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这群姑娘把桌游玩了一遍,还是最喜欢带上惩罚牌,玩其它游戏输了就抽一张,秦东篱吃了午饭,过来陪她们一块打武将牌。

    “秦姑娘,马上就要冬至了,你有打算穿什么了吗?”

    秦东篱乐了:“穿的暖和就行,不是该问吃什么吗?冬至那天我不想出去,就窝在家里烤火炉。”

    桌上的贵女们一个个安静下来,牌也不打了,就看着她。

    看起来,穿什么对她们而言很重要。

    杜岚先开了口:“秦老板,历年冬至都要进宫赴宴的,估计过两天宫里就差人来问你了。”

    “进宫过冬至?”又要去进去旅游啊……秦东篱出了牌,想也不想,觉得宴会就是很耗费心神的地方,万一有遇到阿胖那样的,更烦,“看情况吧,不一定去。”

    这都敢不去,众人心道,不愧是过山风里的大人物!

    闲聊不重要,打牌最重要。

    “输了!”

    这次打牌人多,分了阵营,秦东篱这边输了。

    受罚的小姑娘抽了一张惩罚牌:“横抱起你左手边的第一位同性……”

    “抱秦老板!”

    小姑娘个子矮,但是不瘦,非常自信地面对秦东篱,抬起双臂:“上吧!老板!放心,我不会把你摔了的。”

    秦东篱心情复杂,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这牌上的惩罚内容是她亲自定的.

    卫竞以年前都很忙不能讲课为理由,把捕快姐弟打发走以后,又来了一群人。

    外头,秦泰带来了桂三,还有几个大箱子,箱体侧面都雕龙画凤的,写满了“我很贵”。

    桂三恭敬地问:“殿下,秦老板呢?”

    “在里面和朋友玩牌。”卫竞放下手里的拼图,看那几个箱子一眼,“冬至宴的礼服?”

    “是是。”桂三在卫竞变脸之前,赶紧说,“陛下说了,不强求您二位一定要来,只是如果无聊,来吃饭也行。”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卫竞回溯记忆,仔细想想好像是吵完架之后,难道他爹真让自己的气势震住了?他变厉害了!

    “咳,”卫竞矜持地没有把得意显露出来,“知道了,你回去吧。”

    桂三本来还想在说什么,但陛下千叮咛万嘱咐,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要说,就忍住了:“我这就走,不打扰殿下玩拼图了。”

    宫里的人走后,卫竞没心思玩了。

    冬至宴的事还要和秦东篱说一声,去不去由她决定。

    游室是没有门的,只拉了屏风隔断,随时都可以进去,他绕过屏风,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轻轻松松把秦东篱横抱起来,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欢声笑语中,秦东篱还露出了一丝娇羞,手臂环住了小姑娘的肩膀,不敢乱动。

    卫竞缓缓瞪大了眼睛,他都没有公主抱过的女朋友被别人先下手为强了!!!

    一大桌千金大小姐玩得很快乐,动静却不大,小范围可以听见,卫竞在外面专注玩拼图,都不知道这群人在里面玩得有多花!

    “秦、秦王殿下?”

    众人回头望想进来的方向,秦东篱很快就落到了地面上,很高兴地样子:“有事吗?”

    “……你们先玩。”卫竞体面地退了出去,叫上两个伙计,还有秦泰一起,把那几个大箱子抬到库房里放着。

    卫竞走后,刚刚和秦东篱混熟的几个小姐妹好奇:“秦老板,你太厉害了,秦王殿下都能弄到手。”

    世家千金有一点好,就是好赖话分得清,同样的一个意思,怎么讲让对方舒服是有技巧和经验的。

    比如“秦王殿下对你那么好,为你心甘情愿屈居小小书肆,居然舍不得给你一个名分”和“秦王殿下被你搞到手了”,说出来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果不其然,秦东篱听了一直乐,捧着脸倩笑:“小意思。”

    “你太谦虚啦!”大家纷纷打趣。

    易姑娘这会儿也敞开了说:“秦老板,秦王殿下可以闻鼓公认最难接触的人了!”

    “秦老板,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贾姑娘一马当先,身先士卒,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那么漂亮,好想看你穿上嫁衣的样子呢。”

    “我们也是!”

    在场的姑娘们都没有成亲的,但是刚才打牌的功夫,秦东篱了解到了几位已经有了婚约:“我们不在闻鼓定居,开春以后就走,所以没有考虑过,你们的喜酒,也不一定能喝上。”

    好几个姑娘异口同声:“你们不在闻鼓定居!?”

    杜岚:“可他是王爷诶。”

    那么大一个秦王府在这里,他又没有封地,也不投军,不留在京城,难道要去流浪吗?

    贾姑娘:“秦老板还是过山风呢!”

    上次看到过山风和他们一起在一辆车上,要是秦王殿下因为秦姑娘混成了过山风的编外人员,那手里的权利可比区区闲散王爷厉害多了呢。

    “我不是过山风!我真不是,大家可别说了,”秦东篱惊恐,谁造的谣啊,“和卫竞成亲这种事,还早着,现在又更重要的事,顾不上了。而且陛下和贵妃娘娘也都没有意见,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还是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走……还有啊,我真不是过山风,真的就是有点点关系。”

    对于她的澄清,大家的态度是:“好的好的。”

    话题就这样匆匆跳过,易姑娘歪头:“冬至宴不去也好,去了你就会遇见另外的几位王爷,他们都是皇后上的皇子,以前在外面说过很多秦王殿下的闲话。唉……宫里可真的不好过,亏得锦贵妃娘娘得陛下盛宠,殿下子凭母贵,过得比其他庶出的几位殿下好太多了。”

    “这样啊,”秦东篱追问,“都是说的什么闲话?”

    易姑娘小声说:“我说不出口,反正很多,多到我一个不掺和的姑娘家都知道一些。秦王殿下从不搭理他们,你也不搭理就好,别中了他们的套。”

    “这样啊,谢谢了。”秦东篱记下了。

    几位千金下午没有留太久,需要早些回家,秦东篱把人一个个送上车:“下回出新的玩意儿,我再请你们来。”

    杜岚抱着给她哥带的几份拼图,点头说:“好的。”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晚上又要下雪了,今天是她在闻鼓生意最好的一天,接待了一群京城高门大户里的姑娘,有富婆,收益就很不错。

    打烊的时间也快到了,秦东篱让伙计提前下班,自己关了店门。

    刚一进到院子里,就被卫竞突然从旁边拦腰抱起来,还转了个圈。

    “干什么!”秦东篱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因为太惊险了,双手死死搂住卫竞的脖子。

    卫竞很臭美,是个特别注意形象的人,只要有条件,一整天都要干干净净的,他的下巴、耳朵以及颈侧的线条,就在秦东篱眼前放大,说话时会跳动的喉结,每一个细微动作牵动着肌肉的变化,都会让秦东篱这个颜狗老色批心跳加快。

    “我抱你就吼我,她抱你就可开心了。”卫竞没有把人放下来,还在斤斤计较。

    秦东篱咬住他耳朵:“这有可比性吗?”

    “有。”卫竞嗓子突然变哑,带她到了干净又还算空旷的库房里,把她放到今天送来的叠在一起的箱笼盖上。

    秦东篱眼前是卫竞的下颌线,还有下唇,很迷人,她喜欢的形状。

    室内暖了许多,不算很亮的天光正好透过窗户打进来,在秦东篱脸上落下一层朦胧的薄薄的铅灰,卫竞傻傻地看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凑过去用鼻子蹭蹭她脸上的光。

    有人闷闷不乐,委屈得不行,偏偏不说话,就要蹭,从脸上蹭到下巴,一路又转至颈窝,不亲,只是用鼻尖轻轻扫着。

    把秦东篱扫得心痒难耐,于是她勾起了躁动不安的卫竞的下巴,往他唇上咬了一口,又分开注视他耷拉着的眼睛:“你小时候,有被别人欺负吗?”

    卫竞不知道秦东篱为什么这么问,明明应该在接吻的:“没有,我单方面孤立屏蔽他们。”

    “傻子。”秦东篱这次亲上了他的下巴,学卫竞刚才的样子,又扫过他的喉结,光都打在上面了,就是露出来任她亲着玩的。

    忽然卫竞的气息急促起来,支撑在箱子上的左手从秦东篱的背后环过去,紧紧贴在她的腰上,手指和他的喘息都很不安分。

    这么喘气,不是勾引人吗,秦东篱的耳朵被他拼命抑制但不经意漏出来的零星气声震热,不知不觉她的手也摸到了对面的腰上,扣住了带子。

    “秦老师……”卫竞绷紧了身体,额头放在她不太宽的肩膀上,呼吸特别重,大手覆上小手,“怎么办,难受。”

    秦老师现在和他半斤八两,也靠在他颈窝出,揪住他的衣领,又兴奋又慌张又在隐隐期待什么,鞋尖踢踢他的腿:“问、问我?”

    大冷天的,卫竞额头冒了热汗膝盖抵在箱子侧面,想要更靠近一点:“你不是,接受过高、高等教育吗,你教教我。”

    “…………”神他妈高等教育,秦东篱暴汗,一时语塞,又打起了退堂鼓,“我,我中途辍学了,也不会。”

    都这时候了你还要接包袱,“……”卫竞重重喷出一腔燥意,他人都要没了,眼角甚至憋出了一滴不争气的眼泪,“呜呜呜……”

    秦东篱的呼吸也不平稳,抿紧唇,再松开,贴近他的耳朵吐气:“你要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

    卫竞把她圈得更紧,又抱了起来:“你别走就好。”.

    ……年轻人,还是……算了,两层的箱笼上只剩下了浮动的光尘。

    他们在台阶似的第一层箱面上坐着,躲在二层箱笼的背后,卫竞圈住了秦东篱,空出来的手放在她身上,自己则一条长腿曲起,另一条没处放,随便搭在地面上。

    交叠的呼吸和雪风同时起,直到渐渐上移的光线在没机会找到他们,又同时停息。

    秦东篱瘫坐在卫竞怀里,脑袋空空,曾有一瞬间,她很后悔,自己不应该辍学的:“卫竞……”

    “嗯。”卫竞亲亲她发顶,声音懒懒的。

    “菜逼。”

    卫竞:……

    骂的只是手艺罢了,有一说一,秦东篱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很有氛围,年轻人嘛就要玩点刺激的,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滚开。”

    ===第55节===

    秦东篱不知道第几次冷漠地把人从自己身上扒下去,她的男朋友尝到了一点甜头之后,发情期来了似的,天天大半夜爬床,要搂着自己睡。

    “我什么都不干。”卫竞可怜兮兮地哀求。

    然后到了第二天,秦东篱就会陷入一个比火炉还热的怀抱里,被卫竞拱几下。

    “伤身体啊小伙子。”秦东篱良言规劝,其实是卫竞精力太旺盛了,她真的应付不过来,她还要赚钱呢!

    她还有事业的!富婆是那么好当的吗?

    卫竞抱着她和被子嘤嘤道:“难受……”

    “要不你回秦王府住吧?”

    “。”

    矛盾得到了暂时的缓解,虽然卫竞在克制了,但还是要和她睡一块,打都打不走。

    大冬天有个人形恒温暖炉,秦东篱睡得更好了,不走就不走吧。

    又一次半夜,秦东篱被热醒,随后卫竞也醒过来,黏黏糊糊:“宝贝,我刚做梦好像学会了,现在申请补考一下手法。”

    秦东篱服了:“宝贝,你的梦里真是啥都有啊。”

    作者有话说:

    还没有……都是手艺人阶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截止16:26滴投喂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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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周末的草稿也完成啦!!!!!!

    第61章

    ◎像是一段博物馆的AI影像◎

    冬至当日,正午过后,雪也停了,还罕见的出了太阳,皇城下停满了马车,车辙来自四面八方,比阜稼庄秋收宴那一次不知壮观多少倍。

    各级官员都穿上了朝服,这一次是来赴宴的,不用把笏板带上,携带家眷陆续排队进宫。

    托老爹的福,陈削的座位比较靠前,他数着皇家席位上的人:“咦?怎么不见秦王殿下?”

    他前面的人答:“还在书肆里和秦老板带一块儿吧,不知道来不来。”

    陈削这才注意到,自己前面坐着的是王迸的好兄弟,今年秋闱的解元——杜栋。

    “你坐在这里?”

    杜栋微怔:“是。”

    陈削一咬牙,身子往前探:“杜兄!听说你很会玩拼图啊。”

    “一般,”杜栋如实回答,“玩物丧志,读书休息的时候才会拼一套放松一下。”

    “……嗯,不错的,春闱你使劲,拿个状元。”陈削不再自取其辱,又端正地坐回去。

    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杜栋还是谢过了他的勉励,心里觉得陈削人其实不错,还是他们的弟弟,王迸对他的描述带有太多的个人情绪,不值得参考。

    女眷那边就更热闹了,什么都有得聊,杜岚她们小姐妹正好一桌,有人打听着:“秦老板会来吗?”

    “不知道啊,我们去的那天,不是有宫里的人来送了东西么,通知肯定通知了,来不来……”

    “嗯,不好说。”

    “也没瞧见她的位子。”

    “陛下对她如此看重,应当会往前一些坐的。”

    ……

    上座。

    几位中宫所出的嫡子坐在一侧,各个都已经封了亲王,妃嫔所出的皇子,只剩和卫竞同龄但还没就藩的留在宫里,坐在亲王的下面一排.

    还有半柱香就要开宴了,大皇子绩王姗姗来迟,一眼把弟弟们看到了头:“哟,怎么没见秦王殿下的座啊?”

    这一排皇子的座位上,没有一个空座。

    他们后方还有皇室的旁支,一个个竖起了耳朵,喝茶看戏。

    一群细碎的脚步声靠近,锦贵妃盛装出席。

    所有人心跳几乎都漏了一声,今年怎么回事,皇后换成了贵妃?

    那不就是正妻不来,侧夫人出来陪客了。

    “本宫的儿子,当然挨着本宫坐。”锦贵妃被人扶着,从绩王身旁走过去,在众皇子上面斜放的座位边上停了一下,那个座位像是在皇座和皇子的座位之间加塞的,却是宫宴上最尊贵的宾客席,“竞儿和东篱都清瘦,这看起来也还坐得下。”

    说完,看见皇后那几个儿子都是吃瘪的表情,锦贵妃志得意满,炫耀一般走上原本该是皇后的座位上,就这么从容优雅地定下来了。

    乳娘例行公事同诸位皇室长辈解释:“皇后娘娘偏头痛,来不了,陛下让贵妃娘娘代行陪宴一事。”

    宗室的老人各个都鬼精,不想前面那些年轻气盛的,皇子们各个都有不服,他一个庶出的皇子凭什么能破那么多例!

