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朴有些介意自己的位次。
他很想当二师兄,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当大师兄。
他在家中当弟弟,在教里,他想当回大哥。
侯充觉得弟弟鲁莽了,刚想斥责他。常无忧干脆同意:“好啊。”
侯朴脸上一喜。
然后,常无忧的手指向了曲肃和何染霜:“去,把他们两个打败了,你就是大师兄了。”
侯朴有些胆怯。
侯充摇了摇头,能有人管住弟弟也好。他不再管,和常无忧、杜荆坐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烤鱼吃。
侯朴有些慌了,他没见过曲肃和何染霜动手,但他不是真的傻。
常无忧看得出来,侯朴这人,有些憨,心性耿直。
若是不一次让他服气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嘟囔什么怪话。
“去吧,”常无忧看着火苗上的鱼,认真研究着熟没熟,随口安排下去:“阿肃,你先和侯朴打。”
“然后,染霜去。”
曲肃和何染霜看得出来,这个师弟年纪不比他们小,现在不服气呢。
曲肃微微一笑,往空地中走。站稳后,他纹丝不动站在原地。
侯朴被架在了火上烤。他不想去,但不去又太丢人。
侯朴看了眼对面的曲肃,一咬牙,就冲了上去。
曲肃的手背在身后,看他冲过来时,仍然纹丝不动。
侯朴冲到他身边,伸手想将曲肃打倒时,曲肃伸出一只手。
修行者的力量和凡人不是一个等级。
曲肃一只手,按在侯朴的肩上,侯朴便无法动弹了。
曲肃道了句:“承让。”微微用力,便将侯朴按在了地上。
侯朴的脸着地,脸上、身上全是灰。
他挣扎着站起来,整个人灰头土脸。
侯充看了眼弟弟,摇了摇头,觉得弟弟这是自找的。
该何染霜了。她上前,看了看侯朴身上的灰尘,有些介意。
侯朴本觉得和女子打,不体面。但他刚刚那个狗啃泥,也不怎么体面。
体面这东西,与他无缘了。
他发起狠来,“啊啊”叫着,就冲何染霜冲过去。
何染霜很怕他弄脏自己衣裳。这衣裳是用了那钱大人家里拿来的布料,她给自己和教主都做了一件。
她记得教主说自己穿红好看,本想做红衣,但现在还是不敢招摇,所以是浅黄的颜色。
她现在就这一身衣裳,虽然可以用清净符弄干净,但她还是不想弄脏。
侯朴冲来的时候,何染霜立刻在身周凝出了灵气来。她不敢凝成尖利的兵器,生怕伤了这个傻乎乎的师弟。
于是,她凝成了一块盔甲。无形的盔甲立在她面前。
侯朴冲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重重撞了上去,摔了个鼻青脸肿。
何染霜看了眼自己身上,很干净。她觉得有些抱歉:“师弟,抱歉,你身上实在太脏了。”
侯朴站起身,一言不发,坐到了哥哥身边。
何染霜也回去,坐在了常无忧身边。
常无忧的鱼还没好。她贪心,选了个大的,所以熟得慢。
但侯充手里的鱼,已经好了。
他把手里的鱼给了弟弟。
侯朴恶狠狠吃了一大口,然后,他忽然悲从心来:“我这辈子,就是个当弟弟的命!”
其他人不管他,自顾自吃东西,闲聊。
曲肃烤了鱼,先给了常无忧。然后又烤了一条,给何染霜。
他本想再烤一条给杜荆的。但杜荆现在正和侯充,坐到了一边,两个人在地上比比划划,聊的热火朝天。
侯朴吃了鱼,心情平和多了。
“我哥,是个匠人。”他说:“我们很早就没了父母,义父把我们养大的。”
那怪不得,侯充能和杜荆聊得这么好了。
两个都是工匠,自然有话聊。
常无忧问他:“什么匠人?”
匠人总得有个工种吧,铁匠?还是杜荆一样的木匠?
侯朴摇头:“我哥什么都做。”他在手里比划:“我哥手巧,义父说他是天生的苗子。我哥给姑娘修首饰,给孩子做木头玩具,给街坊做家具和农具……”
那确实厉害。
常无忧问:“那你呢?”
