事?”
白羽绫希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回答。
毛利小五郎之前也接触过艺人,也受理过不少恐吓信的委托,他很清楚委托人在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显然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于是他话锋一转:“那前几日我们在电视台休息室看见的人也是……?”
白羽绫希似乎是松了口气,但很快便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那一日没有认出毛利先生真是抱歉。对,那一日在我身边的的确是我的保镖,不过他只是临时的。”
“临时的?”
白羽绫希点点头:“之前跟了我两年的sp跳槽了,听说他后来好像去了其他女艺人的身边……总之那件事后我身边也就没有固定的sp。”
安室透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
毛利小五郎倒是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那白羽绫希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调查出送这份恐吓信的人吗?还是说您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的人选?”
白羽绫希微微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可能给我送恐吓信的人太多,我实在不想去怀疑谁。”
她叹了声气,在毛利小五郎的注视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只是三天后我要进组,我想请毛利先生一同前往,地点是在葛饰区的御花茶神社。”
白羽绫希说得含蓄,但是安室透却立刻就理解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给你送恐吓信的人可能就在剧组吗?”
“只是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罢了。”
她答得轻描淡写,却并没有朝安室透的方向看去,只是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以及一个白色的信封:“这是一百万円的定金,还有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白羽绫希飞快地往毛利小五郎身后人的方向瞟了眼。
安室透被她这一眼看得背后一寒,忽然有些体会到白羽绫希口中“不太好的预感”是什么。
毛利小五郎接过那两个信封,当着白羽绫希的面打开了那个白色的,脸上原本还有些犹豫与迟疑的表情很快就被惊喜所取代。
他两眼发光,惊呼道:“这是……冲野洋子演唱会的第一排的门票?!”
“听说毛利先生喜欢洋子小姐,便请朋友弄到了这张门票,希望不是我多此一举。”
被人抓到命门的毛利小五郎顿时热情许多:“不会不会,既然白羽小姐有麻烦,那就请交给我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您的安全的!”
“那就麻烦毛利先生了。”
白羽绫希笑着点点头:“我之后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三日后我们在御花茶神社见。”
眼见白羽绫希起身准备告辞,安室透立刻跟上,对还抱着那张演唱会门票激动不已的毛利小五郎打了声招呼:“那毛利老师,我去送送白羽小姐吧。”
毛利小五郎现在心里只有门票,听到安室透的话后随口应了一声,安室透知道现在的毛利小五郎大概听不进去别的,便亲自送白羽绫希下楼,同时不忘问出自己在意了许久的事。
“白羽小姐之后还约了什么人吗?”
这个生疏的称呼和过分亲密的询问让白羽绫希脚步一顿。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青年,对方脸上是她熟悉却又陌生的笑容,白羽绫希细细地打量着青年许久不见却依旧没有一丝变化的脸,忽然一改刚才在毛利小五郎面前低沉的情绪、朝他露出一个灿烂而又古怪的微笑。
“去见我的秘密情人,怎么,安室先生也要同行吗?”
第43章
白羽绫希的话语,让安室透的脑内瞬间冒出无数种猜想。
他不确定白羽绫希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三年的分别太过漫长,此时此刻的他甚至已经无法像从前一般能够快速地理解白羽绫希的真实想法。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安室透脑中思绪万千,而白羽绫希根本不给他回应的时间,便已经再次走下楼梯。
狭窄的楼梯间内回荡着高跟鞋的嗒嗒声,女团出身的女艺人似乎就连脚步声都带着特殊的节奏,与砰砰的心跳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就仿佛每一步踏了心上。
安室透一时搞不清这是无声的邀请还是对他的冷漠抗拒,他迟疑了一瞬,身体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追上,却正好看见白羽绫希推门走进波洛咖啡店。
纤细修长的手指搭上被烈日晒得滚烫的把手,白羽绫希的手条件反射地往回撤了一下。
金发的店员想要上去帮忙,可白羽绫希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她狠了狠心,将再度伸手握住门把,推开那扇木门。
悬挂在门上的风铃叮当作响,安室透见白羽绫希进店正准备跟上,却看见她踩着那双精致的浅色高跟鞋,款款走到那个正在吃甜品的青年的身边。
那是刚才他离开时还不在店里的客人。
他戴着漆黑的墨镜,却无法遮掩英俊精致的面容。
在听见白羽绫希的脚步声后,青年立刻扭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事情都谈好了吗?”
青年的脸上是轻松却透着几分旁若无人的笑容,声音像是浓稠的蜂蜜,即使隔着墨镜,但安室透还是感觉到青年在向门口的看来的那一瞬便将自己全部看穿。
安室透本能地对青年的目光感到了抗拒。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寒从背脊窜起,连带着手脚也开始麻木发凉。
“都谈好了,我们走吧。”
白羽绫希向前走了几步,恰好挡在了安室透与青年之间。
令人手脚麻痹的寒意瞬间消失,安室透垂下视线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感受到体温的回归。
白羽绫希的小动作让银发青年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他也不再继续打量那位金发黑皮的咖啡店店员,而是迎上脸色稍稍显得有些不善的白羽绫希的目光,露出一个令人火大的笑容。
只着一个表情,白羽绫希便明白这家伙已经看穿了一切。
“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伊地知回来了,今晚我们还是去以前一直去的那家银座的餐厅,正好也有想要介绍给绫希你认识的人呢。”
“你对伊地知还是好一点吧,你这家伙肯定平时没少给人家添麻烦。”
白羽绫希实在同情那位被夹在这位肆意妄为的前辈和高层之间的可怜学弟,忍不住为那位从高专时期起就一直被欺负压榨的老实人抱怨几句。
银发青年装傻:“我对后辈一向都很温柔的哦,绫希你不是很清楚嘛。”
白羽绫希也跟着一起装傻:“诶?有吗?”
“好过分啊,绫希。我当然有哦,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过分熟稔与亲密的互动清晰地传入了安室透的耳中,他看着白羽绫希的背影,满脑子都只有“以前”、“介绍”这几个词。
“……安室先生?安室先生?安室透先生!”
察觉到他异常的榎本梓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终于在忍不住提高声音时将安室透彻底叫醒。
安室透猛地回过神,将面对着同事充满担忧的询问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立刻重新挂起自己的营业笑容缓缓回到吧台后。
而此刻,白羽绫希也已经与那个银发青年相偕来到了收银台前。
他们两人走得很近,安室透忍不住又看了眼白羽绫希,却发现她正仰着头在与那银发青年低声说着什么。
在男人略显夸张的语气下,那双紫藤色的双眼不带任何怒气地轻轻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她又像是没了脾气似的,掩着嘴无声地低笑着。
一向冷静理智的安室透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给那个银发的青年结完账的。
他的脑中不断回闪着白羽绫希与那个银发青年说笑的模样,恍惚之中他唯一能够记住的,只有男人递来的那张银行卡上的名字——
五条悟。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在一个相对前几日而言并没有那么炎热的晴朗天,毛利小五郎也在约定的时间抵达了位于东京葛饰区的御花茶神社。
这几日都有空手道社的合宿,而年轻的小侦探则是有学校的课外活动。
于是与毛利小五郎同行的,最终也就只有作为他一号弟子的安室透一人而已。
雪白的马自达停在神社周边的停车场,安室透与毛利小五郎一起顶着烈日缓缓地走向位于一条坡道之上御花茶神社,所幸神社周边种植了不少遮荫的绿植,清风拂面走在沙沙响动的林荫之下,倒也没有那么的难熬。
“不过演员还真的不容易啊。”
虽然今天有风也有林荫道,但热也是真的热。
毛利小五郎不住地扇着刚才在停车场被人送上的扇子,扇面上是几日后夏日祭的宣传,他扫了眼五颜六色的宣传图,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他再一次后悔自己今天为什么要一身西装革履,脚下昂贵的皮鞋在烈日下几乎就要融化,他站在石板上,几乎就要迈不开腿。
“热死了,这么热的天还要顶着太阳拍外景,也不知道神社那边有没有空调。”
“我看网上说御花茶神社近两年推出结缘的御守,在年轻女性之间颇受好评。”
安室透见毛利小五郎一副不肯再动的样子,连忙笑着扯开了话题。
这是他在白羽绫希拜访毛利侦探事务所当晚搜集到的资料,除了御花茶神社和周边的环境之外,还有不少和这个剧组相关的资料。
也正因此,他才明白那日她为什么会特意上门拜访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却又始终不肯说出自己怀疑的对象。
只是在理解之余,安室透却又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明明他也是她可以依靠的对象,可白羽绫希宁愿冒着被曝光的风险去向素昧平生的毛利小五郎求助,也不愿意通知他帮忙调查。
他知道理由的。
白羽绫希宁可找陌生的侦探帮忙也不愿联系他的理由。
一切都源于三年前的那个情人节。
后来他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他再晚一些对她说要离开的事是否一切都会不一样。
哪怕晚一天,甚至晚一秒对她说“我有事要告诉你”,或者将率先开口的权利让给白羽绫希,是否一切都会改变。
然而一切的如果都不会发生,三年前他的决定肯定伤害到了他,以至于她那之后的三年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曾联系过他一次。
而三天前白羽绫希在毛利小五郎的面前、以及之后在波洛咖啡店里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想与他划清界线。
连带着他们曾一起共度的两年时光都变成了泡影。
安室透并不是后悔自己三年前的决定,即使过去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曾无数次幻想着如果,但如果时间能够回溯,他依然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他希望选择一个不会伤害到她的方式。
安室透隐下对过往的懊恼,他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无法再改变,如今他担心白羽绫希在剧组的处境。
眼见着毛利小五郎在听见“年轻女性”后表情有所改变,安室透决定再接再厉。
“听说在御花茶神社买结缘御守的女性之后还会去神社附近的甜品店坐坐,最近主打的宇治金时似乎也颇受好评,毛利老师等会儿不妨去试试。”
“宇治金时啊,听着就很解暑的样子。”
刚才还只是心中微动的毛利小五郎这下彻底来了精神,他一改刚才懒散怠惰,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冲着安室透喊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过去吧!”
“是,毛利老师!”