    不过还是庶出罢了,趁人之危还得意的女人……御史台和他们外家可不会让她的儿子越过嫡出上位,不就是一次宫宴,没什么大不了的,二皇子景王喝一口热茶,阴阳怪气道:“哼,看来秦王是真的飘了,宫宴也能迟到。”

    三皇子同样不爽,继续拱火:“听说弟弟带回来一个美人,至今无名无分地在他身边伺候着,啧……我是断然做不出来这种无情之事的,可见是没教好。”

    大皇子绩王接茬道:“谁敢教他啊,一个喜欢自己扫撒宫殿的皇子,哈哈哈哈,命中注定是教不好的。”

    锦贵妃最讨厌这帮废物编排她儿子,正要动怒,又听远处桂三在唱:“皇上驾到——”

    上座的看得最清楚,王极带头,一路禁军相护,他们是从勤政殿方向来的,皇帝开宴前还在处理政务。

    皇帝陛下和秦王走在两侧,中间是一名未出嫁的秀丽姑娘,看礼服品级,是二品功勋夫人。

    众皇子皆惊叹道:这谁??!

    唯独锦贵妃淡定饮茶:哼,愚蠢猖狂的小辈.

    因为锦贵妃不放心,派乳娘亲自带人赶来,那几个奇妙的箱子在冬至的早上还是被打开了。

    原本心虚的两个人,看见箱子里奢华无比的礼服和珠光宝气的饰品被人陆续捧出来,什么都忘了。

    没有陈设家具的略微空旷的房间,厚实沉重的宝箱,青铜的如意锁,几位手脚稳重的穿宫衣绾宫髻的年轻女孩,那熹微的晨光就像穿过了历史的轻纱,笼罩在她们忙碌的身影上,四周静悄悄,她们的动作很轻,发出很细微的声响。

    一明一暗,库房被切割成两半,秦东篱牵着卫竞的手站在较暗处,放轻了呼吸,仿佛置身于某博物馆只开了弱光的展馆中,看一段近乎无声的AI影像。

    乳娘走近,将手中的一道折子递过去:“秦姑娘,这是陛下的意思。”

    折子上写明了情况的特殊,册封秦东篱为二品功勋夫人的大典需要等法天教一案尘埃落定,再举行封赏仪式。因为卫竞在宫里拘束,所以两人觉得赴宴,则需要她提前以二品功勋夫人的身份携带“家眷”卫竞出席。

    卫竞对这种事一向不积极,但秦东篱护短,对认识一下欺负过男朋友的人这事一向很积极,最终决定还是去了.

    秦东篱携卫竞再一次成为座上“宾”,既是受邀而来的客人,也是宴会的主人。

    一个是庶出亲王,一个是没……是二品夫人,一出现立马成了全场的焦点。

    那些曾经见过秦东篱的人,全都傻眼了,原来她还有功勋的吗??!

    绩王怒视那无视他的庶弟,嫉妒又不屑,呵,还不是一个靠女人上位的废物!

    被贵妃推拒过的诰命夫人们见到秦东篱那一身象征荣耀的礼服,终于全部看开了,两手一摊,这还怎么比,什么都没有,自己都比不过,女儿还怎么比?

    在锦贵妃和同父异母的兄弟之间,秦东篱选了锦贵妃,让卫竞坐在靠近贵妃的那一边,自己则把卫竞和那些“兄弟”隔开。

    “东篱,不要拘束,当自己家就好。”锦贵妃余光瞥见那一溜不再出声的王爷,心情十分舒畅。

    卫竞一坐下来,就在忙着添茶倒水:“我会照顾她的。”

    秦东篱也十分的客气:“卫竞会照顾我的。”

    待一切准备就绪,所有人在丞相的带领下,向皇上献上祝词,随后开宴。

    “那就开宴吧。”皇帝手一挥,桂三传令开宴,无数宫娥端着佳肴走进来,丝竹声如仙乐,秦东篱陶醉其中。

    第一轮菜上齐后,大家在仙音曼舞中用餐,感情不错的坐得近的还会互相交流,秦东篱也放松了下来。

    当主舞的水秀从她面前拂过,叮铃铃的佩环声响,秦东篱痴痴念到:“圆梦童年。”

    卫竞和她几乎头碰头窃窃私语:“什么梦?”

    “体验一次西游记的蟠桃会呀,”秦东篱美美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景区项目真是丰富啊。”

    绩王看不惯边上的两人聊得开怀,共赏舞蹈,凭什么他卫竞就可以和自己的女人坐在一起,自己却不能带妻妾在一旁伺候,便呛了一声:“这等神妃仙子,宫外确实不太多见。可惜秦姑娘虽常伴秦王身侧,却踏不进门槛过高的秦王府,不能时时进宫一饱眼福。”

    好好的节目,偏偏有人要来扫兴,卫竞脸色不虞,要抓住秦东篱的手,却被她反抓着,动作干脆稳定,传递出令人安心的情绪。

    皇帝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他今晚放假,什么都不想管,锦贵妃隐隐约约听见了声音,只能看出来他们之间有矛盾了,怒瞪绩王。

    “日日想看神仙的人不多,”秦东篱坐得比他高,略带一些俯视,以及来自黑化兔子的压迫感,微笑着凝视绩王浮动的双眼,“我知道的,一般都信法天教。”

    法天教不就是前段时间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大老远从照兴拉来京城斩首示众的万恶之源吗?绩王突然瞪她:“你——信口雌黄你!”

    动静有些大,皇帝也看了过来:“怎么了?”

    “怎么这位殿下也信教?要给我传教?入教就能看神仙跳舞是吗?”秦东篱帽子三连扣,直接在绩王头上暴扣。

    锦贵妃连忙问儿子:“怎么了?东篱在和绩王说什么?”

    “没什么,”卫竞头一回主动举杯敬父母,“就是随便聊聊。”

    随便聊点敏感刺激掉脑袋的话题。

    险些以为卫竞要告状,说他给秦东篱传法天教,那不是隐晦地说自己要造反吗,绩王连自证清白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人家并没在意,只是随口一提。

    他耀武扬威开嘲讽,连滚带爬闭麦收声,把后面几位兄弟看得一愣愣的:“大皇兄,怎么了?”

    “没什么,”绩王想瞪秦东篱一眼出口气,但是现在他士气低迷,不敢这样,只能看着不甚有趣的舞蹈,回答景王,“不过是一只狐狸精罢了,观舞吧。”

    景王:?秦东篱吗?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那应该算是一只兔子精。

    都是皇帝的儿子,他们的一举一动收到眼中,皇帝大概也猜到了:“他们有分寸,冬至宴才刚刚开始,爱妃心里有什么不舒服,也先忍忍吧。”

    “……是,陛下。”锦贵妃哪能不知道,绩王这几个皇后生的东西,又在欺负她孩子了,就是不知道后面东篱说了什么,把绩王噎回去了。

    ===第56节===

    不愧是她可以把儿子托付出去的女人,干得漂亮!

    宫里的菜是真好吃,秦东篱感叹,卫竞点破她:“国宴你说好不好吃。”

    “那确实。”

    每人份的菜都不多,吃到最后秦东篱都撑了,但还有饭后小食助消化,卫竞递过来一杯他用盘里的糖渍山楂和茶调的饮料:“这是我吃了好几年摸索出来的,宫宴DIY特调饮料,快喝一口!”

    山楂肉粒介于软烂和生脆之间,糖浆的香味重于甜味,酸也不刺激,像是用了其它的酸来辅助缓解山楂激烈的酸,入口非常舒服,泡在茶里,香味更浓了,秦东篱好惊喜:“放了什么啊,好香!”

    卫竞偷偷把桌底下的手搭在秦东篱腿上,比了一个心:“放了——爱!”

    作者有话说:

    小卫:没有技巧,全靠感情。

    第三章 等明晚十二点之前,和周日的一起放,一个是没脑子改了,另一个原因是要跟后面的一万字连起来好一点。晚安~~~~~

    第62章

    ◎再次到景区体验新项目◎

    他们旁若无人的交流被人打断,锦贵妃身边的乳娘走过来低声提醒:“殿下,陛下问您话呢。”

    “嗯?”卫竞要看秦东篱,就会有半个后脑勺对着锦贵妃跟皇帝,这一转头,锦贵妃和皇帝终于看到了他的正脸。

    皇帝摇晃手里的金杯:“你大皇兄关心你呢,要替你向朕求个官位,让你也锻炼锻炼。”

    要别人给自己求官做,无异于大学生毕业了找不到工作,亲戚假大方真笑话你一样,顺嘴要帮你找工作。

    就是瞧不起人啊!

    “不用了。”卫竞对绩王说,“大家管好自己就行。”

    秦东篱掩唇:“绩王殿下又是找我传教,又是挖我的伙计,数次排挤我这个外乡弱女子……种种行为,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绩王气急败坏,拿手指她,用手指人对于他这样的身份来说,是很掉价的行为。

    卫竞拨开他指向秦东篱的手指头,顺势揽上女朋友的腰,带她靠近自己,远离傻逼:“唉,有人急了,到底是谁?我不说。”

    啊啊!绩王胸口剧烈起伏,真的被气到不行。

    卫竞每每看见他们,就忍不住去想,幼稚傲慢自私自利的草包为什么可以把在科举中杀出重围的胜者挤出部门。

    “此事以后再说吧。”皇帝本来就不想说的,绩王几人非要纠缠,把他也搅得不愉快起来,“冬至宴差不多结束了,谁要走的,便先去吧。”

    说完,皇帝第一个起身,和群臣道别,锦贵妃随后,离开前看了卫竞一眼,儿子在听秦东篱说话,嘴角就没有放下过,要是接过话,笑得更灿烂,眼里的柔情隔那么远她都感受到了。

    绩王拂袖离去,不愿与秦东篱和卫竞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他的几个弟弟也跟上去:“大皇兄,等等我们!”

    “我们也走吧?蹭吃蹭喝结束了,回家洗澡睡觉去!”秦东篱身上挂了许多玉石挂件,头上也是,一顶金银宝石做成的冠,坐在这里一个下午,好看是给别人的,脖子酸是给自己的。

    卫竞给她捏捏,不忍就这么让秦东篱顶着这个再往回走:“这里离锦花殿近,去那把衣服和发冠换了在走。”

    想想这样也不错,秦东篱欣然点头:“也好。”

    “你,开路。”卫竞抓过来一只准备下值会所里打牌的小禁军。

    小禁军挺起胸脯:“是,殿下。”

    所谓开路,就是把卫竞要走的那条路清道,不要让他冷不丁地遇到几个动不动下跪的人,尤其今天人还多。

    卫竞要走的路本就僻静,清了不会影响到正常干活的人,只会影响到过来偷偷摸摸对食或者私下违规交易的人。

    “锦贵妃每天都要带着些玩意儿,也不嫌重么。”秦东篱忍不住脖子发酸,抬手扶住后脑勺。

    卫竞带她进了锦花殿:“习惯了吧,还有就是为了好看,能忍,反正她也不用动。”

    “……”

    等宫女们帮忙把她的发饰都取下来后,秦东篱一身轻松:“我感觉我一个跟斗能翻十万八千里。”

    “哈哈哈,”卫竞笑着从宫人们手里接过那顶金冠,“确实很重,以后不戴了。”

    另一边。

    得知卫竞和秦东篱去了锦花殿换衣服,锦贵妃不留在皇帝寝宫,要先回去看一眼。

    宫殿上方的天空染上了淡淡的晚霞,头一回,皇帝觉得卫竞出宫挺好的.

    忽略掉绩王,锦贵妃今天还是很开心的,竞儿肉眼可见的变好了,秦东篱果然没有骗她,放以前,卫竞哪能这样和她笑啊,每次母子相见,卫竞都郁郁寡欢。

    “乳娘,我从总督府带来的嫁妆里,不是有好多衣服没来得及穿吗,全给东篱带走吧。”锦贵妃心情大好,“姑娘家家的,不会嫌衣服多。”

    看到主子高兴,乳娘乐意得很:“这就去!”

    天光昏暗下来,宫里陆续掌上了灯,秦东篱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锦贵妃就进来了。

    然后,秦东篱变成了锦贵妃的奇迹真人暖暖:“这一套也可以,既然这一套可以,那下一套也可以,来人!”

    “娘娘……可以了,真的可以了。”秦东篱不停地点头,不停地暗示,不停地场外求助。

    但是,卫竞看她的变装小游戏,比他贵妃娘还有兴致。

    锦花殿自从小殿下能跑能跳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和睦的景象了。

    “娘娘!”小太监这时候跑进来,“娘娘!皇、皇后,来了。”

    三人表情具是一变,主要是锦贵妃,她和皇后有仇,然后是卫竞,他当然不可能靠近一个和自己亲娘抢男人的女人。

    秦东篱则是松了口气,变装小游戏,终于结束了。

    他们来到了正殿,卫竞和秦东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侧头看向走进来的正宫娘娘。

    锦贵妃先一步迎上去,很是敷衍地打起招呼。

    “本宫今日突发偏头痛,冬至宴的事,辛苦妹妹了。”皇后病态明显,身体虚弱,进屋后直接朝锦贵妃平日里坐的镶金嵌玉的美人榻坐去。

    锦贵妃悠悠上前,坐到最前面的椅子上:“皇后身体欠安,有什么事差宫里的下人过来,何苦自己走一遭?”

    直击宫斗现场,秦东篱看得津津有味。

    锦贵妃乃一朝宠妃,还是武将集团出身的宠妃,皇后压不住她的,有些郁气,也只能对小辈发作。

    她睨一眼秦东篱,见她墨绿中袄金丝扣,上面绣着杀气腾腾的黑色饕餮图腾,浅月色的裙身被压在袄下,就是民间的形制,看来真的没当成秦王妃。

    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子,怎么有脸坐在这里的。

    “我们皇家,讲究门当户对,锦贵妃对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未免也太随意了些。”皇后也不坐,她可不坐在一个贵妃下面,“虽然秦王现在也没个职位,到底是年纪还小,等陛下上心了,总有进衙门学习的那天,何至于……”

    锦贵妃一声冷笑,话都到了嘴边,被秦东篱抢了过去:“卫竞很优秀的。”

    卫竞是要起身的,可秦东篱的手按在他衣袖上,不让他动。

    皇后:嗯?

    殿内的人全数禁声,谁也没有反应过来,真的会有人不知礼数,敢插嘴皇后娘娘。

    既然插嘴了,那就贯彻到底咯,秦东篱声音不大,胜在声音干净吐字清晰:“他那么好,完全配得上我。”

    皇后:???

    “嗯?”贵妃看向她儿子,卫竞一脸享受是……好吧,就这样吧,既然秦东篱要出这个头,那她就看着好了。

    卫竞很优秀,完全配得上她?

    哈哈,皇后和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听笑了,这是哪里来的土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锦贵妃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吧!

    “放肆!”皇后身边的一等宫女用她尖细的指甲戳过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胆敢在一国之母大声说话。”

    卫竞最烦的就是这种人:“怎么你们中宫出来的,就那么喜欢用手指人?”

