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芽喘着粗气, 抬头擦开额头的热汗，再次俯身挖开泥土。
燕狸那个不靠谱的，在向芽安慰完她之后, 毫不犹豫抛下新任务，又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调查失踪的画中人。
不过，据她偶尔打来的电话得知, 那些取缔了试睡员的画中人, 无一例外在睡醒后用最快的速度上交空白的试睡报告。
仿佛逃命一般离开天星宾馆。
燕狸拿着向芽提供的车牌号码追踪, 目前为止, 还没找到那群人的踪迹。
向芽像之前那个副本那样, 独自交完报告后，就开始在调查芝州市郊外的山林，最后根据之前在红棺山的观察, 推断最后抬棺队抵达的地方。
挖了三天的坟, 从最初的害怕到现在的淡定, 她已经坚强到能独自一人在深山野林里走动。
湿润的泥土往两边堆高, 露出底下的深坑, 向芽站在坑里不停地挖掘。
直到铁锹碰到坚硬的东西，向芽脸色一喜, 连忙放下铁锹, 跪下双手扒开泥土。
白骨渐渐出现在她的眼前。
临近夜晚, 山中老林一片幽静。
向芽将白骨背在背上，艰难地爬出坑。
突然, 一道亮灯照在她身上，同时, 枪口逼近对准了她。
向芽心头一跳, 她眯眼偏头, 一手挡住亮光，视线看向对面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英俊得离谱，只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吓人。
向芽松了口气。
‘是他。’
她伸手推开对准她的枪。
“警察叔叔，我说我准备帮她穿件新衣服，你信不信？”她指了指背上的白骨。
张繁宇冷笑：“身为嫌疑人，能把挖坟这件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了不起啊。”
向芽脚步往边上挪了挪，避开了强光。
“张警官，你也别吓唬我了，你不是认出我了吗？”她轻轻柔柔地说。
燕狸在找她时也说了聘请张繁宇帮她这件事。
向芽从边上拿过来袋子，拿出里面洁白的芭蕾舞裙，将它套进白骨身上。
边套边开口。
“怎么你也来这里？燕狸和我说过保安员不用写试睡体验报告，真羡慕你，不用绞尽脑汁推理。”
张繁宇放下枪，关掉手机手电筒，他凝视旁边一心二用的女孩。
从她叫出“警察叔叔”几个字时，张繁宇就知道向芽没忘记和他在派出所门口撞到的事。
她早在画梦诡间的梦境里认出他，但直至梦境结束她都没有过来相认，看来她除了心细之余，对旁人也一直谨慎。
张繁宇道：“是认出你，当时发现你和希尔旺酒店的命案有关时，我就开始调查你。”
“但任何关于你和酒店相关的资料都消失了，调查过你的同僚全都否认你的存在。”
“只有我，清楚地记得你的事。”
说到这里，他的眸色渐渐加深。
“甚至，因为你，我被强硬地收编为灵异酒店的保安员。”
向芽听到这里，不用抬头都可以猜到对方脸上的郁色，忍不住笑出声。
悦耳的笑声在夜风里回荡，伴着虫鸣声，有点像动画片里与森林为伴的少女的声音。
她说：“对不住啊，都是因为我，你才这样。”
向芽仰起脸，脸色认真。
星光落在那明亮的眸子里，笑意还没弥散，一闪一闪，令人晃神。
张繁宇敛起眼眸，道：“你是希尔旺命案的嫌疑人，调查你是应所当然的事，即使现在卷入灵异事件，但你的嫌疑还没有洗清，我会一直观察你的。”
向芽小心翼翼地将白骨放置在空旷的边上，呼了口气，撑腿站起来，伸出右手。
“那接下来的冒险，辛苦张警官你了。”
‘难为你把接下来都要保护我的事，说得那么别扭。’她心道。
张繁宇垂眸看着沾了泥土的手，过了会儿，才握上去。
很快又收了回去。
“听说你们要在梦境结束后三天内交上体验报告，评级才会出现。”
“这次你的评级是多少？”张繁宇问。
向芽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汽油，淋在穿了芭蕾舞裙的白骨上，她从怀里拿出一盒火柴。
“嚓”一声，火柴头划过盒子边，燃起微弱的火光。
她后退一步，将火柴轻轻抛向白骨。
巨大的火焰瞬间包裹白骨，火光映得周边一片明亮。
向芽盯着火焰出神。
“原本应该只有S-的评级，然而，燕狸在我提交报告前说过，安程会给逃生成功的保安员提供嫌疑犯信息，你的奖励会加在我的评级上。”
“所以这次的评级，哪怕很多人都推导出合理的内容获得高分评级，但获得S级的只有我一人。”
她侧首望向张繁宇，蓦地一笑，“张警官，你知道吗？”
“你现在就像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附加题。”
“我们一荣俱荣。”
张繁宇定定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才开口问。
“那些多出来的人呢？”
向芽收敛起笑意，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些人无一例外地和原本管理他们的经理人断开联系，受到安全室的保护，那些人只交了空白的体验报告，不会因违反规则死去。”
“他们的名字在试睡员名单里划去，躲藏在人海里，不知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张繁宇皱起眉头，“陆华也被燕狸叫去调查了。”
向芽有点沮丧：“感觉现在前方是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啊。”
张繁宇看着眼前有些丧失意志的女孩，突然道：“我知道杀害张志和小芳的凶手是谁，安程在一天后告诉我凶手信息……”
“我知道啊……”向芽有些怔然，她刚才已经说过这件事，不明白张警官为何又说起这话。
“我已经在调查，也让同事们根据信息去追踪，就快要抓到凶手了。”
“说了那么多，我是想说，作恶者杀了人，就要在人类世界解决。”
“谁都逃不掉，哪怕追到天涯海角，身为警察的我们也会追查下去。”
张繁宇认真地说：“抓到第一个凶手，就能抓住第二个，第三个……”
“我们会成功的。”
曾经被向芽用来安慰燕狸的话，现在从张繁宇口里说出，让她有些恍惚。
向芽愣了愣，笑着用力点头。
“嗯！我们会成功的！”
“所以，张警官，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找我？”
张繁宇一顿，“你应该还没有来得及了解下一个梦境的酒店背景吧？”
向芽挠头看着眼前快要烧光的尸骨，一时尴尬。
“就像你现在看到，我现在才忙完，没时间去收集资料。”
“明天晚上就要去酒店里集合，这次我也要亲自过去一趟。”张繁宇跟着她望向火焰，“来这里，一是告诉你资料，而是准备与你出发同行。”
“这次的酒店，是位于平川市郊外的五星级度假酒店，这座酒店的前身是市里最初的疗养院，当时住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伤病患者。”
“我怀疑这次的梦境与拆改的疗养院有关。”
“你应该记得在阿志的最后一幅画中，他和小芳逃去的城市是我老家这件事……”
“平川市就是那座城市。”
“我认识一个人，他或许知道一些疗养院的事。我和你现在绑定在一起，你最好处理完这里的事，就跟我出发去邻市。”
向芽眨巴几下眼睛，“可以。”
“等骨头烧成灰，我带上离开就好。”
张繁宇“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抱臂在旁等待。
……
等向芽处理完拇指姑娘的事后，她急急忙忙就跟张繁宇出发去邻市。
抵达目的地时，已经到了晚上12点，张繁宇问朋友借来的车辆停在一座雕梁画栋的庙宇前。
庙宇上方牌匾雕刻了“地藏殿”三字，底下两旁各立了一座狰狞威猛的石狮。
张繁宇熄灭引擎，轻轻拍了拍旁边酣睡的向芽。
向芽迷糊睁眼，甫一恢复清醒，只见张繁宇神情冷峻地盯着车外的庙宇。
她没说什么，安静地解开安全带，其实在山里时，她就猜到张警官要带她去见的那个知情人就是周老头。
