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和亲公主手握天子剑 > 2、大礼(修)
    “金冠很漂亮,这是乌云部落的器师铸造的吧——”卫昭抬手轻触金冠,她在晏国女子中已经算是高个子,但娜仁图娅还比她高上一点。


    这是个较为冒犯的动作,一般人之间都会抗拒,但娜仁图娅并未后退,卫昭有些诧异,指尖轻触便淡定收回手,却被对方一把捏住手腕。


    娜仁图娅变了脸色,冷声道:“无论你猜测到什么——在哪一种计划里,我都不会背弃西原。”


    西原女子从小骑射的臂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抗衡的,卫昭心下虽恼,却并不表现出来,声音依旧轻柔,“好硬气啊,公主。”


    手腕被捏得有些疼痛,她未挣扎,只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你就对这片属于他人的西原那么有归属感吗?这上面每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男人,都能在上位之后轻易夺走你手里的领地。”


    卫昭往前进一步,逼视对方的眼睛,“这个时候担心西原的安危不会太晚了点儿?还是因为害怕被晏国人侵占到自己的领土呢?毕竟是外族人,被外族人抢走土地和被自己人侵占是不一样的,对吧?”


    被咄咄逼人的恶意笼罩,娜仁图娅的脸色有些僵硬。卫昭那只被捏住的手恶意地捏住她的耳垂,一股恶寒从两人的皮肤接触处传遍全身。


    “你干嘛!?”娜仁图娅有些烦躁,随即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她松开卫昭手腕,“我担心西原正常得很,你最好别做过界的事情。”


    “放心,公主。”卫昭摸摸自己被捏红的手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要你的领地,我要一个回晏国的契机。至于公主私下和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交易我并不在乎,我也对西原的土地没有兴趣。”


    当然,别人要是有兴趣她也管不着。


    “还要等多久?”娜仁图娅眉头微皱,“王兄会向晏国开战?”


    卫昭抬眸看她一眼,乌黑的睫毛轻轻扇动,似笑非笑道:“乌云部落送的礼单真不少,你不心动吗?你们奚族人不是最在意这个?”


    娜仁图娅被这一通阴阳怪气噎住,这人也太记仇了点。她沉吟片刻,半晌才开口:“我确实不想嫁给阿古拉,我有自己的领地,谁想受制于一个蠢货?”


    “那么请公主遵守我们的约定,我会给你想要的答案。”卫昭看一眼天色,日头正好,远没有到下山的时候。


    算算时间,她准备的那份大礼也快要到达宋猗手里。


    *


    晏国北疆军营帐内,中州来的使臣正在宣读圣旨。


    身披银甲的女人跪立下首,身板挺拔,黑发只用同色绑带简单束起,浓眉之下眼窝凹陷,眼下带着青黑色,略显疲态。


    她浑身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黑色血迹一层层叠在银色盔甲上,本就黝黑的肤色更显煞气。


    这幅刚从战场下来的杀神模样让使臣心中暗骂晦气,武官大部分都是不好相与的主儿,临近年关竟这样倒霉,因他能说代州语,就摊上这么件千里迢迢的难事。


    “西原宵小屡犯边境,扰我晏国子民。广武君宋猗率三千精兵一举破敌,承骁龙骑遗风,堪为大任,朕心甚慰。为表大国之仁义,教化关内之蛮夷,今特封为正五品上定远将军*,袭列侯爵位*,加封食邑六千户,择日入京*述职。钦此。”


    “臣领旨。”宋猗起身欲接,却不想使臣竟往后微退一步,那卷竹简誊写的圣旨在他指间一松,往下跌落。


    宋猗抬手抵住一角,指尖发力将圣旨推回到使臣手中,并不接这个下马威。


    她扫过使臣面部,直起身来将近八尺的身高将对方整个人罩在阴影里。干涸起皮的淡色薄唇一张,淡淡道:“使者小心,莫失手砸了圣旨。”


    代州方言与中州话在音调上有较大差别,她这一句说的却是标准的京城官话。


    “我等文臣素日不曾见识过边关的威严,一时失了礼仪,望将军见谅。”使臣被宋猗那一眼看得心惊,无心关注她的口音,只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圣上交代,请将军尽快回京述职。”