    一枚金色的小巧令牌出现在秦东篱的手掌中,她都懒得起身,潇洒地一个覆手,特令落在了硬邦邦的红木桌上,发出闷闷的金属声。

    怕宫里有人没见过,贵妃插一句:“哟,这不是特令么,东篱还没有到陛下那儿换个赏赐么?”

    特……特令原来长这样的,皇后的宫女脸色刷的变了,有些惊慌,有特令的人,一般都是立了大功的呀。

    “你刚才说什么?”秦东篱丢出特令后,腕骨上又露出了一只瑞兽掐金丝的镯子,盯着那宫女说话,“我没听见,可以再说大声点吗?”

    这下好了,特令没见过,有品级的服饰,他们宫里的人是需要铭记在心的。

    刚才还狐假虎威的大宫女退到皇后身侧,举棋不定:“娘娘……”

    “二品,功勋夫人。”皇后看着她手上露出了的一个镯子,那是二品功勋夫人才有的镯子,看了几次,真的不是幻觉,又冷静下来,“册封功勋夫人,本宫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你一个乡野丫头,从哪里偷来的?给我拿下她!”

    皇后带来的人不多,主子头脑发昏,他们还清醒着呢,原地摇晃起身子,但没有上前一步。

    现在有功勋夫人头衔的女子,东南总督府居多,锦贵妃的妹妹,古方婕的母亲,就是本朝唯一一位一品功勋夫人。

    要是被锦贵妃抓到了他们对功勋夫人不敬的小辫子,下场会更糟糕。

    秦东篱原本是觉得镯子好看,一直都没有取,它就搭在那皓腕上微微晃动,彰显某种不得冒犯的特权身份。

    因为自己的两句话,和两个道具,让两方在殿里僵持着,实在无聊,秦东篱在想着怎么开溜,这个宫斗项目体验得也差不多了,还得先去找吕凡生要点草药的医书,那种书里记载的植物肯定更齐全。

    皇后见自己使唤不动人了,颜面扫地,一生气,站起来太猛,又缓缓向后翻倒:“啊——”

    “娘娘——”主帅倒下了,中宫一方乱做一片,把锦花殿弄得乌烟瘴气。

    “啧。”锦贵妃觉得晦气,赶紧差人去,“把吕凡生请过来。”

    秦东篱耳朵一动,还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趁乱跟卫竞说:“找吕大夫要点记录了草药的医书。”

    “之前呢,我记得要过来几本了。”卫竞回她。

    “那就是萝卜的。”

    卫竞记起来了:“哦,这样啊。”

    等御医请来了,又是一阵静默。

    “皇后娘娘头疾发作,导致情绪偏激,难免做出错误的判断。”俗称小心眼不讲理,吕凡生给皇后施针救急,开好了药方,让太监去抓药。

    忙完这一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忙另一头。秦东篱见吕凡生看到自己总是想躲,就非要找上去:“吕大夫能不能借我几本草药类的医书啊,要有图的。”

    “借,借,秦老板如今气色不错,看来是调养上来了。”吕凡生顺道还给秦东篱和卫竞也把了脉,“殿下脾胃已经大好,但还是要注意少吃酸的。”

    ===第57节===

    “秦老板冬天千万要注意保暖。”吕凡生最后说道,“秦老板要的话,我等下直接让徒弟送去书肆就好了。”

    搞定,今天果然没有白来。

    “回……回宫。”虚弱的声音从美人榻上传来。

    皇后被吓得头痛的,她当然知道秦东篱的镯子不是偷的,也默认秦东篱的确被封了功勋夫人,但是这些事皇帝没有和她提过,被御医舒缓了头痛之症后,脑袋清醒了许多,越往细想,她背上留下来的虚汗越多。

    这是无形中,她中宫的权利被一整个架空了,一定是她或者她娘家那边做了什么被皇帝查到了,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一个冬至宴,成了敲响皇后的警钟。

    但,为时已晚。

    作者有话说:

    继续!

    第63章

    ◎获得闻鼓年轻一辈支持率达60%及格线◎

    回到书肆的当晚,秦东篱久久不能入睡,她在脑子里想了很多,要不怎么说她有时候反射弧长呢,今天是真的又给自己洗脑了一遍,把皇宫当景区旅游了。

    经历几番唇枪舌战,过关斩将,秦东篱现在都躺家里的床上准备睡觉了,才渐渐意识到了皇宫荒唐的一面:“看你的反应,是习惯了。”

    嫡庶之间,君臣父子,妻妾宫斗,小人猖狂……就是个豪华的垃圾场。

    “人是社会性动物,本能地总想要活得更舒服些,当然要习惯的,”在隆冬的雪夜,比起皇宫来说,书肆的小楼避寒功能太弱,卫竞还是把两只胳膊露出来,交叠枕在脑后,望着黑暗,狡黠一笑,“但是只能象征性习惯一点点,只能是一点点,不能再多了。”

    秦东篱恨不得把眼睛都埋进大被子里,卫竞在她旁边的再三强调戳中了她,于是瓮声瓮气地跟着笑,听了卫竞说的话后,她的困意涌上来,睡得特别沉。

    【印刷熟练度:97】

    【装订熟练度:95】

    两版答案之书都印刷装订好了,花卉版的因为多了《草药大全》提供的巨大资料,已经从最开始的花卉概念变成了成书后的《百草微言》。

    至于星宿版,还多了一点波折。

    《星宿呓语》原名《天外来音》,秦东篱起得很应付。

    卫竞吐槽:“你这名字起得,比法天教还要法天教。”

    秦东篱给他一拳:不要侮辱我!

    《星宿呓语》汇编每一颗太史监真实记录的星星,由道教文化中的故事和广为流传的民俗故事浓缩成“星语”,分为了友情星、姻缘星、事业星、亲情星,通过随机获取数字,代入一套公式中计算,最后得到相应的唯一一颗星星。

    每一颗星星页面,有最官方的星图讲解,还有观测时间、地点、出现的频率等等。

    《百草微言》也做了四个分类,并收录了大量的药学知识,因为汇编时间太短,内容要比星宿版少一半,价钱也少近一半。

    这两套书唯一的难点,在于公式和计算,所以附录上会注明基础的运算法则,和入门级运算技巧。

    腊月初六,两套新的桌游书籍上架,秦东篱让伙计在门口挂上了两幅海报。

    【凡人赴宴去,星君入梦来。缘遇随机数,众生皆可占。】

    【君子自比,小人自拟。三分毒药,缘择算取。】

    又分别列举了两个好的事例,介绍玩法,和插图示意,在出版前,来桌游室的纨绔和贵女们都得到了消息,今天一早就等着了。

    “一本哪里够,她们说要买十八本的。”贾姑娘说的她们,是另一个圈子,两边玩不来还要互相监视,各自阵营中也有少则两面派,多则碟中谍的人。

    杜岚拿出了钱袋,好——多,朋友都惊了:“你的月钱吗?”

    “我和我哥的,现在在家里看书,用得不多,剩下的全给我了!”杜岚别提有多得意。

    这可把有只顾自己的兄弟的姐妹羡慕到了:“我不想要那个哥了,岚岚,你哥还缺妹妹吗?”

    “才不,他有一个妹妹就够了。”

    和她们抢新桌游的,还有王迸和陈削他们两派之间的较量,这个干哥哥就没那么贴心了,只会给杜岚以重创。

    开张之后,杜岚发现,也没有很多人来抢,只是说说罢了,她身边有个姑娘笑骂道:“真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骰子可以取六个数,《星宿呓语》中的数字更多一些,两个骰子一起抛,一圈人排队等,自己抛自己的数字。

    拿到数字后就翻开附录页,有的人算到一半:“诶呀,这书是不是错了,书里没有我算出来的这个数字。”

    易姑娘已经找到她的那一页了,望过来:“你是不是算错了?”

    那姐妹又算了一遍,不好意思道:“确实……嘿嘿,你们都是什么星啊?”

    “哇!我是一颗事业星,谷二星,我爹就在司农寺当差呢!我好喜欢,星语是……岂要人人识得俺,良种万代育人人。真厉害……还有白话文的,是谁做的好事,不会因为知道真相的人少,而改变事实。”

    “而且你还姓谷啊!”

    “好神奇……”

    先前抱过秦东篱的那位小姑娘发现了书中的口诀:“你们看到口诀了吗?好像也是可以算的。”

    易姑娘:“可以算什么?”

    “算这颗星星某年某月某日出现的具体时辰。”

    “每一天吗?”

    “是吧?要不今天试试呗。”

    “可是看起来好难啊,”贾姑娘对杜岚撒娇,“岚岚,你回去让你哥教你,你再来教我们好吗?”

    杜岚摸着自己的那颗华盖四星,一颗友情星:“好呀。”

    星语是——咫尺华盖下,总有失路人。

    白话文说:再微小的力量,也有用得到的时候。

    “秦老板不来吗?”有人问。

    又有人回答:“她好像很忙,一直在后院,伙计说人手不够,一起加印……偷偷说,我还看到秦王殿下了,他也在干活。”

    ……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伙计们陆续下班,秦东篱去关门。

    【恭喜店主,获得闻鼓年轻一辈支持率达60%及格线。】

    【奖励:自然书肆声望卡*1】

    闻鼓版图上金灿灿的烟花炸开又冷却,声望终于回到了零线。

    “啊啊啊啊啊!”打烊以后,APP罕见地出了一个没见过的结算和奖励,秦东篱激动地冲进院子里,旋转,跳跃,飞扑到扫地的卫竞身上大喊。

    卫竞淡定地搂住她,亲了亲女朋友的耳朵:“不要激动,我知道我干活的样子很帅,你非常地迷恋我……”

    真的飘了,秦东篱想,他真的太飘了.

    杜府,杜栋写了一遍预测近三天能观察到启明星时间的计算过程。

    “原来这么简单吗?”杜岚在心算的结果,和杜栋纸算的结果一样,她想自己这算是入门了吧。

    杜栋挺意外的:“没想到妹妹对明经科那么有天赋,我这里有一本《周髀算经》,你要是学会了,可以算到更多的星星。”

    原来还有这种书啊!杜岚连连点头:“好好好!”.

    腊八这天,王极说的大事发生了。

    闻鼓发生了继太常寺卿高典被过山风“登门拜访”之后的又一件大事,法天教的网越收越笼,差点逃掉的一条鱼被更高的浪打翻在岸上。

    由于桌游室的生意稍微上了一个台阶,来的人多了将近一倍,聊的也是各自家族社交圈内的事,今天统一的话题,都变成了绩王。

    这些官几代贵几代们三两桌的聚一块,有个屏风象征性隔一下就不介意了,甚至因为这样更有氛围还有想要把屏风撤掉的,说话的声音丝毫不注意,跟茶楼里的大堂一样嘈杂。

    “我亲眼所见,一队过山风闯进了绩王府,一顿噼里啪啦的刀剑声后,整整齐齐地带走了绩王府中的所有人,那绳子一个串一个,啧。”一位小公子小嘴叭叭,“难怪人家管他们叫无常爷呢,我看话本上黑白无常也是这么串小鬼的。”

    同桌的好友纠正他:“诶诶,注意点,人家现在不是绩王了,是庶人!”

    “庶人?”第三个纨绔边吃边打听,“这罚得不痛不痒,不是造反都要杀头吗?”

    小公子:“说是没直接参与,不知情,量罪没有那谁……那谁?!”

    “高典。”小厮贴心补充。

    小公子:“对,高典才是死罪,日子都不挑了,明天拉午门砍头。”

    “没劲……唉,谁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一人吐槽道,“我们在外面总被人说成纨绔,唉,其实只是个败家子,真正的纨绔,还得看绩王,前绩王,人家败起来,直接败的大虞江山呐!”

    “别说了别说了,”有人提醒他,“这店里也有一位纨绔来着。”

    当场有起码一半的人不赞同:“哪有秦王殿下这样的纨绔啊,虽然以前总听那些年长几岁那一辈的,谈论他不好,现在想想,就是酸!人家以前是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现在,嘿嘿,还带回来一个会做游戏的媳妇儿,造福老百姓呐!”

    “收费也不贵,比那些大茶楼大酒楼良心多了。”

    “那绩王就是变成庶民,没了?”

    “不知道,听我姐说大理寺已经判了,不过还有上面什么这个院那个院要核查,慢了点。”

    “你姐怎么知道的?”

    “我姐和大理寺卿家的二姑娘是闺中好友,打牌时听她说的,哦,这地方也是她跟我说,我才能带你们来啊。”

    秦东篱听了大半天,结合自己人知道的,拼凑出了一个还算完整的来龙去脉。

    绩王年纪最大,娶妻纳妾,三子二女,又封了亲王,在朝中政绩中庸,就想做出大一点的政绩,希望得陛下赏识,能封他为太子。恰好高典找来,两人一拍即合,选了个最偏最乱的角落,准备自导自演一出平叛大戏。

    在王极那里听到,他的口供里对法天教不甚了解,高典只是汇报一下乱的进度,顺便找他拿钱,后面法天教伏法后,高典依旧瞒着他,从中骗钱。

    这也是过山风把人丢给刑部和大理寺的原因,绩王没有充足的造反证据,他们不能动手。

    绩王结党营私,妄图谋逆,不忠不孝,是法天教最大靠山,任邪|教祸害东南二州百姓,罪大恶极。由于他是王子犯法,审查流程会更严苛,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定的结果。

    除了绩王,中宫一脉全部完蛋,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在借题发挥,都能忍前面那几年,现在却要对自己儿子下狠手,还不止一个。

    后面那几个嫡出的皇子,在政事上的错漏没到绩王的那个等级,依照律法,他们就的绩王一样,都将移交刑部,由刑部主审,督察院督审,大理寺复审,卷宗需备份,分别移交翰林院、御史台,涉及闻鼓案件还需送往京兆府一份。”

    大虞之前的朝代,皇室有自己的一套祖宗法,皇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到了虞朝第四任君主荣登大宝,废除了互相包庇的所谓祖宗法,反其道而行,执行了一套比刑法更为严苛的皇室监察法典,主要体现在执法程序上。

    可皇位一传再传,到了现在,虽然王子与庶民依旧同罪论处,但权利更迭,新贵崛起,底下的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得罪皇室背后兴起的各大家族。

    ===第58节===

    第二天,是个罕见的大晴天。

    高典的囚车从毒巢运往午门,路过承愿桥,桌游室的地段好,挤满了人。

    越是站的靠近,手里的烂菜叶子臭鸡蛋越多。

    秦东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命捕快姐弟绑架她的高典,他好像精神失常了,脸朝青天,仰着脖子,一路喊冤。

    “我冤枉啊陛下——老臣冤枉啊——”

    “臣没有想过造反——”

    “臣是被蒋家骗了!!!”