这正是安室透想要见到的。
他跟上因为“年轻女性”和“甜品”而兴致冲冲的毛利小五郎的脚步,不一会儿便登上了长长的坡道,抵达了位于半山腰上的御花茶神社。
神社的地面上铺着整整齐齐的石板,赤红色的鸟居伫立在阳光之下。
安室透与毛利小五郎抬头朝鸟居上的神额看去,却发现额束上写的并不是御花茶神社,而是龙飞凤舞的“天元”二字。
透过鸟居向内看去,神社内一片忙碌的景象。
各式各样的道具堆积在一起,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们在视野中来回穿梭,时不时还有人拿着扩音喇叭对着某处高喊着什么,无论是谁都能看出那些人并不是来参拜的人,而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毛利小五郎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忽悠了,这种情况下哪有什么来神社购买结缘御守的年轻少女。
他正想对着已经开始四处张望着什么的安室透抱怨,然而一个熟悉的女声却远远地响起,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
“毛利先生。”
毛利小五郎与安室透闻声望去,却看见穿着白色衬衣与藏青色短裙、脖子上还系着蝴蝶结领带,显然是一副学生打扮的白羽绫希远远地朝他们走来。
她撑着红色的油纸伞,赤色的阴影打在了她雪白的制服上。
安室透表情一软,但下一秒却看清了那个走在白羽绫希身边、一同朝他们走来的青年的样貌——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的和服与一袭袈裟的青年,鸦羽般的长发被扎成了一个半丸子头,青年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温和,可那张脸安室透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那是夏油杰。
白羽绫希口中无比重要的存在。
天青色的双眼对上了男人带着寒光的紫瞳,视线相触的刹那,安室透感受到了一阵能令暑热瞬间褪去的冰凉杀气。
第44章
“绫希。”
白羽绫希朝毛利小五郎走去的脚步止于男人温柔的呼唤。
安室透看见她在听到男人的声音后,立刻扭头朝身边的人望去,男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沉重的纯木质伞柄,小心翼翼地挡在她头顶,替她遮去毒辣的日光。
光透过红色伞面笼罩在白羽绫希的身上,将她白皙的皮肤与纯白的校服染上一薄薄的绯色。
白羽绫希与男人看了看彼此,默契地相视一笑。
安室透看得心里不是滋味,可眼下他却什么都不能做,更没有资格开口,只能看着这俩人相携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这么热的天,辛苦毛利侦探跑一次了。”
白羽绫希的声音清脆,非但不会使人感到厌烦,甚至在这炎炎盛夏意外地能够使饱受酷暑煎熬的人平心静气。
不耐暑热的毛利小五郎立刻敛起方才的倦怠,冲白羽绫希露出一个笑容:“那里哪里,你们才是。这么热的天还要顶着烈日拍外景,演员还真是不容易啊……”
他说着寒暄的话语,目光却是在白羽绫希和男人身上来回扫视了几次。
毛利小五郎目光中的好奇与打量太过明显,白羽绫希见状立刻微笑着向他介绍起自己身后的人。
“这位是夏油先生,是御花茶神社的负责人,这次我们能在这里拍摄外景也是得到了这位夏油先生的允许与协助。”
毛利小五郎“哦”了一声,眼神中却还是存着不少怀疑。
一旁的安室透自然猜到毛利小五郎在怀疑什么。
白羽绫希介绍夏油杰时语气客气有礼,可他们两人举止间的亲密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不,那个男人甚至没有刻意隐藏,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展露在他们的面前。
哪怕只是看见刚才那一幕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们真的只有那么一层生疏的关系。
更何况……
穿着僧袍的神社负责人。
简直和高级日料店的女大将穿着洛可可风礼服一样奇怪。
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的怀疑与不信任太过明显,夏油杰虽然并不在意这样的目光,但却不愿意让白羽绫希跟着一起受到质疑。
“我是负责神社运营的人,并不是神官。”
夏油杰随口解释,其实只要这个理由听得过去就行,倒也不是真的为了让面前的这两个侦探信服。
他们的事没有必要一五一十地告诉外人。
毛利小五郎心中虽然还有疑虑,但更多的还是对于夏油杰和白羽绫希的关系,至于穿着僧袍的人负责神社运营这种事,既然这个叫夏油杰的男人这么说了,他姑且也就信了。
反正他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调查神社的运营,而是为了调查是谁寄了那封恐吓信给白羽绫希。
迅速地分清了主次关系,毛利小五郎也立刻进入到工作模式:“白羽小姐,请问剧组的人今天都到齐了吗?”
白羽绫希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微微点头:“今天要拍几场重要的戏,所以几位主演和导演今天都在。至于编剧……听说他在杯户饭店闭关写稿已经快两周了,我想这件事应该与他无关。”
“这样啊……”毛利小五郎思考了片刻。
在得到白羽绫希的委托之后,他也曾上网查过这个剧组的主演情况,要说这个剧组里有什么值得在意的话,那也就只有一个人。
毛利小五郎一脸严肃:“那请问女二号的相叶铃小姐也来了吗?”
安室透注意到白羽绫希在听到这个名字后,表情明显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似乎想要装出平静的样子,但最终却还是长叹了一声气,疲倦地点了点头。
“来了,现在应该在休息室。”
安室透知道毛利小五郎会特意提到这位女二号的原因,也知道白羽绫希会露出这种模样的理由,毕竟这位相叶铃就在他重点注意对象之中。
要说为什么……
因为这位相叶铃和白羽绫希一样,都曾是如今已经解散的女团A01中的一员。
只是相较于从出道开始人气就颇高的白羽绫希,这位相叶铃每次人气排名都是敬陪末座。
而人数众多的女团向来都是凭人气高低来获取资源的,人气不高的相叶铃直到A01去年解散,一直都保持着无人问津的状态。
但是转折发生在A01解散之后。
相叶铃在女团解散之后便了原本的经济公司,她并没有就此离开娱乐圈,而是转而投身到另一家公司,并在几个月后突然爆红。
这可以说是时来运转,可一夜爆红后的相叶铃之后却多次在节目与记者面前公开表示曾经在A01遭受不公正待遇,更是剑指当年A01人气第一的白羽绫希,“曝光”她人气投票作假甚至抢夺团内其他人的资源。
这样的指责从去年A01解散、相叶铃爆红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尽管白羽绫希的公司多次表明选票无误、A01成员的资源也是合理分配,甚至还有当年A01的其他成员出面为公司与白羽绫希澄清,但是相叶铃的拥趸依旧认定她当年必定受到不公待遇,并要求公司与白羽绫希出面道歉。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作为追星族的毛利小五郎自然有所耳闻,而三年来始终关注着白羽绫希的安室透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们不明白,在这种情况下白羽绫希按理说应该避开与相叶铃的接触,却不知道为什么又与她接了同一部剧。
这摆明了是往风口浪尖上送。
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都想知道,只是后者不方便开口。
倒是被白羽绫希委托前来调查的毛利小五郎隐晦地询问了几句,白羽绫希见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与相叶铃的恩怨,倒也不再遮遮掩掩,十分坦然地给出了答案。
“因为是投资人的要求,我不能拒绝。”
这个理由一出,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便再也说出什么来了。
那边导演正在叫白羽绫希的名字,示意她过去彩排,白羽绫希又飞快地与夏油杰对视了一眼,而后才看向毛利小五郎:“那我先失陪了,毛利侦探如果还有什么想问的话可以问杰。”
毛利小五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杰”是谁。
而这会儿白羽绫希已经撑着伞小跑到了导演那边。
毛利小五郎细细打量了夏油杰一眼,意有所指地开口:“夏油先生和白羽小姐似乎关系不错?”
“我和绫希是多年的旧相识了,这次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借出御花茶神社给剧组拍摄,”毛利小五郎原以为夏油杰会再次四两拨千斤地糊弄过去,不想这次他这次却格外坦诚。
毛利小五郎点点头,像是信了他的话。
安室透自然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才不只是“旧相识”这么简单。
在刚才白羽绫希与毛利小五郎对话的时候,他始终都能感受到夏油杰逗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即使这个男人面容俊秀,可他的眼神却冰冷凛冽、杀气腾腾。
仿佛他们之间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安室透不记得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过夏油杰,他们只在四年前诸伏景光假死的时候见过一次,之后便再无交集。这三年里,安室透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当年的离去对于夏油杰而言应该是乐见其成的。
现在对方这么瞪着自己,总不会是觉得他不应该再出现在白羽绫希面前吧?
安室透心里不是滋味。
他尽量不去想这三年中白羽绫希与这个男人是否有了什么进展,也只当没有察觉到男人仿佛看见死敌一般的目光,只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放在白羽绫希收到的那份恐吓信上。
事到如今他能够为白羽绫希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毛利小五郎的到来没有惊动剧组的人员,有着夏油杰在前面引路,剧组的工作人员也没有太过在意。偶尔有认出毛利小五郎的,也以为他是被夏油杰请来的客人。
夏油杰带着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在神社周围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员。
倒是酷热难捱,毕竟已经人到中年的毛利小五郎在逛完了神社之后又热又累,一见到安室透提到的那家甜品店便赖着不肯离开,直呼着要先乘会儿凉吃点甜品才能缓过来。
“毛利老师今天也辛苦了,就让他先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安室透看着毛利小五郎现在的样子,就知道这样的他实在勉强不得,只能对着身边的夏油杰说道:“如果还有其他的地方,就请夏油先生带我去看看。”
夏油杰从始至终都挂着波澜不惊的笑容,无论是看见赖在甜品店不肯走的毛利小五郎、还是听见安室透的提议,他都没表露出半分的不悦。
“其他还没有去过的地方就是别馆了,现在借给演员们当休息室,安室先生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这是他们今日第一次对话。
安室透温柔谦逊,夏油杰生疏有礼。
明明是最不愿意见到彼此的人,却硬是伪装出了一副能够和平共处的假象。
不愿挪动的毛利小五郎挥挥手让他们先走,安室透与夏油杰便也就将他留在甜品店中,一起朝着神社的别馆走去。
再一次走到室外时,阳光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刺眼。
成片的乌云挡住了烈日,阴影笼罩在地面,安室透天青色的双眼看着天空,忽然想起了今早看的天气预报:“看来等会儿就要下雨了。”
用天气维持谈话是实在找不到话题时的聊天手段。
安室透有话想问夏油杰,也猜到对方应该也有话要对自己说、才同意让毛利小五郎一个人留在店里;只是面对着这个男人就算深谙聊天技巧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才选用了这个最拙劣的方式。
不想夏油杰却道:“绫希他们有一场雨中的戏,只要雨势不大拍摄就能继续。”
从前熟知白羽绫希拍摄安排的人一直都是他,不想时移世易,如今换成了夏油杰对她的事了如指掌。
过于明显的落差让安室透嘴里泛苦。
他不是不想向夏油杰询问白羽绫希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毕竟要说如今白羽绫希最信任的人,应当就是这个男人。
即使这三年又是琴酒重新接手白羽绫希,负责给她安排任务,可白羽绫希实际情况如何、过得到底好不好,想来连琴酒也不知道真相。
可安室透也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早已失去了问这些话的权利。
而且,他其实也不愿从夏油杰的口中知道这些。
无论从夏油杰口中获得好与不好的答案,他心里都不会感到一丝的平静与喜悦。
他也不想从夏油杰的口中知道,自己这三年究竟错过了什么。
安室透的沉默引来了夏油杰的目光,脸上夹杂了懊恼与迟疑的复杂表情也完完本本地落在了他的眼中。
夏油杰不禁回想起三年前的某一日。
那是白羽绫希获奖后的一个月,夏油杰清楚地记得那天白天白羽绫希还在外面出席活动,晚上却独自一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当日见面的那家日料店。
自己收到日料店老板娘的联系匆匆赶到,从来都不碰酒的妹妹已经喝了个烂醉。
她趴伏在冰凉的桌面上,脸颊上染着醉酒后的酡红,手里攥着的小酒杯中温过的松祭已经洒了一半,她沐浴在浓郁的酒味中,眼角挂着泪却什么都不说。
只在他几乎以为她是睡着了时,才地轻轻地唤了一声某人的名字。
那声音很轻,几乎就要让夏油杰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夏油杰很少看见如此失魂落魄的白羽绫希。
她平时就算心里再难受,总会将自己伪装成刀枪不入的模样,面上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全将委屈与痛苦憋在心中。等实在熬不住了,就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哭鼻子,哭完之后迅速粉饰一切,再出现时又是往日人前平静温和的白羽绫希。
后来夏油杰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想着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白羽绫希那日的模样,夏油杰有些艰难地克制住自己想要放咒灵做些什么的冲动。
他不愿再看安室透那张脸,正准备速战速决结束这次的闹剧时,却听见雨落下的声音。
起初只有两三滴雨水,在转瞬间便成为了一场倾盆大雨,夏油杰有些记挂人在片场的白羽绫希,正准备去看看她那边的情况时,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脚步。
“绫希她……”
夏油杰转身望去,只看见安室透站在雨幕之中,吸足了水分的金发黏在他的脸颊,不断地有雨水从他脸上划过,而他那双被雨水洗练过的青色双眼凝视着他,脸上是刚才不曾出现的郑重。
安室透到底还是想要知道答案的。
虽然无法亲口听白羽绫希说,但他还是想要知道白羽绫希这些年的情况。
即使是从面前这个男人口中得到的答案,他也想知道。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感受到雨水与泥土的气息迎面朝自己涌来,他盯着这个对面那个黑发男人深紫色的双瞳,缓缓地说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第45章
凛冽的掌风裹挟着腾腾杀意朝安室透袭去。
安室透猝不及防,实在没想到自己的问题会引来对方会直接动手。
好在他也擅长近身战,即使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攻击,身体也还是本能地行动,眼见着躲闪不及他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挡在脸前,准备硬生生地接下对方的攻击。
然而他还是小瞧了对面的人。
夏油杰看似温和,极容易让人产生“这个男人不擅长打架”的假象,一直到刚才,安室透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判断究竟错得有多么彻底。
夏油杰这一掌看似是被他言语惹怒后情急所为,实则却是来势汹汹。
他出手极快,掌风破开重重雨幕、狠狠地击打在安室透的小臂。
安室透常年练习拳击,手臂本是他最有利的防御,可在被击中的瞬间他只觉得手臂仿佛遭到重物撞击,紧接着整条手臂都在隐隐发麻,过了许久才感受到切切实实的疼痛。
所幸没有骨折。
猛烈的冲击迫使安室透向后跌退三步,好不容易才在湿滑的地面上站住了脚跟。
他的双眼透过两拳之间的缝隙观察着面前的男人,这一次预料之外的攻击,完全打破了他对这个名为夏油杰的男人的猜测与认知。
夏油杰衣袂在风中飘动,他收回击出的手掌,宽大的和服衣袖顺势滑落,露出了同样久经锻炼的手臂。
“看样子你练的是拳击。”
他没有再趁势追击,而是站在原地冷眼打量着摆好反击架势的安室透。对方防御的姿态与此刻的起手式过于明显,夏油杰只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路数。
安室透从小就是经不起挑衅的性格。
男人的语气与表情说不上轻蔑,可他却感到自己被轻视了,他板着脸,模糊了年龄的面容上透着些如同少年人的倔强与不服输。
“那又怎样?”
