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你会不要我吗……”
她的嗓音有些哑,说起话来声音特别小,如果不是江述听力很好,恐怕根本都没办法听清她说了什么。
“怎么会,我要是不要你当初把你捡回来干什么,你别胡思乱想,真的。”
“可是、可是我骗了你,我没有那么弱,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妖力,我、其实可以一个打三个……就,就刚刚那种。”
江述:“……”
说实话,就这小白兔顶着泪眼婆娑的模样哭的一抽一抽,奶声奶气跟他说她可以一个打三个,在平时江述是肯定不信的。
但是就在刚刚,他亲眼看着这小白兔瞬移般的速度一脚踹飞了一个,然后又拉着他窜出去这么远,他现在是不信也得信。
不过他也知道这丫头在哭什么了。
他把人捡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照顾她,江述其实隐约发现了,她似乎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也曾经尝试过要带她去看医生,可是她都非常抗拒。
她大概是以为只有自己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孩子,江述才不会像她的父母一样抛弃她。
可是刚刚的情况太过危险,她为了保护江述,直接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江姝在遇见江述之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其实江述也不是特别清楚。
他见到这个姑娘的时候,她遍体鳞伤,他用了许多珍贵的药物养了很久才养回来。
其实他可能自己都还没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人养进了心里。
江述蹲下身,与江姝平视,他的模样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小姝既然可以一个打三个,那你是不是就能保护哥哥了?”
江姝愣了愣,随即有些懵懂的点头:“对,我能保护哥哥,所以哥哥你别不要我……”
江述对于转移她注意力这一点还算是有些经验:“好,我保证,绝对不会不要你,那么小姝,我们现在继续走好不好?待在这里很危险。”
江姝现在其实并不想起来,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想在原地蹲一会儿。
可她知道江述说的并没有错,待在这里很危险,她不能让哥哥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那……那我们走。”
屋外,百米之内的道路已经被那一条巨大的藤蔓封死,林质躺在木板下缓了好久,终于能动了。
他是万万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弱唧唧的小姑娘竟然能一脚把他踹成这样。
虽然小姑娘确实是救了他,没有那一脚,他现在很可能已经被那条藤蔓给撕了。
他艰难地掀开自己的衣服,肚子上被踹的那一块地方已经发紫。
林质:“……”
他往里面缩了缩,透过木板的缝隙向外看,幸好这藤条是一整根,而且又粗又大,如果是那种有分支、纤细的,他现在估计已经被发现了。
他打开通讯器,想把这里发生的异变汇报给外面留守的同事,但是通讯器竟然难得失效了。
青崖给手底下员工配备的通讯器不是普通的,是那种用灵力阵法加持过的,用通俗易懂一点的方式解释,这种通讯器哪怕是在闹鬼状态下也能使用。
不过林质并没有慌张,因为进来之前凌亦玄就已经跟他们提前假设过所有会发生的状况。
他拿出一张符篆,用血在上面写下几行字,随后打了个响指烧掉,这才准备转移阵地。
江述跟着江姝在村子的几条走道上绕来绕去,他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村子的面积不大不小,他的记忆力不错,就他们刚才行走的距离,早就已经超出了这个村子该有的大小。
而他们又并不是一直在重复走一段路,所以也不能算是鬼打墙。
“是……应该是领域……”江姝依旧扯着江述的一小节袖子,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还透露着一丝不确定。
“嗯?”