    他的眼泪鼻涕混到了一处,身上脏兮兮的,眼睛迷糊真不开了,嗓子还能继续哭喊:“臣没有造反,臣、臣只是个贪官呐——”

    卫竞眼里的百姓们纷纷往他身上丢菜叶,臭鸡蛋,骂他不是好人,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个大茶楼酒肆的二楼上,还有无数的读书人,挥舞着袖子唾骂。

    今天的天气好得不得了,自然桌游室的生意也再创新热度,“只是个贪官,”秦东篱听着新鲜,“比烂,传统艺能,自古有之。”

    次日朝堂之上持续高能,又是一道册封太子的圣旨,把卫意从冷宫带到了朝堂之上,调往司农寺担任少卿,跟随司农寺卿学习处理政务和农事。

    还有绩王的罪连夜定下来了,他罪不至死,罚往照兴东南总督府充军。

    软禁中的废皇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比死刑更惨的,是到敌人手底下活受罪啊!

    过了最热闹的高典问斩日,自然书肆的客流量又断层式下跌。

    “同志们,救亡图存的时候到了!”秦东篱把账簿拍出来,底下坐着卫竞和十二名伙计,“这些红色的数字告诉我们,桌游救不了自然书肆,还得回归本源才对!”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亏钱啦!!!!警报!!!!

    第64章

    ◎日报行不行?预报怎么样?◎

    书肆,怎么能不卖书呢?是不喜欢吗?

    是没有竞争力啊!需要打破常规,推陈出新!

    禁军老油条子举手发言:“东家有什么指示?”

    秦东篱调兵遣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要科学地发展,出一个人去调查闻鼓各个家庭的经济情况,不用特别仔细,调查手段请以本朝律法作为准绳,不可越过雷池半步。”

    第一名伙计积极响应:“东家,我去!”

    “记下来,”秦东篱暂时任命卫竞作为自然书肆分部书记(这里指记录员),继续提要求,“再来三个人,搜罗大街小巷人们讨论最多的话题,要会写字的。”

    “我!我会写字!”

    “让我去,东家,我特别会打探消息!”

    “那我也去!”

    “东家,我现在学写字行吗!?”

    秦东篱欣然点头:“活到老学到老,非常好,书肆有认字启蒙,好好学。”

    两本答案之书的宣传海报是秦东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头发落了一点,随后她发现,他们作为一个印刷出版的书肆,少了一个编辑部!闻鼓这种卷学历学资历的地方,想要吸引一身傲骨的读书人,光有她和卫竞两个人顶不上来。

    京城的书肆他们也去转过,即使是生意普通的书肆,人家都有绑定的话本作者,评书作者,不用说名气最大的书肆后面是什么大佬了。

    做话本吗,不,自然书肆这么一块宝地,前面大街来往三教九流,后面国子监进士科学院,最理想的一步,是做点事实报道,光卖书平平无奇,日报才是独我一家的特点。

    在准备期,秦东篱做了一个小小的尝试。

    桌游室的每一章桌子的茶盘里,都放上了一叠薄薄的纸片,上面写了关于绩王、高典与法天教的大概关系,以及高典的罪状、行刑时间,绩王被抄家、废为庶民、入狱的时间,和今天一早新鲜出炉的流放充军的判定结果。

    “该消息一经公布,后果……由笔者……秦东篱,负全责。”几个纨绔桌游也不打了,基础时费和刚点的吃食也不要了,拿上几张,纸片就往家里冲去。

    到了下午,桌游室一轮一轮来了许多人,各个服了基础时费,就为了进去领一张小纸片。

    后院里,秦东篱让伙计们加快印刷:“这叫什么?这叫天时地利人和。”

    卫竞在看一叠手稿,优哉游哉说道:“这叫因果循环,这叫报应不爽。”

    法天教对秦东篱的家庭做出了非常残忍的破坏行为,一家三口死因都可以归结于它。

    本世界的秦东篱死去,异世界的秦东篱出现了,她对此一无所知,她甚至认为当时的自己除了卫竞一无所有,却还是向法天教发起了反击,背水一战。

    这个过程,充满了各种偶然性,但也存在某种必然。

    胜利必将站在人民的一边,剥削者必将消亡。

    现在,法天教留下的一切“遗产”,反为自然书肆的发展提供养分,为秦东篱带来声望、收益……

    “你觉得这个可以写吗?”秦东篱站在他身边,弹了弹手稿的一角,这是他们探索世界的课题。

    卫竞往放置了笔墨纸砚的棚子里走去,盯着那个标题——历史与现状的继任者样本分析,说道:“当然,你已经足够严谨。”

    是继任者,包括政权系统的迭代人选,包括家族的继承人选等等。

    “哈哈,”秦东篱戳戳他,“你给我说说吧,对于大虞朝,你要更了解一些。”

    棚子里的桌面不算凌乱,也谈不上整洁,卫竞把一堆纸稿堆起来放到一旁,搓搓手让血液流畅起来,铺上一张新的稿纸,从炉子上提来热水浇进笔洗中,一会儿热水温度就降下来。

    墨汁化开,秦东篱坐在一旁,看卫竞在上面画了半个大大的中括号,“我想想,应该可以用矩阵的知识和你大概说一下大虞朝的某种家族发展规率,其实两个古代大同小异,但分析肯定要有更具体的依据……”

    矩阵?用数学讲社会,卫竞果然理工科,秦东篱心头加了一跳,她喜欢这样新鲜地视角表述,擦亮了眼睛,认真看向卫竞。

    中括号留在最上面,卫竞在下放空白处写到:“首先设一个m×n矩阵……每一行从a1到……an,代表一个家族中的n个子代样本。”

    “一共……有m个家族,n个地位。”卫竞定义完这些符号,才开始在中括号的右侧落笔,最后一行写满了0,往上一行前面还是[0,0,…,1],倒数第三行变成了[0,0,…,2,0],从左起第一个非0数越来越靠左。

    秦东篱看向他冻得微红的指尖,以及鼻尖,和他认真时会抿紧的唇:“这是一个行阶梯矩阵。”

    越往上一行,从左看第一个非0数字的位置越靠近左边,左侧连续的0元素变得越少。

    “对,”卫竞写的那些非0数字都是随机的,写完所有的元素,补上了右边的中括号,他继续在下面备注,因为天气太冷,写得有些慢,“因为这样,我可以把m个家族,进行排行,1最高,m最低。”

    红色的墨汁在第一行数字底端留下痕迹,拖着尾巴延伸出空白处,卫竞继续说:“这是最高层的家族。”

    第一行,a11=C,其余全是0。

    “1到n也是排行,代表个人能爬到的天花板地位,1最高,n最低。而矩阵中,这些数字元素代表对应样本子代的综合能力,0最低。”

    卫竞圈起了那一个“C”,说道:“第一行代表皇室,就算大部分的子代样本都是0,都是像皇后生的那几个废物一样,没有任何用,只要出现一个数字,无论是多少,比方说卫意的综合素质只要不是0,他就能站到a11的位置上,支撑着最大的家族,使其屹立不倒,皇室家族继续站在顶端。”

    “底层中,0最多,地位也最低。”卫竞把最后的一个“0”添了一笔,改成“10”,“家族资源匮乏,即便是10的综合实力,地位天花板也是很低的。”秦东篱看懂了,各个阶级中人才、资源量的分布一目了然。

    即便底层家族中,一个子代样本的综合实力是10,但他的天花板是mn,是最底层,所以这个家族始终还是底层。

    秦东篱又问:“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在底层某个收敛区间中,它们的子代样本能够实现‘0的突破’的可能性也是最少的?”

    “收敛区间?你说的收敛区间是我没有想到的,”在交流和思维的碰撞中,卫竞也接收到了新的认知,他高兴地拉拉秦东篱的小手,“静态下看,社会阶级就像分段函数,阶级之间存在间断点,这可能算是一个划分阶级区间基本上下限的方式。”

    秦东篱顺着思路说下去:“你填的矩阵里,中间的行列数字最多,大数字也出现的最多,到了这个高度的家族,可以称作世家了吧?它的子代样本数据,属于是里面最漂亮的,数据越高,能获得的地位上线也越高,地位越低的数据越小,有点像优胜劣汰。”

    要是这样分析,那么第二第三行就不一定了,数字乱中有序,左首位都不是最高的,“所以前面是贵族,还要看出身;世家只要能力出众,上升的潜力越高,获得的家族资源就越多,所以大体上左高右低。”秦东篱来了灵感,“这样的人才数量分布好像……趋向于正态分布了。”

    “对,宝贝你太聪明了!”卫竞放下了毛笔,还给秦东篱鼓起了掌,“这是我以闻鼓做样本推出来的,目前还很粗糙,你看现在皇室里只剩下一个了,原来还不是的,所以其他数据我也不能保证。如果是研究历史上的家族和政权系统,会稳一点。”

    接着,卫竞把填出来的部分行列,都一一给秦东篱拉了具体的家族举例,少部分是现在依旧存在的,大部分在历史上存在过,但随着朝代一起消亡的……

    讲解结束以后,秦东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说的变化确实让人有点担心,那就以历史为主做分析总结,用现在的样本做验证。可是我们所用到的现成的数学体系,和大虞世界的运行规律一定对应的上吗?运算倒是可以……统计学还是一实际样本为主,我们不能假设,那就是幻想,脱离实际了。”

    “凡事是没有绝对,”卫竞扬眉,他有非常充足的准备,“但我手里的数据显示,两个世界的数学规律基本相同。”

    “哦?”秦东篱来了兴趣,搬起小板凳坐着听讲,“比如?”

    说这个,卫竞简直是信手捏来:“我曾经蹲过很多次闻鼓东门的人流量,四个季节、早中晚都抽样统计过,随着样本的扩大,数据渐渐向泊松分布靠近。”

    秦东篱星星眼,没想到卫竞还有那么酷的少年时代:“哇——好厉害!你还记得泊松分布呢,是因为设计刀削面机器人用到了吗?”

    刀削面机器人?!!

    卫竞被吓了一大跳,捏住她的鼻子:“你怎么知道我的毕业课题?”

    他确定自己没有说过。

    “……”露馅了,完蛋了,聊太嗨顺口说出来了,秦东篱抱住他捏过来的手,啵啵亲了两口,“先说说你追踪过的数据吧。”

    “好吧,先放过你。”以后有的是时间问,卫竞则骄傲地继续,“还有每次国子监出示的成绩排行,分数区间同样,也符合正项分布,跟我们那里的规律是一样的。”

    一连听了几个数据举例之后,秦东篱简直就像发现宝藏升值了一样,兴奋地跳起来,手缩在衣袖中海豹鼓掌:“牛牛牛,你就是数据控的福音啊宝贝!

    院子里还有其它的工作棚,伙计们也在加油做模板,听见东家和殿下那头热闹起来,就张望一下。

    “殿下和东家那么恩爱,到底什么时候成亲啊,”一位伙计都皇帝不急太监急了,“好想看看殿下迎娶王妃的场景,那排面一定很大。”

    他的搭档摇头:“我看未必,秦王殿下回过一次秦王府吗?估计是要给东家当上门女婿,被陛下压住了。”

    远处雪棚下的吵闹亲昵能甜到人心里去,好几个人被当场说服了:“有道理!”

    因为极度无聊,才会去研究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卫竞遇见秦东篱之后,连怎么算账都学不来,看书就头痛。

    卫竞在秦东篱的花式3D环绕鼓掌声和彩虹屁中笑起来,他在秦东篱面前抬手,张开,抓成拳:“世界线,收束。”

    二十年在黑暗中的踽踽独行是卫竞离开京城后最不愿回忆的阴影,他以为自己在过去仰头看到的,永远是一片漆黑的夜,现在他想起来许许多多的细节,那些都是他在前行路上,无意中点亮的小小火炬。

    它们没有消失,而是留在来路上,告诉他继续走,前方就是和秦东篱一起要去的未来。

    “既然如此,那么套用矩阵的一些定理公式,应该可以了吧。”秦东篱也跃跃欲试,拿起笔在新的纸张上也画了一组中括号,里面是空的,代表原式,又画了一个箭头,后面跟了一个新的中括号。

    新的中括号里,第一排是[1,0,…,C],秦东篱说:“虽然阶级分明,但是他们仍然在同一个矩阵里,属于一个整体。”

    “事物本身存在着内部矛盾和外部矛盾,”秦东篱在箭头的上方写了一个“内”字,“内部矛盾可以是矩阵通过自身有限次的初等变换,使得底层人民有向上走的机会,最高到第一行。但社会解构再重构,有限次初等变换的结果不会发生变化,就像王朝的迭代,某种程度上,他们是等价的。”

    从底层爬到最高层的一个典型案例,但不是在大虞,卫竞提到:“朱元璋。”

    秦东篱在箭头下标注了一个“外”字:“外部矛盾的加入,可以看做一个新的矩阵相……乘吧,假设是相乘,相加感觉不对。相乘更好,不管是哪个世界,在历史上都有过外部的矛盾,比如少数民族冲突,但他们可能算一个单位矩阵吧,乘进来还是封建君主专|制。”

    “哦,你的意思是,起码要有属于资本主义的矩阵,或者共产主义的矩阵,进来相乘……”卫竞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样的解读思路太奇妙了,就是好可惜,不能在大虞世界的历史中进行验证。”

    秦东篱:“理论假设就是这样的嘛,有什么条件做什么实验,不用可惜。费马大定理论证了三百多年呢。庄子曰: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卫竞认为他和秦东篱的相遇,是基本乐观派碰到究极乐观派。

    确定了以“继任者”为切入点为研究目标以后,秦东篱列下了提纲,继任者研究对象首先分为两大类,一是家族系统,而是官僚系统。

    家族系统下分贵、士、农、工、商,以下还有更细的分类,需要边收集史料,边进行完善。

    ===第59节===

    官僚还需要再去见一次皇帝,要是不让写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偷偷写。

    相比起官场上的升迁贬谪,世家才是封建中的重中之重,秦东篱首先想到的是一组新鲜例子——绩王,和隔夜饭——张洞庭。

    一个是最高统治者的继承人,一个是前东望州商业巨贾的继承人,他们在不同的阶级,做了性质相似的决定,最终都走向了失败。

    这再一次验证了马克思主义思想对大虞的适用性,矛盾的普遍性寓于特殊性之中。

    太典型了,秦东篱一想到这对对照组,心情无比澎湃,感谢法天教,你们真是生逢其时,死逢其时啊!

    遥想当初,大忽悠洪先生十句话里九句假,还剩半句假话,就是那句:“秦东篱是为了法天教而生的。”

    他们的关系走到现在,确实到了密不可分的阶段,在将来,秦东篱还会深入研究这一教派,原来她的专业是法医,与尸体对话,还原案件真实;现在愿与历史对话,还原世间真理。

    果然……学(法)医救不了大虞的未来!

