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朴认了命。
知道自己没有二师姐聪明,又没有大师兄那么努力。所以,他对功法的选择很上心。
花了很长时间,他把所有的功法都试探着,在自己灵脉中流转。
曲肃天天都在练。不是在打坐修内功,就是在练太常剑法。何染霜也在练,但练太久了,她也吃不消,需得休息会。
她练功的时候,师兄在练,她休息的时候,师兄还在练。
何染霜颇为敬佩。她也知道,师兄其实是有压力的。
常无忧和何染霜说过,曲肃条件特殊,前所未有,闻所未闻。他只能更努力,才能保证自己比师弟师妹强。
曲肃要这个面子。
常无忧现在有时候会来陪侯朴。
他们两个在马车里。侯朴打坐,试着不同的功法。马车大,常无忧在另一侧,誊写其他的一些外功和符箓书。
若是侯朴睁开了眼睛,常无忧就会问问他怎么样了。但侯朴过于重视内功的选择,颇为纠结。
直到好几日后,他才选出来一本。
“这本,”他兴致勃勃拿着书给常无忧看:“教主,这本我练着最畅快。”
常无忧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不错。”她没想到侯朴竟然会选中这一本。
她原以为侯朴这样粗性子的,看不上这种功法。
常无忧想好好和侯朴讲一讲:“这本啊,确实不错,虽然不能和染霜一样,将灵气外放。但也能拥在外界……”
侯朴认真听着,不时点头。
他从常无忧手里拿回这本书,自夸:“我这人吧,有内涵,就在意内容。”
所以,他只看了书里,没看名字。
这会儿,他选好了,终于想看一下自己选的什么书了。他这一看,一张脸又垮了下来。
“我要换!”他气哼哼把书往旁边一摔。
常无忧赶紧安慰他:“虽说这功法之前,传闻说多是一些魔道女子练,但没人说男子不能练。”
她当真觉得,既然是侯朴的灵脉接受这本功法,那就说明是合适的。但侯朴觉得这功法跌面子,死活不接受。
常无忧烦他这样的没脑子样子。
她不愿在他这儿耗时间,当即拉开马车的帘子:“阿肃,来。”
曲肃正在打坐,听到了她这一声,立刻站起走过来。
“怎么了?”
常无忧手指向侯朴:“你三师弟,嫌弃功法名字不好听,你教训教训他。”
侯朴觉得委屈,他窝窝囊囊拿起那本书问:“师兄,你好好看看这书的名字,当真衬我吗?”
曲肃一看。
神女梦灵书。
果真,这书名和他这黑乎乎的粗壮师弟,果真有些不相称。
他轻咳一声,掩盖了自己的笑意。
“名字算什么。”他严肃说:“你得看自己灵脉适合什么,若你不喜欢,以后不提就好了啊。”
侯朴摇头,非常倔强:“我不!”
常无忧下了马车,烦躁地摆了摆手:“阿肃,你去让他服气。”
曲肃挽了挽袖子,上了马车。侯朴疯狂往马车里躲:“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过来啊!”
常无忧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杜荆又和侯充在地上比比划划了,他们忙中抽空看了一眼这里。
“你弟弟又被打了。”杜荆笑着告诉他。
“打吧,打吧。”侯充摆了摆手:“打不死就行,以前就我们两兄弟的时候,我也总打他。”
马车里哐啷一阵,时不时还有侯朴的惨叫声。不一会儿,曲肃神清气爽,从车上下来了,衣衫都整洁。
过了会儿,侯朴也下来了。他满脸屈辱,走到了常无忧身边,小声喊她:“教主。”
常无忧疑心他是不是又有幺蛾子:“怎么了?”
侯朴左顾右盼,生怕背其他人看见:“教主别告诉任何人我练了这个。”
他还是觉得羞耻,说不出那本功法的名字来。
“以后啊,我就说自己修的是炼体的功法,是个体修。”
体修听起来还体面些,有个男人样。那个什么神女,真是丢他的人!
常无忧觉得他真的非常虚荣,但能少些麻烦也好。
“行行行,”但她又说:“我总得告诉你师姐,若是你以后遇到些问题,你师姐不知道也不好。”
侯朴同意了。
“那其他的,”他紧张兮兮:“可谁都不能说了啊。”
过了会儿,侯充和杜荆都知道侯朴已经开始筑基,成了一名体修。之后,侯朴跟着曲肃、何染霜一起,开始了练功。
他们没什么目标,慢腾腾往前走,寻找有没有合适的人,只是这一路偏僻,遇到的人不多。
偶尔路过了村镇,有时候会进去买些日用品。
有时,是常无忧和何染霜一同前去。
他们进了镇子,看到里面百姓的生活,何染霜默默想着,和自己家当时一样。
但当时的她,被父母呵护着,知道这世道有些不太平,但自家日子能过,她就觉得还好。
一些悲惨的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边,就觉得非常遥远。
只是,安乐着、安乐着,她的人生被转了个向。
何染霜忽然开口:“我后悔了……”
她声音里有些难言的哀愁。
“当时你问我要不要修行,我应该答应的。”何染霜眼睛没有焦点:“会不会那时你来就是老天对我的一点提示?”