“没什么,只是听说练拳击的人通常都有下盘不稳的毛病。”
夏油杰不进也不退,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甚至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眼:“不过你看来似乎有好好锻炼过。”
他说的是实话,甚至听上去还像是在夸奖,但安室透听着却感到火大。
换做平时倒也罢了,但此时此刻他完全不想被人这么居高临下地指指点点,尤其对面的人还是夏油杰。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真的是在夸你。”
安室透不满的模样夏油杰看得真切,他笑眯眯地说着不会让人放下丝毫警惕的话语,心里却知道自己这话并非虚伪客套。
刚才那一掌他的确带着杀气,只是因为对方是普通人、又怕安室透一不小心被自己给打残了又会惹来口是心非的妹妹的心疼,所以那一掌他没参杂任何咒力。
不过为了能让安室透真的吃点苦头,他出手时也的确用了七八成力气。
夏油杰原以为自己这一下安室透少说也得是手臂骨折,不想对方只是倒退几步,还生生地忍下了疼,连句叫喊都没有。
这么一看,倒是终于有点像样了。
安室透冷哼:“我应该感到高兴么?”
夏油杰掌中蓄力,语气透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至少我很高兴哦。”
既然对方比想象中的还要耐打,那他倒也不需要留手了。
机会难得,夏油杰准备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好好教训下这个碍眼的金毛黑皮。
夏油杰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巧合的是,安室透也与他怀揣着同样的想法。他重新摆好因为情绪波动而有些偏移的架势,两人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相似的战意。
“杰——”
战斗一触即发,可在此刻白羽绫希的声音却远远地响起,剑拔弩张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声源看去,只见白羽绫希撑着刚才那把红色的油纸伞,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的透明伞,在雨幕中缓缓走来。
“绫希?”
夏油杰当机立断收回架势,他快步走向白羽绫希,十分自然地从对方手中接过沉重的纸伞。
“你怎么来了?拍摄都结束了吗?”
“导演说雷雨天在树林里拍摄太危险,让大家先回别馆避雨,等之后看情况再说。我回去后没找到你,有些不放心便出来看看。”
白羽绫希仰头看他,嘴上说着抱怨的话语,可表情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担心对方。
“你也真是的,下雷雨也不知道找个地方避避,这种时候不撑伞的笨蛋只有……那个人就够了。”
一个两人都熟悉的名字即将脱口而出,但白羽绫希很快意识到安室透还在,便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刚才夏油杰与安室透的样子她隔着雨幕全都看在眼里,虽然白羽绫希不觉得夏油杰会吃亏,但看见他无恙她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毛利侦探呢?”
“毛利先生……”
“毛利老师他在甜品店。”
两人同时开口,安室透显然更快一步。
雨点落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可安室透的生意却清晰地传入了白羽绫希的耳中,一直都在强忍着不要回头的白羽绫希终于朝他看去。
记忆中一直都是从容干练、偶尔眉眼间还会露出高傲姿态的青年此刻独自一人站在雨幕中,那头金发柔顺地贴在他的脸颊,再加上那双下垂眼,倒是透露出几分可怜的姿态。
藤紫色的双眼中映着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的安室透的身影,白羽绫希忽然意识到这应该是她头一次看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继续硬着心肠、继续和对方装成陌生人,可她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得看他这个样子。
白羽绫希心中长叹一声,最终还是将手中那柄攥了一路的透明伞递给对方。
“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她故作淡定的开口,心里却是乱得要死。
天青的双眼直直地朝她看来,白羽绫希立刻扭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一边又给自己找了个“就算是陌生人也可以有举手之劳就当是日行一善”的完美借口。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一时间白羽绫希只能听见雨落的声音。
砰砰砰——
像极了她骤然加速的心跳。
白羽绫希有些熬不住这漫长的沉默,她突然开始希望对方可以直接开口回绝自己,这样她也能断了事到如今早就不必要的念头,可心底却又有个被她强行无视许久的声音正在叫嚣着什么。
那声音太过模糊,白羽绫希听不真切,只知道在她终于打算收回手的那一刻,伞的另一端却被人牢牢握住。
她猛地抬头,却闯进了那片熟悉的天空。
安室透露出她记忆中的笑容:“谢谢你,绫希,我之后会还给你的。”
乌云间忽然落下一道惊雷。
轰隆的雷鸣声不绝于耳,突然加剧的暴雨如注,白羽绫希只觉得那落在伞面上的砰砰雨点声愈演愈烈,几乎就要快过心跳。
夏油杰垂下视线看了眼白羽绫希,她没有再看安室透,可赤色的油纸伞却在她身上投下了一片绯色,让她这个人沐浴在绯色的暖调中。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下手没再重些。
*
安室透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伸手的时候为什么没再快一些。
他躺在神社别馆冰凉的榻榻米上,听着屋外滴滴嗒嗒的雨声,眼前浮现的是方才的那一幕。
白羽绫希的手握着透明的雨伞,她身上那件白色衬衣的袖子被挽到了手肘处,雨水打在她白皙纤瘦的手臂上,转眼又落入脚下洇湿的石板。
那柄红色的油纸伞虽然足够宽大,可她一路从别馆走来,还是被湿润的风毁了早起做的造型:吹得蓬松柔软的长发变得软趴趴的,白色的衬衣贴在皮肤上,就连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是斑驳的水痕。
很显然,这些都是路上撑不住伞时被风雨打湿的证据。
可是,她为什么要带两柄伞呢?
安室透知道她手里那柄红色的油纸伞有多么沉重,以白羽绫希的腕力,双手打伞或许还不至于那么狼狈,但只用单手着实是有些吃力了。
可白羽绫希是一只手撑着伞来的,因为她还带了另一柄透明伞。
安室透有些想不通,如果她只是为了来寻找夏油杰的话,那么以他们早上能同撑一把伞的亲密程度,她只需带那把红色的油纸伞便足够了,何必再捎上那柄碍事的透明伞?
所以那柄透明伞,一开始到底是为了谁而准备的?
安室透心中隐隐产生了一个猜测——
那柄伞,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为了他准备的?
安室透头一次无法确认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希望自己的猜测是事实,他知道自己的猜测不仅显得自己自作多情、甚至也可能毁了白羽绫希的好意。
只是无论他怎么在心中劝说自己要理智思考,在一想到这样的猜测的确存在着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时,从来强健的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安室透不敢再细想,只能放空大脑傻乎乎地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晃眼得很,可他却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就又浮现方才白羽绫希将伞递给自己时的模样、以及她同夏油杰共撑一把伞的样子。
她现在过得很好,他不应该去打扰她的。
雨点的咚咚声愈发地嘈杂,安室透烦躁地翻了个身,忽然听见廊上传来了一阵异常的响动。
安室透意识到那嘈杂的声响并非是雨点而是其他人在廊上跑动,他连忙坐起,只是还不等他走出去查看个究竟,就听见一声凄厉尖叫响彻在整个别馆。
他知道这是出事了。
第46章
安室透在听见尖叫声的第一反应,是白羽绫希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猛地起身冲出房间,却见走廊上已经挤了不少人,显然都是被那一声惊呼给引出来的。
外面下着雷雨,剧组的人此刻都在别馆,安室透迅速地张望了一眼,却见人群之中并没有熟悉的身影。
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安室透迅速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不一会儿便抵达了出事的房间。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的情况,首先便已经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味。
安室透的心顿时拔凉,他想起那张同样充满血腥味的恐吓信,无数种糟糕的猜测瞬间浮现。
生平头一次,他对即将要面对的案发现场感到了恐惧,然而安室透还是拨开了挡在身前的人走到了最前方,下一刻就看见了一幅堪比人间地狱的画面——
黄绿色的榻榻米上被血侵染,一个浑身是血身体扭曲的女人躺在血泊之中。
然而倒下的人并不是他猜想中的白羽绫希。
安室透认得那张脸。
即使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早已血肉模糊,五道长约十五公分长的血痕从左额斜跨至右颊,使原本人前意气风发的女明星变得面无全非,但安室透还是认出了她就是相叶铃。
与白羽绫希闹出不和传闻已久的前队友。
相叶铃被毁掉的不仅仅只有脸,她的右臂从肩膀开始呈现一种诡异的扭曲状。
剧烈的疼痛不断地折磨着她,相叶铃想要挣扎打滚,可如今她虚弱的身体让她连动下手指都极为困难,她只能躺在榻榻米上、发出一声声痛苦而又凄厉的哀嚎,嘴里还不断地念着奇怪的话语:
“我后悔了,不要、不要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后悔了不要过来——”
颠三倒四的话语配上这堪比恐怖片的画面,给前来围观的人造成了极大的心里阴影,安室透听见身后不断地传来了脚步声,甚至还有人一个没忍住当场吐了出来。
安室透能够理解这些人此刻的感受。
即使是在组织卧底多年、也曾亲眼见过各式各样的杀人现场的他,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诡异而又恐怖的杀人现场。
他甚至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人类所为。
“快叫救护车和警察!”
短暂的失神之后安室透立刻对着身后勉强还能保持镇定的围观群众喊道,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敢靠近这个房间,安室透正准备上前采取急救措施,却听见长廊上又响起了一阵骚动。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带着一身水雾的毛利小五郎从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在看见围在门前的人群后,立马意识到别馆内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从人群中挤过来到了安室透的身边,当他看见屋内的画面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
“救护车叫了吗?还有报警……”
见毛利小五郎到了,安室透也立刻放下了心:“我现在就去。”
“还有不要让人靠近案发现场!”
眼见着这两个陌生男人在案发现场一唱一和,原本还被吓破了胆的剧组人员也瞬间回过神:“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位是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是我请来的客人。”
正在报警的安室透无暇回应他们的质问,而毛利小五郎正打算进行惯例的自我介绍,却被远远传来的白羽绫希的声音所打断。
安室透分神看了她眼,发现白羽绫希已经换下刚才湿透的戏服,穿了身柔软舒适的浅灰色运动服。
沉睡的名侦探名声在外,立刻压下不少人的质疑声。
然而同样在人群中的导演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困惑地向白羽绫希询问道:“名侦探毛利小五郎?绫希,为什么你会那位名侦探来这里?”