    卫竞比秦东篱还要激动,他这一次回到闻鼓,收获才是最大的,很多心结也解开了,更有了新的动力去面对未来的人生。

    虽然有些事不能急于求成,但是不能因为看到一代人受苦,就认输放弃,然后躺在棺材里看着后世代代人受苦。

    鲁迅先生教育中国青年:“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我又愿中国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

    确实如此,卫竞从未理会过这冷笑,未来也不会在意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了。

    他看着笔耕不辍的姑娘,眼底的春天比现实更早的来了,秦东篱,大虞异世,幸甚有你。

    东宫。

    这座闲置了几十年的旧址,终于迎来了新的主人。

    卫意从小就在想,东宫内的景色是什么样的,现在他见到了,和他生活的那座冷宫其实没多大区别,大雪一盖,不过如此。

    等春天要到了,他还是要去冷宫,看顾那些养了十数年的一草一木。

    “朝堂之上,被牵连的官员达到四成,涉深要案的不多,但陛下旨意,沾上了就要革职,朝堂外还有禁军、神捕营、兵马司、闻鼓商会等,全都不放过,京城的大牢马上就要人满为患了。”司农寺卿谷厘依照皇令,入东宫面见太子。

    卫意站在原地不动,欣赏雪景:“那这些人的外家呢?”

    问的是那些亲王的王妃和侧妃的家族。

    “收权。”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速度在意料之外,谁能想到皇帝如此果决,卫意问:“他们的地都收回来了?”

    谷厘把田产簿也带了过来:“是的,下官这次来见您,也为了这件事。”

    “有劳谷大人跑这一趟,”卫意亲自从谷厘的亲信手上收过来账本,还真是重,比他见过的废皇后冬天用的坐垫两倍还厚,“太史监说最近有暴雪,或许到下旬廿五才会停息,那时候距离除夕也不远了,找个时间一起到地头上转转吧。”

    说完,便抱着那些册子进了殿内。

    雪风吹打到谷厘的脸上,生冷刺痛,原来太子殿下刚才站的是风口,他们聊了多久,太子殿下就替他挡了多久。

    对于卫意提出要去实地看看的想法,谷厘相当意外,太子来司农寺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古往今来,仅此一例,现在不仅来了,还主动赶着下地干活,也不知陛下的意思,还是这位殿下的意思,无论如何,也需要对他的背影拜别:“殿下此举令下官佩服。”

    选择司农寺是卫意的意思,皇帝问他理由,他说的是:“因为民以食为天。”

    皇帝马上想起了卫竞,便吩咐了一句:“到司农寺前,和你弟弟打声招呼,要是他也去,就照看一下。”

    “是,父皇。”卫意应下。

    皇帝:“哦,还有。”

    卫意:“?”

    “竞儿和东篱,就是承愿桥头自然桌游室的秦老板,他二人向来形影不离,你一并照看了吧。”皇帝在卫意的一声“是”中,找来了秦东篱的那份……特别狂的分析,“这是那位秦老板写的,你拿去看一下。”

    这次,卫意才隐隐察觉到传说中的秦东篱在勤政殿到底是什么地位了.

    自然书肆的消息很快就得到验证,绩王被发配充军,贴榜告示。

    “这个书肆什么来头?!”不少人对此感到惊奇。

    而秦东篱只这一次试水,后续没有在出什么小纸条,让几次慕名而来的人们都空手而归。

    古代的消息慢,像秦东篱拿一手实时甚至“超前”一天的情报宣传能力,在当时上到朝廷官员,下到普通读书人,都很惊讶的。

    一则有消息的身份都不简单,二则各自立场不同,不会急着传出来,但秦东篱没有朝廷立场,今天是一边的,说不定明天就对立了。

    如今谁不盯着自然书肆看,看一位功勋夫人和一位荣宠加身的闲散王爷,能掀起什么风浪。

    当事人却正在发愁书肆的后续发展,并不想掀风作浪,甚至恨不能隐身发育。

    “报纸的话,周期不够短,日报做不出来,何况许多人府上都有自己的探子,你忘了高典手下那两姐弟?有很多老百姓也不太认字,更用不上。”卫竞提议,“不如和太史监一样,做预测,他们日常负责天气预报,我们可以多多做市场预报,比如预报一个季度以上的物价浮动。”

    秦东篱抬手覆上卫竞的额头:“你会吗?”

    “……不会,”卫竞把她的手拿下来握住,“但我们可以找会的人。”

    秦东篱:“比如?”

    卫竞真挚地举荐:“我亲爱的徒弟的妈。”

    现东望州首富,霍大老板,秦东篱当即批准:“摇人!”

    作者有话说:

    霍聊:天空一声巨响,老娘闪亮登场!

    =

    这一章是小卫心态的转折点,让他知道了自己前二十年没有白过,都是值得的,两个宝贝即将迎接新生活(热烈鼓掌!)

    补充一下——

    本来要加上的鲁迅先生的那一段: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我又愿中国青年都只是向上走,不必理会这冷笑和暗箭。”

    字太多了,所以截取前面,后面放作话~

    今日份20:59前感谢名单~~~~~

    感谢芳草萋萋的1瓶营养液,糯米的1瓶营养液,而衣的2瓶营养液,阿脑的10瓶营养液!爱你萌,啾啾

    第65章

    ◎准备走街串巷卖日历◎

    摇人也不是说摇就摇的,不能什么好处都没给人家安排,就把人坑过来太不道德了。

    还有卫竞的头衔在这里摆着,就算霍老板觉得吃亏不愿上京,也不敢真不来呀。

    这事还得慢慢规划,至少让人好好过个年。

    “离除夕越来越近了。”秦东篱看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飞雪,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掀开一丝窗隙后立马合上,“这暴雪再不停,年都没心思过。”

    没生意就没钱了,过年也不高兴了,秦东篱想了想,决定在给东望州的信多加一封,让云嘉搞点钱过来,APP上看得到两家店的收益,东望州的书肆可好太多,云嘉和李地都忙成三级伙计了。

    暴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到十九有了缓下来的趋势,虽然依旧还是大雪,但总比暴雪强。

    没有对比,就没有希望。

    自然书肆也关门了,伙计们待在秦王府里,不用过来上班,书肆院子没有了人,一下子变大了很多很多,现在又堆满了雪。

    二楼的卧房里,门帘都是棉布做,不让外头的寒气进来,也不让里头的暖气跑出去,为了换气和防止中毒,只有偏离床铺最远的角落窗户开了一些。

    被子和床上用的炉子都在秦东篱身上,吕大夫说她今年冬天很关键,务必要保暖好,好在是有炕床,不然冬天要过不下去了。

    大冬天两个人挤在床上会变懒,卫竞换个法子,在房间里做俯卧撑锻炼取暖,还能在运动时回秦东篱的话:“太史监说廿五就停雪了,到时候我们拉一辆小车车,走街串巷卖日历去!”

    帅哥帅久了怎么继续加分,在女朋友面前保持魅力?

    那就当着她的面,在做俯卧撑的时候说话不喘气。

    卫竞已经热到脱了外衫系在腰上,随着动作的起伏,身上的肌肉和形体线条做出优美的变换,还显得腰更细了。

    斯哈斯哈!秦东篱她吃这一套啊!

    “咳嗯——”秦东篱再次打开窗户,一朵雪花飘进来,再关上,“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漏船又遭打头风啊。”

    钱,她要钱!她要自己赚的钱!

    现在书肆每天赚的钱,发完伙计工钱,就够日常开销,一点存款都不留。

    除了那五百两外,就是皇帝给的赏赐,秦东篱想起了已经收好的特令……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这块小牌牌去换钱呀。

    卫竞身上暖和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不多的灰,膝盖磕到软软的床垫上,弓身探向窗前,用力把窗户合上:“别开窗了,小心功亏一篑,后面还有那么多天,你要是病倒了……”

    他扑到秦东篱膝盖上哇哇大哭:“我们家的顶梁柱就垮了,我就吃不到软饭了!”

    “……”秦东篱俯视卫竞的头顶,“戏真多,去把矮桌搬过来,我们继续写内参,跟你皇帝爹换钱。”

    哭得真情实感的卫竞起身去办事,露出一张笑意满满的脸。

    秦东篱没有马上写,头探到卫竞颈窝蹭蹭:“一点汗都没有出,但是热气腾腾的。”

    “俯卧撑罢了,这么冷的天没那么容易出汗。”卫竞低头回蹭,气息喷到了秦东篱的耳朵上,“还写不写中二宣言去勤政殿骗钱了?”

    “写。”秦东篱在心中默默流泪,不,她不想写!她想和男朋友卿卿我我!

    卫竞指尖沿着秦东篱烧红的耳廓划过:“我去做饭。”

    早之前太史监发出暴雪预测时,秦泰就往书肆囤了许多粮食,就算吃到过年都没有问题的,没有生意要做,卫竞有大把时间向厨房伸出魔爪。

    这种时候吃面食多,尤其是包子馒头大饼之类,因为炒菜容易冷,今天吃的是肉夹馍,肉卤得特别香,咸口的,不像秦东篱在学校吃的会放很多糖。

    馍饼松弹劲道,越吃越精神,还有肉汤,秦东篱食量不大,喝一个小碗量的就够了。

    “你最近厨艺见长啊。”秦东篱很满意地吃一块饭后甜点糯米糍,还是枣泥陷的,“你教教我,我也给你做饭。”

    卫竞让她打住:“我不需要你的恩将仇报。”

    “呵!”秦东篱差点咬到舌头。

    她边喝茶,边改草稿:“我们两个说的时候,感觉挺顺畅的,但是一到落笔环节,又步步难行。”

    “论文不就是这样嘛……”卫竞猛然抬头,看向秦东篱。

    同时,秦东篱也想起来,卫竞可能要说什么,果然,他问:“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我的毕业论文呢?”他甚至也要扳回一城,“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秦东篱:“你猜?”

    ===第60节===

    其实卫竞知道她从谁那里打听到的,他同样也很好奇:“你和我娘关系很不错?”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秦东篱说起了顺口溜,“岂止是关系不错。”

    “她很信任你的样子,给你看我的东西,还会心甘情愿放手让我跟你出宫。”卫竞特别好奇,憋在心里琢磨了很久,“我娘这个人,有点控制欲的,其实我写的论文离开前就烧了,你看到的是她找人监视我,偷偷抄录的一份。你和她说什么了?”

    想起那一箱子的稿纸,从卫竞小时候收集到二十岁,秦东篱不佩服都不行,那是有一点控制欲吗?那是有亿点吧!连字迹都要求一样。

    “嗯哼。”秦东篱不答反问,“你都烧了?”

    “都烧了,”卫竞点头,“我是抱着死外边的决心离开的,这些东西不方便留下来,当时没有想到她会……后来在东望州习惯了,现在反应过来,居然觉得很合理。”

    秦东篱问:“你要去找你娘要回来吗?”

    “不了,”他摇摇头,“以后再说吧。”

    说完,卫竞很欣慰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放下了一切,可以用一种很平和很坦然的心态去面对皇宫里的人事物。

    现在和秦东篱一起探索世界,才是他最想做的事!.

    第二天雪小了些,秦东篱坐不住出了卧房,决定去楼下厨房看卫竞做饭。

    厨房里,卫竞居然在吃独食。

    秦东篱过去抢了一个酥饼,不等卫竞劝她,一口咬下,被重重的油气熏到,翻了个白眼。

    “你非要抢,好吃的东西我抢过你的吗……”卫竞把她手里的酥饼拿回来,取了热毛巾给她擦干净手,“不要看见我吃什么你都要吃,上次喝可乐也是。”

    之前她吃饭,卫竞就在旁边吃一点,他说是吃过了,没想到是这种“吃过了”,把不好的自己吃掉,做出来好吃的才给她,傻子……

    “不好吃你吃什么吃?”秦东篱把那一碟油炸食品丢了,回来带着一些薄怒,抬手掐住卫竞的腮帮子左右晃,“你的胃不要了?”

    卫竞跟着摇头晃脑,口齿不清:“浪费粮食。”

    “所以你要糟蹋你的胃啊?”秦东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实习期跟着主任解剖过的那些尸体,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粮食珍贵还是胃珍贵?”

    “……都贵。”卫竞倔强表示,还有重复强调,“真的都贵,我认真的。”

    秦东篱烦躁地上前,撞近他的怀里,抱抱他:“我们吃点简单的就好了,不做这些好不好?”

    “没有新鲜口味换着吃,这种不能出门的极端天气下,人的情绪也会低落的,我不想看见你不高兴的样子。”

    秦东篱眼眶红了:“你看我现在高兴吗?”

    卫竞抱住她晃啊晃:“对不起。”

    是道歉,也还是没答应。

    “笨笨的。”卫竞对她好的时候,总是笨笨的,一点都不像他给自己普及知识时闪闪发光的聪明样子,也没有吹一通牛逼后说各种反转大实话认怂时那么可爱好玩。

    不仅笨,还死犟.

    廿五当日,雪果然停了。

    他们要去巷子里卖年货——新年的日历。

    对比别家的日历,自然书肆的日历和在东望州出日历的思路一样,从市井百姓们普遍关注的东西下手,不做成那种砖头后的,排版密密麻麻的日历本,而是像挂历一样,带环的三棱柱样式,一个月一翻,重点节日、圩日用金色加粗凸显。

    当地人翻皇历,往往要看好多年份的,光出一年的不够,根据伙计们打听来的消息,大家平时一条街几户人家共买一册很贵的万年历,村里更甚,一村人去族长或者理正、村长家里看,自己平日想翻还没有,要是能有便宜的,买个一两年应付也愿意。

    那些掌管着万年历的也没意见,大事情上看个祖孙三代,还得找他们。

    距离除夕还有五天,满京城都是一片红色,捕快都加班出来挂灯笼了,自然书肆也印了一些桌游的新年周边当赠品。

    今年是虎年,大街小巷跑的孩子们都带上了虎头帽,腰上屁股后面挂一条小尾巴,手里握着糖葫芦和缠红绳的小棍子,咯咯咯从承愿桥那边,笑到承愿桥这边。

    新年新气象,一年的日历以红色作为底调,日历上正面是日子,背面是对应月份的画,新年是红红火火大吉大利的年画和门神,接着是舞龙舞狮,清明种豆……

    “正月新春舞龙灯,二月郊外放风筝!”秦东篱全副武装,穿得一身绣彩线青鸟图的藏蓝冬衣,像珐琅彩上的篮,像颗会动的宝石,她暖暖和和带上卫竞出了门,唱起小学学过的歌谣,“三月清明杨柳绿,四月牡丹花正红……”

    一辆推车从旁边的岔道冲出来,撞上了卫竞,卫竞没事,推车歪了,好在,车上封存好的罐子没有倒。

    “没事吧?”秦东篱问卫竞,见他一点事也没有,才看向撞过来的那人那车,离他们最近的一个瓦罐差一点点,就要翻下来了。

    卫竞松了一口气,伸手要把那个罐子扶好。

    下一刻,他们傻眼了。

    那贩夫手握车把一抖,技法娴熟地将车头一罐抖到地上。

    哐啷一声碎响,酒香在巷子里弥散。

    秦东篱:??碰瓷?