“我……我只知道一点,凌先生说这次的事情跟圣器相关,所……所以现在我们很有可能是在圣器的领域里。”
圣器本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它们要么是哪一位神祇的象征,要么就是哪一方世界凝结出来的,力量强大,在没有灵智的情况下拥有自己的领域也不足为奇。
而迄今为止,有关的研究报告对于人或物的领域并没有一个系统的归类。
不同的人或物拥有的领域大小、内容都各不相同,甚至有的自带攻击,有的能在潜移默化之中杀人于无形。
“那照这样看来,刚才的藤蔓出现之前我们可能就已经进入圣器的领域里了。”
藤蔓那么大的动静,照理说留在外面驻守的人应该也会注意到,通讯器已经失灵,他们走了许久也没看见再有人进来,想来应该是还不知道这事。
带进来的传讯符篆不多,不过刚刚的事情,另外两位队友应该有人汇报过了,他们就不用浪费了。
两个人越是深入这个领域,周围的场景就变得越来越正常。
是一种诡异的正常,根本已经被洪水冲毁的房屋,此时此刻已经恢复如初,他们还在继续往前走,江述强大的听力竟然隐约感觉到了嘈杂的人声。
两个人悄悄靠近,只见三水村中心的那一块空地上架着一个高台。
高台像是临时搭建,显得格外粗糙,下面堆放着许多木柴,周围站着两圈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为首的几个壮实男人手上还拿着火把。
即使小时候没看过什么电视剧,此情此景江述也大概猜到他们要干什么。
他不动声色把江姝搂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
“乖,别看,你先休息一会儿,哥哥观察一下这跟失控的圣器有没有关联。”
可是这一次,江姝没有听话,她拉下江述戴着她眼睛的手,语气依旧懵懂,可她说出的话让江述呼吸一滞。
“哥哥……火烧起来之后,我是不是能看到妈妈?”
江述刚捡到她的时候不是没有询问过她父母的情况,但是那个时候她甚至连开口都不愿意,就只会摇头点头这两个动作。
再后来相处的时间久了,江述觉得反正以后都要跟着他了,曾经那些不愉快的回忆过去了就过去吧。
这还是江姝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跟自己的过去有关的事情。
只是……江述甚至都不要过多询问,他轻而易举就理解了这句话中的含义。
“……小姝,妈妈不在这里,烧起来了也看不到的,而且这里是领域,一会儿会有很恐怖的东西出来,你听话。”
江姝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有些难过:“妈妈骗我……她把我推下来,明明说过火烧起来之后她就来带我走……”
她把脸埋进江述的怀里,自言自语:“其实我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该懂的我都懂,你不用这样把我保护的这么好……”
这种感觉太过温暖,也太让人留恋,以至于明明知道颈间的闸刀很快就会落下,她却没了之前坦然面对的勇气。
江述的手僵在那里。
是啊,她确实不是小孩子了,只是因为她愈发严重的心理问题,经常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让江述总是下意识觉得她是需要他照顾的孩子。
两个人躲藏的地方可以完整看到空地上即将发生的一切,江述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捂住江姝的眼睛。
人群突然变得吵闹,他们有秩序地让开一条路,一位身穿白色衬衣、头发过肩、身上被绳子来来回回绑了好几圈的女子被两个男人摁着往高台拖。
距离有些远,但江述还是能隐约看见那个女人的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的勒痕。
她挣扎的幅度并不大,虽然是已经没了力气。
“乡亲们,这个女人她不仅勾引我的儿子,还偷了我家3000块钱,按照村子里以往的处理方式,这是要浸猪笼的,但是现在改革开放了,流行火葬,她也没资格进我们村的祖坟,所以现在决定要烧死她,有人有意见吗?”
这话可谓是讽刺至极。
一口一个改革开放要顺应时代的人,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在某些封建闭塞的小山村里都不见得会出现的。
看他们的着装,这件事情大概发生在十年前左右。
那个时候的3000块钱,在这样一个村子里可以说是巨款了,报警之后也会得到严重的惩罚,但是绝不是这样。
在场一片安静,看起来没有任何一位村民对这个处理结果有意见。
事实上,就算是有意见,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会有人站出来公然跟权威对抗。
于是,一个鲜活生命的结局,就这样被潦草的几句话确定下来。
两人此时此刻,就好像是这些麻木村民当中的一员,他们就只能袖手旁观。
领域是可以根据主人的意志,重复某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眼下的这些很显然就是。
他们只能看着,终究是什么也改变不了。
女人被无情抬上了高台,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怨恨,有那么一瞬间,江述感觉自己似乎跟一双眼睛有短暂的视线交汇。
而这很快就被熊熊燃起的烈火给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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