‘貌似张警官警察身份以外，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向芽暗忖。
她跟着张繁宇下车，往庙宇走去。
里面神像林立，尊尊金碧辉煌，其中最大一座雕像坐立在最中央，身穿金色袈裟，慈眉善目地俯视来参拜的信徒。
深夜，殿宇无人，只有佛像旁边的烛火微响。
张繁宇神情突然变得平和，熟练地从旁边方桌下的抽屉里取出长香，点燃手上的香，还抽了三根给向芽。
“给地藏王菩萨上柱香吧。”他仰望高大的神像，“如今我们和鬼怪打交道，也许，地藏王知道了，会保佑我们。”
说完，他虔诚地对着中央神像拜了三拜，将香牢牢插在香炉中。
细烟袅袅扬起。
向芽闭眼跟着参拜起来，刚睁开眼准备插香，突然瞥见右上方的黑暗处有人影，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一光头老人正背手慈祥地看着他们，不知站了多久。
“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看我。”周老头佯怒。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火光映出他那张纹路极深的老脸。
作者有话说：
向芽：张警官，你现在就像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附加题。
张sir看似淡定，实则耳朵悄咪咪红了：啊，我们聊一下副本吧balabala~
今日份土味情话get√
◉ 42、第四家酒店
张繁宇望向周老头, 声音淡淡：“你老得很快。”
向芽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嘴角微抽，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在奚落对方。
周老头听了, 果然气得跳脚，小跑过来，布满皱纹的手快而准地拍在张繁宇身上。
“你才老, 你才老！”
“3年多都不回来, 工作真有这么忙吗？！”他停下, 吼了一句。
张繁宇没动, 任由老人家打他, 等对方终于消气，才说话：“有人看着，你正经点。”
向芽默默退后半步, 无语看佛像。
‘啊这, 人家都打累了, 你才说这番话。’
周老头的视线挪向向芽那里, 端详一会儿, 表情立即转换成慈祥老爷爷的模样。
“小姑娘，你叫什么什么名字啊？哪里人？几岁啦？”
张繁宇皱眉打断：“别乱打听别人, 我们这次过来是找你问些事。”
周老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往刚才他站的黑暗处走去。
“你们跟我来吧。”
向芽落在最后, 跟着前方二人穿过帷幕，进到一间摆设杂物的大屋子。
屋子里两边堆满各种锣鼓, 锣鼓前方有色彩浓艳的服饰，它们整齐一排挂在铁杠上, 透明袋子罩在上方, 灰尘堆积, 显得灰扑扑的。
五彩的旗子傍在一人多高的灯笼边，怒目圆瞪的傩戏面具立在角落，像正在审视着贸然进入的外客……
房间里头充满陈旧的味道，看得出这里的东西许久没有用。
周老头回头看见小姑娘看这些阵头用的东西入迷，停下，笑呵呵道：“听说过游神吗？”
向芽茫然摇头。
周老头眼睛笑眯起来，“每到各个神明的诞辰，人们就会抬着神明游街。那迎神接神的画面可热闹了，锣鼓喧天，烟雾弥漫，神佛出行，十里八乡的人都跑到街上出来看热闹。”
“那时候，可真是神与人同乐的日子啊。”
“人间唯有此最热闹。”
他感叹完，指着张繁宇说：“以前他就是参与阵头的人，他离开平川后，也没几个年轻人坚持下去，这两年都没能搞得起来。”
“可惜了。”
他还是在笑，只是笑容里有向芽看不懂的东西。
张繁宇突然开口：“怎么不朝前走了？”
周老头轻轻拍了拍张繁宇的手臂，佝偻着背，“急什么，老人家的脚速就是慢一点的。”
张繁宇无言扶住对方攀上来的手，放缓了脚步。
向芽站在后面看到这幕，缓缓眨巴眼睛。
‘张警官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这位老爷爷。’
三人穿过杂物房，就到达了庙宇的后方。
不大的地堂中央有一张石桌，西北角有棵大榕树，枝叶繁茂，每根树枝上都绑了黄布条，密密麻麻，安静地垂落着。
地堂前方是一间仿旧制建成的老宅，屋门前各挂了一盏橘红的纸灯笼。
周老头坐在石桌前，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坐在这里。
“说吧，找我想了解什么事？”他笑眯眯地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向芽。
张繁宇看了眼，剑眉轻轻一皱，这次没有阻止他的端详。
“我明晚要去依云山酒店一趟，我记得它的前身是依云山疗养院，你不是有认识的人以前在那里休养吗？”
听到“依云山”几个字，周老头收起笑意，问：“你去那里干嘛？”
“那里阴气很重？”张繁宇反问。
“不，那里没有阴气。”周老头声音渐渐严肃，“三年前，疗养院拆建，工程负责人有请过我去那里看地，可等我去到那里，没有察觉到一丝阴寒之气。”
“你应该记得那个人是常来庙里求神佛庇佑的香客吧。”
“那人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极重，我宽慰过他几次，他都解不开心结。后来，他很少来庙里，最后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也是3年前，就在疗养院拆改前几个月，病逝了，据说死前遭了很大罪。”
“按理说，这种死有郁气，因病而逝的老人待在生气极少的地方，很容易滋生怨气……”
“但那次勘察，我没有感受到半分阴气，整座疗养院气息干干净净，像被人故意清理过一样。”
张繁宇和向芽闻言，默契地对视一眼。
疗养院的异样可能和桂迟有关。
“我虽然怀疑，但当时工程马上开始，我拦不了，酒店建成后，也没听说过发生灵异事件，渐渐，我就没在意这件事。”
周老头皱眉，“现在你说起来，是那边出事了？”
他拍了拍大腿，“不，就算什么没发生，那里也干净过头，你还是别过去那边。”
想都没想，立马拒绝张繁宇过去依云山酒店这件事。
张繁宇等他说完话，才开口：“你待会把那个香客资料给我一下……”
周老头眉头皱成个“川”字，正要张嘴，又被对方打断。
“你在这里听过疗养院发生过命案吗？”
周老头摇头，“没，当时院长和工程负责人整个交接过程都很顺利。”
说到这里，周老头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当时双方负责人交接是挺顺利的，但底下住着那批老人却相反。
“我想起来了，那个香客曾说过，疗养院的人不喜欢有外人闯入疗养院。知道有地产商要收购地皮建造酒店，很多老人都不满，担心自己以后无处可归。”
“听说开了几次座谈会，好像都没什么结果，反正最后疗养院还是被拆改成酒店。”
周老头声音忽然有些伤感：“也不知道那些失去住所的人，现在去哪里了……”
“去疗养院休养的人啊，基本都是没有家了。”
——没有家，所以才集中住在那里，把疗养院当成家。
向芽正想开口安慰老人，只见周老头瞬间恢复精气神，一扫刚才的颓靡。
“呀，我想起我有当时疗养院的地图！”
“疗养院很大，工程负责人就给我一张地图，有几间建筑楼年久失修，院长不建议我上去，我当时也只在那几栋建筑楼周围检查，见没有异样就离开了。”
“你们等等我。”周老头往大宅里头走去。
过了会儿，他拿着两张纸出来。
“喏，给你。”他递了张暗黄的地图和香客资料过去。
张繁宇接过地图的那刻，周老头突然问：“阿宇，你是不是请过神上身了？”
“你一反常态问我这些事，身上的气息又改变，是不是沾上不好的东西，需要请神解决……”
“嗯。”张繁宇低头研究地图，没有否认这件事。
周老头满脸着急，他接连追问原因，但张繁宇都不愿意开口。
向芽不敢给一个80多岁的老人说起灵异酒店的事，怕桂迟的事影响到老人，也没有泄露酒店的事半分。