    那贩夫见状立刻张开嘴要叫唤:“我的——”

    “诶呀,”秦东篱在路人察觉前跌倒了地上,扶住右腿,“我的腿——”

    贩夫:???同行?

    秦东篱抬头给还在发蒙的卫竞使眼色:“我的波棱盖呀……”

    “啊呀!”卫竞后知后觉,惊跳起来,赶紧蹲下去关切问候,“东篱你怎么了?宝贝,宝贝你说话呀!”

    酒香和倒地的姑娘,一看就是撞上了,热心路人围上来:“这是怎么了?撞到人了。”

    “哟,看着有点严重,赔钱看大夫吧,别拖延了。”

    卫竞情绪到位了:“这腿还能动吗……啊不能了,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家东篱就两条腿,这下可好了……”

    作者有话说:

    我哭了,我装的。

    你碰瓷,你完了。

    感谢名单来惹!

    感谢芳草萋萋的1瓶营养液,感谢学习废的3瓶营养液!

    艰难的探索到了出路以后,鸡飞狗跳的生活又要开始辣!撒花撒花撒花~

    第66章

    ◎知道要选什么春闱鸡汤卖吗?◎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只见摔倒在雪地里的小娘子被她家小郎君护在怀里,一个劲低头啜泣,那条腿就在贩夫推车的车底下,好像真的很严重。

    “我的腿不能动,一动就扯得疼。”秦东篱袖子里的手,掐住大腿肉。

    贩夫慌了:“诶??!不是!!我没撞到她,是,是这位公子把我的酒撞倒了!我没有撞到那位姑娘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本来要喊冤叫赔的是他才对,他是真的摔了一坛酒呐!

    热心路人:“你没撞,那人家怎么会倒地上,还摔了腿呢?你就是不想赔钱吧!”

    “就是,看你也是卖力气的,怎么欺负弱女子呢!”

    “人家都还没找你要钱呢,你这就倒打一耙了?”

    “这有什么好吵的,见官啊,上衙门理论去!撞人了还要别人赔你酒钱,想钱想疯了吧。”

    贩夫想开溜,被秦泰拦住。

    秦泰知道今天书肆重新开张,特地过来看看有什么缺的,就在那巷子里围了一圈人,还以为是看什么热闹呢,他高高兴兴跑过去——自己家的!

    “想走?”秦泰个子高,还穿着秦王府兵的甲胄,已经把人吓住了,他招呼过来拜会秦东篱的捕快两姐弟,“舒千,舒万!”

    见到捕快真的来了,众人纷纷散开,秦东篱也从地上被卫竞搀起来。

    热心路人见到了卫竞:“诶!是秦王殿下!”

    “这不是秦老板吗!”

    碰瓷的贩夫欲哭无泪,人被秦泰提着,膝盖发软,想跪也没机会跪:“小人知道错了!求王爷大人有大量,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孩子……”

    姐姐舒千过来查看秦东篱的伤:“秦老板!我先带您去看大夫吧。”

    “不用了,我——”秦东篱的声音被舒万盖过去。

    “你给我住嘴!”弟弟舒万从秦泰手里接过吱哇乱叫的贩夫,手法老道地一巴掌扇过去,给人禁言了。

    这场面,好生眼熟……秦东篱看舒万的那一通操作:“令弟,不进神捕营真是可惜了。”

    舒千一听,大喜:“秦老板说的是真的?!多谢!”

    毕竟秦老板说的话,都能成真!

    “不不不……我就是随口一句感慨,祝你们早日选进神捕营哈哈哈。”这哪能啊,她和过山风确实说不清了,但是她和神捕营是真的清清白白啊!!

    接着,秦东篱给舒千讲了刚才的经过:“他撞上来的时候酒还没掉,为了摔一坛酒,他还抖了一下推车。”舒千查看了碎地上的酒坛,酒已经变成冰了。

    舒万顺手拿了一坛车上的酒,感觉手感不对:“嗯?”打开一看,“这是水啊。”

    碰瓷的怎么会带一车酒来呢,姐弟两把推车和贩夫一起带走,秦东篱都不用跟着再去做口供——她腿没有真的伤,但是贩夫撞到了卫竞。

    卫竞!

    秦王殿下!

    皇亲国戚!

    该怎么罚怎么罚,律法上都写得清清楚楚。

    舒千舒万把贩夫带走,看客们也就散了,谁敢看秦王的热闹啊,马上就过年了,像贩夫那样找死的不多。

    出师不利,秦东篱拍掉身上的碎雪,“还好我穿得够多。”摔那一下没有感觉。

    卫竞身上还挂着塞满了日历的布袋:“还去吗?”

    “当然了。”

    在承愿桥一侧的街巷里转悠推销,开始上来买的都是老头老太太,还是家里有宝宝的,看日子比较有满足感,尤其是日历的封皮还是白白胖胖的娃娃。

    到了后面,都知道这种日历零花钱就能买到,小孩子也围了上来,要买那种有小孩斗蛐蛐放风筝的,小小一本,抓在手上翻,和小伙伴们围在一起看画,认字,数数。

    第一次出来叫卖,没有带太多的货,书肆书院这一片还没走完,日历就卖完了。

    “我就说可以多带一点。”卫竞说道,“这一带的家庭挨靠书院,更爱图吉利,这种红红的玩意儿,不管是什么,只要够便宜,年节前后进来走一遭都能卖出去不少。前提是得抢先,再往后家家户户都有了,也没人要了。你看那些,买毛笔的都来了,笔杆上缠一段红纸,都有人抢着买。”

    ===第61节===

    秦东篱见识过了才深有体会:“这里的人家条件都比较好吧。”

    “很多人家凑钱也要来,孟母三迁为的不就是个书院氛围么,这洗脑的读书声的熏陶下,孩子上进的概率确实多一点。”卫竞说,“就像学区房一样,等春闱一过,就可以看见这边又是进进出出的搬家队。”

    “你听听,这边读书声从到到晚,几乎不停的。再然后是有的家庭孩子考上了功名,就换到离衙门近一些的地方,通勤方便还清静,而这里空出来的房子,卖给早早等着的人家。”

    秦东篱头都大了:“卷,真卷……”.

    走动了一早上,秦东篱也没有那么的冷了,回到书肆里脱了披风,坐到雪棚里开始给东望州写信。

    一封写给自家的人,让云嘉打钱!

    一封是写给霍聊,希望聘请她一个月的时间,教教怎么经营闻鼓的书肆,写了许多问题,最后附上了报酬和福利。

    这东望州的书肆经营起来没什么坎坷,属于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小地方也没有什么竞争力,当地人也没有闻鼓人见多识广,见到什么新鲜东西都不奇怪,吵不起来噱头。

    书肆的科举书要继续印,但是秦东篱加了一些小心思,就是往背读书籍的分章插入章末小结,一些鸡汤文学。

    “不要什么贫寒学子一举中第,不要一目十行,也不要头悬梁锥刺骨,要什么知道吗?”秦东篱问她刚刚培养起来的五大三粗的实习编辑。

    实习编辑痛苦摇头,他才刚认完字呀……

    秦东篱告诉他:“我们要选那种——平时考试排名一般、倒数的,最后春闱上榜的!要选——平时有点偷懒,最后三个月、两个月甚至一个月才开始冲刺,结果春闱怒杀千百人冲上榜的!懂了吗?”

    “我的老天爷……”实习编辑他虽然刚读书,但他以前也是禁军啊,打排名这种心理,被他东家真的一拿一个准了,“东家,我懂了。”

    “懂了就去整理出来给我选,去吧!”秦东篱把人打发走,秦泰来了,后面跟着合作的铁匠铺伙计,他们过来送货,送新做好了火漆章。

    几个大箱子往院里一放,“砰砰砰”发出几声闷响,秦东篱拿来册子要点数:“卫竞,过来搬砖。”

    卫竞特别狗腿地跑过来:“诶!好嘞!”

    几位铁匠铺的伙计也是头一回亲眼看见传说中陛下最宠爱的秦王殿下,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不仅没有架子,简直比他们面对师傅的时候,还要狗腿一些。

    就连看向秦东篱的眼神都多出十分的敬佩,高手啊!

    卫竞开箱后,只数第一层的,手指点上去挨个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虽然有点感觉不对劲,但卫竞还是持怀疑态度继续念:“三二三四五六七……诶?”

    他困惑,他不解,“这不对啊?”但是他想不明白,“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旁边准备登记册字的秦东篱已经笑疯到蹲在地上吃雪了。

    “殿下,”秦泰不得不点一句,“这不是我们的《时代在召唤》吗?”

    ……卫竞拉下脸来,他大爷的,他又在秦东篱面前社死了:“艹。”

    此时秦东篱已经爬回雪棚里,扶着桌子忍笑,颠来倒去换了好几个姿势,再笑下去,不排除会哕的可能。

    小小的雪球捏在手里,卫竞恼羞成怒,佯装淡定,看向雪棚里的人:“东篱东篱!我给你表演一个。”

    “表演什么哈哈哈哈,”秦东篱一开口就憋不住笑,“你刚刚的表演已经很精彩了哈哈哈哈!!”

    可恶……

    岂可修!

    卫竞飞出手里的雪球,雪球“咻——”的一声,朝秦东篱手上飞去,他大喊:“Expelliarmus(除你武器)——”

    “啪。”秦东篱中招的右手一松,带着墨的毛笔摔在了她刚写好的信上,信里的内容没有草稿,想到就写了,所以现在有些内容她也不记得。

    刚才还控制不住的笑意瞬间收敛,看向桌面辛苦写完的几张信纸开了墨梅,“卫竞,”她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你死定了。”

    “意外,宝贝。”卫竞拒绝地摇头,恐惧地后退。

    “Avada Kedavra——”一个雪球砸过去.

    卫意觉得今天天气不错,也是本来约定好的廿五日,与东宫的人说:“本宫今日去司农寺,不一定回,主屋里不用烧炭。”

    “是,殿下。”

    司农寺不仅管理全国的耕地资源,还负责动植物的育种部门,里头都是当今圣上几十年间从天下网罗到手的奇人怪才。

    “高典、庶人卫章,还有几位王爷被罚的田产,已经全部整合,与周边田主换齐。”司农寺卿谷厘一点点给卫意汇报,“现在正直冬季,这些又是良田,无论给哪一家,都是愿意换的。”

    卫意翻阅到第四页:“又给过山风赏了十亩田?”

    谷厘:“过山风功劳最大,赏田也正常,何况才十亩,京中勋贵不也在意吧?”

    如果没有看过秦东篱写的东西,卫意也不会在意,只觉得赏出去的东西,也能收回来,就像那些被抄家的人一样,今日就算给过山风赏千亩良田,各位也只可能被震撼到,再打听要怎么样才能拿到这些田,然后开始做梦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家……

    然而秦东篱的角度看,就像是给大虞朝京郊的土地历史编织了经纬线,纵横都做了对比和部分公开的数据分析,其结果让他有种开悟的感受。

    这是从开国至今的历史记录,不是一个皇帝在位期间甚至不是最近十几年的,是所有的大虞朝皇帝都呈现在历史上一个效果。

    和秦东篱说的一样,他们真的在削弱贵族手里的土地——权利。

    “殿下,现在要去地头上走走吗?”谷厘问。

    卫意收起了田册:“走吧,先去承愿桥,见一见秦王和秦老板。”

    谷厘心下算计,为什么要去见秦王殿下,那位手上没有权利,威胁不到他才对.

    自然书肆里的伙计原来都是禁军,见到太子殿下大驾光临,一时间手足无措,好在卫意不介意:“不用管我。”

    说罢,带上谷厘直径走向内院,门帘一掀,露出了卫竞闪避的后背,和一支被卫竞闪避躲开的一团白色雪球。

    很大的一团。

    继卫竞躲开后,也被卫意敏捷闪躲。

    谷厘:“!!!”

    谷厘默默拍掉胸前的雪粒:…………

    同时还有一道姑娘家的厉声,“阿瓦达啃大瓜?”谷厘搓搓冰冷冷的手,听了那句话,有些探究,“好似带了一些西邦的语调,秦老板店里还有西域伙计呢?”

    事故还没结束,卫竞全程投入,浑然不知后面有人,他抬手,掰掉一根门檐上坠下来的冰棱,热血沸腾地朝对面大喊:“Expe(呼神护卫)——”

    然后,秦东篱看到一个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青年从他背后走出来,发现事情变得奇怪起来:“咩吔?”

    作者有话说:

    小卫的守护神——太子卫。

    秦老板:以为大家都是麻瓜,没想到卫竞真的是巫师!

    21:00前的投喂感谢~

    感谢王学彤的1瓶营养液,感谢芳草萋萋的1瓶营养液,感谢炎家小凉的10瓶营养液,感谢糯米的1瓶营养液!

    第67章

    ◎诸位大人说自然书肆是个好地方啊◎

    现在还是雪天,人一旦动起来,就不愿停下,一停下来就觉得冷。

    秦东篱一蹦一跳到卫竞身侧,两人一起好奇地盯着门口出那一位,和卫竞眉有六分相似的男子。

    卫意也在重新打量卫竞,和他身边那位勤政殿受封功勋二级夫人的秦老板。

    宫里的卫竞,和民间的卫竞,判若两人,卫意看着卫竞想,两相比对,卫竞在宫外看起来要开心很多。

    “这是你的哥哥吗?”秦东篱问。

    卫竞脱口而出:“凭什么是哥哥?为什么不问是弟弟。”

    又和卫意撇清关系:“我和他没有关系,我乃锦花殿独生子。”

    秦东篱她懂了:“被我说中了,你破防了,你果然是最小的。”

    明明长得就很像,秦东篱来回打量,还越看越像。

    “在下卫意。”卫意自报家门,还朝秦东篱拱手一拜,彬彬有礼,又介绍自己带来的人,“这位是司农寺卿谷厘,谷大人。”

    “原来是宫里的殿下,和寺卿大人。”难怪卫竞不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原来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秦东篱只好负责一下交流上的工作,毕竟人家是带着九卿之一过来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卫意和谷厘对视一眼,回她:“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

    这个话聊下来有点生硬:“吃了吗?”

    “……嗯,没。”两人再次一同摇头。

    这就是得陛下赏识的自然书肆秦老板吗,风格和太史令刘镌大人,确实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都很跳脱。

    卫竞则是更在意另一件事:“我和他长得很像吗?你能分清楚我们吗?”