    宋家世代驻守边关,享列侯爵位。十年前大晏战败,宋家满门战死,宋猗作为遗孤被封为“广武君”,是为广武城县主。


    她从一个小小校尉做起,领兵在代州与奚族陆续缠斗两年之久,战事早已传回京城多次。


    因此前都是奚族主动挑衅,圣上虽并不主战,也未曾多加干预,还赏赐了几回银钱。


    结果这位心大得很,竟一连攻下西原三部,再这样打下去,势必将战火燃得更大。


    到时候两国多年和平被打破,将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圣上因此下旨让她回京述职。


    去边关传旨,这可是个苦差事。


    他到达广武城时,恰逢宋猗领兵攻下塔拉部落,又灭西原一部,缴获许多牛羊马匹及军需。


    这事久受奚人骚扰的边民乐意,得到分赏的士卒乐意,只有圣上不乐意。


    这可是个极坏的时机。


    他的事办好了,万一宋猗刚走,奚人趁机打进来,他受人唾骂。


    办不好,圣上责罚。


    因此一见面,他就给了对方一个下马威,谁知宋猗不接茬。


    这行事做派,哪里像个年纪轻轻新在任上,不知俗务只知战事的武将?


    简直就是官场老油子。


    使臣在心中将推他出来办事的那几位骂了又骂,此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宋猗接了圣旨,安排人带这位神情多变的使臣下去歇息,也没提什么时候回去中州。


    她虽是武将,倒也对朝堂之上的腌臜事了然于心,明白景元帝并不想打仗。


    一来整个西原地广人稀,极其辽阔,打仗会耗费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


    二来奚族本是游牧民族,即便打赢,只要奚族人不死绝,便能随时游走,骚扰边疆。


    三来西原的主要领土是草原地区,草原土地贫瘠,并不适合耕种,与晏国传统的男耕女织有极大不同,并不好发展。


    只是这是上位者的考量,对于边民来说,生活在边疆,整个边境线极长,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天险遮挡。


    奚人时常前来烧杀劫掠,抢完就跑。


    自十年前平阳公主和亲以来,边境的确太平很多,这些年不至于大规模侵略。


    虽偶有奚人前来行些偷鸡摸狗之事,普通百姓生活已比以往好上不少。


    但这种和平并不长久。


    西原狼子野心,计划侵略中原多年,一时的退让只因利益交换,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对晏国这块肥肉发动猛攻。


    她们宋家世代驻守边关,身为代州的第一道防线,广武城更不能置身事外。


    宋猗看着圣旨兀自沉思,手指在书案上轻点。


    塔拉部落虽被打败,可到底不是个小部落,一时间不好处理。


    圣旨内提到“大国仁义,教化奚夷”,显然是不让她赶尽杀绝的意思,可教化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一旦处置不当,遭罪的就是关内百姓。


    西原与晏国的征兵制不同,他们并没有所谓的平民百姓,除贵族外皆为奴隶。


    这些奴隶不事生产,只负责伺候贵族以及游牧放羊,干活没有任何酬劳,一旦缺少食物和钱财就到晏国来抢劫。


    战争爆发时人人皆上战场,实际上也是为了一口吃食。


    她以利诱,在此前的战场上将那些不愿投降的战俘斩杀,剩下一部分编入临时军里,在进攻塔拉部落时受同等封赏。


    宋猗扶了扶额角,有些头疼。


    她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打完这场硬仗,又花时间回到军营接待那位使臣,此刻真觉得疲劳过度,脑内一团乱麻。


    *


    那厢使臣去看骁龙骑清点战利品,正赶上封赏军功。


    一排排同样装扮的士兵端端正正站立在下方,巴巴盯着一排木头架子上端坐的青衣文士念到自己的名字,将记录赏赐的竹签握在手中。


    “赵四,斩二爵首,晋正九品上仁勇校尉*;赏牛羊十头,马匹一口;其中公牛三头,母牛两头,公羊三头,母羊两头。”