在场的两位侦探一看导演这样子,就明白他肯定还不知道恐吓信的事。
毛利小五郎知道白羽绫希不愿声张,连忙开口替她圆场:“这个请容我之后解释,现在最要紧的是保护现场,不要让无关者进入。”
名侦探在案发现场的话显然比其他任何人都管用。
导演见这情形,已经明白这部剧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拍下去了,他头疼地按照毛利小五郎的要求召集了剧组的成员回到各自的房间,等待警察的到来。
最先抵达现场的是负责这片区域的警察署的警察,就在他们给案发现场拍照存证的时候,救护车也终于到来,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警察也终于出现在焦急等待许久的毛利小五郎的面前。
出警的人是警视厅的目暮警部,只是在看见警察署提交的照片后,他并没有立刻让鉴识课的人进入现场,而是与毛利小五郎交换了一个视线,而后转身离开了众人等待的休息室。
安室透注意到这两人的小动作却有些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反倒是毛利小五郎见状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目暮离开房间后拿出手机,似乎是在给什么人打电话,而毛利小五郎生等着他通话结束,这才带着几分迟疑地开口询问。
“目暮警部,这件事果然是……”
“从现场来看的确应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还是要等那边的人来看过再说。”
当了二十多年刑警的警部重重地叹了一声,他伸手摁住帽子,一脸凝重。
毛利小五郎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次遇害的人是人气女星,警察这边必定要承受不小的压力,更何况这次的事情和十一年前的那起案子简直一模一样,媒体那边还不知道会渲染成什么样子。”
曾经当过刑警的人完全能够明白目暮此刻承受的压力,而目暮警部被毛利小五郎这么一提,也想起十一年前的那桩惨案。
他的表情稍有放松,脸上出现了怀念的神情:“说起来,十一年前的那个案子也是毛利你经手的吧?难怪时隔那么多年你还能想起来。”
毛利小五郎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他正准备向目暮警部说些什么,却听见对方又再次开口:“不过我记得十一年前的那次事件那边派来了两个高中生,听说其中那个小姑娘还和毛利你闹得很凶,也不知道这次来的会是什么人。”
一听见目暮提起这事,毛利小五郎表情更加复杂:“关于这件事,其实……”
他欲言又止,而目暮警部像是看出了毛利小五郎的纠结与窘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而且我想应该也不会这么巧再遇上他们。在等那边的人过来之前,我们先去问问其他人的不在场证明吧。”
其实他们心里都有数,这个案子极有可能不是警察与侦探能够涉足的领域。
但在一切得到盖棺定论之前,他们还是得先做好自己的工作。
目暮警部与毛利小五郎一同回到了休息室,负责监视他们的高木站在角落,而安室透则贴着门站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
“被害人相叶小姐直到下雨一直都和大家在一起,能请几位再重复下从下雨到发现她遇害这两个小时里,大家都在哪里做什么吗?”
其他的工作人员在案发时都在一起,只有导演与男主演两人没有不在场证明。至于白羽绫希与夏油杰两人,则因为邀请毛利小五郎来剧组调查、以及是神社负责人的缘故而留下配合警方调查。
“警察先生,你们把我们关在这里该不会以为我们是犯人吧?”
导演烦躁地看着毛利与目暮,剧组在拍摄初期就发生了这么猎奇的案件,他现在正急着要和投资方与制片人联系下一步该怎么办,根本就坐不住。
“虽然案发时我确实是一个人,但这种夸张的犯罪肯定会留下证据的吧?”
单独坐在沙发上的男主演附和了一声:“就是啊,相叶那个女人据说私底下一直在做些奇怪的事情,会遇到这种事一点儿也不奇怪吧。”
目暮警部脸色一沉:“现在可是有人遇害了,还请慎言。”
高木有些在意男主演的话,见气氛凝重,连忙圆场:“那个……私底下在做奇怪的事是指?”
“就是养那种东西。”
男主演言语中带着些许避讳,却也大方地向在场的警察与侦探分享了这个圈内人都知道的八卦:“据说那个女人前两年去了趟海外,好像是找了什么高人,反正回来后就一夜爆红了。听她周围的人说,她私底下一直在搞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高木笑着打哈哈,实则对男人的说法并不在意。
反倒是目暮与毛利两人迅速交换目光,像是确认了什么。
这一切都落在安室透的眼中,他回忆了下从前在警察厅听同事们提起过的那些事,似乎已经明白了目暮与毛利的异常是因为什么。
“你们不信我说的话也没关系,反正我和那个女人是第一次合作,从前无冤无仇的,这事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我做的。”
自己的八卦没有得到警察与侦探的回应,男主演只当对面四个都是无神论者:“倒是我记得在坐有人和那女人是老相识,还闹得挺不愉快的,警察这种时候不是通常会先从这类人开始查起吗?”
说着,他便往白羽绫希的方向看了看,基本就差这指着白羽绫希的名字说她和相叶铃有仇了。
只是男人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其他人闻言顺势朝白羽绫希看去。
她和夏油杰两人坐在长沙发上,距离不近不远,保持在一个还算正常得体的社交距离,可她在众人注视下说出的不在场证明,却是让导演和男主演的表情都变了变。
“可惜让你失望了,我从回到别馆起就一直和杰在一起。”
白羽绫希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开口:“我们能够互相做不在场证明,相叶的事的确不是我们做的。”
男主演怎么都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他原以为在坐的四人都是因为没有不在场证明才会被召集起来的,不想最有嫌疑的白羽绫希却这么清白。
“可你当中不是出去过一次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这时候下手的。”
他想都不想就驳斥了白羽绫希的话:“而且你该不会是为了逃避警方的调查,才故意找这个男人串供做伪证吧?”
目暮原本不知道白羽绫希与被害者有什么仇怨,高木见状立刻上前简单地解释了几句。
娱乐圈那些恩怨听着目暮脑仁疼。
他其实挺烦接手和娱乐圈有关的案子的,原本就令人头疼的案件一旦牵扯到娱乐圈,最终总会变成在一堆圈内人都知道然而圈外人却从未听到过风声的爆料中,整理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顺便还能见识到那些素日光鲜亮丽的明星最真实的一面。
目暮心里叹气,一边希望“那边”的人赶紧抵达,一边还是尽职尽责地向白羽绫希进行惯例询问。
“白羽小姐,请问是这样的吗?”
他都做好要见证女明星傲慢一面的心理准备了,不想白羽绫希倒是十分配合。
“在下雨后我的确先回过一次别馆,但是发现杰和毛利先生都不在,所以又撑着伞出去找他们了。”
白羽绫希看了眼站在角落不吭声的安室透。
视线只在他身上逗留了短短数秒,很快又转向目暮警部。
“不过当时只遇到了杰和安室先生,安室先生说毛利先生在甜品屋,于是我们三个便先一起回到别馆。那之后我除了换衣服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和杰在一起。”
男主演忍不住嘟囔了句:“一口一个杰什么的,叫得还真亲密。”
白羽绫希听见了也只当没听见:“我外出找人的时候穿着戏服,不过上面没有任何血迹,这一点那边的安室先生也能作证。”
“是这样的吗,安室君?”
安室透点头:“的确是这样没错,而且那件衣服是白色的制服,一旦沾到血迹很难在短时间内处理。”
相叶铃脸上的伤口太过夸张,无论凶手使用什么样的凶器,想要完全避开沾上血迹比登天还难,除非当时凶手外面还穿了雨衣之类的外套,不过这些东西目前警方还没有找到。
“话又说起来,为什么白羽小姐会请毛利君来这里?”
这次白羽绫希没有再立刻回答,她看了看其他人,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样子。
目暮会意,他找了个警员将导演与男主演带到了其他房间,自己则是带着高木继续录口供。
而毛利小五郎与安室透都没有离开。
白羽绫希与毛利小五郎两人简单地向警方说了下恐吓信的事,于是目暮警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毛利小五郎这一次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案发现场。
“所以白羽小姐是怀疑给你寄恐吓信的人就是被害人?”
“我并不否认我的确有这样的猜测,只是我没有任何证据,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有这么件事。”
面对着这个一针见血的询问,白羽绫希没有再像在侦探事务所时那样含糊其辞。
“好在这次拍摄的地点就在杰管理的神社,所以我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在我拍摄期间,让杰带着毛利先生在附近转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可疑人物。”
毛利小五郎向目暮警部确认的确有这件事。
高木全程都在做笔记,这会见目暮没有说话便又问道:“顺便问一句,两位是什么关系?”
边上始终默不作声、沉默得甚至有些反常的安室透听到这个问题后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就像开口岔开话题,然而白羽绫希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只是普通朋友罢了。”
她答得极为干脆果断,甚至隐隐有种要和夏油杰划清关系的感觉。
目暮和毛利两人看上去显然不信,但想到女艺人——尤其是偶像出身的女艺人通常都会隐瞒自己恋爱的事情,倒也觉得她这个过于明显的谎言有些合理。
没有人直接对白羽绫希的回答提出异议,反倒是夏油杰露出一个有些受伤的表情。
“只是普通朋友吗?原来绫希你是这么想的啊。”
白羽绫希知道他这是戏精上身,只是现在这个时机与场合实在有些糟糕,无论夏油杰本意究竟是什么,他这一表演无异都是坐实了那边那些警察与侦探的猜想。
没看见那个叫高木的年轻刑警已经露出八卦的表情了吗?
“……现在只是普通朋友。”
她平静回应,像是在解释给夏油杰听,又好像是在解释给那边的警察与侦探听一样。
目暮等人究竟有没有信她不知道,白羽绫希只知道那边的安室透在得到这个答案后表情微微松动,天青色的眼睛一顺不顺地望着她,像是在确认她这个“只是普通朋友”的答案究竟是真是假。
白羽绫希立刻意识到夏油杰一反常态的抽风是为了什么。
她不敢再去看安室透的表情,只能向夏油杰低声抗.议:“你给我差不多点。”
“我这不是为了绫希你嘛。”
夏油杰声音带笑,然而眼神却瞟向那边正在盯他们看的安室透,他扫了眼对方被自己打伤的左臂,目光满是挑衅,大有要再续刚才那一战的意思。
冷不丁就撞进夏油杰视线中的安室透平静回望,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安室透正琢磨着白羽绫希和夏油杰到底是什么情况,屋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原本负责在外面搜查凶器的千叶从外面匆匆走进,在目暮警部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目暮警部闻言立刻冲他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直接把他们带到现场就行。”
一听到目暮警部的这声吩咐,白羽绫希与夏油杰立刻看向彼此。
即便他们都没有听见那个叫千叶的刑警具体说了什么,却也猜到这是什么情况。
夏油杰也不再想之后要怎么教训安室透的事,他朝白羽绫希的方向稍稍弯了弯腰,一边观察着门口的情况,一边同她说着悄悄话。
“看来这次来了不止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熟人。”
白羽绫希有样学样跟着一起咬耳朵:“反正不可能是你的同期。”
夏油杰的那两个同期一个此刻正在泰国出差,另一个常年不会离开高专,他想要在这里办同学见面会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当年也就派了我们三个一年生,这次顶多就是走个形式。”
反正这次的案件到底是怎么回事上面心里都有数。
说到底五条悟会突然跑去泰国出差,也是因为这件事。
夏油杰一开始就没想过来的人会是自己的同期,却也好奇这次高专会派谁过来走这个过场,他仗着其他人都看不见咒灵,在白羽绫希无语的目光中放出了一个四级的小家伙,打算先去案发现场探探班。
不想四级的咒灵才走了一半,紧闭的移门又再度被人敲响,紧接着响起的是一个沉稳又富有磁性的男声——
“请问警视厅的人在这里吗?”
白羽绫希与夏油杰眼睛一亮,齐刷刷地看向那个在得到目暮允许后开门进来的男人。
他穿着蓝色的衬衣、颈间打了条花纹繁复的领带,剪裁挺括的西装套装让他看起来像个上班族,而他的头发更是梳成了精英标准的三七分。
无论怎么看都应该出现在写字楼的社畜。
男人正要和目暮说些什么,却猛地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两位许多年不见的熟人,他顿时意识到那个残存着复数残秽的现场、以及走廊上那个四级咒灵是怎么一回事。
“前辈、绫希,为什么你们会……”
他想起夏油杰毕业那年与白羽绫希闹的矛盾,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这对兄妹吵得那么激烈,他当时几乎就要以为他俩会老死不相往来,没想到一晃也过去了九年。
再看看他俩现在亲密的姿态,七海建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扶了一把眼镜,宛若挖掘出真相的名侦探一般,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看来你们是终于和好了,恭喜。”
第47章
“建人?!”