    两人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五官……这些都是因为继承了皇帝的基因,没有办法的,除非人为破坏。

    很像啊,秦东篱被他的问题问住了:“吕大夫不是让你少吃酸吗?很像,不是一模一样。”

    怎么一天天醋劲那么大,不过,秦东篱捂脸,眼睛迸发精光看向卫竞,发现了意料之外地惊喜:“你居然,在想,替、替身文学?!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你倒打一耙!”卫竞恼羞成怒,气呼呼往小楼里走,“别让他们堵门口了,还是进屋里说吧,挺影响生意的。”

    刚才那什么什么文学,卫意和谷厘都没听懂,不好说话,老实地跟在后面进了院子。

    自中宫一脉全部倒下以后,卫竞同父异母的兄弟中,对他威胁最大的就是现在的太子,只看太子是什么态度就……

    “咦?”秦东篱脑子转了过来,看着他们陆续进屋的背影,“太子的名字好像叫卫意……”

    咳咳,既然……那就……继续保持现状吧,人家好像也不太在意,寺卿大人好像,也十分的平易近人。

    大家都没架子,平起平坐,平起平坐哈哈哈哈。

    卫意从冷宫无人在意的孩子,一跃成为东宫太子后,整个人变化很大,首先人精神了许多,也变得贵气了,就像一枚在土里被糟蹋多年的玉石,洗干净后水润光亮的样子。

    “我这次来,是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高典等人被回收的土地?”他的仪态很得体,仿佛从小便受到了皇室礼仪教育,“秦老板呈上殿前的书稿,父皇已经让我拜读过了,所以在出城前,特地过来相邀。”

    皇帝这么信任卫意吗?关于皇帝看中自己的“中二宣言”,秦东篱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反倒是认为有一丢丢的羞耻,因为那份关于土地所有制的分析和猜想都是她的灵光乍现,不太经得起推敲,最多只是提供了新视角、新方向。

    土地?

    卫竞一向以秦东篱为主:“我们家秦老板说了算。”

    ===第62节===

    “那秦老板?”卫意试问。

    秦东篱喝茶:“去啊,去见见世面。”

    认识世界,才能改造世界。

    “秦老板说笑了,”卫意起身,“事不宜迟,尽早动身吧,午饭我请了。”

    中午去,傍晚就能回来.

    城郊晴空万里,这样的好天气能一直持续到除夕。

    万亩良田都在雪中,静静等待惊蛰。

    卫意骑马,谷厘等司农寺带出来的人一辆马车,秦东篱和卫竞一辆马车,谷厘在前面带路,他们要先去司农寺安排在田边山坳处的庄子。

    “被没收的土地,有三种去向,第一是闲置,等朝中有了新贵,则封赏土地;第二是军田,军田分过山风、神捕营、禁军三种田,其中禁军人数最多,不出闻鼓,又要练兵,其他两家田地忙的时候,也会雇请禁军的人来帮忙;第三是衙田,隶属司农寺下稼种衙门,以方便培育出更好的种子。”卫意骑在马上,手里攥着马鞭,单手握住缰绳,长篇大论地讲,没听见应和,便偏头去看。

    马车有一个很大的窗口,秦东篱和卫竞两颗脑袋挨靠在一起,眼睛炯炯有神,浑然不觉雪风吹红了鼻尖和脸颊,都注视他,听得入迷。

    卫意:……弟弟和弟媳,有些可爱,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咳,还想听什么?”卫意问,像个脾气很好的老师。

    卫竞:“高典和废皇后一脉被没收的田地,现在是怎么分配的?”

    人本来就是他举荐的,现在能白蹭专家课,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闲置的最多,有近一千八百亩,都在更远的地方,我们今天去的话,就赶不回来京城了。”卫意抬手以马鞭指向左右,“这里是司农寺的,过山风的十来亩还在毒巢附近。”

    他们又从田地,聊到新上任的太常寺卿,卫意说:“新上任的太常寺卿也得了十五亩,原来那十五亩地是高典的,这是陛下给新太常寺卿一个警告吧。”

    “十五亩……”秦东篱酸死了,“也警告警告我吧。”

    “哈哈哈哈哈!”卫竞笑趴在窗外,拍打车壁。

    卫意:……秦老板怎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在司农寺官署负责的庄子上,还需要再步行一截路。

    卫意借机和卫竞道谢:“阿竞,我能有今日,全靠你了。”

    “还是你自己有能耐,用不着感谢我,就算我不说,将来他也会看到你的,所以以后就不用提了。”卫竞说这些话,还是有些别扭,牵着秦东篱的手,加快了速度,往山路上走。

    离卫意越来越远,秦东篱好奇地回望,山下积雪的路段,那位被抛下的低头望地的太子,孤零零一个人,身后的侍卫随从都默默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你又看他。”卫竞委屈起来,把秦东篱拉倒路边,捧住她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看我好不好,我才是你男朋友。”

    “我是担心他因为你对他语气不好记仇,没想到你真的很纠结这个替身文学,以后我会注意的,没有替身,你才是月亮。”乖乖,这个问题看起来很严重啊,秦东篱拍拍他的胸口,用国际上最大的诚意向他道歉,“红豆泥私密马赛!男朋友,原谅我叭。”

    “你。”卫竞现在哭笑不得,“我没有,我只是害怕你觉得我欺负他,冷落他,然后怕你可怜他。”

    秦东篱摸上他的大脑袋:“傻宝,我一个半亩地都没有的小老百姓,为什么要可怜一个东宫太子?”

    “…………”卫竞也不知道,“也是哦。”

    “你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呀,”秦东篱含情脉脉看着卫竞,“你真是太单纯太善良了,自己过得不好,还担心别人可不可怜,我呜呜呜……我好心痛啊,你可不可以对自己好一点?”

    卫竞已经开心起来了,心里的幸福满满当当,身子得意地微微摇摆,嘴角不停上扬:“好了好了,不用说了,嘿嘿!”.

    “我们司农寺,是吃的都管。”谷厘贵为九卿之一,还专管粮食,人很清瘦,也显得司农寺就是个油水不足的地方,“好的种子、家禽牲畜,发往各地方官营铺子去售卖,或者直接拉往乡下。”

    除了太史令刘镌,谷厘是她打过交道的第二个高官,说起话来也是心平气和,他那手底下的官员们,也没有什么架子。

    司农寺的官署庄子跟权贵的私人庄子不同,这里也有武官侍卫驻守,下地前要换上专门的衣服,地里积雪厚,四人在一群下属的陪护下,参观了最近的一片。

    谷厘扒开雪地,徒手扣除一块土:“这土质好,瑞雪兆丰年,要不是明年春闱,我都想去跟陛下多讨要几亩来,寺里那些先生们手头上都有好种子,为了抢地都快打起来了。”

    这土能扣?秦东篱试探地弯下腰,也扒雪,学着谷厘的动作,那冻上的土粒纹丝不动。

    “……”这些人都是怪力气,秦东篱起身,一小块土送到她面前。

    “拿去玩吧,小心雪化了脏。”卫竞拍拍手,搓搓红红的指尖,抬头和谷厘说,“大人缺地的话,把秦王府的拿过去吧,自己走一下手续就好,不用钱。”

    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谷厘一阵恍惚:“全、全部?”

    卫竞满不在乎:“啊,我也没听说谁种了,除非他们不告诉我。”

    要是种了,怎么可能不告诉他,这是不怕死啊。

    谷厘感动不已,其余陪同的下属也没想到,秦王竟然如此慷慨!

    “要是人手不够,秦王府兵闲着也是闲着,拉一半去帮帮忙也可以。”卫竞说完,谷厘已经双眼含泪,要不是彼此身份都不允许,他恨不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叫声爹。

    其余司农寺官员也跟做梦似的,直接愣住,这是真的吗?!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多谢殿下!”

    “殿下一举,天下百姓不会忘记的。”

    抬举啦!卫竞乐呵呵随口一提:“诸位也知道,那个秦王府我也不回去,现在就和秦老板住在对面的自然书肆里,诸位大人若有空闲,来光顾一下小店生意呀?”

    “一定一定!”

    “久仰大名,择日拜访!”

    “家中孩儿常去,都说是个好地方呐——”

    秦东篱大为震撼,这个人,真的真的是捡!对!了!怎么就这么贴心呢!以后要对小甜心再好一点,今天弄脏她信函的事就不计较了。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鞠躬):红豆泥私密马赛!

    小卫:感受到了,诚意满满。

    截止19:31之前~~

    感谢王学彤的1瓶营养液!

    赶存稿ing为下一个周末的两万努力,但是一章都没存上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咬牙切齿.jpg)

    第68章

    ◎举子入京了◎

    【田产令:高田低赠,君赠臣,臣赠民……不可逆。】

    秦王府的田产赠出之后,就不可以要回来了,要回来就是犯法。

    “我还有个开发中的景区,送谁好呢?”

    天黑得早,他们要赶回城,马车里外面挂着灯,微弱光线逸进车厢里,非常柔和。

    秦东篱靠在他身上,听到这句:“你送上瘾了是吧?”

    “全抛了,干干净净。”卫竞抱紧家里的顶梁柱,期盼道,“等开春,把闻鼓的书肆安顿好,我们就可以去别的地方了。”

    车里颠簸,空气不通畅,但是马车跑起来会带有冷风,卫竞陪着秦东篱坐马车,就是为了管住她,不让她钻出去。

    “嗯,”秦东篱有些困乏,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闭上眼睛假寐,“到处都去看看。”

    快要到除夕了,闻鼓的夜市会连续开起来,通宵达旦,城门也不关,轮值翻倍。

    一行人入城后,秦东篱听见外面人声鼎沸,好奇撩起了车帘。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红,和暖黄,期间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零星光点和杂耍焰火,舞龙舞狮的也来了,狮子和龙的眼睛是金色的,贴的金属片,在火把辉映下反射金光,俨然一幅太平盛世之景。

    “好热闹啊今晚,”秦东篱蠢蠢欲动,一扯卫竞的衣袖,“我们下去玩玩吧!”

    卫意和谷厘等人还要回衙门:“那我们就此别过。”.

    早到的小贩们铺子支好了,人来人往,总有生意。

    “炸麻花也太香了,好饿……”卫竞看到这些热闹的市集,恍若隔世,以前他从来没发现闻鼓夜市这样好看热闹,“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空气中不仅有炸麻花的香味,还有炒熟的芝麻、花生,还有香甜的糖酥,不远处就有人在熬糖浆,粘糖葫芦。

    喧闹的街上,忽然有爆炸的声音,只响了一道,“砰——”。

    随后老头子中气十足的叫卖传过来:“爆米花嘞——爆米花嘞——”

    “我看到那边有状元糕,好多读书人在排队!”秦东篱摸摸差不多饿了的肚皮,很快融入到欢庆岁末的浪潮中,“太急了……我闻到孜然味了,哪里在烤串?”

    人类对烧烤的热爱,是跨越时空的。

    就在书肆对岸,承愿桥前,烤串的摊子围满了人,在摊子边上,就是卫竞曾经提到的西域人,坐在鼓上,在弹奏非常有特色的琵琶曲。

    秦东篱挤进旁边的人堆里,买完了两罐热乎乎的羊肉汤,卫竞这边才烤到他们点的肉串。

    “话说上古五星脱河入海,乱了大道,导致日月不轮,中天之上,一条银汉挂了三万余年,直到孕育出新的五星,将其填补归位,九星画卦,成了现在的新天田后,才恢复了人间昼夜交替的秩序,世人便渐渐把上古五星淡忘。且问那五兄弟做甚要脱天河,入东海,诸位听我细细道来——”

    “好——”

    掌声雷鸣,人挤人的看台下,大家鼓掌要举过头顶。

    桥边柳树下,灯笼高高挂,说书人开了嗓,在讲一段民间关于天田五星的传说。

    “东篱!烤串好了!”卫竞抱着一个大大的油纸袋,里面少说有五十串了。

    秦东篱把香味吸入鼻腔:“好香……”

    “前面还有糖酥,长得像切糕,全是坚果葡萄干。”

    “我刚才看到有人吃了这黏糊糊的东西,闻着也好香啊,有山楂粒在里面,团子看起来糯糯的。”

    “那是闻鼓的特产,我记得过桥有……”

    两人边吃边挤到桥上,承愿桥是闻鼓最宽大的一座桥了,桥下还能通过一艘艘游船,现在河上飘着灯火,还能看见船里的宴会盛况。

    秦东篱抱着烧烤,一路走一路吃,卫竞怕他俩走散了,捏住秦东篱的衣服后领。

    最后前脚尖挨着后脚跟,终于过了桥,一转就到了书肆前面。自然书肆关门了,前面都是小摊子,算命的,卖古董的,二手货的一大堆。

    河堤柳下是码头,游人从此处上下船,还有远道而来的客船,坐着的人们提箱子夹雨伞,风尘仆仆靠了岸。

    “赶考的已经来了啊。”卫竞一手烧烤,一手羊肉汤,吃得浑身发热,逼走了寒气。

    ===第63节===

    秦东篱惦记着:“你说,东望州的考生什么时候来啊?”

    卫竞回忆道:“许多举子在过了年就从家里出发了,看路程长短,正月陆陆续续就到了,二月再来,住的地方就少了。”

    “哇塞,那不是跟考研差不多,考试还得抢酒店呢。”

    不只是住宿,看书的地方也要抢,自习室闻鼓分室,马上就热闹了,笔记本之类的文创产品,和速记小册子也赶紧跟上。

    今晚上糖吃多了,秦东篱带了没吃完的烤串回书肆,进了院子里就听不大清外面的吆喝,伙计走前给他们在棚子里留了灯笼,不至于看不清路。

    “你不进屋,去那做什么?”卫竞走到廊檐下,发现秦东篱没跟上来,抬头发现人坐到了雪棚里。

    油纸袋靠在小火炉旁边,秦东篱蹲下来重新烧了炭:“路上补了一觉,现在挺清醒的,把今天没写完的信写了,明天拿去给王极统领,让过山风的邮差帮忙捎个顺丰信。”

    卫竞也跟着坐进来,看到还摆在桌面上那脏兮兮的信纸,心虚不已:“要不我来写吧,信……是我弄坏的嘛。”

    说着,他坐在了凳子上,准备新的纸张,等秦东篱把壶里的水烧开。

    火光映在秦东篱软软的脸蛋上,卫竞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又觉得不满足,便起身和她一同蹲在地上看火。

    还不消停,继续捏上秦东篱的耳垂:“你在想什么?”

    秦东篱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稍稍一偏头,和他的手腕蹭蹭,眼里都是卫竞:“我在想你。”

    “嘿嘿嘿嘿!”卫竞心花怒放,笑起来甜滋滋的。

    看到卫竞那么高兴,秦东篱也笑起来,抬手捏捏他的脸颊,:“以后跟着我,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

    “嗯嗯嗯嗯!”卫竞连连点头。

    炉子上的水烧开了,秦东篱起身拍拍手上的灰,看着卫竞开心小狗脸上的一撇灰色胡须,满意地说:“去把信抄了。”

    “好!”

    “今晚上你自己睡。”

    “!!!”卫竞仿佛听到了世界末日的消息,“不——”

    “我去烧水洗个澡,你不写完不许睡觉。”秦东篱活动活动筋骨,离开了雪棚,哼着歌渐行渐远,“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望向姑娘远去的身影,卫竞抬眼望天,屋檐皑皑一片白,站在暖融融的火炉边,站在烧烤飘香的空气里,孤寂凄凉:“刚刚说好的,让我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呢。”

    只是低落了一会儿,他又高兴起来,没事,晚上继续爬床就好了,东篱那么爱他,一定会选择原谅他的!.