侯朴叹了口气:“我义父说,我和我哥,云泥之别。”
这话一出,常无忧就懂了。
果真收了个不怎么聪明的。这是老天给的,常无忧只能接着了。
常无忧安慰他:“勤能补拙,以后阿朴就多练练。”
侯朴看了她一眼,嘟嘟囔囔:“我又不笨,我义父说我们云泥之别,我又不承认。”
但勤能补拙那句,侯朴终究没反驳。
饭后,他们休息片刻。之后,一边赶路,一边教侯朴得脉。
曲肃和何染霜都能教他。
常无忧和杜荆一辆车,让他们在另一辆车上练。
常无忧现在放心大胆地誊写自己的功法书,反正已经有了储物戒指,能好好保存了。
她心里盘算着,等侯朴得脉了,肯定要选一本内功。她想再多写一些内功出来,让侯朴多些选择。
他们魔教,不像正派一样,一个门派有主修的东西,比如剑法或者枪法,讲究一个传承。
常无忧从曲肃身上明白了,功法没有最好,只有最合适。
她要因材施教,不强求。
杜荆一边驾车,一边问她:“我们现在可还是要去找人?”
“是要的,”常无忧说:“也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给我们安家的地方。”
“安家啊……”杜荆有些沉默了。
他好久没听到过家这个字了。
“我都以为这辈子都要这样到处走动了,但有个家是好事。”
杜荆很明白:“有个家,我和侯充可以在家里看家,你们出去也更快一些。”
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只是这个。
常无忧觉得,他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没有家呢。
听闻要安家之后,杜荆热情很高,一直想着,之前途经的地方有没有合适的。
但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够隐蔽。他们人数少,自然要避开有人烟的地方。
这样一想,他倒是有了个想法。
“其实那个潜龙山附近不错。”他说:“就是里面山洞里的活尸,感觉不太安全。”
潜龙山更深处,是无人进去过的十万大山。
常无忧细细想着,其实杜荆说的对。
若是能在里面安个家,也不错。
但可能刚开始会麻烦些。他们要清理那里的野兽,还得砍树,搞出一大片空地来。
之后,还得建房。
挺麻烦的。常无忧想着,倒是真的把这事放在了心里。
他们一路前行。
这一路,走得不快,就是为了让曲肃和何染霜在外面练功。
他们两个现在偶尔也会交手,相互切磋下。
常无忧看着他们,会提出自己的看法来。
她对每一招都记得清楚,也知道他们的身体情况,所以能给出好建议。
有时候,她也会说起来一些修仙正派的功法,让他们了解,万一以后遇上了,心里也有个底。
侯朴有天资,但他的天资不如何染霜,现在还在打坐,没能找到灵脉。
偶尔,休息时,他也会出来看他们两个对练,眼睛里充满羡慕。
侯充和杜荆在聊手工活,常无忧看着曲肃和何染霜指指点点。
只有侯朴,可怜又无助,融不进每一个圈子。
他溜达了一圈,又灰溜溜回了车里。他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尽快得脉。
得了脉,他才能真正融入教主和师兄师姐中。
又过了几日,他们把车停在野外。
晚上,吃过饭后,常无忧,还有杜荆和侯充先去睡了。
曲肃、何染霜和侯朴还在打坐。
常无忧睡得正香。
忽然,侯朴睁大了眼睛,鬼哭狼叫起来:“我得脉了!”
他声音很大,从车上跳下来,到处乱跑,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常无忧被他惊醒,吓得心砰砰直跳,有些想抽他一巴掌。
但她听清了侯朴说的话,总归是件好事。
她开了口,敷衍地夸了一句:“不错。”
然后,又问:“多少条灵脉?”
侯朴兴致勃勃:“七十八条。”
可以。
这个数量,是很正常的。大多修行者的灵脉条数,都在四十九和一百二十之间。
像曲肃那样灵脉不足、却能修行的,和何染霜这样二百多条的,才是怪种。
常无忧安顿他:“阿朴,你去你大师兄那里拿内功的书,开始筑基。”
“等内功通了,就可以再学一本外功。”
她多说了两句:“当然,有些内功,能够将灵气外放,就像你师姐的极煞蚀脉鬼经。所以你师姐就不必再修外功了。”
“像你大师兄,就必须再修一门外功。”
“但到了元婴期,其实不管什么内功,都能外用。”
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侯朴认真听着。
曲肃从自己戒指里,拿出了功法书,让他好好选。
曲肃和他说了自己的经验:“选灵气流淌最舒畅的。”
侯朴想去问何染霜的经验,但曲肃拦住了他。
曲肃叹了口气:“别问你二师姐,她是天才,和我们不一样。”
侯朴感觉自己得脉了,心里正高兴,被大师兄这么一说,忽然他又有了当年被义父说云泥之别时候的感觉。
侯朴抱着书,回了车里,对着外面发了会儿愣。
明明得脉了,可他耷拉着一张小黑脸,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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