白羽绫希怎么都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她腾地一下站起,面露喜色。
如果不是还顾忌着边上的警察与侦探,估计当场就要扑到七海建人的身上,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她的表情安室透看在眼里。
安室透怎么都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有白羽绫希的熟人出现。
默不作声的金发侦探回忆着自己与白羽绫希相处的那两年,无论是他铆足了力想要从白羽绫希入手的头一年、还是和她关系转佳的第二年,白羽绫希从未让他发现过她真实的社交情况。
如果不是因为景光被发现了身份,白羽绫希甚至不会让夏油杰出现在他的面前。
现在安室透明白了,并不是她在进入组织前没有关系要好的友人,只是她从来不曾让他发现。
但此刻最让安室透感到在意的,还是这个金发男人那句“你们和好了”。
这句话能够有无数种解读,安室透吃不准这个突然出现、应该是和“那边”有关的金发男人和白羽绫希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白羽绫希刚才那句“现在只是普通朋友”的意思是……
安室透越想思绪越乱,他一边告诉自己事到如今这些都与他无关,一边又开始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向白羽绫希问清楚她与夏油杰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可他就算再在意又有什么用?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高木大约是现场唯一一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人。
他之前不曾接触过类似的案件,也从未有前辈告诉过他关于咒术师的事情,面对着这个突然闯进、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警察更不像是鉴识科的金发男人,高木开口打断了这个久别重逢令人激动的场景。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
七海建人快速地打量了眼这个年轻的刑警,对方显然还处于状况之外。
类似的警察他们在执行警方委托的任务时经常会碰见,好在眼前这个刑警看着很老实、不像是冲动的人,并且现场还有更年长的警察在,否则又会像十多年前那样闹出不少不必要的矛盾。
七海又看看那边的毛利小五郎,正准备回答高文的问题,不想却被目暮打断。
“高木,你去给其他人做不在场证明。”
目暮显然还不想让高木接触这类的事情,高木不明所以,却还是按照目暮的吩咐离开了会客室。
毛利小五郎是曾经经历过这些的人,明白有些事情的确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正琢磨着自己是否也要带安室透先行回避,但是再看看来人那颇为眼熟的面容,最后还是选择留在这里。
目暮倒是没有赶毛利小五郎离开,等高木走了,他这才再度开口:“你是那边的人吧?现场如何?”
七海建人听到这个问题后顿时语塞。
现场还能如何?
早在他抵达之前,咒灵就已经被夏油杰给袚除了。
说实话,他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案发现场的照片他看了,几乎和十年前他与同期们处理过的那个案件几乎一模一样,不仅性质都是饲养的咒灵反噬、被害人也同样是女明星。
这个案件太过特殊,他相信这么多年过去白羽绫希应该也还记得。
只是他不明白白羽绫希与夏油杰会坐在这里的原因。
从毕业起就自己外出单干的学长笑得意味深长,而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人气女星的同期刚才则暗示性地冲他眨了眨眼。七海建人不知道这对从以前起就默契十足的兄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想警视厅那边的联络……
他最终选择暂时隐下一部分实情。
“请放心,都已经处理完毕了。”
七海建人推了下眼镜,没有再多说别的。
这个回答让白羽绫希与夏油杰同时在心中松了口气——
不愧是七海,就算不明真相也能完美地应对,果然是成熟靠谱的成年人!
目暮听七海的话也明白这件事并非是人为的事件,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就听见七海又再度开口:“不过我还有些事想要问他们,可以让我们单独聊一下吗?”
他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倒也不是不行……”
既然那边的人都表明这次的事件不是人为的,而白羽绫希与夏油杰又能给彼此做不在场证明,目暮当然也没有要再继续留两人的必要。
只是他又想起七海建人刚才表现出的对这两人的熟稔,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不过你和他们之前就认识吗?”
刚才听他管夏油杰叫前辈,难不成?
七海建人听目暮的语气就知道不对。
他大抵猜到边上那对心思深沉的兄妹估计在盘算着什么,并且就和这次的事件有关,只是不愿意让警方知道。于是他也没提他们都是从高专毕业的事,随意就含糊了过去。
“算是有过些接触。”
一听到这个回答,安室透瞬间集中注意力。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七海建人更多的补充说明。
大约是七海建人的样子颇具说服力,目暮也没有再追究,颔首便表示同意他的要求。
“我知道了,你可以带他们先离开。不过因为警方这边也需要备案存档,所以还请二位留下联系方式,之后可能还要去警视厅做笔录。”
既然目暮都接受这个结果,毛利小五郎自然也不会有反对意见。
他看着三人一同离去的背影,眼前忽然浮现出十一年前自己在同样的案发现场时看见的画面——
那是两男一女共三个学生,穿着相似但款式完全不同的黑色制服。
其中那个性格开朗颇爱说笑的少年似乎并不在这里,但那个神情冷淡的金发少年、以及后来和自己在现场发生冲突的长发少女,像极了如今站在这里的七海建人与白羽绫希。
毛利小五郎之前还只是怀疑,但此刻眼前交叠的场景却是让他越发确信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白羽绫希果真是十一年前自己在那个诡异到猎.奇的现场遇见的那个女高中生。
“毛利老师,您的脸色有些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七海的到来和离去让安室透心里产生了一个又一个疑团。
他已经猜到了那个金发男人的身份与职业,也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涉足的,却不想毛利小五郎居然也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他原先还以为按照毛利小五郎的性格,肯定会和那个随意干涉警方办案的金发男人吵起来,至少也会问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干涉警方办案”。
不想毛利小五郎却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甚至都不曾怀疑对方的身份。
安室透动了动脑子,也没费太大功夫便猜到了理由——
可能毛利小五郎从前也曾接触过“那边”的案件,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只是单纯的只是知道来的人是什么人,还不至于让毛利小五郎露出这种反常的模样,很有可能毛利小五郎从前还经历了什么,甚至……
他认识刚才那个金发男人。
安室透心思活络,打算从毛利小五郎入手调查。
然而这一次毛利小五郎并不配合,像是刻意要回避一样,他赶紧换了个话题:“我没事,就是想起来我们还没查到恐吓信的事是否和遇害的相叶小姐有关。”
女明星遇害是偶发事件,并不是他们今天来这里的最初目的。
他们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目的,说到底还是为了帮助白羽绫希调查恐吓信。
毛利小五郎不说,安室透也没有再刻意追问,他看着目暮警部吩咐让鉴识科的人去案发现场调查,自己则是顺着毛利小五郎的话说了下去。
“不过现在闹出了这样的事,剧组这边肯定是要暂时停工的吧?那白羽小姐的安全……”
“如果是她的话不会有事的吧。”
安室透说这话原是打算让毛利小五郎提出要护送白羽绫希回家,却不想从来对美女都没有抵抗力的毛利小五郎在这件事上却意外地淡定……
甚至还有些熟悉。
哪怕是知道白羽绫希现在是组织成员,安室透都不敢说“如果是她的话不会有事”这样的话,可毛利小五郎却这么说了。
安室透越想越不对,他顺着这整件事顺藤摸瓜地向前追溯,终于意识到毛利小五郎今天……或者说,从接到白羽绫希的委托开始乃至当日在电视台看见她时反常。
“难道毛利老师认识白羽小姐?”
他将那日小侦探丢给自己的问题,又抛回给了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看了眼自己的弟子,一边朝外面走去一边顺手点燃了一支烟:“她是女明星嘛,之前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不过我是洋子小姐派的。”
这个回答简直与他那天应付柯南的话一模一样。
安室透几乎都要怀疑毛利小五郎当日听见了自己与柯南的对话。
毛利小五郎在这一系列的事上,口风都意外得紧,这对他来说实在反常。而他越是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态度,便更是意味着这其中必定存着猫腻。
安室透心里清楚,眼下毛利小五郎正对这件事戒备着,自己再套话反而会引来怀疑。于是他也不再开口,只随同毛利小五郎一起来到室外去找白羽绫希。
雨后初霁的神社景色绮丽,被雨水冲刷清洗过的树叶颜色鲜亮,不断地有水珠从叶尖滴落无声地坠在青石板。清新的空气中混杂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心旷神怡。
高专三人组也在感受大自然。
眼下没有外人,七海建人也就不再打哑谜:“这次的现场和十一年前的一样。”
白羽绫希不奇怪他会这么问:“你果然也还记得。”
七海建人扶了把眼镜:“当年你和那个警察闹得那么厉害,这事想忘也不太容易。”
十一年前在东京发生过与今天相似的案件,当时高专一如既往地缺人,在没有知道该如何与警方打交道的成年人的陪同下,是他们三个同期一起去案发现场的。
这原本也没什么,然而警方那边也有个从未接触过咒灵事件的警察在现场。
年轻气盛的刑警已经因为上司一直拦着他不让进现场而烦躁,结果看见三个高中生闯了进来,以为他们是附近逃学的学生,开口便要教训赶人。
虽然后来误会很快就被澄清,但是那个警察还是一步都不肯离开现场,就这么盯着这三个学生在警察都不能涉足的现场瞎转悠,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已经来不及了”、“要是事发时我们在现场还能来得及处理”之类的“风凉话”……
于是之前因为一起凶杀案已经熬了一周通宵的刑警,和因为任务忙了一周都没好好休息过的学生最终还是闹了起来。
白羽绫希一回想十一年前的那件事就哭笑不得:“那次真是一地鸡毛。”
“但是那次负责的警察这次不是也在吗?”
七海建人回忆着自己刚才在休息室看见的那几个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中年人应该就是那次与白羽绫希吵起来的年轻刑警。
“不过看样子,这一次你倒是没有和他吵起来。”
“你就别打趣我了,建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辞职不当刑警了。”
——而她也不再是咒术师。
白羽绫希的语气听着不对,七海建人深深看着她。
他与白羽绫希一样,都曾在毕业后选择不再继续当咒术师,所以多少有些明白她此刻的感受:“那这次的事情你已经弄清楚了吗?”
