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不过才蒙蒙亮,众人便已经开始赶路了。
脑子还不太清醒,盛玉睁开眼,迷迷糊糊问一旁的枝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枝儿道:“回小姐,现在刚过了寅时。”
盛玉在心中换算了一下,差不多是早上五六点的样子。
她皱起眉:“今日怎得这么早便开始赶路?”
枝儿心中同样不解,要知道现在是初春时节,西北地区早晨多大雾,能见度低,不是赶路的好时候。
她又想到方才谢义慌慌张张的模样,便道:“方才谢护卫遣人来说过,计划有变,咱们得尽快赶到边关。”
计划有变,难道是边关出了什么事?
盛玉心中疑惑,面上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此后两日,谢义果真加快了队伍的行进速度,除却晚上之外,众人几乎没在半路停留。
原定两三日的路程,于第二日傍晚便到达了边关城外。
正在行驶中的马车突然猛地一下停了下来。
盛玉被这颠簸震得惊醒,她定了定神,掀开马车窗边的帘子,朝外看去,便见他们的队伍周围此刻围满了人,乌泱泱一大片。老弱妇孺居多,个个生得面黄肌瘦,身上也穿得破破烂烂。
正是这些人,阻碍了马车继续前进。
此时他们正围在马车周边,试图向护卫们讨些吃食,又有几个尚且年轻些的男人,躲在这群人的身后,眼神似有若无地瞥向城门的方向。
盛玉猜测他们是想趁城门大开时趁机溜进去。
果真,城门在此时突然有了要打开的迹象,老人妇孺也不急着讨食了,一个个朝城门口蜂拥而去,而他们的力气又哪里抢得过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们,很快就被挤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城门大开,最先映入众人眼帘的居然是一把把闪着银光的长/枪。
长柄尖头,最顶端的利刃齐齐对着门外的男人们。若是他们敢踏入城池一步,恐怕会被这柄长/枪/刺个对穿。
在长/枪的威胁下,男人们心中虽不情愿,脚步还是一步步往后退着,退至与其他流民一处方才停住了脚步。
城门口的场地一时变得空旷。
“收!”
一声震喝传来,原本横着的长/枪瞬间收了回去,速度之快,姿势之整齐,愣谁看了也不得不称赞一句训练有素。
“是长/枪营!”
盛玉听到身边有护卫略带惊喜的声音传来。
“长/枪营?这么说,是少将军来了!”
“什么,居然是少将军?!”
原本还十分安静的护卫队伍一下子变得闹哄哄起来,他们个个神色激动,脸上一副即将见到偶像的惊喜难耐。
少将军,谢景珩。
盛玉挑眉,直直望向城门口的方向。
由长/枪营分散至左右两边开路,身后的队伍立时显露出来。
在长/枪营之后,另有一队骑兵,他们的队伍排列十分之整齐,将四辆用马匹拉着的大车围在中间,一行队伍声势浩大,浩浩荡荡出现在了眼前。
盛玉一抬头,便与为首之人对上了视线。
剑眉斜飞,眼神凌厉。
只一眼便知这是个厉害人物。
坐于马背上的人影身姿挺拔端正,虽未着戎服盔甲,但周身散发的铁血气息,却丝毫不可叫人小觑。
两人之间的视线只短暂接触了一瞬,心中对对方却都有了稍许了解。
谢景珩率先收回了视线,他微微垂眼,看向了来到自己马前的谢义。
随口吩咐了几句,谢义应声退至一旁。
他的视线不自觉扫向马车的方向,只是这次窗口的帘子早已放下,什么也没看到。
顿了顿,谢景珩最终一句话也没说,手微微抬起,一声令下,整个队伍立刻行动起来,保持着整齐的队形紧跟其后,出了城门。
在谢景珩走后,城门依旧大开着,就在流民们蠢蠢欲动之时,从城中另走出一队人马,其中一人站在高处朝流民大声叫喊着:
“都别急,别往里面挤,城里面也没粮食,都给我消停点。”
“少将军已经带领士兵去邻城借粮去了,不到五日便能回来,朝城来的救济粮不日后也能送到,到时一定给你们吃个饱。”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只是连谷壳都见不到的“大饼粮”完全无法抚平流民们躁动的心。
便听那人又接着道:
“明日巳时,于城门口施粥布粮,不想饿死的都给我准时到。”
“家中有大人小孩不在这里的,回去都给我通知上,每人定额定量,都别想给我耍滑头,否则一经发现,全家逐出边关城!”
