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欣岚发现自己的心态有了无法控制的变化,虽然天平并没有倾倒,可显然已经朝另一个方向偏移。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是她没有办法。
日子照样平静地过,一个人徘徊在工作和生活之间,傅延是唯一的意外。
他依旧锲而不舍地围着自己转,也会勾起一起她从前没有过的小情绪。
她似乎太久没和男人打交道了,工作上不算,有些能力已经退化到连小女生都不如。
这点她必须承认。
看见他的时候会开心,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亲眼看见有女生对他表白,也会忍不住小宇宙爆炸。
似乎不是二十八岁的女人该有的情绪。
她陷入了持续的矛盾之中。
有时候会觉得傅延很好,她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可有时候看见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会觉得那样的女孩无论如何都比她更配。
以前她以为她不会自卑,可现在她终于明白,即便不愿意承认,这就是自卑。
她们拥有她再也回不来的青春和活力。
因此,她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桐桐已经彻底接受了傅延,每到周末都会问傅延叔叔呢?你们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
她说你们。
从叔叔和妈妈,变成了你们。
傅延会偷偷带桐桐去吃烤串,要星星要月亮都恨不得上天去摘,宠得简直没底线,孟欣岚知道,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至少在她面前,那两人都夹着尾巴不敢放肆。
公司周年庆过后,孟欣岚正式成为了lk公司亚洲区执行总裁。给上任总裁宋司懿办欢送宴那天,孟欣岚穿了件平时舍不得穿的高定裙子。
这不仅是她的师哥,也是她的伯乐。这些年有他的照顾和扶持,很多事情她都能放手去干,干成了有奖金和提成,出了事有人兜着,也是她成长到如今的底气。
傅延本想约她去吃日料,她只能推了,后来他又问她在哪,要来接。孟欣岚想着今天一定会喝酒,于是把地址发给他了。
宋司懿这人很得民心,自愿参加的欢送宴,本想就几个相熟的同事聚聚,结果人多得挤不下,又多开一个包厢。
大家兴致都很高,有人笑有人哭,还有人喝多了抱着宋司懿嚎啕大哭。孟欣岚坐在角落沙发上,安静地抿着红酒,有人过来敬酒她便喝两口,没人就自己喝。
她酒量还可以,出去应酬都很少醉,能喝倒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板们,今天竟有些醉了。
她隔空和宋司懿举了举杯,喝光杯子里的酒,出去透透风。
给孟母打了个视频,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小脸出现在屏幕里,露出几颗雪白的小牙齿冲她笑,嗓音甜甜的:“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妈妈在外面吃饭呢,得晚点儿回来。”孟欣岚靠在墙壁上,对着屏幕理了理头发,“桐桐今晚吃的什么?吃饱没?”
“晚上吃了鱼籽火锅!”桐桐十分开心地说,“可好吃了!姥姥说给你留着,明天妈妈也要吃!”
孟欣岚笑了笑:“好。”
这时孟母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皱皱眉:“你喝酒了?”
“今天送师哥嘛,他明天就去总部了,大家都喝了点儿,没事,我叫代驾。”孟欣岚解释道。
孟母忍不住唠叨:“少喝点,你一个女孩子,喝多了在外面很危险的。”
孟欣岚笑:“放心吧,没喝多,都是关系很好的同事。”
“那你早点回来噢。”孟母摸摸孙女的头,“桐桐和妈妈说再见,跟姥姥去洗澡睡觉了啊。”
“妈妈再见!”小姑娘乖乖地挥手。
“嗯,再见。”
几个男同事还有下半场,孟欣岚不想去那种场所,就和几个女同事先回了。
傅延在路边等着,穿着一身随意的t恤长裤和工装外套,身材就好看得不像话。
后来又被几个领导拉去敬酒,真有点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的。孟欣岚踩着八厘米高跟往台阶下走,忍不住,目光一直黏在那个男孩身上。
只见他皱了皱眉,加快脚步朝这边走来。
也就差四岁,四岁算什么呢。
或许是醉了,她突然萌生出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突然她一脚踩空,另一只脚细长的高跟也没能支撑住,倒进迎面而来的人怀里。
他怀里的宽阔和温暖是她没曾想过的。
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个小男孩了,是个男人。
能带给她危险,也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
“咔吱”一声,鞋跟从鞋底断开,同时她踩下去的脚猝不及防的一痛。
“没事吧?”傅延立马放开她,扶着她到旁边,坐在石墩上。
孟欣岚下意识地捂了捂裙子,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大腿上。
男人蹲在她面前,风吹乱他额前尚有几分调皮的碎发,卷起他柔软的衣摆和袖口,握住她脚的那只手干燥而滚烫,又带着温柔的坚定,稍稍用力时,手背和小臂的青筋微凸起来,带着年轻和蓬勃的力量。
脚踝被揉了几下,居然就没那么痛了,孟欣岚有点惊喜:“你还会这个?”