周老头追问无果，泄气摆手，“算了，反正从小到大我都拦不住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待会我会跟你说清楚其他注意事项，尽量给我听进心里去！”
张繁宇蓦地抬起头，道：“解决完这件事，我会回来找你。”
“阿爷，到时候跟我去离开平川吧。”
周老头一顿，他没回应这件事，缓缓转身。
“天晚了，我去给你们整理一下房间。”
……
向芽和张繁宇站在喷泉雕像前面，西方美人打扮的石雕提着石水壶，清水从水壶中的小孔涌出，哗啦啦流下水池中。
喷泉后方是装修华美的大型玻璃门，穿戴制服的门童立在高大的玻璃门两边，见到有客人进入，就弯腰恭迎。
酒店两边都是修建平齐的绿化灌木丛，空气中飘荡清甜的草木香。
高约40层，往两边延长的酒店主体安静地伫立在那里，像只威严又优美的狮子。
狮子的尾巴一路往西北方延伸，沿着山体，一排比主体建筑渐矮的白色建筑物整齐排列至半山腰。
弧度平滑，一栋栋白色楼幢是狮尾的一节节尾骨。
这处的一切被建造得行云流水，仿佛与山地融为一体。
这是向芽目前为止见过最漂亮的酒店。
平川市虽然穷，但自然环境是全国排前列的城市。
所以依云山酒店是全国知名星级酒店，很多明星艺人，高-官政-要都会来这里度假享受。
光看外表，根本不会有人想象到，这里底下存在着另一个诡异世界。
活人在人间酣睡，而死者在噩梦囚困。
向芽有些恍惚，直到张繁宇低声说了句“走了”，她才回神追上去。
这次来接他们的酒店经理是姓陆的女士，她身材高挑，除了身体白得像纯白颜料这点有点吓人，不爱说话，其他都挺正常的。
她没有带他们上主楼，而是往刚才看到的“狮尾”建筑群走去。
这里每座建筑楼之间都用透明长廊连接，往外看，会发现两边林立的常绿乔木越来越多。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活人也越来越少……
最终，陆经理停在最后一幢白楼前。
这里虽是建筑群中最矮、最后的建筑，但它也有12层高。
张繁宇快速在手机里敲下一段字，递给向芽看：
——“这里是地图标注过的其中一栋危楼位置。”
向芽默默点头。
他们缓缓走进楼里，前台是一位正打瞌睡的健壮男人。
陆经理轻咳一声，男人醒来，惊慌站起。
陆经理脸上闪过不悦，对他简单介绍今晚的试睡员。
“这是试睡员向芽，和今晚的保安员张繁宇。”她顿了顿，“其他三位试睡员都安排好房间了吧？”
“安排好了，就在向小姐房间的旁边和对面，4间房在同一片区。”
男前台递来了钥匙，陆经理接过，带领二人往走廊尽头陈旧的电梯走去。
向芽和张繁宇对视一眼，知道各自已经发现此处的异常。
向芽问：“陆经理，这里分成区是什么意思？”
陆经理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她淡淡地瞥过去。
“老人院不是都这样的吗？分区管理……”
“今晚，你们4名试睡员都安排在重病区。”
“请务必看清房间里写的规定。”
她摁下第10层的电梯，目视前方。
“昨天，酒店通知系统损坏，这次梦境建议你们几人老实在规定之下做事。”
“因为，一不小心——就会犯规而死。”
作者有话说：
向芽：哦豁，又是一个很容易死翘翘的不眠夜。
◉ 43、第四家酒店
电梯晃晃悠悠升至10层。
走出电梯, 右手边不远处是楼阶有些高的楼梯。
向芽瞥见，多看了几眼，发现楼梯的扶手下好像还装了滑轨。
‘也许是让那些坐轮椅的人, 利用滑轨下楼。’她心想。
电梯前方只有一条直路，两边是斑驳的白墙，好些墙体因为潮湿, 掉下白块, 露出里面大小不一的霉点。
整条走廊被两处透明玻璃隔开成3段, 就像是医院里被分划清晰的各功能区。
每过一道玻璃门, 都需要陆经理刷卡感应才能打开。
向芽在手机输入一段话：“梦境可能会关上玻璃门, 你到时进梦后，看身上有没有感应磁卡。”
上个梦境，张繁宇身上有全部房间的钥匙, 这次也说不定会有通往各个病区的磁卡。
她脸色平常地将手机递给张繁宇看。
张繁宇很快推回手机, 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们走过3段中第一段, 第一段应是普通病区, 这段的长度是最长的, 两边房间合起来有10间。
迈入第二段，房间数量有6间, 长度不长, 应该是中度重症病区。
很快他们也走完了第二段, 抵达第三段。
这里是最深处的一段，两边只有2间房, 走到此处就已经是走廊尽头。
陆经理停在最后的房间1020，听到外面声响的其余3间房陆续打开了门。
最先开门的是对面的房间, 走出来一个扎着双麻花辫的女生, 她和向芽差不多年纪, 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她主动朝几人打招呼：“嗨，你们好啊，我叫莫心心，这是我第一次参加S本的梦境，真是有些紧张呢。”
向芽没看出对方有紧张的情绪，但还是礼貌点头，“你好，我叫向芽。”
张繁宇简单说完自己的名字就没再说话。
莫心心见二人站在一块，惊讶地轻捂嘴巴：“呀，现在可以情侣两人同时参加梦境的吗？”
“经理人和我说过，这次是4人本，你应该是最后一个啊……”
向芽尴尬，摆手否认。
“不是，他是我朋友，也是这次梦境里的保安员。”
恰好这时，莫心心旁边的房间也打开了，一个长相阴郁的男子用力靠在门边，冷眼打量向芽和张繁宇。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说完，“砰”一声又关上门。
莫心心保持微笑的表情，“何克先生还真的是热爱睡觉的男士呢。”
“可惜他的黑眼圈好像还是没有得到改善呢~”
向芽看着眼前这位热衷给每句话加语气词，说话阴阳怪气的女生，嘴角微搐。
这时，向芽旁边的房间也打开了。
一位穿着背带裤的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走出，失焦的视线落在向芽身上才逐渐聚焦。
“朱珈。”
说完，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回去房里。
向芽讶异，忍不住问：“这里也有小朋友的试睡员？”
“怎么没有呢，只要有过人之处就能被经理人选上，朱珈小朋友可是总分榜排第10的大人物呢。”
“他可是很厉害的人哦。”
莫心心提醒：“向芽小姐，还没有给朱珈打招呼，他会很伤心的。”
向芽反应过来，连忙半蹲下来，与对方平视。
她挥手微笑：“你好啊，我叫向芽，旁边是我朋友，也是今晚……”
“知道。”朱珈抛下一句就转身回房。
莫心心捂嘴轻笑，“哎呀，朱珈好像只想认识好看的小姐姐呢。”
向芽一阵无语，怎么感觉这次梦境碰上的都是些稀里古怪的人。
她正想和张繁宇说话，被人忽视在一旁的陆经理立在早就打开房门前，她冷着脸，道：“入睡时间就快到了，请各位试睡员回去房间入睡。”
“保安员跟我下楼熟悉这里的情况。”
话毕，径直越过几人离开。
张繁宇垂眸看着向芽，认真道：“通知系统坏了，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会触犯规则，你一切小心，我到时会尽快找到你的。”
“嗯，你也小心点。”向芽目送张繁宇大步追上陆经理，才转身进房。
莫心心微笑看着这一幕，没说话，也进了房。
……
深夜悄然而至，同一病区的试睡员躺在床上纷纷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向芽喘着粗气惊醒，她目眦欲裂，身体里爆发一种强烈想呕吐的欲-望，右手下意识在床边底下摸索，很快摸到壶沿。
她拼命呕出肚子里的东西，直到肚子光光，酸水都吐了出来。
向芽慢慢放下痰盂，劫后余生般半倚在床边无力张开嘴，放缓喘气。
突然，手腕上的黑镯子刺出数十根粗长的针，狠狠刺入向芽的肉。
向芽痛得猛抽一口气，借着屋外走廊微弱的光打量肿得像猪蹄的左手，仿佛看见镯子本体贱兮兮的表情。
恢复清醒的向芽一边抽气，一边打量房间内部。
这里的环境和入睡前的变了一个样，它更加破旧，布置十分简单，床头放了个烧水壶，壶前随意地放有1个药袋。
不远处是被灰色布帘挡起来的窗户，窗户旁有个洗手池，上方钉了个小圆镜。
向芽感觉自己全身都骨头疼，那不是运动过量带来的肌肉酸痛，而是大块接着大块贴在骨头上的酸痛。
