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和亲公主手握天子剑 > 7、故人(修)
    “二丫?”卫昭眯了眯眼睛,这小丫头的名字还是她当年取的。


    “原是我不知公主身份瞎说的。”女孩探头探脑,见对方没有生气的神色,又拜了拜,“请公主恕罪。”


    “油头滑脑,与你母亲一点不像。”卫昭打量她的身型,心下略有不满。


    一个八岁的孩子,看起来却像是五六岁的幼儿,可见当年收养她的慈孤院并不尽心。


    卫昭如今还记得这么个小孩,除开她那道伤疤过于醒目,更重要的是她的母亲令人印象深刻。


    那是八年前,她随老西原王来到特穆尔部落夏收之地。


    有奚人劫掠来一批晏国商人,其中有一名怀孕的妇人。


    她是幽州牧民的女儿,性格刚烈,假意顺从之际咬掉奚人士兵的器官,遭受到更猛烈的虐待。


    卫昭见到时她已经奄奄一息,头发,牙齿脱落,脸部肿胀,已看不清五官。


    她的身下全是撕裂的鲜血,极其惨烈。


    妇人死前生下一个女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婴儿举起摔到地上。


    卫昭来不及阻止,只扶住女婴的头颅。


    婴儿稚嫩的右腿猛地撞击在尖利的石块上,霎时弯折,鲜血横流。


    “我……不想让我的女儿……遭受和我一样的事情。”妇人燃烧着火焰的眼中忽然留下一串泪水,“既然她没死,求你……求你带走她!给她一条生路!”


    那天是夏至,昼短夜长。


    卫昭不知妇人名姓,她给女婴取名昼同,希望这个孩子能于漫漫长夜与白昼同行。


    当时她正受老西原王疑心,乌恩出生不久,无力再照料一个早产的婴儿。


    于是待女婴断奶,便将孩子交给手下一个靠谱游商,交代他将女婴送往幽州魏县慈孤院。


    幽州魏县慈孤院是渤海高氏手中产业,多是收养被遗弃的婴儿孩童,这些孩子也大多是女婴。


    据说慈孤院是由幽州魏县这支一位女娘创办,她素有贤名,曾在饥荒时建议族中施粥布药,使魏县免于灾后疫病。


    卫昭在中州便听说过高氏女娘,以布施扬名时,高宓只有十岁。


    渤海高氏乃是新贵,并非延绵数百年的世家大族,这类新贵时常塑造孝廉贤才名声,其中真真假假,难辨真伪。


    当时也并无更好的选择,如今看来,高氏沽名钓誉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也不排除那游商并未将她送到慈孤院。


    “我命人你送往幽州,你为何来到此地?”卫昭问。


    “慈孤院倒闭,我一路讨饭,然后就被抓来这里了。”昼同眉毛眼睛皱成一团,苦巴巴道。


    卫昭观她神情,忽而一笑,“说谎。”


    昼同看愣住,呆呆道:“你好美啊。”


    “小滑头,别在我跟前装傻充愣。”卫昭唇角带着森冷的笑意,目光杀意顿显,“我忍了太长时间,如今耐心不好,你最好实话实说。”


    “我……我说!别杀我!”昼同被那道目光扫过,浑身发冷,她一下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起初慈孤院待我们很好,高娘子时常来照看,我六岁时高娘子出嫁,慈孤院换了新管事,他很坏!时常不给饭吃,还经常虐打我们!”


    说到此处,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咬牙切齿,连害怕也少了几分。


    “你六岁的时候高宓才出嫁?”卫昭眉头微皱,抓住一个重点,“那时她早已过了待嫁之龄吧。”


    昼同愣住,一下结巴:“我……我不知道,只是……只听说高娘子的父母舍不得她出嫁,高娘子才一直没有订亲。”


    “我瞧你知道的还挺多。”卫昭冷哼一声。


    昼同讪讪,干巴巴道:“也不是很多……”


    卫昭垂眸,嘴角依旧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她道:“继续。”


    “坏管事知道我是公主送来的孩子,不常打我。后来,我看到他带着一些贵人来慈孤院,他们……”昼同眼中含着眼泪,“他们把慈孤院的孩子当成泄欲工具!”