“我要是抓住了,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她看着常无忧,满是惶恐。
常无忧看着她,只觉得心疼。
人生本就是在不断的选择,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当时的选择有没有问题。
当时的染霜确实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毕竟,那时的她被父母宠爱,未经过世事。同一个人经过改变人生的大事前后,几乎算是两个不同的人。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爽文的男主角、女主角,都能心志坚定,都生来就决断、不犹豫。
常无忧自己在犯错,染霜也在犯错。
不是所有人都一帆风顺,永远都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归根到底,愿不愿意修行,绝不是造成她现在悲剧的原因。
这是钱大人那样的恶人的错!
染霜不能用别人的过错,来责备当时的自己,然后惩罚现在的自己。
常无忧很怕她会陷入牛角尖,努力安慰:“不是的。”
她停了停:“其实不管我来不来,其实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只是时间巧了而已。”
常无忧觉得自己的说服有些无力,她想了想,觉得对染霜这样温柔性子的人来说,其实扮演一个弱者,能更有用一些。
善良的人,总是下意识安慰弱者。
常无忧步子慢了一些,微微低了头:“其实,我一直觉得有些抱歉。”
何染霜站住脚,疑惑地看着她。
常无忧轻声说:“你那时过得那么好。”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多问了那一句,才把我身上的坏运气给了你……”
自从何染霜在钱府里见了常无忧,就只见她运筹帷幄,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但她没想到,原来无忧心里有这么重的心思。
何染霜叹了口气,轻轻拉住了她的手:“不是的。”
“那些人一直都在,只是时间巧了而已……”
说了这话,何染霜忽然脑中有些明白了。
是了,这事怪不得谁。
她舒了口气,慢慢摆脱了一些不好的情绪。
两个女孩拉着手一同回去了。
何染霜可以用传送符,她们还是想一起走一走,说说话。
常无忧之前吃的延年丹,已经过了时间,她现在开始正常长个子了。她和何染霜比划:“我以后正常长高。”
但何染霜修行了,寿命很长。
常无忧絮絮叨叨:“也许再过几年,我就比你高了。”
“再过很多年,我就生了皱纹。你们还是年轻的模样,到时候,你们叫我教主,我就绷紧了脸,像个凶巴巴的老太太。”
何染霜被她说的这个画面逗得笑起来。但笑完了,心里便有些惆怅。
何染霜已经报了仇,其实心里没了多大的执念。她想以后报恩,为无忧和师兄也报仇。
无忧不能修练,似乎没什么大用。
但曲肃、何染霜他们,本是被浪潮打翻的人,在洪流中汲汲求生。
是无忧,给了他们一根浮木,一个方向。
她是他们的锚。
要是没了教主,何染霜觉得自己当真没什么奔头了。
何染霜拉着常无忧的手,忽然心里紧了紧,不敢想很久之后的未来。
另外一边,曲肃给侯朴解答了几个修行的问题,自己往树林里走了很长的距离。
他谎称是来练剑,其实是来坐一坐。
自从上次吸了功力后,他修为果然增加了一些。但那些平白多来的功力,总是让他的灵脉有些滞涩,流通不畅。
他看了功法,也试探着问了无忧,其实不应该出现这个情况的。
他没和无忧说自己现在的难题。她之前没听说过这种情况,问了也无用,让她凭白担心。
曲肃默默想着,是不是因为他资质最差,所以修魔的坏处,已经开始出现了?
他在林中寂静处打坐,周围一片幽静。他心神一片安谧。
识海中,他牵引着那股功力流转,但流动中总是有卡滞感。若总是如此,以后定会出问题。
他和师妹练习打斗时,已经有些招式不对,只是师妹还看不出来。
其他方法他都试过了,这次必须要解决了。他下了狠心,牵引着功力,开始用力撞击灵脉。
第一次撞击,他身上就有了剧烈的痛感,但似乎有些流畅的迹象了。
灵气在他体内疯狂流动,曲肃用尽全力才能把控住,他一不做二不休,当即又撞了两次。
在彻骨的痛疼中,那股子滞涩感,终于消失了。他的灵脉,重又通畅起来,功力也隐隐有了提升。
但曲肃脑中昏沉,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他休息片刻后,终于缓了过来。
曲肃终于舒了口气,站起身才发现,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他平静地将血擦干净,转身回去。
常无忧和何染霜已经回来了。
曲肃将随手抓到的野鸡递给侯朴。
侯朴知道自己地位最低,任劳任怨,去了湖边给野鸡拔毛。
不一会儿,侯朴就清理干净野鸡回来了,杜荆和侯充拿去烤了。
侯朴现在筑基顺利,已经能够操纵一些身周的灵气了。
他想起了之前和镇上的人说,以后会回去看大家的。
侯朴现在就等不及,想让镇上的熟人看看自己现在的出息。
他扭扭捏捏和常无忧说了这个想法。
常无忧当即训了他:“你现在有什么出息!只是筑基,御剑都不行!”
但转念一想,常无忧道:“等你学会了传送符,倒是可以回去看看,但不能让镇上人看见你,免得他们说漏。”
侯朴不太高兴,这岂不是衣锦夜行。
但余下镇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能看一眼也好。
常无忧觉得,他们走了已经两月有余。
也可以回去看上一眼,看一眼没了钱大人,镇上的百姓,生活有没有变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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