真要找个句子来描述，这是坚硬的骨头像被湿布包裹着，寒意渗进骨髓里的难受。
她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忍着痛艰难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还是她本人模样，但脸蛋比入梦前还苍白削瘦……
现在她的身体更像是老人的身体。
向芽打开水龙头，捧起清水漱掉口中酸味，顺便用水抹了把脸。
她喘气往旁边走去，掀开窗帘，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树林。
光看周围环境，这里无疑是最适合病人安养的地方。
“但就是设施太破旧，重病的人抛在这里更像是在等死。”向芽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她摸了摸自己的吊坠，內视背包的道具，格子现在已经扩充到15格。
上个《画梦诡间》她获得S级评级，得到12万积分，这次不需要花费高分买武器变形液，能用更多的积分买其他东西。
万-能钥匙，黑镯子，变形液以及上个本一直没被使用过的咖啡液，这些道具占据了4格，还剩11格可被放置物品。
向芽来平川的路上，得知作为保安员的张繁宇除了获得嫌疑犯信息以外，他是没有积分奖励的。
也就是说，现在她要肩负起二人的道具开销。
道具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向芽和张繁宇讨论过购买哪些道具，最终决定买入5瓶全能治愈液，一共花了7万5千积分。
她算过，治愈液有效时间是3小时，上次在梦境里试验过道具减半使用，会使道具作用和有效时间也会减半。
但这5瓶治愈液，也足以能支撑她和张繁宇保存性命，熬过7小时的梦境时间。
向芽也是从第二个梦境里出来后才知道，得到S以下评分的人，积分最高不超过2万，而一瓶治愈液价格是1万5千积分，没几个新人土豪得能用上。
怪不得燕狸说有能力的人，会拼命刷高难度本，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换取更高级的道具用来保命和战斗。
另外，向芽还是像上次那样用来兑换逃生道具，入手了2双洛焰平强烈推荐使用的疾速鞋垫，花去2万5千积分。
剩下2万的积分，她分别兑换了需要1万积分的联系纸人，和1万积分的观察万花筒。
联系纸人她和张繁宇一人一只，纸人有3层厚，每联系一次就燃烧双方纸人外层一次，联系完3次，纸人彻底烧毁，属于消耗品道具。
而观察万花筒，据说使用者将它放在眼前，能从斑斓的筒纹后看到前方有哪处特殊点，一天可使用3次。
确定好吊坠里的道具尚好，她拿出一支的治愈液饮用，身体的疼痛几秒后消失。
向芽呼出一口浊气，确定洗手池周围没什么东西可看后，她走到回床边，拿起药袋，上面写着止痛药，一天一次，每次一颗。
掀开药袋，里面还真放有3颗白色药丸，桌上一共是1天药的份量。
正当她将药袋放下时，余光瞥见床头柜和单人床贴着的极小缝隙之间多了一角白色纸脚。
这个位置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向芽蹲下，脑袋趴在与床底同一水平的位置。
她小心捏着纸脚，将它慢慢拉拽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纸脚她都看见了，缝隙里头也不像会有又重又大的东西压着，但拉了蛮久，向芽也只是拉出一点。
她松手正想要擦汗，下一秒，看见被拉出一点的白纸又“咻”地一下拖回缝隙里，恢复成最初露出丁点的模样。
就像被人故意拉回去了。
向芽擦汗的手顿住，她缓缓地将手放在白纸上，微微一扯。
缝隙里头突然往里拽了一下，与此同时，向芽靠床的裤脚也被人拉拽。
向芽僵硬地转头，看见床底有一个光头老人凭空趴在那里。
他双眼漆黑，正朝她咧起了嘴。
……
作者有话说：
洛焰平：向芽向芽，我给你安利几款好用的道具！
张sir揪住向芽衣服，眼巴巴：买它买它……
向芽：刚入社会，就要承担起养家的责任，唉……
莫心心：向芽小姐为爱情付出的模样真让人羡慕呢。
（又出场几个有意思的角色啦哈哈哈，让评论收藏来得更摩多摩多吧(^^)）
◉ 44、第四家酒店
向芽的大脑在这一刻空白。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躲”在她床下的“人”像戏弄她一般, 又松开拉扯她裤腿的手。
他缓缓后退，黑乎乎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着，嘴角的笑容一直保持不变。
向芽身体被钉死一样, 被逼看着对方……
直到手腕上的黑镯子再次刺出粗针，向芽像突然回过神，捂住发闷的胸腔大口大口呼吸。
她瘫坐在地, 无意间举起右手, 发现纸张不知何时被她抽出, 床底出现的“人”消失不见。
【护工工作须知】
【1.请保持院区清洁卫生, 每次离房需清洁双手和面部。
2.送餐时间为每天9:00, 12:00，6：00，请护工准时配送。
3.监督患者准时服药, 每隔3小时服药一次。
4.普通病区和中病区每天放风时间为3次, 每次时间为60分钟；重病区每天放风时间减少为1次, 每次仅有30分钟, 请护工们准时带人出门。
5.每隔1小时留意入住者身体情况, 病情变化需及时移交其他区域。
6.切记！不能泄露其他区域信息！不能泄露其他区域信息！】
薄薄一张纸，透露出许多信息, 这里的一切严格按着规则行事, 这份虽然是护工须知, 但也暗示着护工是用这些规矩来限制疗养院的人。
向芽再次嚼读这些字眼，半晌, 才折好纸张放在自己被换上的病人服口袋里。
她抬头看向被锁好的房门，外面的灯光沿着门缝映进来渗成一个三角形的图案。
而外面, 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双脚, 隔着一堵门, 安静地立在门前，久久未动。
向芽背后一凉，她缓慢且动作尽量轻地爬回床上，拉高被子，只留出一个小缝。
她脑袋轻轻转向门那边的方向，屏住呼吸沿着小缝看出去。
过了1分钟左右，那双脚才朝右转，离开1020门前。
向芽顿时松了口气，拉开被子，眼睛直直看向天花板的位置，清亮的眼神在黑夜里还是能看出几丝亮光。
她小声开口分析：“1.我和其他3位试睡员呆在同一个重病区，监管力度会被其他病区的人大，刚才站在门前的人应该是护工，她察觉到我有在休息时间没有好好躺床上。
如果刚才我没立即回床上，可能会违反规定……
但纸上没说明违规的下场，这里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护工欺负老人的情况……
2.放风时间应该指能离开楼栋，不知道是指哪个时间。
同样，吃饭时间虽然给出来，但从我在意识清醒开始，对这里时间的感知丧失，暂时无法确定梦境从一天中哪个时间开始。
要确定只能等护工过来送饭，或者离开病房。
我记得入梦前刚出电梯，进入病区长廊前左手边有一个挂钟，有机会要留意下时间。
另外，我现在不能随便吃药尝试，不是因为身体可以承受，而是吃了万一没到时间，到时候需要吃的时候，我会无药可吃，这样也会触犯规则吧。
3.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有严格的分区，身体状况变化需要换病区，我现在使用了治愈液，身体不适合继续待在重病区，也许面临换房的情况……
分区内容要严格保密，它背后隐藏的秘密很重要，目前来看，这是最有可能和核心场景挂钩的线索。”
分析完这一长串，向芽扭头继续观察门外，她眉头渐渐蹙起。
“不过，刚才出现的老人是谁，他乍然出现，只是为了吓我一跳，或者是递给我纸张吗？”
就在向芽在思考的时候，门下的缝隙处再次出现人脚，穿的是和刚才一样的平底鞋。
“叩叩叩”
房门传来敲门声。
向芽没说话，立马闭上双眼。
“李婆婆，要吃午饭咯。”
‘现在是中午12点，我的身份是李婆婆。’向芽迅速确定信息。
说完，门被人推开。