说完后,那人便没再看这些流民一眼,转过身,很快瞥了一眼马车的方向,随后看向一旁的谢义:“大哥,快带着少夫人进城吧,不然一会儿这些流民闹起来可不好收场,万一吓着少夫人就不好了。”
谢义点点头,招呼了谢杉过来,让他们趁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赶紧进城。
护卫队伍的最后一人走进城后,厚重的城门立刻被关了起来。
盛玉回过头,看向那些还不甘心想着进城却被士兵挡在门外的人们,她的眉头紧紧皱着,眼中情绪莫名。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饥荒,竟又一次在她眼前上演了。
边关的境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方才在流民面前讲话之人名叫谢司,他将盛玉等人带到一座府邸后,没说两句话便又匆匆离去。
谢义和谢杉也不见了人影。
盛玉抬起头,看向门匾上写着的“将军府”三字,携枝儿一起走了进去。
府邸很大,起码比薛府还要大上一倍不止,只是从外观上来看却稍显破旧,院子里的陈设也空荡荡的,仆人更是没见到几个。
没走两步,便有一头发微白的老人迎了上来。
他的年纪不算年轻,走路的步伐倒还算稳健,透着一股干练的气息。
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练家子。
他迎面走了过来:“这位小姐可是盛家小姐?”
盛玉颔首。
“哦,”老人舒了口气,“这便没错了,我乃是谢家府上的管家,少夫人可以唤我一声谢管家。”
随后便听谢管家继续道:“少夫人方才可有听闻明日于城门口赈灾施粥之事?夫人此时便是在忙此事,恐怕此时没法来见少夫人,不过少夫人若是愿意的话,可随我一同前去厨房观看。”
枝儿这时插嘴道:“我们小姐在路上奔波了数日,现下正是困乏的时候,还是先小憩一会儿,明日再说吧。”
被个小丫头拒绝,谢管家面上却丝毫没有不喜的神色,他的面色如常:“枝儿姑娘说的是,此番是老朽考虑不周了。当下天色也不早了,那我便先领少夫人回房休息吧。一会儿见到夫人我自会和她说少夫人已平安到达一事,少夫人可以放心在房中好好休息一番。”
盛玉道:“那便多谢管家爷爷了。”
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现在蓬头垢脸去见长辈着实不太体面。况且,她目前也还没做好直接和将军夫人面对面的准备,枝儿此言甚合她意。
一句“管家爷爷”顿时把谢管家乐得见牙不见眼,他乐呵呵地道:“哪里的话,少夫人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老朽就是了,无需跟我客气。”
将盛玉和枝儿带到一个院子后,谢管家便退下了。
院子里只洒扫婢女两人,枝儿以盛玉要休息为由让她们退下,此时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
外人一走,关好房门,枝儿方才强撑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没想到边关的情况竟然糟糕至此!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
本以为到了边关就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如今看来,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盛玉此时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方才在城门外时,谢司之言只能算暂时拖住流民造反之策,可饥荒一旦造成,哪是能靠救济粮可以度过去的。
救济粮能救一时,却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现下正是初春之时,盛玉大胆猜测,城中余粮已经所剩不多,而田地里的秧苗刚刚播种,距离成熟之日少说也还需好几个月的时间。
青黄未接,这场饥荒能不能度过还真不好说。
枝儿心中焦急,面上便显露出来,整个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毫无方向地走来走去。
她一会儿怒斥原边关城主的昏庸无能不作为,一会儿又大骂城中富商爱财如命,恶意提高粮价,如今见边关城易主,竟直接携粮潜逃。
骂得最狠的,还属前来将城中余粮抢劫一空的夷狄强盗。
这些话都是方才谢管家在路上和她们闲聊时无意中透露出来的,盛玉也算弄懂了这场饥荒的缘由。
“如今城外各个村庄倒是还有些余粮,可每户人家余粮也不算多,只能保证自己勒紧裤腰带勉强不饿死而已,若是要他们分出来救济其他人,无异于是在抢他们的救命粮。”
“不过好在现今留在城中的百姓人数不算多,只是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那些壮年男人不是落草为寇,便是投靠其他城都去了。”
枝儿还在絮絮叨叨,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布兜来。
径直塞给了盛玉:“小姐,这是这些年攒下的银两,虽然不多,但一路上省吃俭用,也够我们回到朝城了”
“若是这场饥荒度不过去,我们就带着银两逃跑吧。”
布兜一接触到盛玉的手,便听得一声刺耳的提示音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身携资产,游戏商城已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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