    卫昭睫毛一颤,掩住眼底涌动的骇人杀意。


    “后来奚人打进来,我趁乱跑掉,想要去找高娘子。可是外面在打仗,我没有饭吃,就跑到奚人的地盘,这些姐姐收留了我。”昼同伏地,请求道:“公主,请你救救慈孤院的孩子,她们都是好孩子。”


    卫昭看她良久,直到昼同又开始瑟瑟发抖,才开口道:“是谁让你来和我说这些,叫她来见我。”


    跪地的女孩又是一抖,她猛磕头道:“公主!是我自己求您,和其他人无关!”


    “哦?那就是有了。”卫昭似笑非笑,“有求于人就自己来跪,叫个小孩来强求是什么意思?”


    昼同缩手缩脚地退下去,过一会儿,出主意的人终于来到营帐。


    她面容清秀,看着并不畏缩。


    “是你?”卫昭坐于书案后,此刻天色渐晚,透过灯火看清对方,倒也不是很意外。


    这人便是奴隶营中最先叫破宋猗身份的女人,此前表现出极其狂热的态度,将宋猗高高架起。也是那会识文断字的三人里的其中一个。


    “幽州魏县蒋玉娘,不求公主赎罪。”女人伏地,行了一个相当标准的大礼,说话也不同于先前的癫狂,十分有条理,“此请不为个人,只求公主能替我等女子主持公道。”


    这便又是将她架到道德高地之上了。


    “主持公道——你在教我做事?”卫昭不吃这套,桃花眼中带着不愉的轻挑,“还是比起宋猗,我更像是会不求回报的好人?”


    蒋玉娘沉默不语,亦不起身。


    卫昭晾她半晌,饮了半盏茶,又吃过夜食,出帐处理手下公事,睡到第二日才又踏进营帐。


    蒋玉娘仍伏地不起。


    卫昭走上前在书案边坐下,终于道:“说说,你能替我做什么?”


    蒋玉娘仍未抬头,声音从地下传来,沙哑不堪:“公主所需,玉娘万死不辞。”


    “虚头巴脑。”卫昭手握夜间找回的折扇,顿感舒心,也不介意对方说辞有所保留,“奴隶营如何?”


    “昨夜统计,女奴三十八人,其中幼女一人,中女十四人,成女二十一人,老年女两人;有晏国籍贯者三十人,剩余八人分别为周边小国人士,并无奚人;这些人中愿回原籍的有三十二人,愿留在广武城中有五人,五人皆为晏国人士,剩余一人请求留在公主身边。男奴未经玉娘统计,因此不知。”蒋玉娘答。


    “勉强能用。”卫昭这才略一点头,“起来吧。”


    蒋玉娘晃悠悠爬起来,脸色苍白,任是铁打的身子,没吃没喝在冷风中跪上一夜也扛不住。


    卫昭不看她,只翻阅手中信件。


    蒋玉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公主,玉娘有事相求。”


    “但说便罢。”


    “昼同所言非虚,慈孤院早已落入畜生之手,请公主相助。”蒋玉娘神情惨淡,“我本是幽州魏县人士,与高娘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被选作玩伴陪伴在她身边。两年前高家父母因故去世,高娘子被兄长高炀嫁去太原阮氏,替阮氏长子冲喜。”


    这话头一起,必定说来话长。


    卫昭放下手中信件,提笔道:“你来。”


    蒋玉娘强忍腿部酸麻,一步两顿,终于挪到案前,拿起墨锭替她研墨。


    卫昭略一挑眉,扫她一眼道:“继续说。”


    “高娘子出嫁后,慈孤院的管事更换,新任管事孙志与高炀勾结,将慈孤院变成贵人亵玩娈童的场所,高炀因此捐得县丞官位。”蒋玉娘研墨的手起初微颤,随着描述,倒越来越稳。


    “嗯。”卫昭在白纸上落笔,轻声回应。


    “高娘子知道此事,拜托我救出那些孩童,关停慈孤院。谁知那群畜生将我绑住,卖给西原。”蒋玉娘语气中不由带上一丝愤恨。


    “慈孤院起初的管事是你吧。”卫昭落笔不停,抬眼看她,“昼同与你相熟,是你帮她逃出慈孤院,利用她与我的渊源达成你的目的。”