向芽感受到有人靠近到床边，那人甚至俯身研究她有没有睡着。
阴冷的气息一下包裹住她。
“嗯，很好，李婆婆今天的睡眠质量一如既往地好呢。”护工“唰唰”在记录本上写字。
‘这护工说话有点像莫心心啊……’向芽默默吐槽。
笔触声停下，向芽才“悠悠”醒来。
床的右边立着一个高大的女性，她穿着蓝色护工服，脸色青灰，眼球突出大半，眼球后方粘连着的血管都能看到一些。
那两只可怕的眼珠子滴溜溜从纸上挪到向芽那里。
“李婆婆，醒啦？饭菜我给你放再边上，吃完饭记得吃药。”
“吃完药午休一会儿，2点我会叫醒你，今天天气好，适合去山林里逛逛。”
说完，她也没有动身离开，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姿势看着她。
向芽心下了然，对方要监督她进食。
向芽缓缓坐起，侧首看着还算正常的饭菜，心中感叹幸好梦境没有让她去吃虫子等恶心东西。
她随便扒了几口饭就放下来，护工立即递来水和药，示意她吃。
向芽接过来，一口闷下。
突然，难以忍受的反胃感从肚腹出涌起，她连忙拿出痰盂呕吐，刚才吃的东西全部被吐清。
“你的身体状况改变，需立即做检查，更换病区。”冰冷的声音从向芽上方响起。
向芽没出声，等吐干净才抬起头。
她看到护工服上绣的名字，低声说：“可以，但黄姑娘，做检查前能不能带我上个厕所。”
黄姑娘皱眉，眼球斜下转，盯着她，“尿痰盂不就好了吗？”
向芽身体一僵，她看着被两次呕吐物堆了大半满的痰盂，声线有些抖。
“黄姑娘，你确定？”
黄姑娘看到底下那东西，立马切换成厌恶的表情，冷声说：“跟我来。”
说完，不知道哪里变出来一个轮椅，让向芽坐上去。
她就这样推着向芽出门。
向芽离开1020房的前一刻，回头看一眼之前被她拉开的窗帘，发现灰暗的外面已经切换成阳光普照的白天。
‘护工来提醒吃午饭为开启事件，时间调整到中午12点，梦境正式开始。’她垂眸不语。
*
向芽刚被推出1020房，斜前方，也就是何克所在的房间，突然爆发出剧烈的打骂声。
“谁要吃这鬼东西，我没病我不吃药！”何克大声嚷嚷。
紧接着传来碟子被摔落在地的声音，房间里头噼里啪啦撞击声响彻不停。
黄姑娘握住轮椅的手攥紧，她站在走廊外，大吼一声：“安静安静！病区要安静！”
鬼吼声乍地在向芽身后一响，吓得她捂住双耳。
只见黄姑娘怒气冲冲，大力推开了1017房，房门撞击墙体发出“砰”一声。
向芽自己推着轮椅前进，探头看看里面1017的情况。
她也没想到何克会这么凶猛，将饭菜全甩在护工身上，他还掐住护工的脖子，将其摁在墙上。
“嘶，何克力气好大，这叫何姑娘的护工长得比黄姑娘还高壮，衣袖上鼓出来的腱子肉，都快比得上我的一个拳头了，他竟然能单手摁住……”向芽吃惊暗忖。
黄姑娘跑过去一边拦阻，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针筒，快速拔开。
“小心！”向芽刚提醒。
那边，针头已经用力插进何克的脖子。
何克全身通红，脑门上的青筋鼓起，“嗬嗬”捂住脖子抽气。
没过几秒，彻底倒下在地。
“陈伯的躁郁症又发作了，病情加重，需要立即转换区域休养。”
黄姑娘居高临下看着脚下的何克，脚尖踢了踢他的身体，那眼神冰冷得像看待地上一条死狗。
看到这幕，向芽双眼微瞪，感觉全身冰冷。
待在这里，感觉活着本身都是在被人支配。
“向芽小姐，是害怕了吗？”甜腻的女声在向芽耳边响起。
向芽猛地扭头，看见莫心心还保持着俯腰的姿势，也慢慢转过头与她对视，嘴角加深。
在莫心心的身后，护工安静乖巧地站着，仿佛唯她是从。
向芽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心里暗暗将莫心心划向实力不明的分类里。
这时，处理完何克的黄姑娘狠狠剜了眼里头的何姑娘，大步走出来。
当看见莫心心好整以暇地站在走廊，专属护工还没有阻止她，黄姑娘愤怒地尖叫。
“啊！你们一个个是在干嘛，护工须知都被狗吃啦？没到放风时间，为什么带人出来！”她气得浑身发抖。
向芽缓缓扯了扯她的衣袖，“呃，黄姑娘，没准人家也是想上厕所……”
黄姑娘眼球气到快要全掉出来，她大吼：“朱婆婆去个屁厕所，她一直都大小便失禁！”
向芽顿住动作，视线悄咪咪移向莫心心。
莫心心还在笑，只不过这次多了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哦？我原来大小便失禁，真是个令人伤心的消息。”
心情不好时，她连句末语气词都不加了。
她眯眼看着黄姑娘，仿佛在思考待会儿要怎么切割对方才显得优雅一点。
站在莫心心身后的护工忽然开口。
“黄姑娘，10楼有超半数老人也赞成开座谈会，院长叫我们监督完吃饭吃药后，就带他们过去。”
黄姑娘听到院长一词，立马泄火，重新推起轮椅。
但向芽清晰地听到，轮椅推动的那一刻，她在低声咒骂。
“这群老不死的，整天想着闹事。”
作者有话说：
黄姑娘：只要我得罪人狠了，我即将死去的形式就会千奇百样。
莫心心磨刀：呵。
何克拳头攥死：呵。
向芽：……难道就只有我一人不敢正面刚护工吗？
还在努力探索新区域的张sir：等我赶来，我帮你刚！
佳佳困在玩偶里：放我出来，我能立即给你打趴所有护工。
◉ 45、第四家酒店
向芽默默听着身后黄姑娘的咒骂。
前方每个区都有人从房间走出, 偶尔几间房还有护工跟在老人后面，这些老人大部分还是些能自己行动，无须旁人扶着。
看来貌似只有重病区拥有专属护工。
‘不知道这次座谈会和之前听周爷爷提过的有关……张警官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向芽暗想。
莫心心没有说话, 她一直在向芽身后跟着，视线时不时盯向黄姑娘。
向芽被黄姑娘不紧不慢地推着，始终落在人群之后。
但向芽也借此知道前面区域的房间不是单人房, 中病区是2人间, 而普通病区是4人间。
前方蹒跚行走的老人约莫有40个, 几乎所有人都出来开会。
甚至没过多久, 晕倒的何克也被何姑娘塞到轮椅上追了上来。
这时, 向芽才发现朱珈小朋友没出现过，她扭头问莫心心。
“另一个人呢？”
莫心心知道她在说谁，眼睛移向向芽。
“朱珈啊, 早就搞定看守他的护工, 离开房间了。”
旁边的3位护工像没听到莫心心的话, 神色正常继续行走。
‘莫心心有屏蔽空间的道具。’向芽暗下惊讶。
‘而且她还知道朱珈的去向, 看守她的护工对她更像是恐惧, 莫心心真的是第一次参加S本吗？’
向芽心底存下这个疑问。
但既然护工们听不见二人的对话，向芽干脆和她讨论起来。
“我醒来时身体状况极差, 你是不是也这样？”
莫心心看了眼她红润的脸蛋, 微笑道：“向芽小姐真是爱开玩笑呢, 我看您身体好得老虎都能打几只，呵呵呵……”
见向芽没有被逗笑, 她神色自若转移回正题，“我们出现在重病区, 身体状况当然‘堪忧’, 我是直肠癌晚期, 何克先生是严重躁郁症会自残，朱珈是脑癌。”
“你嘛……应该也是某种癌症晚期了，但用了全能治愈液后，看起来康复不少呢。”
莫心心笑意盈盈。
向芽却有种被人看破的感觉——对方竟然连她使用了什么道具都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
另一头，监管室。
上次《画梦诡间》的副本死伤无数，安程网的高层立即召开紧急会议，没过多久，手下试睡员有参加过这个副本的经理人全都被叫去开会。
很多人打听开会内容，但那些被叫去的经理人全被下了禁制，不能半点泄露开会的事，而且他们无一例外暂时取消招聘新的试睡员。
去开会的人中很多都失去试睡员，现在又被禁止招聘新人，积分榜排名很快被挤了下去。
《画梦诡间》这件事，彻底在大家眼里成为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这种梦境开启后，副本能自我升级的情况第一次发生，安程担心其他梦境也会发生这种□□，因此，这段时间被批准开放的梦境副本不多。
《老人棺》是其中一个。
这次事件搞得人心惶惶，除了急着要给新人刷够第一个月副本次数的经理人外，大部分人都选择休养生息，连带观看梦境副本的人都少了许多。