靠谱的成年人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白羽绫希接受了同期的好意,也顺势转了话题:“还是和当年一样,是婴灵反噬。”
这个结论是他们十一年前就得出的,如今依旧没有改变。
在东南亚一带流传着借助早夭婴孩的怨气帮人转运的咒术,也就是俗称的养小鬼,这种咒术残忍狠毒并且后患无穷,但是还是有不少想要改变自己运势的权贵商人和明星对此趋之若鹜。
十一年前那个惨死的女明星就是养了婴灵,却又没有按照要求照顾,导致婴灵反噬才会惨死当场,死状极为凄惨。
要袚除平时被供养婴灵、轻易不会在人前出现的已是非常困难。
但更难的是断绝一切的根源。
白羽绫希三人当年已经查到了是哪个诅咒师在作祟,只是因为能够进行这种仪式的诅咒师通常都躲在海外,且极为狡猾,高专的高层在评估了风险等级之后,最终强行终止了他们的行动。
没想到时隔十一年,同样的情况又再次发生。
“这次遇害的女明星和你认识吧。”
七海建人刚才听警察介绍过遇害人的身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曾经所属的女团与白羽绫希是同一个,而且在退团后和白羽绫希关系极差。
现在想来,可能就是因为她供养了婴灵的缘故。
与白羽绫希同学四年,七海建人相信她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就对即将遇害的普通人置之不理。毕竟她曾经也是一名优秀的咒术师,哪怕她已经离开咒术师界好些年,她也不会将仇恨放在人命之前。
“她是受到婴灵的影响,才对我产生了仇恨。”
白羽绫希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毕竟是曾经一起在舞台上演出过的队友,即使后来闹翻了,但深知对方会性情大变的原因的白羽绫希,也无法将全部的过错都归于相叶铃一人。
她的确有错,但是身在这个圈子很难不被各种负面情绪影响。
想要自己变红、想要站在最顶端受万众瞩目,还会因为他人比自己更红而心生嫉妒,这些情绪普通人都会有,只是长年身在充满明争暗斗的娱乐圈之中,这种负面情绪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导致不可挽回事发生。
相叶铃错在一开始就不应该供养婴灵,为了一己私欲便困住了一个本来无辜的灵魂。
但是将贩卖婴灵当作敛财手段的诅咒师才是最不可饶恕的。
“供养的婴灵就和诅咒的生灵一样,旁人平时就算察觉了也无法干涉,只有在婴灵即将失控的情况才能袚除……你知道五条前辈去泰国出差的事了吧。”
白羽绫希强压下怒火,其实她更想亲自完成当年他们没能继续的工作,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很多年没有执行过任务了,而能够进行这种仪式的诅咒师多半都是硬骨头,这件事交给五条悟才更令人放心。
七海了然:“所以你们才会选择在神社。”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神社鸟居上挂着的那块写着天元的额束,现在想来这必定是一开始就策划好的。
白羽绫希点头:“除了在高专,就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
咒灵在进了高专等于自找死路,但是白羽绫希又不可能把剧组带到高专去,只能借用了夏油杰的地盘,在五条悟解决那个诅咒师、婴灵暴走的时候进行袚除。
可惜相叶铃供养的那个婴灵吸收了太多的怨气,变得异常的狂暴,而婴灵失控首先就会对供养她的人进行反扑。即使她与夏油杰事前已经做了不少准备,还是无法阻止相叶铃遇害。
即使这么多年不当咒术师,白羽绫希的能力也没倒退,她对这种事的掌控一向是他们三人里最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变。
“既然夏油前辈和那个人都出手了,想来这件事也不会有问题。”
七海建人在收到这个任务时,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曾经接触过类似的事件才会被委派,没想到这从一开始就是同期与前辈们布好的局:“不过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我也是。”
白羽绫希露出与他相似的表情。
她看着许多年不曾见面的同期良久,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快步来到七海建人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看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回去后替我向阿雄问声好。”
七海建人不擅长安慰人,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那边的夏油杰,发现某人虽然一言不发但笑得瘆人,让七海建人立刻回忆起了高专时期被这个护妹狂魔“教育指导”的日子。
从前受到夏油杰“照顾”最多的就是他和灰原雄两人,而他们两个自从进入高专第一年起,就一直深信将来无论谁成为了白羽绫希的另一半,必定逃不过这位哥哥大人的亲切关照。
白羽绫希很快就松开了七海建人,她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笑着打趣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建人果然成为一个可靠的大人了。”
他们三个里,七海从来就是最有大人样的那个。
如今他们三个都已经长大,而七海也越来越像个成熟可靠的大人。
七海建人又推了下眼镜:“那你呢?”
“我?”白羽绫希歪了歪脑袋,“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可爱讨人喜欢哦。”
她这是故意装傻,可七海建人却不纵着她,如果不曾发生今日的事情,他还能告诉自己白羽绫希和过去的自己一样、是真的想要彻底和咒术师的世界说再见,安心当个远离危险的普通人。
当明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上哪一天就多了道永远无法除去的丑陋伤疤。
可今天与白羽绫希重逢后,他才发现白羽绫希还是当年那个嘴硬心软的白羽绫希。她无法对可能遭遇死亡危险的人见死不救,哪怕要大费周折也想救下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骨子里,还是那个有些理想主义的白羽绫希。
“我是说,你没有考虑过要回来吗?”
七海建人又看了眼夏油杰:“当初你会选择在毕业后离开是因为夏油前辈吧?现在你们已经和好了,你不打算回来吗,绫希。”
白羽绫希移开目光,却不想正好看见从那边走来的两人。
目光撞进那抹熟悉的霁色,白羽绫希看着安室透满是惊异与尴尬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是出来寻找白羽绫希询问恐吓信委托后续处理的,他们在神社外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看见了那三人的身影。
他们不知道那三人在聊些什么,只是看见白羽绫希和七海建人拥抱了彼此,而后白羽绫希又笑着在说什么,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撒娇。
安室透看着这个画面便不想靠近,然而毛利小五郎却已经走上了前,他只得跟上。
却不想刚一走近,恰好就听见了七海建人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你们已经和好了,你不打算回来吗,绫希。
这句话结合七海建人之前在会议室的话,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一不小心对上视线的安室透与白羽绫希面面相觑,他看出了白羽绫希的诧异与不自然,心里顿时就有了想法。
安室透的心思转得极快,他心一横,还没等边上的毛利小五郎说“打扰了”,便已经再度露出自己如今主打的招牌亲和笑容,朝着白羽绫希主动走上前去。
“白羽小姐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剧组那边说是要先暂停拍摄,不如就让我护送您回家吧。”
第48章
“不用麻烦你了。”
“那就麻烦你了。”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女声冷然拒绝,而男人则是笑着欣然接受。
白羽绫希满脸震惊,猛地扭头看向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替自己接受安室透的邀请。
七海建人一看这情形,立刻明白这之中肯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不愿趟浑水更不愿夹在这对麻烦兄妹当中难做人,当机立断地选择抽身离开。
“如果没有我的事,那我先回去写报告了。”
他自高专时期起,就深谙白羽绫希的瓜不能瞎吃的道理,七海建人推了一把鼻梁上的墨镜,在学长满意的笑容与同期仿佛被背叛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在经过安室透与毛利小五郎时,他感受到那两个男人的目光明显朝自己投来。
两人目光之中皆是探究。十一年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毛利小五郎一脸的若有所思,而那个显然与自己同期有着渊源的金发青年,很快就将目光移回到白羽绫希的身上。
七海建人与他们擦肩而过,听见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
“白羽小姐,关于恐吓信的调查……”
白羽绫希疲惫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辛苦您跑一次了,尾款我之后会汇给毛利先生的。”
毛利小五郎心中本来只是猜测,但是在听到白羽绫希的回答后便像是确认了什么。
他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去和目暮警部做笔录了,虽然这件事……但警方那边之后可能还会再联系您。”
白羽绫希知道毛利小五郎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她点头表示明白,而毛利小五郎则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顺着原路转身离去,没有再询问白羽绫希更多的细节。
边上的安室透看得出毛利小五郎与白羽绫希之间显然还有别的事,只是他们可能是碍着自己在场的原因,谁都没有点明。
白羽绫希身上存在的谜团越来越大,尤其是今天发生的种种,更是让安室透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没真正地了解过她。
此刻在场的只有他和白羽绫希、以及夏油杰三人。
一时间安室透觉得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景光假死、白羽绫希带他去见夏油杰的那一日。
只是他不清楚,为什么刚才还对他杀气腾腾的夏油杰此刻会开口帮他。
白羽绫希也不明白。
“绫希,相叶铃遇害的事情根本遮不住,这会儿记者应该都已经堵在神社下了,”只要警方的警戒线一撤,蜂拥而上的记者就会把神社围得水泄不通。
白羽绫希怔了怔,她忙着处理相叶铃供奉的咒灵,倒是真没想到这一层。
她明白了夏油杰的意思,但还是是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但是我也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神社这种地方不是封闭的建筑物,没有门与墙的阻挡,一旦撤走警戒线那些只想获得第一手消息的记者必定会直接冲进来,现在神社人手不足,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肆无忌惮地闯进什么本不是对外开放的地点。
白羽绫希不担心夏油杰的安全,那些记者哪怕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却也不想让夏油杰独自面对那些难缠的家伙。
“不用担心我。”
夏油杰示意白羽绫希的放心,也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夏油杰便直接看向那边的安室透:“你的车应该是停在附近的停车场吧?你赶紧开到后门来,我护送绫希上车。”
安室透知道轻重,事已至此他就算不想被夏油杰命令,也不会在此刻发作。
他快速地应了一声,在确认后门的位置后,随即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见他离去,白羽绫希也与夏油杰一同回别馆取行李:“其实你让他送我离开,并不只是因为记者的缘故吧?”
白羽绫希对着正在帮自己收拾衣服的夏油杰说道。
躲避记者的确是最合适的理由,但坐安室透的车离开却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夏油杰不可能不知道,她要避开记者视线的方法还有许多,白羽绫希自己当场就能想出四五种来,未必真的要坐安室透的车。
可他却选择让她与安室透同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再和他……为什么还让我跟他走?”
白羽绫希心里烦躁,将衣服一股脑地塞进行李箱,却被夏油杰伸手拦下。他将现在心思明显就不在收拾行李上的白羽绫希赶到化妆台收拾随身物品,自己则是将她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归纳。
“我的确也不想让你和他再有牵连。”
夏油杰身在局中却也是旁观人,一眼就能看出白羽绫希与安室透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羽绫希自与安室透重逢后虽然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故意不搭理他,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心里还憋着气。
而那个昔日被她称作波本的男人,今天也始终摆着副想要知道白羽绫希的近况又不想打扰她、明明心底里其实是想要回到从前却又自知无法挽回的样子,看得人心里直冒火。
安室透如何夏油杰说到底其实并不在意,哪怕他如今憋屈的要死、今后只能看着白羽绫希选择别人,这说到底也和夏油杰无关。
但是白羽绫希在意。
于是当了二十几年好哥哥的夏油杰只能先把碍眼的人先揍一顿,再给妹妹制造机会解决心结。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揍是揍了,却也只揍了一拳,还没出够气就被打断,当真是有些不解气。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理他,哥哥自然会帮你挡住他所有接近你的渠道,但是你应该还有话没同他说吧?”
夏油杰合上箱子、干脆利落地落了锁,又扭头去看在一边把玩着蓝牙耳机的妹妹。白羽绫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手中无意识地不断开合着耳机盒,一时间屋里只有吧嗒吧嗒的声响。
“有些事你一直不去处理,就会永远憋在心里就永远都无法迈过去,成为你的心结。”
他起身来到白羽绫希的身边,语重心长:“三年前就想对他说的话,如果你现在还想对他说的话便好好说清楚吧。之后无论你想怎么做,哥哥都会支持你的。”
白羽绫希的动作止于一记清脆的吧嗒声,她抬头怔怔地看着夏油杰,藤紫色的眼中一片清明,像是春日阳光下簇拥的紫藤花,透着曾薄薄的暖光。
夏油杰知道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他带着温柔的浅笑,轻轻地拍了拍白羽绫希的肩膀。
“去吧,绫希,去和三年前做个了断吧。”
……
白羽绫希与夏油杰拖着行李抵达后门的时候,安室透早已等在那里了。这在神社内也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入口,眼下还没有记者在蹲点。
见白羽绫希姗姗来迟,安室透立刻打开后备箱下车准备帮她搬行李,但白羽绫希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拒绝了。
白羽绫希瞥了眼安室透的左手手臂,直截了当地命令道:“你去坐副驾驶。”
“……你会开车?”
他没有等到回答,因为白羽绫希已经在他的注视下朝着驾驶座走去。
从来都不知道白羽绫希还会开车的安室透心中忐忑,但是在看见她一脸沉重的表情后也不再开口。
那边的夏油杰在给白羽绫希搬好行李后便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也没多给安室透一个眼神,而白羽绫希在系上安全带后也娴熟地启动了这辆三年不曾坐过的跑车,一脚油门驶离了即将沦为是非之地的御花茶神社。
安室透在把车开来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不管这是不是夏油杰刻意给他们制造的机会,但如今他和白羽绫希单独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却是事实。
搞不好这就是最后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安室透想着便看了眼右手侧的白羽绫希,这是他第一次在车里以这个角度看她,从前白羽绫希一直都坐在副驾驶,他从未见过她开车的模样。
“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开车,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他们之间主动开口的人通常都是白羽绫希,安室透想要直接聊三年前的事情,却又觉得就这么开口有些突兀,只能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突破。
白羽绫希冷冷淡淡地看了他眼。
她知道安室透这是没话找话,心里虽然也是一百个不自在,却还是好好地答了:“在进入组织之前就会,只是你们从来没问过我。”
这语气还是有些不自然,却也不像是在人前那般故作陌生冷淡。
安室透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他们两人自重逢以来,第一次好好对话。
三年的分离重新拉开了他们当年好不容易才拉近的距离,安室透知道这三年的空白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弥补,如今他能做的只能维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小心试探白羽绫希对自己的态度。
“那今天为什么要突然告诉我?”
