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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昭昭这么想的时候,贵人开口了。
“抬起头来。”
昭昭只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很耳熟,甚至,很耳热。
这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听过贵人的声音呢。
楚辞嘴角一勾,看向昭昭。
他倒是要看看这妖女知道他们家主子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反应。
昭昭正抬起头,抬到一半,睫毛忽然重重地颤了颤,心口像被锤击了一样,心跳越来越重。
不对,这声音……
这声音是……竟然是?
赵烈央看着昭昭僵掉了的动作,以为她是害怕,小声提醒她,“抬头,殿下看你呢,别怕。”
楚辞心头一阵暗爽。
她听出来了。
昭昭原本做礼的两只手死死地握在一起,极度惊骇之下呼吸加重。
仿佛每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否则她就要窒息了。
昭昭檀口微张开,嘴巴和鼻子一起呼吸着空气,宛如一条被人扔上河岸缺水即将干涸的鱼。
可即便这样,她也抬不起头来。
赵烈央发现昭昭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于是主动代她跟东宫告罪,“殿下,这位姑娘没有见过您这样的贵人,她有些紧张,还望您别怪罪。”
东宫云淡风轻地轻笑了一声,“姑娘怕什么,孤还能吃了你不成?”
昭昭的异样,不仅赵烈央发现了,就连齐国公父女三人都看了过来。
齐颖章眼中是不屑的快意。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位卑之人,见到太子殿下要吓成这样,连抬头都不敢。
赶紧领着她的猫滚蛋,她不配出现在这里。
赵烈央见东宫如此好说话还很高兴,却发现表姑娘因为东宫的这句话更害怕了。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表姑娘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
山儿跪在昭昭身后,也很不解自家姑娘是怎么了。
姑娘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啊……
山儿实在不解,便自己悄悄抬起了头。
下一刻,山儿惊呼,“南湖……”
山儿的叫声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齐颖章也不哭了,偷偷翻了个白眼。
这对主仆,真是一个赛一个地丢人。
主子不敢抬头,下人冲着东宫乱喊乱叫。
山儿立刻捂住了嘴,没有喊出剩下那两个字,眼睛瞪得赛铜铃,手抖如筛。
郡主姑娘叫他殿下,是皇子王爷的意思吗?
完了,完了,这下什么都完了。
她家姑娘不用嫁给十一郎了。
铁定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没人注意到山儿没喊完的两个字,只有楚辞瞪着山儿。
他虽然没听明白,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指不定是骂他主子的。
而东宫,听到了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昭昭。
赵烈央见昭昭实在害怕,于心不忍她抖成这样,便提议道,“殿下,不若就将猫还给这位姑娘吧,她太胆小了,在您跟前失仪了,还望您别怪罪。”
赵烈央也很无奈。
她知道表姑娘胆子小又柔弱,但没想到竟小成这样。
东宫这相貌,男子中已是顶尖,也不是吃人的怪兽,竟吓成这样。
楚辞鼻尖冷哼。
她胆小,全天下就没几个胆大的姑娘了。
你赵烈央的胆子就绝、对、没她大。
赵烈央以为东宫会同意。
东宫的脾性,大家都清楚,甚少愿意在朝政以外的事情上多纠缠的。
出了朝政,可以称得上是个无情无欲近乎和尚的人,为人更是清正守礼得很。
可东宫却道,“孤不急,姑娘慢慢来。”
赵烈央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似乎……殿下在逼表姑娘呢?