就像今次直播《老人棺》的监管室原本只有零星几个人来看，但有人发现莫心心和朱珈都参与进这个副本后，越来越多的经理人都纷纷涌进这个监管室。
陶白文单独过来，来之前他还想约陆华来看热闹。
没想到陆华学足了燕狸当甩手掌柜，知道张繁宇和向芽安全进了梦境后，就干脆出去办事不看了。
“不过，这次施莱虽然不在，但副本里有莫心心和朱珈，嘿嘿，可有好戏看咯。”
陶白文搓手期待，他特地跑去向芽专属的方格屏幕前。
她那里还有莫心心在，一次能看俩，不亏，而且张繁宇待会肯定会来找向芽，我锁定向芽的屏幕肯定有好戏看。
然而，其他来看热闹的人之中，即使有人听闻向芽作为萌新就连闯2个S本，还获得了满分评级，但大家的目光更多放在莫心心和朱珈的身上。
无论是原本就守在监管室的人，还是后面进来的经理人，他们大部分人都选择跑去另外两人的屏幕前。
只有小部分人因为陶白文在才待在那里，或是一直关注向芽（cp走向）成长的老熟人还守在她那儿。
原因无他，因为朱珈和莫心心的实力都很强，而且他们两个同由经理人积分总榜排第一的施莱管理。
前者在总分榜排第十，难度榜排第三，后者在总分榜和难度榜都排名第二。
而施莱手下还有一个试睡员总分榜、难度榜都是排名第一的沈之流。
只3名试睡员，足以让施莱积分登顶第一。
还有一个让众人关注他们的原因是——朱珈的潜力比沈之流还大。
离开新人榜后，朱珈只参加6次高难度副本，总积分就已经爬到了前十。
他比十五年前那个无人能超越的传说只是多用了2次副本次数，就能达到这样的成绩，实属很厉害了。
当然，那个个人资料完全被封的试睡员，从各个角度来说，都无人能超越。
据说那人当年只用了40天，就从一名新人爬到总积分第十，难度榜取得第一。
但传说永远只能存在于过去，再厉害的人都逃不过烟消云散的结局，他会在时光长河里被人不断神化——
直到，人们创造下一个神。
朱珈就是众人想创造的新神。
“天，莫心心和朱珈好像从来没有参加S本吧？我记得他们当时都是历练完新人期的4个优质A本，就直接参加SS本了。”有人惊讶。
还有人啧啧称奇：“666，大佬下凡来玩，2人都是施莱管的，不知道最后会是谁触发潜在奖励？”
“嗐，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碰头，之前都是各进各的梦境副本，很难说谁会获得潜在奖励。”
陶白文耳朵灵敏，当他听到有人在比谁更厉害时，心里微动。
‘又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众人谈论得厉害，不知道有人不动声息挪步过去偷听。
“我看好朱珈，长得好看话又不多的小男孩，人聪明不说，他的道具太逆天了——‘金刚甲’，能无视任何物理攻击长达2小时，意味着2小时内他能无视鬼怪攻击，再花些积分买进一些道具，直接可以搜索一切房间。”
“之前几次副本，他都是在2小时内找到核心场景，找到线索推导真相……”
“要是再过几年，他都没有长残，我觉得排颜值榜前三都是可以的。”
有女经理人伸出手指摇了摇，“不，只要有俊保安在，那第一的位置永远无人超越，可惜他没积分，排不了其他榜，只能在这种野榜孤独地排列第一。”
有人不满好端端的实力猜测歪到了颜值上，他“切”了一声。
“那还不如说莫心心更有可能。”
“她背包里高级道具究竟有多少根本没人知道，光看分给施莱的，都让其他人嫉妒，上次施莱不是让人打开他的吊坠分空间道具给其他人吗，我瞄了一眼，光空间道具就有将近百个……”
有人知道内情，解释：“因为很早之前一次副本潜在奖励，莫心心获得了一个1折打折器道具，那玩意儿一出来，看红了多少人的眼，再贵的东西，她都能以骨折的价格兑换过来。”
“谁看谁不急眼，莫心心这人也有意思，这么厉害的奖励大喇喇说出来，扬言谁厉害谁就过来抢走它。”
“但很明显，那些想抢道具的人，反而道具最后都被她搜刮走。”
那人说着说着也乐呵起来：“在莫心心身上，真是完美体现——没有过不去的副本，只有道具砸得还不够狠的道理。”
一些人闻言，又觉得很有道理，开始犹豫看好哪个。
突然，有人的肩膀被人搭上。
只见陶白文一手搭一个，低声笑道：“想那么多，是不是想开赌局了？”
许多人意动。
现在很好选，被看好的无非是莫心心和朱珈两人，何克名不经传的，比向芽名气还低，更加不会有人投他。
陶白文笑眯眯，“好嘞，正好我手上有能感应潜在奖励的道具，到时候梦境结束，一出来就能检测得到。”
“这次还是由我做庄，4位试睡员我已经设好了赔率，莫心心1赔2，朱珈1赔1，何克1赔50，向芽1赔50。”
“你们想好下注给谁呢？”
一个教室大的巨型方桌凭空出现，上面分好了四格，其中写着莫心心和朱珈名字的两个特别大，其他两人只有可怜的一点空间。
陶白文站在桌子中间，双手张开撑在边沿。
监管室仿佛感受到大量经理人正在挤入，它无声无息扩充到无限大。
一堆人汹涌而上，纷纷下注给前面两人，暂时没有人投何克和向芽。
直到，一个萌妹子经理人用力挤开边上的人，2张十万积分卡稳稳压在“向芽”的名字上。
阿酸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且眼神坚毅地吼一句——
“我永远、坚定站向芽（cp）！”
阿酸知道，偌大的监管室中，只有她才懂cp力量能逆一切邪魔妖怪的玄学。
陶白文咧开嘴，笑了起来。
无声与阿酸对视。
‘不，其实我也懂，谢谢你帮我先垫一张积分卡。’
作者有话说：
阿酸：还记得我吗？高举假牙cp大旗的经理人就是我本人！
陶白文：不好意思哦，我看好的是方（繁）向cp~
莫心心：诶？听说我没被赌神看好，是瞧不起我的钞能力吗？（一把高级道具撒出来）
阿酸&陶白文：……看不好cp玄学的人都给我退散（微笑脸）。
（补一下监管室视角，介绍下莫心心和朱珈的背景~
PS.赌东西是不对的，千万不要去赌-博，这里只是设置监管室有这种形式，为了渲染它是灰色地带（捂脸））
◉ 46、第四家酒店
阿酸压注在向芽身上这个举动, 并没有让其他人改变心意换人，他们依然坚持只投注给朱珈和莫心心。
不过，也有一人投给何克, 那人就是何克的经理人唐双叶。
也就是向芽刚开始参加无头女鬼副本时，那个当着众人骂燕狸自私自利的经理人。
旁人看到唐双叶脸上的肉瘤，嘴巴微动, 终究没说什么, 挪了挪身体远离她。
唐双叶神情冷淡地放了一张十万积分卡下来, 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开人群, 回到何克的电子屏幕前。
陶白文目视唐双叶的背影, 目光有些复杂，很快视线放回眼前那大堆道具、积分卡。
只是粗略地算一下，现在压在庄家手上的道具和积分已经足够让他稳赚不亏。
如果向芽真的爆冷门赢了, 他分给阿酸和自己的赔款也足够, 而且还有余了。
一想到自己的吊坠又能进一步扩充, 他心底火热极了, 更加卖力地吆喝大家赶紧下注。
……
上面的监管室因为朱珈和莫心心热闹得不似样, 下面梦境里的10楼长廊却完全相反。
老人们走路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向芽自莫心心说出她用了什么道具后, 也沉默下来。
整条长廊安安静静的。
向芽心里对莫心心越来越防备, 她在考虑接下来的调查, 是否和对方一起行动。
之前听秦三七他们说，梦境里多的是同行自-杀残杀, 只为了夺取别人的道具。
第一个梦境向芽是单人通过的，第二个梦境她大部分时间都和张警官行事, 秦哥洛姐他们也是心胸坦荡的人, 因此, 她习惯以为这次梦境也会遇到值得信赖的人。
但目前来看，莫心心看似热衷和人交流，朱珈年纪小没有威胁，实际上，也许只有力量型的何克才正常一点。
莫心心看见向芽垂眸不语的样子，捂嘴轻笑。
过了一会儿。
“向芽小姐，是不喜欢心心了吗？”她突然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可是心心不会伤害你的呢。”
“你会相信我么？”她蓦地拉过来向芽身下的轮椅，将她调转位置，强迫向芽看着她。
黄姑娘被人抢走了工作，双眼瞪死边上的莫心心。
“朱婆婆，你又在多管闲事！”
黄姑娘不再维持温柔可人的护工小姐人设，尖利的指甲狠狠掐在莫心心脆弱的脖子上。