安室透回忆着白羽绫希刚才说要自己开车时的样子,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当时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难道她知道自己手受伤的事了?
白羽绫希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心里堵着气,虽然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夏油杰的建议好好地将话说开,只是憋在心里整整三年的委屈,让她很难再像从前一样对待安室透。
如今她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容、听着他好言好语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要对他发冷火,以此来控诉他三年前的果断离去。
明明她清楚当年安室透的做法无可指摘,也知道自己不再是个孩子了、不应该意气用事,可白羽绫希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负面情绪。
仿佛高专四年学习的内容都喂了狗去。
如果她的术式能够像控制身体一样精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好了。
白羽绫希生平头一次对自己的术式中的漏洞感到遗憾。
她反复做着深呼吸,以此来平复自己稍有松懈就会变得激动的情绪,等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这才用不咸不淡的语气答道:“因为我不想因为某人手臂受伤的缘故遭受车祸。”
这话一出口,白羽绫希就有些后悔了。
她原以为自己这话会引来安室透的不满,她甚至都不想用后视镜来观察他的表情,不想在一阵短暂的安静后,她忽然听见了一声轻笑。
白羽绫希皱着眉,以为这人刚才不仅被夏油杰打伤了胳膊还伤了脑子,可安室透却用着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听见过的语气轻松地开口,显然已经通过白羽绫希的反应察觉到了什么。
“你不用故意用这种态度回答我的,绫希。”
白羽绫希的表情稍有松动,她下意识地反驳,却又听见那温柔的声音又缓缓说道:“你想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态度都可以,不必特意收敛自己的情绪,也不必照顾我的感受。”
雨后初霁的天青色双眼中映着白羽绫希的面容,安室透稍稍敛起脸上的营业笑容,他侧过头看着白羽绫希严肃的侧颜,认真开口。
“在我的面前你不需要做违心的事情,这一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第49章
白羽绫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要像他们刚刚认识、关系最僵的那段时间一样怼回去。可是还不等她开口,安室透仿佛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一样,语气一转又开起了玩笑。
“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驾驶哦。”
“……你才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吧。”
白羽绫希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白了他一眼。
她还记得当年自己去参加颁奖晚宴,安室透就是用他惊人的车技甩走了跟踪的狗仔,也让毫无心理防备的她差点吐得死去活来。
被吐槽的安室透表情轻松,他学着从前白羽绫希的动作向后一靠,陷进柔软的椅背,全然是不设防的轻松姿态。
白羽绫希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安室透坑了。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需要她伪装自己,实则这个男人还是在一点点地引导着她回到昔年的相处模式。
狡猾的家伙。
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心一软选择自己来开车了。
不,不是,白羽绫希立刻在心中否定自己的想法,她才不是看安室透手臂被夏油杰打伤而心软,她只是不想因为安室透手臂受伤没法好好开车怕出车祸殃及自己罢了。
白羽绫希掰正着自己的想法,一眼都不想再看身边的人。
安室透始终都在观察白羽绫希的清晰波动,见她好不容易才放松立刻又板起了脸,就知道自己刚才那招没有什么用,反倒是让原本就油盐不进的白羽绫希更加冷淡。
眼见着车即将上首都高速,安室透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
“ETC卡就放在……”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白羽绫希已经伸手朝后视镜探去,听见他的话后还冷冷淡淡地瞥了他眼,一副“除了这里你还能放哪里”的样子。
安室透:……
过了收费站,气氛变得越发寂静与尴尬。
安室透在波洛咖啡店那套能言善道的模样到了白羽绫希的面前,几乎毫无用武之地,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又一个话题,也不知道这时候该从哪里入手比较好。
好像无论哪个,都引不到三年前。
可是让他单刀直入地提,安室透本能地觉得自己这么做必死无疑。
最后还是白羽绫希终于看不下去了,她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用不经意的语气打破这寂静的空气。
“我听说Sherry死了?还是你亲眼目睹的?”
白羽绫希给彼此一个台阶,安室透本应该是欣喜的。
只是听见她提起之前在铃木特快上被炸身亡的Sherry,眼前又不由得浮现出当日的情形,想到自己无法拯救宫野医生的两个女儿,他的心情难免低沉了许多。
安室透知道白羽绫希这些年一直在琴酒手底下办事,想着琴酒是追杀Sherry的主力,倒也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你对这件事感兴趣?因为琴酒?”
白羽绫希表情不变,语气却突然变得沉重:“明美走之前,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只是琴酒知道宫野明美在她身边多年,也感受到她在宫野明美死后没有完全发泄出的不满,所以Sherry的行踪调查与后续的追杀,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被琴酒告知过具体情况,只能自己单独调查。
而她能够依靠的除了自己的关系网,就只有——
当日在米花饭店酒卷导演告别仪式上目击的那一幕。
白羽绫希回忆着那天在化妆间看见的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很肯定他就是自己当日在米花饭店看见的那两个孩子中的一个。
原以为这次对毛利小五郎的委托能够让她接触到对方,试探下事情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想。
不料两次与毛利小五郎的接触都没有让她见到自己真正想见的人,白羽绫希都要怀疑毛利小五郎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
她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自己身边的波本。
这段时间波本一直在毛利小五郎的身边潜伏,即使Sherry死了也没有离去,对于毛利小五郎和那个男孩的情况他本应该是最清楚的,但是……
想到Sherry死在对方的面前,白羽绫希也不愿再多对他提这些,以免这个狡猾又敏.感的家伙发现了什么。
安室透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控诉,他摸了摸鼻子,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只能躺平任白羽绫希嘲讽。
——即使炸.弹是贝尔摩德放的。
“所以你这次来委托毛利小五郎,也是因为想要调查Sherry的事?”
“之前还一口一个毛利老师,现在倒是变成毛利小五郎了?”
白羽绫希阴阳怪气,也不给安室透给自己辩解的机会,只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初基尔出事时,琴酒就认定Sherry和那个侦探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而且Sherry的视频又是‘某人’在他的电脑里发现的……”
她刻意拖长了尾音,给“某人”反应的时间,而后才幽幽补上一句:“不明真相恐有暗鬼,琴酒想要重新确认下那个侦探的情况也很正常。”
相信安室透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安室透自然是听出了白羽绫希的话外之音。
他是因为要调查Sherry的事才接近毛利小五郎的,但是Sherry的事结束了却没有离开,琴酒那个疑心病重的家伙会怀疑毛利小五郎的情况也很正常。
——还是说,琴酒怀疑的人其实是他?
安室透深深地看了白羽绫希一眼:“我没想到他居然派了你来。”
更没想到的是,白羽绫希居然也愿意将这个情报告诉他。
“即使是因为任务,但你毕竟也照顾了我两年。”
白羽绫希不想看安室透那张脸,也不想知道他此刻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虽然我不觉得这样就能两清,但你自己好自为之,别再做惹眼的举动引琴酒那家伙的怀疑。”
虽然她对三年前的事还无法释怀,但毕竟是曾经一起相处过两年、又曾让自己暗自动过心的对象。
即使那心动如昙花一现,白羽绫希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等意识到时早已过了短暂的花期,但她也不愿意安室透因为一点失误而殒命。
时至今日她虽然依旧不知道安室透进入组织到底想做什么、和公安部那边的卧底诸伏景光又是什么关系……但这些都已经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同安室透已经不是搭档好些年,如若不是这次的任务,即使他们身处同一个城市都不会有机会再见面。
她会提醒他是因为正好遇见。
而她也只会帮他这一次。
现在的白羽绫希只希望安室透自己能够保重,至于别的,她不愿意也没有时间去考虑。
白羽绫希的弦外之音并不难听懂。
安室透偏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江景,心中一沉。
车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僵硬,白羽绫希觉得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安室透应该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果我不愿意就此两清呢?”
“什么?”
白羽绫希因为自己是产生了幻听。
安室透坐直身体缓缓转过头,搁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状,他通过后视镜对上白羽绫希的目光,语气凝重地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绫希,我不愿意和你就此两清。”
当年他选择离去是想要进一步接近组织的核心,也是想要保护只身一人进入组织的白羽绫希。
只是他无法否认的是,这之中还有一点点,仅仅只有那么一点点夏油杰的缘故在,在看见白羽绫希与夏油杰的相处模式、又听见那个“夏油杰很重要”的回答后,他当场认定了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
但是今天发生的种种却是让安室透意识到,自己当日的猜测极有可能是错的。
白羽绫希与夏油杰可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关系。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的话,今天夏油杰决不可能让白羽绫希坐上自己的车,即使他找了个还听得过去的理由,但安室透却知道白羽绫希想要避开媒体还有无数种方式。
夏油杰没有必要选择让他们独处这条最不合理的选项。
安室透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一开始就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在听见安室透的话语之后白羽绫希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
安室透深谙没有立刻拒绝便是最好的回应,在白羽绫希的沉默中他又再度开口,毕竟听白羽绫希的语气,她应该是抱着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私下见面的想法,安室透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应该抛弃所有的顾虑、紧抓这最后的机会。
“其实有句话我当年就应该问你,只是我没敢开口,不知道你如今还愿不愿意回答我。”
安室透的态度一反常态地有些猛烈,让习惯了他温和模式的白羽绫希猝不及防。
她压抑着在听见波本刚才那句话时心底泛起的涟漪,一边思索着思索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听见了他的话语。她甚至也没来得及过脑子,就下意识地接道:
“什么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是安室透不敢问的?
安室透得到白羽绫希的回应,他心跳得厉害,却还是顶着忐忑问出了迟了三年的问题:
“你和夏油杰,有没有在交往。”
白羽绫希瞬间冷静:“这就是你三年前没敢问的?”
安室透平静点头:“对。”
“事到如今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白羽绫希嗤笑的回应让安室透心中不安,他以为白羽绫希不会再回答他,可心中却还是想要个明确的答案,只是也不等他再继续追问,白羽绫希便已经给出了答案。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和他不会交往,从前不会未来也不会。”
白羽绫希答得坚定,却不看安室透一眼。
她此刻已经清醒,意识到了安室透这前前后后几句话的意思与关联,也明白他三年前离开的理由。
白羽绫希喉咙泛苦,表情却还是很绷得住。
她没再给对方开口说些伤人话语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无论我与杰是什么关系,我想三年前你的离去应该都不是因为这个。”
当初的波本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即使他会在意她与夏油杰之间的关系,却绝对不会因为吃醋这种小儿科的理由而离去。
否则他当初离开应该会提起夏油杰的事,可他从头到尾都只提到组织的任务,白羽绫希相信这的确是他选择离开的真正理由。
安室透点点头:“的确。”
得到肯定答复的白羽绫希瞬间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她看着远方亮起的红灯,平静地将车缓缓停下,这才再度对上了那双她曾经十分熟悉的眼睛。
“那事到如今你又在说些什么呢?”