赵烈央不敢再说话,只是求着看着东宫,望东宫高抬贵手。
东宫的神情是清淡的,可却连看都没有看她,无声中透着高位者居高临下的强势。
而目标就是地上的姑娘。
昭昭的手撑在地上,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裙摆,和脸色不符合的白皙手背上青筋分明,眼睛定定地盯着那双靴子。
水榭中响起步摇轻摆的声音。
———叮呤咚。
她终于还是抬起了头。
时隔两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美人靠上那张脸,终于露出了清晰的全貌。
昭昭的耳朵里,轰隆一声。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的刻骨纵情,被热汗所浸透的衣襟,相互滚烫的体温,挣脱礼法的荒唐肆意,这些埋葬的记忆,全部在这一瞬间,重新回到了昭昭的脑袋中,企图占据她的五感。
昭昭发现她甚至还清晰地记得他跪在她脚边,摇尾乞怜地要她疼他时的那种特殊的嗓音。
像有小勾子似的,一下一下勾着她的耳朵心,痒得难耐。
她总是把持不住,耐不住的,她总是耳热。
耳朵一热,身体就酥了,理智也飘散在他的声音里。
总是让他如愿得手。
而这一切,和面前的这一幕又有着如山谷般深刻的割裂。
昭昭面前的年轻男子,清正,矜贵,脸庞俊美如玉,如芝兰玉树,却看起来无欲无求,让人望之生畏,不敢造次。
湖岸的清风将他身后的长发吹拂到一侧,乌黑染漆。
他静静靠着,整个人散发着俯瞰众生的淡淡的慵懒厌倦感。
阳光只扫到他半边脸,以高挺的鼻梁为分界线,打在棱角分明的优越下颌线上。
一半脸露在阳光中,另一半藏在在阴影中。
他薄唇轻抿,面无表情,却毫不避讳地望着昭昭。
他生得好,天生唇角微微上翘,便是不笑也是微笑。
而此刻,他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眸子犹如沉入深潭的墨砚,安静而漆黑,矛盾又危险。
望着昭昭,东宫整个人周身浸染着的气息由慵懒逐渐转变,就像是准备下山捕猎的猛虎,而昭昭就是这只弱小可怜一巴掌就可以被制服的猎物。
如果这虎愿意,可以轻易用锋利的牙齿咬破小猎物的血管。
就看,它想要哪一种吃法,哪一种吃法吃得干净,吃得深入骨髓了。
昭昭看不懂东宫的眼神里有什么,但她腿软想逃。
昭昭曾经是喜欢这张脸的,尤其是那双狐狸眼。
她在无数个夜晚中,看着这双眼睛为了她染上别样的色彩,沉迷,凌乱,失控,由清淡转化成浓墨重彩的放肆和热烈。
她会奖励地亲吻这双眼睛,换来他喜悦的轻颤。
而现在,他用贵人的气度,压住了这双眼睛本来的样子,不露分毫。
没有靡乱,只有清明。任谁看了,不会产生半分胆敢冒犯他的想法。
他的容貌较两年前更盛了。
却已经,再无人敢形容描述他的容貌。
这个水榭中,除了楚辞和山儿,没人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高高在上的东宫,捡到了一只猫,现在要把猫物归原主。
贵人高高在上的日行一善。
仅此而已。
所以也没人能懂山儿和楚辞心中的烦躁。
姑娘又碰上这男狐狸精了!/殿下又遇到这妖女了!
山儿、楚辞:晦气!造孽!
山儿和楚辞彼此之间从来没有见过,可却对彼此的主子印象那是刻骨铭心的咬牙切齿。
两人的视线通过主子突然交织,相互狠狠瞪着。
山儿知道这次算是遇到铁板了,高低是活不了了,在这狗屁国公府里受气也就算了,死前还要受气!
瞪死他丫的!
楚辞更气。
明明做错事情的是她们,她们还好意思横!
这个世间还讲不讲道理了?!
东宫的视线云淡风轻却令昭昭难以招架,她低下头。
声音有些颤抖,“见过……殿下。”
东宫拍拍怀里的阿白,“去吧。”
赵烈央松了口气。
阿白很听话东宫的话,从他怀里跳下来,一脑袋奔向昭昭,用脑袋蹭了蹭昭昭的手。
“喵呜~”
昭昭原本就跪不稳快要倒了,被阿白这一撞,险险才没有摔倒。
赵烈央觉得今日自己疑心真是有些重。
为什么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很像爹把小娃娃递给娘的场景。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她肯定是忙晕了。
赵烈央赶紧说,“既然如此,殿下,臣女能不能带着这位姑娘……”
猫物归原主了,可东宫却问,“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赵烈央很不明白为什么要问名字。
有这个必要吗?
难道殿下以后还要长期追踪他还回去的猫过得好不好吗?
齐颖章更是不解,不善地看向了昭昭。
昭昭捏着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根本不叫洛昭昭。
这个名字和身份,还有和齐国公府的婚约,是她冒名顶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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