向芽眼睁睁看着莫心心的脖子像束缚带那样，猛地束紧，脖子上立即出现紫红的淤痕。
莫心心却保持俯身盯着向芽的姿势，距离她只有两个拳头距离远。
现在被人掐得死死的，但她的笑容却越咧越大。
喷在向芽脸上的气息越来越紊乱。
向芽惊愕，下意识帮忙挣开黄姑娘的手，余光瞥见身后的两位护工都没有上前帮忙。
无论是帮黄姑娘，还是帮向芽二人。
他们就像灵魂被抽掉一般呆站在那里。
而身后的老人都陆续离开了10楼，去到不知名的地方，整条长廊只剩下他们几个，空荡荡的。
“向芽……小姐，你……还没回答……我。”
命都被人掐住了，向芽不晓得莫心心这人还有心情让她回复，像是硬逼得她要相信对方才行。
向芽缓缓松下准备掏出来的短刀，自己推着轮椅往后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莫心心。
“你有能力控制他人的精神，但应该是小范围内的控制，等其他病区里的老人离开，你才以我为引子，刺-激护工暴怒，一来看违反规定会如何，二来报复黄姑娘刚才对你说的话。”
莫心心不可抑制地笑了，可被人掐住脖子，笑声很快变成咳嗽。
她一手无意搭在黄姑娘的肩膀上，拍了拍。
向芽留意到莫心心的中指上戴着的黑色钢环，她惊愕地瞪大双眼，目睹黄姑娘的身体下一秒布满密麻的条痕，掐住莫心心脖子的手也无力张开。
莫心心从虎口离开，轻轻打了一响指，高壮的女人瞬间碎成无数肉块，崩塌，跌落在边旁。
“向芽小姐，真是太聪明了，短短时间里就能想到我做这些的原因呢。”被掐后她的声音沙哑。
“我喜欢和聪明的人交朋友，不如接下的路程我都跟着你吧，总觉得待在你身边，安全感会很高呢。”
向芽愣愣地看着地上的肉块，喉咙发干。
‘妹子，你确定你这么猛，还需要待在我身边获得安全感？’
莫心心咧开一排洁白的牙齿。
半晌，向芽叹气，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走吧。”
‘我警惕一点，走一步看一步吧。’向芽心中叹气道。
仅剩的2个护工目不斜视地越过黄姑娘的肉块，走在前方为莫心心和向芽带路。
莫心心确定向芽没排斥她后，就不再作妖，老实跟着护工坐电梯下楼。
电梯按钮摁在1楼，代表开座谈会的地方在一楼。
电梯晃悠悠地下降。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向芽看到整个一楼都站满了老人，他们漫无目的地行走。
直到向芽和莫心心二人走出电梯，这些老态龙钟的人齐刷刷将头转向她们二人方向。
向芽顿住脚，刚才10楼出来的老人一直背对着她，她只能看到青灰色的侧脸。
但现在他们转过正面，却把向芽吓了一跳。
眼前这些老人衣服透明得只剩一个轮廓，能清晰看到身体是青灰色的，但这种青灰的皮肉却呈一种半透明的状态，依稀露出里头发黑的骨头。
大块黑色霉斑遍布他们的骨头，就像数根湿腻腐朽的老木，架构在他们的□□里。
而发霉的骨头之间，裹着一颗微弱跳动的血红心脏。
他们年迈的躯体，就这样，赤-裸裸展示在年轻的生命面前。
莫心心轻笑，“呀，这么一看就知道他们命不久矣，可怜哟。”
向芽眼皮轻阖，她终于动了动脚，朝前走去。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很可怜，但你没必要嘲笑他们。”
莫心心笑容凝滞，“向芽小姐，他们不过是梦里的东西，甚至会在某一刻暴起会伤害试睡员，值得你这么去维护吗？”
向芽转身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平和：“值得，因为梦境是惨死者生前的记忆，记忆里，身后的人都曾在现实中存在，ta也一定是感受到这些人老去的模样……”
“年轻的生命是命，年老的躯体也是命，至少在这些老人伤害我之前，我不能瞧低他们。”
莫心心很快恢复礼貌微笑的样子，她坦然道歉。
“抱歉，心心真是做了一件失礼的事情呢。”
向芽听到熟悉的语气词，确定莫心心没有怀恨在心。
她身体微松，道：“我们走吧。”
现在向芽和莫心心可以看到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像几个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的老人，他们的骨头已经几乎被黑霉斑覆盖上，心脏跳得极其缓慢，就像多呼吸几下，都会停止。
这样的人虽然不多，但一楼聚集的人们基本都是身体出了毛病，不同程度上骨头都爬上了黑斑。
护工把老人们带下来一楼后，就围在周边，像一面墙堵在各边。
向芽目光逡巡，始终没看见张繁宇的身影，她有些不安，但还是按下使用联系纸人的想法。
‘现在信息量还是很少，至少等开完座谈会再决定。’
现在整个一楼都是人，这些老人来到这里，很少和旁人交流，他们保持着一种游魂的姿态在来回行走。
向芽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她尽可能记住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的相貌。
莫心心一直跟在她身后，嘴角上扬的弧度始终不变。
‘施莱想让我和朱珈保护的人就是她呀，暂时看不出有多厉害，S本的练度还是不行……’
‘而且，太过善良可不是一件好事。’
莫心心的目光带了些审视。
向芽再一次走到被围住的边缘，护工伸手拦住她。
她表情抱歉，又转身进入人群，莫心心看着她像蜜蜂似的，到处乱窜。
像是在做无用功。
莫心心环顾一周，原本建筑楼的一楼只有一个破旧的前台。
进入梦境后，原本的前台消失，与楼上对应对长廊和房间位置，被辟开成三个大房间。
‘看来座谈会在里面开。’莫心心暗忖。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男护工站在那3间房的前方，朗声说：“人齐了，进来开会吧。”
众多老人被分成3批，分别带入不同的房间。
向芽自从那个男护工凭空出现后就没再走动，安静地跟着人群走进第三个房间。
莫心心和她一块走进去。
房间整齐排好了数十张椅子，椅子前方有个小舞台，上面站着一个穿戴齐整的西装男。
西装男挂着得体的笑容，目光投向进来的每一个人。
当发现两个活人混在老者之间时，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
莫心心突然感受到一种只会出现在SS以上的高难度副本的压迫气息。
她抬头与台上的男人对视，手指无意识转了转中指上的黑钢环。
莫心心突然俯身凑近向芽，道：“小心台上的男人，他是杂鬼。”
作者有话说：
莫心心：来，向芽，让富婆姐姐保护你。
向芽：？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小！
莫心心微笑：不好意思，本富婆今年25。
厉鬼佳佳：&*%#又来一个抢走向芽注意力的女人。
（这个副本相当于一卷的末尾，所以内容会比前两个副本写多一点哈。
明天周天没更新哦，提前和大家说一下，喜欢看这篇文的小可爱可以点收藏，啾咪~）
◉ 47、第四家酒店
向芽心头一跳, 她假装回头牵住莫心心的手往前方找位置，余光不着痕迹扫过台上的男人。
男人戴着黑框眼镜，相貌平淡, 和之前在无头女鬼的梦境里碰到过的凶手朱青是同样类型的人——
普通至极，都是寻常人看一眼就容易将其抛之脑后的存在。
向芽默默将这个人深刻记在脑海里。
她不知道杂鬼是什么东西，但转过头来, 看见莫心心眼中深处那严阵以待的警惕, 她瞬间明白眼前的危机。
向芽与莫心心眼睛对视。
她眼里透着一股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镇静。
莫心心悬绷的心稍微松了一点。
刚才她冒着被杂鬼标记的危险, 利用道具给向芽透个气, 怕她不小心惹到这种鬼东西。
向芽神色平常地拉着莫心心坐在一个偏后的位置。
莫心心感受到握着她的手心里满是濡湿。
她微微偏头, 看着“淡定”的向芽，没考虑多久，另一只空着的手, 无声捏破凭空出现在她手心的高级道具。
男人让大家赶紧进场的声音顿时湮灭, 周遭一切仿佛被真空包裹一般。