“小时候爱打球,经常崴脚,就跟家庭医生学了几招。”手指又捋了捋脚背上的经络,他抬起头,星空一样的眸子望着她,“还疼吗?”
孟欣岚摇摇头:“不疼。”
他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脚:“都什么天了,还穿这种鞋。”
这是为了配今天的裙子而穿的高跟凉鞋,是从换季收拾好的鞋柜里找出来的,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在外面的确不合适。
孟欣岚不自觉缩了缩脚趾,想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确实徒劳。
他的手握得很紧,体温透过脚心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暖了。
“我没给你讲过我的事吧。”她忽然幽幽地开口。
傅延仰头看着她:“嗯。”
孟欣岚微垂着眸,缓缓继续:“我十七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就是桐桐的爸爸。”
“那时候我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如果我这辈子要嫁给一个人,一定就是他。”
“从十七岁到二十二岁,我喜欢了他五年,第五年的时候才跟他在一起。虽然只有一年,但我喜欢他胜过喜欢我自己,也完全信任他,所以,该做的全都做了。”
“我怀上桐桐的时候,他已经去国外读书,他答应我等他毕业回来就娶我。当我发现怀孕,第一时间并不是害怕,而是开心,因为我们早就幻想过未来的生活,他说他喜欢女儿,要我给他生个女儿。”
“我去国外找他了,想亲口告诉他这个消息。”
“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孟欣岚无比平静地望向他,嘴角甚至还有笑。
但在傅延看来,那比哭还难看。
孟欣岚深吸了一口气:“我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在他床上,两个人都光溜溜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他那时候的表情,这辈子也忘不掉。”
“他追上来道歉,恳求,但我没再给他机会,也没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存在。”孟欣岚笑了笑,眼神里有安抚,她的手轻轻放在他头上,“我也没打掉,舍不得,不是因为他,而是我那时候已经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她在我身体里,是活的,我不能杀掉一个活着的生命,我做不到。”
“很辛苦吧?”低着头的男人忽然开口。
孟欣岚怔了怔,手指穿进他发丝。
“一个人生孩子,养孩子,是不是很辛苦?”傅延仰起头看着她,没有嫌弃,没有抵触,没有退却,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嘴角牵起的笑容也有点破碎的痕迹,“如果我早几年遇到你就好了,我能陪着你,陪她一起长大。”
她震惊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的喜欢和付出都毫无保留,她却始终担心自己的过去会是横在两人中间的一道荆棘。
“跟着我,不会再让你受这种苦。”傅延无比坚定地望着她说,“我爸那么多儿子,不缺我一个传宗接代,我只希望你过得好。”
风停了,最后一缕落在他头上。
孟欣岚望着他,眼角湿润。
高跟鞋断了,傅延把她背在背上,他手里拎着她的鞋,她肩上披着他的外套。
从饭店门口到停车场,走了十几分钟。
快到车旁边的时候,孟欣岚叫住他:“傅延。”
男人脚步停了停:“嗯?”
她说:“你转过来。”
傅延回过头。
她望着他的眼睛,手轻轻托着他的脸,凑过去,在左脸颊亲了一下。
“我们试试吧。”
傅延怔了一秒,随即轻笑:“只是试试?”
孟欣岚被他得寸进尺的样子逗笑,手揉乱他的头发。
他轻呵了声,拿钥匙打开她的车门,把人放进副驾驶,然后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
车子小,他凑过来有点费劲。孟欣岚拉住安全带的时候,他压着身子挤到她旁边。
两人在逼仄的副驾驶空间里近在咫尺地相望,作为刚刚的回礼,他一个轻吻落在她唇上。
“也行。”嘴角勾了勾,黑眸望进她眼底,“反正在我这儿,试过了就不能退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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