    蒋玉娘心中不安,研墨的手停顿一下。


    “别再有下次。”卫昭放下笔杆,拿出一枚印章盖上,将手中信件交付对方,“拿走,处理好这件事再来代州见我。”


    蒋玉娘略一扫那张信件内容,心中狂喜,又欲跪下磕头,被卫昭制止。


    “出去。”卫昭不耐烦挥手,“再在我面前搞这套就杀了你。”


    蒋玉娘自是闭嘴离去。


    卫昭点了点信件,脑海中关于幽州世家以及官场变动的网渐渐展开。


    幽州魏县高氏,原本只是渤海高氏的分支,幽州渔阳高氏的分支。


    说这家新贵都是抬举,只是有些闲钱,算富贵人家,这类无家人入仕的氏族统称寒门。


    若不是高宓贤名在外,她压根儿想不起来这家人。


    高炀是如今魏县高氏的掌门人,他捐官入仕,成为魏县县丞,说白了是卖爵鬻官,此事可大可小。


    一个小小管事哪有胆量动高氏女娘的产业,这其中必然有高氏内部斗争的缘故。


    她书信给幽州渔阳高氏,请他们务必严格执行家法。


    *


    西原大军逼近西径关,却遭到激烈围剿。


    幽州方向出兵横断军队,前方广武城不开城门,利用地形不间断射出流矢,僵持多日,后方又遭突袭。


    银甲将军周身已被鲜血染成深红,宛如阎罗降世,手中黑色长刀挥舞,刀刀毙命。


    她身后副将大喊:“西原王已死!尔等速降!”


    随着这声响起,骁龙骑所有士兵齐声高呼:“西原王已死!尔等速降!”


    西原王的头颅被钉死在一根极为粗壮的木桩上,迎着北将军红黑色旗帜在风中晃荡。


    “西原王已死!尔等速降!”


    “西原王已死!尔等速降!”


    “西原王已死!尔等速降!”


    声音的浪潮越来越大!


    宋猗拔出半人高的黑红色旗帜,在风中挥舞三下。


    一挥,战鼓擂响,杀声震天!


    二挥,城楼升起狼烟,随风卷动青云!


    三挥,号角劈开战场,黑色城门缓缓洞开!


    广武城内,黑压压的北疆军冲出,他们应和骁龙骑的声音,同样大声嘶吼:“西原王已死!尔等速降!”


    前方,后方,侧面同时涌现出晏国士兵,他们浸染肃然杀意,宛如黑色利剑,劈开人潮!


    西原王的头颅让奚人惊恐万分,心中战意更弱。


    宋猗脸上沾满血迹,眼底猩红,看起来十分可怖。


    她的手很稳,无人看出银甲下的伤口正缓缓渗出鲜血。


    她拍拍身下黑马侧耳,将旗帜往地上一插,手握缰绳冲入西原军中!


    沉重的黑色长刀划破战甲。


    万军之中,她直取主将咽喉!


    哈日苏不得不后撤。


    宋猗丝毫不避,从马上跃起,双手高举长刀!


    她的刀带着爆裂般的杀意,当头而下!


    一刀!


    黑色巨刃从上至下劈开哈日苏半张脸,一路往下,当场将他劈成两截!


    身后数杆长矛袭来,宋猗翻身上马,一刀挑开长矛!


    她横刀立马,将哈日苏半块头颅提起,运气道:“哈日苏已死!降者不杀!”


    银甲将军伫立万军中,身边有跃跃欲试的奚人士兵对她举起手中弯刀。


    雪亮的刀锋砍下,却被一箭射中。


    奚人士兵惨叫,随即被宋猗斩于马下。


    一击得中,射箭之人在城楼上与宋猗对视,朗声道:“广武君,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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