白羽绫希语气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藤紫色的双眼平静如水:“当年你离开的理由隔了三年并没有任何的改变,波本,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能回来与我重新搭档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白羽绫希与波本虽然都能算作是组织的情报成员,但是他们使用的方式与情报网完全不同。
他们搭档对于组织来说不是1+1>2的组合,反而会互相桎梏,这也是上面当年会同意他们拆伙的理由。
而这一点,如今依旧没有改变。
“波本,当年选择离开应该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如今别因为一时意气毁了它。”
说完这句话之后,远方的信号灯恰好由红转绿,白羽绫希一脚油门在车群中穿梭而过,接下来的一段路程很是安静,在这份寂静下,很快就抵达了白羽绫希如今居住的公寓的车库。
她动作娴熟地打开后备箱,正准备一个人搬下行李时,却见安室透已经下车来到了她的身边,白羽绫希退到一旁,由着波本帮她将沉重的行李箱取下。
“这里很快就会围满记者,接下来恐怕有很长一阵子都不得安生,你赶紧回去吧。”
安室透皱眉:“我……”
白羽绫希再度打断了他,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不过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可以来找我,接下来一周我都会在公寓,至于怎么在记者中混进来,全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丢下这句话,白羽绫希拖着行李箱转身离去。
一如三年前她在与他分别、捧着鲜花与奖杯走下车时的那般决绝。
被留下的安室透沉默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最终也没有选择跟上去,过了许久,他这才回到了车里转而离开了这所公寓。
相叶铃的遇害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也势必会扯到与她同在一个剧组的白羽绫希的身上。
安室透原以为白羽绫希说自己后会被记者围堵必定是因为这个,却不想当天晚上另一条娱乐新闻登上了电视与杂志的头条——
《当红女明星恋情曝光——深夜与初恋在酒吧相会整整四小时!》
彼时的安室透正在警察厅提交报告,猛地听见自己的下属发出一声哀嚎,他转过头只看见对方捏着手机露出痛苦不已的表情,等凑过头去看手机上的内容时……
却看见白羽绫希与一个银发青年相谈甚欢的画面。
第50章
安室透的脸顿时就黑了。
拿着手机的部下原本正在为偶像恋情公开而悲痛不已,在看见年轻又严厉的上司凑过来时,顿时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他本能地想要收回手机,可眼见着上司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却又不敢这么做。
这个可怜的部下只能任凭安室透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上面的八卦娱乐新闻,直至手机屏幕彻底暗去,映出了两人同样糟糕的面容、
身边的安室透脸色越来越黑,那张数年不曾变过的童颜黑得几乎都在滴墨。
而他周遭的气压也是越来越低,周围原本还在小声讨论手中案件的公安们感受到充斥在空气中厚重的压力,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激怒了那个身处低气压的男人。
身在漩涡中心的部下欲哭无泪。
偶像恋爱已是悲报,结果居然还被平时最严厉的上司当场抓包。
他畏惧的缩了缩脖子,闭着眼睛准备上司即将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的责骂。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
责骂也好训斥也好,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没有袭来,部下只听见自己传来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声,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上司离开的脚步,以及——
“工作时间不要做无关的事。”
一声平静到让人怀疑是否是本人的叮嘱。
“是!”
饱受惊吓的部下心有余悸地大声回应,而后劫后余生般在同事们同情的目光下缓缓地舒了口气。
安室透一直都知道白羽绫希在警察中颇具人气。
原因自然是当年她在《第十五朵黎明樱花》中演绎的女警樱。
就是这个角色,也让她一举得到了最佳女配角的奖项,也从此由偶像转型为了演员。
虽然许多人都喊着不要将演员与角色混为一谈,但不得不承认,白羽绫希的确在《第十五朵黎明樱花》中的确演出了一个完美乃至理想中的警察形象。
安室透听自己的部下曾经提起过,在《第十五朵黎明樱花》上映次年,报考国家与地方公务员人数就都比往年增长许多。
即使时至今日,也有不少新人刑警会说“我是因为樱才想成为警察”、“我想成为像樱这样的警察”之类的话。
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自己的部下之中居然也有白羽绫希的粉丝。
安室透迅速向上级提交完报告,没有像平时那样继续留在办公室加班处理文件,而是直接回到自己的车中。
夏日的天暗得晚,即使已经六点,天空还是一片晴亮,只有极远处泛起了微弱的霞光。安室透只看了一眼便不作停留,便直接将车开回到了公寓。
一推开门,被他取名为哈罗的小狗便迎了上来。
白色的小狗绕着他的腿欢快地转了好几圈,安室透心中烦躁,却还是像平时一样蹲下.身揉揉它的脑袋。聪慧的小狗蹭了蹭安室透的手,不过它很快便感应到主人的烦恼,又歪着脑袋眨了眨无辜的双眼。
“我没事,马上就开饭了。”
安室透轻声哄着敏锐的哈罗,没有像平时一样直奔厨房,而是在狗狗担忧的目光下取出狗粮倒在它的食盆中,接着掏出手机,开始搜索那条他刚才只是匆匆一瞥的新闻。
搜索栏里才输入了白羽绫希四个字,紧接着就冒出恋情公布的关联词。
手指悬在搜索键上良久,不愿看见与想要知道两个念头在心中挣扎拉扯许久,安室透最终还是点下按钮,打开了部下刚才看见的那条新闻。
新闻配图中的白羽绫希穿着他颇为眼熟的白色连衣裙,正是那日她来毛利侦探事务所时穿的那条。
而坐在她对面、与她相谈甚欢的那个银发青年安室透也很眼熟,就是那天白羽绫希后来在波洛咖啡店见面的那个男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男人的名字似乎是五条悟。
当时白羽绫希是怎么说的?
——我要去见我的秘密情人。
安室透呼吸一窒,眼睛虽然直勾勾地盯着手机上的画面,眼前却是浮现出白羽绫希在侦探事务所楼道里对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当时他还以为白羽绫希是在开玩笑,却不想出道至今零绯闻的白羽绫希居然真的会和这个男人爆出恋情。
才一个标题与图片,安室透便已经看不下去。
他想要关闭网页,然而手指才伸出却又换了个方向,拖动着网页继续浏览下面煞有其事的报道。
“近日,当红女星白羽绫希身穿白色清纯连衣裙,深夜与一身份不明男子一同现身银座某高级餐厅。两人在共享一顿烛光晚餐后又携手前往附近酒吧,两人相谈甚欢,共饮四小时后才同坐豪车潇洒离去。”
“之后男子将白羽绫希送回至公寓,白羽绫希在下车后亲密地叫着男方名字,并称呼其为前辈。男方亲密回应,两人挥手告别,而后男子并未逗留便乘车离开。”
“这名身份不明男子身材高大帅气英俊,打扮精致潮流,全身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虽全程戴着墨镜,亦能看出他对白羽绫希情真意切。”
“记者深入调查白羽绫希往日访谈,发现该男子极有可能是白羽绫希曾在某电视节目中提及过的‘暗恋的学长’。”
新闻在这里插.入了一条视频链接,安室透甚至不用点开,就知道这是白羽绫希第一次拍摄电视剧时,为了进行宣传而在日卖电视台某王牌节目上参加的游戏片段。
当时他人在现场,清楚地记得白羽绫希抽到的题目是“暗恋过的异性”。
虽然白羽绫希将暗恋偷换概念变成了“憧憬过的对象”,成功蒙混过关,却不想这个片段时隔多年居然还会被人翻出来。
更要命的是,白羽绫希口中那个“银发高个”的前辈居然真的能和她这次绯闻对象对上号。
也难怪媒体会在标题用上“初恋情人”这样暧昧的词。
亏他当年还以为白羽绫希说的那个人是琴酒,不想白羽绫希说的居然是真的,那个传说中的前辈居然真的存在。
安室透想起那个叫五条悟的男人那日在酒吧说的话。
他说“我对后辈一向都很温柔的哦,绫希你不是很清楚嘛”。
当时安室透还以为男人口中的后辈应该是其他人,但联系着新闻与昔日的节目片段,比其他人掌握更多情报的安室透不难猜出男人当时口中的后辈,指的就是白羽绫希。
安室透沉默着,他手指迅速划过已经见底的新闻稿,虽然报道上说目前还没有联系到白羽绫希的事务所,但安室透知道这件事无论事务所是否知情都不好处理。
因为白羽绫希的缘故他接触过一阵子这个圈子,知道此刻冷处理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就是不知道白羽绫希那边情况如何。
他疲惫地将头靠在床上,看着逐渐暗去的天花板,满脑子想的都是白羽绫希今天在车上对自己说的话,还有后来她在停车库说……
等等,停车库?
安室透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坐直身体,仔细回想着白羽绫希刚才在停车库时的话语。
她说自己的公寓很快就会被记者包围。
她说自己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安生。
她说如果他有了别的想法可以去找她。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他攥着手机切换到了通信录,想要给白羽绫希发送短信询问她的情况。
然而一打开短信页面,却发现两人上一次发送短信还是在三年前,白羽绫希在短信中对他提到自己获得最佳女配角的提名,问他能不能同去。
而他们所有的聊天记录,止于他简短的一个“好”字。
他不知道白羽绫希当时的想法,只记得很久之后,在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下听明美提起过,那天白羽绫希正在给他做情人节的巧克力。
这三年里他不止一次地回顾过这条短信,揣摩着白羽绫希在打下这些字句时的心情。
她在邀请他陪她同去颁奖仪式时是怎么样的?
她当时究竟只是随口一提,还是真的希望他能够亲眼目睹她获奖时的瞬间?
安室透并不知道答案,也畏惧知道时隔三年的真相。
白羽绫希那句“不要因为一时意气毁了当年的决定”萦绕在他的耳边,使得他放下要立刻去联系白羽绫希的念头,缓缓站起身,打开那个一直被自己锁着的抽屉。
暮色被月光所取代,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昏暗一片,安室透借着昏黄的光,用目光摩挲着抽屉内的东西。
放在右手边那厚厚一叠用资料夹保存、却还有些微微发黄变脆的手写纸是白羽绫希当年的作业,由日期排序,从一开始浮于表面的夸赞陈述,到后来能够用专业视角评价优劣联系进行反思,白羽绫希只用了三个月。
虽然这份作业在白羽绫希后来工作变得繁忙之后便停了,但是这些手写的稿纸安室透却还是细心保存着。
他当初想着有一日在白羽绫希变红、成为家喻户晓的人气偶像之后便将这些作业还给她,可是当年在打包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时,却还是鬼迷心窍地将它们一起从白羽家带了出来。
抽屉的另一侧放着的是白羽绫希出道至今发布的所有CD,虽然这些年他逼着自己不主动去接触白羽绫希相关的情报,但是白羽绫希每每推出新专辑时,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踏进入音像店购买。
除了这些之外,抽屉里就只有两样东西:
一张白底金边的卡片,以及一个猫咪挂件。
安室透拾起那张同样边缘泛黄的卡片,这是自己三年前准备的另一张卡片,即使此刻光线细微,但是他还是能够清楚地读出自己在上面写了什么。
——你永远是我心中最佳女演员。
他放下卡片,视线又触及那个黑色的猫咪挂件,圆润的挂件在他打开抽屉的时候打了个滚,此刻正左右摇晃着。安室透看着那只猫咪的下垂眼与ヘ型嘴,一副炸毛又高傲模样,低沉的情绪瞬间染上了些许无奈。
这是白羽绫希出道二周年时发售的个人周边中的限定款,名字是白羽绫希亲自取的“傲娇公主”。当时只发售了极少量,如今在她的粉丝中可谓是有价无市。
而这个挂件,是三年前与那盒融化了的巧克力一起出现在他储物柜中的。
三年前,他发现那盒巧克力时,已经从白羽家搬出了十来天,他因为想要拿地图而让部下风见打开了储物柜,却不想看见了那盒已经融化的巧克力。
风见咋咋呼呼地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或是敌人的攻击,可安室透在看见这个颇为眼熟的猫咪挂件时,却明白这不是任何人的恶作剧。
而是白羽绫希的送给他的情人节巧克力。
融化的巧克力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安室透也无法分辨那上面是否曾经写过什么字。
那一瞬间,安室透意识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当日白羽绫希曾想对他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的话语究竟是什么,而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那之后的三月十四日,安室透曾向白羽家寄过一盒糖果作为回礼,然而那盒糖果却又在三天之后原样退回到了他的住址,退回的理由是收件人与住址不符。
安室透这才知道白羽绫希早已不住在原本的地址。
她搬家了,在他离开之后。
白羽绫希的意思非常明确,所以那之后安室透便不曾再打听与她有关的消息,即使听说白羽绫希搬家的事琴酒有插手,但是他也不曾过问更不曾主动调查白羽绫希如今的地址。
只是他能够强迫自己不去打听她的消息,却无法克制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打开这个本应该被尘封的抽屉。
安室透看着那满满一抽屉的回忆,看着白羽绫希几个月前刚发售的最新专辑上的笑颜,最终还是将那个抽屉缓缓合上。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一时意气,而是在三年前就应该做出的选择。
他不想放弃她。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白羽绫希的手,哪怕使用公安最擅长的违法搜查,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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