    等卫竞写完信后,秦东篱已经睡熟了,他把灯熄灭,摸到床上,庆幸自己体热,要不然把秦东篱冻醒了又挨踹。

    确认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什么反应,他偷偷摸摸把人家的手环到自己腰上挂着,再喜滋滋抱上去,自我洗脑,唉,女朋友真粘人,睡着了也得抱着自己,说什么不和他睡都是口是心非罢了……

    被口是心非的秦东篱早上是被小小卫顶醒的,她额角连续跳了好几下,在心里确认自己从来都没有起床气这东西,现在,可以有了。

    卫竞在梦里面半天动不了,想靠近秦东篱,只能不停地挣扎,挣扎到最后,他醒过来,血气上涌,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动不了了。

    用五花大绑来形容他现在的境况有些过分,其实只是绑了上半身,肩膀到手肘的距离,全部被黑带子缠绕着,系上了结,带子另一端在秦东篱手里。

    现在天还没有亮,是不需要用灯可以辨认事物方位的明暗程度,整个空间是蓝色调的。

    秦东篱靠着紧闭窗棂的那一面墙,身上披着前不久买的褐色狼毛披风,里面穿着还是缓和的浅色睡衣,笑嘻嘻地打量他。

    被子里一动一动的,卫竞小腹一紧,秦东篱横坐着在床上,脚伸进了他的衣服底,一下一下轻轻踩着自己的腹肌。

    还特么,每一块都踩一遍,按顺序来,很有节奏。

    “宝贝……”卫竞要往上挪挪,腹部上的脚丫就停了,结结实实地按住,他咽下唾沫,这让他不支棱就有点反人类了。

    外面天色混沌清白,秦东篱还是笑嘻嘻地看着他:“干什么呀?不许动。”

    卫竞燥得很,手被绑在两侧,不顶用了,试图把绑缚自己的扣挣开:“山不就我,我就山啊……”

    “这是我跟刑警大队学到的,不太好解开,所以……”秦东篱开心地用脚掌在他那八块腹肌上面拍拍,“你求我——”

    卫竞那身影就像一阵风,从平地掀起来,他不用手也可以让自己在厚重的棉被下面坐起来,压到女朋友面前,衣衫不整地,红着脖子,粗着嗓子,凑近秦东篱的耳尖,低声祈求:“求你了宝贝,踩踩,都要憋坏了。”

    秦东篱被迫蜷缩在墙壁和卫竞的怀里,只有脚掌抵在前面,她仰着头,任由光影在她的颈上胸前洒下斑驳,眼里雾气氤氲,侧过脸咬在身上那个狗东西的肩膀上。

    带子还是解了,用秦东篱颤抖发软的手解开的。

    大型犬这点不好,不好控制,容易把自己带翻车,尤其是LSP,翻得最快。

    这次保住了脚,没有保住腿……屋外平静如昨,屋内才有风雪沸腾,声息不止。

    天色还早,卫竞一番餮足后把红扑扑的秦东篱重新搂在怀里,蹭了半个小时,蹭到晨光熹微,不得不起.

    秦泰一大早,带着舒千舒万来拜访秦东篱。

    “东家,舒千和舒万非要来见你,找我好几次了。”他于柜台前站得笔直,“说要当面感谢你。”

    秦东篱靠在椅子上,筛选伙计们收集来的乱七八糟的鸡汤,面无表情道:“哦。”

    嗯?他东家今天怎么了?秦泰不敢问,迂回找到了卫竞:“殿下,舒千舒万来了,非要当面感谢东家,可是我看东家心情不好,她怎么了?”

    秦东篱心情不好,但卫竞今天是提前过年了,对谁都是笑眯眯的:“没什么,你不懂的。”

    秦泰:?

    所以呢!!!有什么事情是他不可以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叫你别问了,这是在保护你知不知道?

    截止18:26——

    感谢糯米的1瓶营养液,感谢安然的2瓶营养液~~~~

    这次也没有…………这次是腿o(*////ω////*)q

    第69章

    ◎司农寺全体声望,拿下!◎

    “秦老板!”舒千给她行一个大大的礼,“秦老师!”

    她渴望知识的眼神令人动容:“还能给我们再讲一堂课吗……就一堂,从今往后,您要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还沉浸在“如何管理男朋友”这种烦恼中的秦东篱被面前的姐弟两个问懵了,缓缓站起来,手扶在柜台面上,由于开口:“这不好吧……”

    真是太可怕了,秦东篱感觉自己被架到天上去了,她做了一个深呼吸,引二人入后院详谈。

    雪风吹得人清醒,秦东篱到了屋内,很严肃地和他们讲:“我不是不想讲,而是讲不了。”

    舒千忧虑问道:“何以见得?”

    秦东篱让二人坐下,给他们各自到了一杯热茶,叫他们冷静点才慢慢说开:“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脑子想出来的东西,究竟是对是错,我们还需要去验证。”

    “那,”舒万叫他姐别着急,自己来问,“秦老板,之前你给我们讲的不挺好吗?高典都进去了,地还真的被分了给过山风。”

    “不!不!不!”秦东篱希望他停止吟唱,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作文被随地朗诵吧,“我那是缓兵之计!我就是看你们心不坚定,想稳住你们!策反你们!”

    舒千突然凑近:“秦老师,您策反成了,我心服口服。”

    秦东篱只好起身,去到印刷区附近的书库中,带了两本书回来,鼓励道:“既然你们是认得字的,那我建议你们博览群书,冷静的、客观的、全面的认识这个世界,形成自己独有的一套知识体系和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

    两姐弟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老师,什么叫体系?什么叫什么人生什么世界……”

    舒万连念都念不出来,这对于他而言,太拗口了!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这么基础的东西都想不明白,听我说再多也没有用啊,我们呢,还是一步一来,先打基础。”

    秦东篱终于抓住了对方的弱点,利用机会进行反击,把书往他两人面前一放,“这是太史令刘镌大人热情推荐的启蒙读物《星轨算数》第一卷 ,第一卷讲的就是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由什么构成的?怎么来的,往后又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认识世界,先从认识星星开始,星星和时间有关系,时间和人有关系,这是很重要的!我们的历法,就是根据星星算出来的。从数星星开始,再到认方位,接着算术入门,还教你背九九乘法口诀,笔算、心算、珠算都有涉及,但仅仅只是涉及哦。”

    舒千舒万眼睛发亮:!!!认识世界!听起来好威风!

    “当然,如果是要学习算术,还是找算法入门,这本书讲得不多,有很多过程都被省略了,读起来很困难的。所以我建议你们,看不懂的地方直接跳过,或者只看文字的部分,不用管怎么算星星,学会选择性阅读。”

    秦东篱口若悬河,殊不知门外已经或蹲或站着包括但不限于秦泰、谷厘以及司农寺各位访问代表……

    直到卫竞咳嗽一声,她看过去,下了一小跳:“哦?!这么多人!”

    她脸全红了,听她扯皮多久了,怎么都不出声的:“你们……”

    “咕咕咕……”舒万噘着嘴,手按在茶桌长,想要起身但是不敢动,“谷大人。”

    谷厘抬手安抚他,又代表司农寺全体向秦东篱拱手:“今日前来拜访,是为了表达司农寺对殿下和秦老板的谢意。”

    “是啊,”少卿说,“多谢二位慷慨相助,年后许多计划都能提前动工了!”

    谷厘侧身,展示院子里的几大箱子书籍:“这些都是我寺多年编撰的心血,内有土地法令、地理、农具、五谷杂粮、气候等,一切与农家有关的文字。”

    少卿笑道:“都是农家诸位先生相送,表达感激。”

    不用吵架了,良田随便挑,人手不够找秦王府兵,就跟玩经营模拟游戏开了无限资源一样,还是免费的!这谁不爱啊!

    看到院子里的书箱,这次眼睛发光的人变成了秦东篱:“这是真的吗……给我拿来印刷出版吗……不会只是让我私藏吧?”

    “哈哈哈哈!”谷厘放声大笑,“秦老板放心印刷出售,司农寺的文献典籍向来会送往兴文署印刷出版,自然书肆是第一个民间可以印刷的书肆。”

    舒千舒万也跑出来,跟在秦东篱身后,眼馋着箱子里的书:“哇——这么多!”

    他们也是遇见秦东篱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喜欢读书的,也是可以读很多书的,连太史令大人写的书,他们都能读。

    这些书,都和种地有关,要是他们也读了,以后不在当捕快,也能回去种地。

    拿到司农寺的版权,官方权威文字,自然书肆不说凌驾于闻鼓其它书肆之上,也可以算平起平坐了吧。

    司农寺众人还不在休沐日,拜访过自然书肆后,很快就离开,打道回府了。

    一路上,诸位同僚对秦东篱的印象更深了。

    “难怪是陛下册封的二品功勋夫人啊!你们看到了吗,秦老板在教两个捕快读书!”

    一位司农寺官吏小声说:“太史令要是在的话,一定很欣慰。”

    “嗯!”他的观点获得了一致认同。

    诸位七嘴八舌道:“刘大人和秦老板还挺像的,当年我登第,在茶楼喝茶偶遇过刘大人一回,他听说我要到司农寺当差,便十分热情地拉着我聊了好久的四时气候,我到现在也还记得那时候受宠若惊的感觉。”

    太史令大人岂止是不看出身,他简直是看到一个算一个,对满朝文武都推荐过自己的《星轨算数》,影响同袍不行,就影响同袍的后代!

    ===第64节===

    总之,要广撒网。

    可惜见效甚微,如今,竟然有人帮他宣传,这真是,让旁人都热泪盈眶的地步了。

    难怪秦老板能有如此大的作为,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秦老板还很谦虚,数次出入勤政殿面圣之人,担得起此二人一声‘老师’了。”少卿大人感慨,“何况能功名加身,又岂是常人?”

    ……

    “这书呢,我们书肆不印,你们要买可以到官府经营的兴文署去找找。”秦东篱稳住学习疯魔的姐弟俩,把他们哄离开,“最近有很多和春闱有关的要上新,所以有点小忙,就不接待你们了。”

    说到这个“小忙”,秦东篱心里美得,书肆好歹是有点起色了。

    舒千舒万也没好意思要求别的,怎么说也是绑架过秦老板的,秦老板没有把他们赶出去已经是大善人了:“不打紧,不打紧!打扰秦老板了!”

    舒千则说:“我们去看看书肆里的其他书!”

    秦东篱:“啊,也行。”

    都是生意。

    将人打发走,秦东篱绕着那一堆箱子转圈:“啧啧啧……这能出多少图书了?”

    卫竞挤到秦东篱和箱子中间,坐到箱子上,正对她:“我是大功臣!”

    “赏!说吧,要什么?”秦东篱捧住他那求夸的得意的脸,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卫竞心猿意马,眼珠子提溜一转,马上被捧在手心的脸蛋被按到一侧,两眼无辜,“嗯??”

    秦东篱阴恻恻笑出来:“想好了再说。”

    “……”卫竞一肚子主意瞬间掉头,抬头挺胸,“全听领导安排。”

    “嗯——”秦东篱很是欣慰,拍拍卫竞的肩膀,“不愧是优秀马仔出身,很上道。”

    卫竞十分自豪:“马仔,我专业的。”

    先保住床位,再徐徐图之。

    “最近土地转移有些频繁,先出个普法的吧。”秦东篱指挥道,“去,把土地法找出来,司农寺的话,应该还有可以公开的独家内容。”.

    难得盼到暴雪过去,迎来晴日,陈削一大早精神焕发,穿戴整齐后,戴上了圆圆的毛毡帽子就往外面跑。

    “早饭你不吃啊?”陈夫人怒骂道,“下回老娘不做你的饭了!”

    陈削的声音飘回来:“下次~~~~”

    “还下次,下辈子都没有,等投胎别再投回老娘肚子里。”她好不容易下一次厨,这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估计是去自然书肆的桌游室了,随他吧。”陈辙喝着热呼呼的瘦肉粥,吃了三屉娘子亲手包的小笼包,“吃吃吃,夫人不要生气,吃不上是他没福气。”

    陈夫人念道:“要是那自然书肆开得早那么十几年,儿子今年说不定也能参加春闱了。”

    “就靠那点游戏?”陈辙不赞成,“要这么容易就能中举,闻鼓还能有纨绔?”

    陈夫人坚持:“那也比不学无术的几率大。”

    陈辙心说,大不到哪里去,但是不敢说出口.

    离除夕越近,河畔码头越是热闹,上上下下多是书生书童,还有一大家子跟过来的。

    自然书肆看上去比暴雪前多了五六个人的生意,也不少了,都是往二楼去的,那上面是买书的地方,和借阅自习区,上下楼梯的书生都不是本地人,他们就是那些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就等着明年春闱的。

    承愿桥这边有书院,招读书人喜欢,总会过来转两圈,刺探一下京区的考生情报,河畔好风景,又是码头,稍稍抬头,能看见“自然书肆”和“自然桌游室”几个大字,在二楼的窗户,搭下来一条旗子,写的是“二楼提供借阅自习,文房四宝茶水齐全”。

    这可是个好去处,临河风光秀丽,读书也舒服。

    再上楼一看招牌上,明码标价,写得是一清二楚,自己掂量掂量银钱,穷有穷的读法,富有富的搭配。

    外地书生走进来,看到五花八门的拼图、动物、人物的形象立绘宣传,各种桌游海报目不暇接,还有屏风后面传来的吵闹嬉戏,有些疑惑:“劳烦,这里可是书肆?”

    “书肆在二楼,一楼是桌游室,和一些文创品。”伙计见他书生打扮,给他指路,“那边是上二楼的楼梯,楼梯附近卖的是笔记册子,封信用的火漆图章,还有日历,哦,还有春闱备考倒计时,看书上二楼,二楼很高,很安静。”

    “多谢。”书生有好多都没听懂,但知道要上楼了,他迈开腿,忽觉背后刮起一阵旋风。

    一位看起来就很金贵的小公子吵吵嚷嚷跑进来,伙计们纷纷让道,他顶着一个又大又圆的可爱的毛毡帽子,朝店里喊:“我篱姐在吗——”

    “你篱姐不在。”一道舒适的青年男声从布帘后面传来。

    书生闻声看去,后院帘子被一只好看的手掀起来,那人加冠年纪,高大挺拔,金质玉相,简单的圆领长袍被他一身不俗气度衬得贵气非常。

    只见他懒洋洋走出来,回应那位小公子,眼里全是□□裸的警告威胁:“你竞哥在。”

    这小兔崽子,一口一个姐的,听着耳朵要长刺了。

    作者有话说:

    吕大夫:殿下~~~少~~吃~~酸~~的~~~

    太史令刘镌大人(泪目):秦老板,她真的,我哭死。

    截止19:47~感谢王学彤的1瓶营养液,感谢九鸦的8瓶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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