    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兵从人群中走出,抓耳挠腮喜不自胜,活像个猴儿。


    任谁也看不出,这活猴儿竟能在奇袭塔拉部落一役接连斩下两个西原小头目的首级。


    “你这皮猴儿,还不赶紧下去,在这里现眼。”那青衣文士笑骂一句,手里的竹签拍在刚晋升校尉的小兵手背上。


    猴儿极做作地“嗷”一声跳脚,收起竹签两步窜回队伍里,对两边的同伴挤眉弄眼,被猛踩一脚。


    众人憋笑,却也不真的发出声响。


    赏赐分发过程中竟无一人置喙,所有人领到自己的封赏签后便兴高采烈,却也不和人交头接耳,可见军中纪律之严明。


    他不由暗自咋舌。


    自卢候卸任幽州虎狼骑后,已有二十年未曾见此光景。


    宋猗对手底下的士兵赏赐亦是极大方,但也都有理有据,赏罚分明。


    牛羊马匹都是硬货,虽不是真金白银,但边境苦寒,这些边关将士又是生长在此地,无论是宰杀还是贩卖,都比金银来得实用。


    “巴根,冲锋杀敌十人,晋从九品下陪戎副尉*;赏牛羊五头,其中公牛一头,公羊三头,母羊一头。”


    上头继续念着名字,一众张三李四王麻子的汉名里忽冒出一串古怪读音。


    使臣看着一个显具奚人特征的大胡子壮汉从人群里走出来,身上穿的依旧是那套统一的衣服。


    因打扮完全一致,他竟现在才发现这人的特殊之处。


    接着,数个西原名念出,人群中亦陆续走出奚人。除他之外,没有人感到诧异,这种事在军中很是寻常。


    “这……”使臣大惊失色,“北疆军里为何有奚人受赏?这成何体统啊?”


    *


    宋猗刚卸下铠甲,歇息还没一盏茶的时间,忽闻使臣和参谋在军中起了争执,也不以为意。


    西原与晏国在代州撕扯多年,从京城来的文臣对北疆军一知半解,见军中情形必是要闹一闹的,她对此早有准备。


    这位使臣大人着实有精神,一路舟车劳顿,身子骨依旧壮实,难怪会被派遣到代州传旨。


    “将军,那使臣和奚人士兵发生冲突,咱们不管吗?”斥候兵见宋猗并没有询问之意,开口请教。


    宋猗这才露出个有些微妙的神情,捏捏眉心,强打精神询问道:“陆文修在此处管理后勤,为何会起冲突?”


    斥候兵回答:“禀将军,陆参加以解释,使臣大人痛骂陆参背祖灭宗、两面三刀,无耻之尤。要将这等有伤国祚的大事上奏圣上。”


    宋猗饮一口茶水,舌尖轻触干涸的嘴唇,幽幽道:“他这是骂我。”


    斥候兵欲言又止,脸上有些忿忿之意。


    “无妨。”宋猗本不欲多说,见他如此却也解释道,“此事早两年已传回京城,这位使臣是个聪明人,作为文臣,表面功夫仍是要到位的。”


    “咱们就白白被骂么!这些文臣整日高坐庙堂,心眼都黑透了!”斥候兵这才啐一口,面上的不平渐消。


    宋猗不语,她连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都要去管,怕是忙不过来。


    只是陆文修为何刻意将此事闹到她面前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行了。”宋猗沉思片刻,心下仍觉得有些不对劲,放下茶盏道,“我去一趟。”


    她行动迅速,捉刀就走,斥候兵跟在身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宋猗到的时机正巧。


    那奚人士兵正怒目圆睁,抽出匕首就要刺向使臣脖颈。


    她抬手将黑色长刀扔出,一刀斩下行凶之人的手掌,匕首也随即掉落到地上。


    奚人士兵的血溅射出来,全数喷在使臣身上。


    使臣眼睛瞪大,终于受不了这刺激,翻着白眼就要晕倒在地。


    周围的士兵立刻反应过来,将那人团团围住。


    新晋的奚人士兵大部分愣在原地,其中也有几人抽出武器往使臣周围攻击。


    竟是冲着使臣来的。


    黑目蒙上一层杀意,宋猗站到使臣身后伸手抵住他的后背,向木架上的青衣文士投去冷冷一瞥。


    在北疆的军营,普通奚族士兵哪里敌得过骁龙骑精兵,很快败下阵来,被押送到宋猗面前。


    宋猗嘱咐将使臣护送回广武城后便不再开口,她甚至只出手那一回,此刻长刀杵地,双手交握放在刀柄之上,目光如电看向这些瑟缩的奚人士兵。


    “别让他们死了,押下去候审。”青衣文士从木架上一跃而下,半点不见斯文。


    他从地上捡起那柄做工精致的匕首,合拢呈到宋猗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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