向芽眼睛因为讶异, 瞪大了些许。
“向芽小姐, 这个空间罩只有1分钟的维持时间, 我长话短说。”
莫心心的嗓音倏忽在耳边响起。
“杂鬼是只出现在SS本以上的鬼物，它们是杂役于噩梦的东西, 厉鬼滋生怨气, 构造出酒店, 安程利用怨气力量构造出梦境，这样一来, 梦境相当于怨气力量的二次加工。
梦境会和厉鬼本体逐渐分离，存在越久, 难度越高的梦境, 分离的程度越强, 这样的梦境有1%的可能滋养出杂鬼这类存在。
杂鬼可以不遵循厉鬼本体意志，它们只服务噩梦，要是梦境设定只能逃5人，它能突破安全室只杀剩5人；梦境要是设定全军覆没，它就杀光所有人。”
“因为安全室也是梦境里的东西，杂鬼有能力突破。”
1分钟很快过去大半。
解释完杂鬼的来历后，莫心心迅速抛下最后一段话。
“杂鬼能知晓梦境里谁是试睡员，可它们遵循梦境设定，不一定会接近我们。”
“但必须要记住，越高级的杂鬼个人意志越强，千万不要引起他们的兴趣，一旦被标记上，他们率先杀的人就是标记者。”
“如果不幸被标记，那就用尽一切办法赶先反杀他们，记住，是用尽一切办法！”
说完这句，空间罩破碎。
在外界看来，莫心心和向芽不过在神色正常地端坐在椅子上，眼神没有半点交流。
但空间罩破掉的前一刻，向芽的耳边还回荡着莫心心冷肃的警告。
她重新听到台上男人指挥老人坐好的话语，对方的一举一动比眼前的老人们更加符合正常人的定义。
然而，这样的‘正常’人却是梦境滋生出来的怪物。
‘不符合梦境等级的杂鬼跑到S本，难道这个梦境最终也会升级？还是说这就是桂迟做的局……’
燕狸在进梦境前明确向她说过，这次梦境副本同样含有桂迟气息，需要她进来调查。
向芽微微抬头望向准备自我介绍的男人。
台下的老人们正目光呆滞地望着他，台下鸦雀无声，但男人自在得仿佛在一片热闹欢迎中讲话。
男人环顾了一圈，最终目光虚虚落在向芽二人坐的方向。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大家好，我叫池明俊，是依云山项目的负责人。”
“今天诚邀您们过来，是因为听说最近很多老人家不满意我们的项目，怕我们会赶大家离开，不让大家住在这里。”
“但您们放心，我们集团绝不会做这样的事，今天让大家过来，就是想让你们签署一份协议。”
“本集团承诺等依云山度假酒店建造成功的那天，这片建筑群都会保留，集团甚至给大家翻新建筑，增添器材和玩乐设施……”
“协议签订后，就具有法律效应，大家到时发现集团做事不符合协议内容，大可以找我们赔偿损失。”
说完，前方第三排有一位老伯伯颤巍巍地站起来，他脸上无甚表情，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但半点儿声音都不见发出。
房间里除了池明俊的呼吸声偶尔喷到话筒上，其余声音都一律被湮灭。
他脸微微侧向一边，还摆出一副用心倾听的模样。
向芽盯着这一幕，浑身发冷。
每个人都在被迫参演这场默戏。
不是没有人出声，是声音发出的瞬间就被掐灭了。
现实世界里，度假酒店建立后，疗养院早就被推倒重建成其他用来玩乐的建筑，那些日夜痛苦卧床的老者，不知道身在何处……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向芽内心在大声反驳。
池明俊笑眯眯地让老人坐下，很快有护工拿来一叠协议递到他手上。
与此同时，有另一名护工旁若无人地走进来，将刚才说话的老伯拉起，带他从边上离开。
然而，在场的其余人像是没注意到这件事，甚至坐在老伯旁边的老奶奶，身体不动地维持着听人讲话的动作。
向芽的目光不由自主跟随那名被带离场的老伯，她看到那个表情麻木的老者在踏出房门前的一瞬间，身体竟在颤抖。
‘他在怕……’
“很抱歉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刚才会议进行的过程中有名老伯伯突发急病，需要转移到重病区休养，希望他能保持身体健康看到酒店建成的那天。”
池明俊的话再次响起，他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眼睛一直含着笑意。
向芽的视线飞快地移向台上的男人，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攥紧，她望向池明俊，内心默默分析。
‘重病区……刚才的老伯伯身体根本不到病重得不良于行的程度，如果按护工须知的内容行事，那他……’
只有‘病’成那样才能进入重病区，所以他才会怕。
‘不能有反对者，反对的人会被带走，他们会受到惩罚。’
向芽再一次认真观察周围的人。
‘梦境开始是中午12点，而试睡员醒来的时间是早上7点，梦里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一样，意味本次梦境的关键是12点到晚上7点这段时间。’
‘这次的厉鬼就像第一次我进的梦境一般，正在上演ta生前被杀的经过。’
就在这7小时里，疗养院会有人死于非命。
‘而这个人，必定也参与了这次座谈会。’
“会是反对者么？还是ta也正在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向芽的大脑不停抛出问题，试图理清思路。
然而刚才一楼大厅聚集的人被分成3份，分别进入不同的房间，她无法看到其他房间的情况。
向芽的心渐渐焦灼。
旁边的莫心心却陷入另一种焦灼中。
她注意到池明俊的表情，心脏一沉。
‘这杂鬼有复杂的人格，真是讨厌极了，竟然是高等杂鬼。’
‘朱珈那人跑去哪里去了，这么久都不见回来，2小时快过去一半，这次的核心场景有那么难找吗？’
‘算了，刚好有机会让我证明我比那个小破孩厉害多了。只要我不惹怒这只杂鬼，保护向芽绰绰有余。’
莫心心微笑侧首看向向芽，‘要是能让向芽毫发无损，施莱先生肯定会更加认可我的呢！’
向芽不懂莫心心的脑回路，眼看有护工下来分发协议和签字笔，其中一人已经发到她手里。
向芽接过薄薄一张纸和笔，一目十行地看完，协议的右下角需要疗养院的人签名。
莫心心也接过纸张，她想也没想将梦境里她扮演的病人朱婆婆的名字写上去。
就在她笔尖已经落下协议时，身旁的向芽突然将纸张撕碎。
“抱歉，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接近我，可能是有人指派你过来，虽然我没有感觉到你的恶意，但接下来的一些事我想自己亲自去验证。”
她没有看向莫心心，垂头说完这句话。
“被杂鬼标记的危险，我自己承担吧。”
莫心心向来带笑的脸庞呆滞，她呆呆地看着向芽站起，挥手一扬，纸碎纷纷扬扬像雪花一般洒落。
向芽隔着扬洒的纸碎，对上池明俊变得冰冷的目光。
心脏处突然传来奇异的痛感。
向芽强忍住拔腿外跑的冲动，她安静地等待着。
“这位老婆婆好像神智不清，看来病情加重了许多，把她送进重病区吧。”池明俊缓慢地对着话筒说。
向芽终于呼出一口浊气。
‘我能回到重病区了，不知道还是不是我原来呆着的重病区……’
旁边停留的护工顺手将她拉走。
莫心心连忙牵住向芽，小声且急促地问：“你想干嘛？！”
向芽回头一笑。
“我去调查真相。”
——调查这个梦境尚未出现的厉鬼，疗养院被摧毁，以及桂迟设局的真相。
就像莫心心刚才所说，被杂鬼标记了怎么办？
那就想尽办法先下手为强。
向芽伸手插进衣兜，轻轻裹住好朋友玩偶。
作者有话说：
莫心心：听说这次出现的杂鬼好厉害哦，诶嘿，我靠道具躲过去就好了，向芽小姐，你说是吧？
向芽呆呆地撒完碎纸：啊，可是我正面刚他了，你不是教我先下手为强嘛……
莫心心僵硬地哦呵呵：你这么弱，下个屁啊！
（救命，我要辜负施莱先生的厚望了：））
佳佳握拳：姐姐喜欢的果然是我，没关系，我会拼尽全力保护姐姐的！
（终于推到副本主剧情了，愿人生不再有卡文这种事~）
◉ 48、第四家酒店
向芽直到离开房间前, 都依然能感受到池明俊落在她身上的冰冷视线。
莫心心眼看向芽被带走，顾不上别的，也没有签下名, 想追出去。
她现在气得要死，一直进SS本的她如今进来S本，不是为了拿什么潜在奖励, 而是只为了保护向芽。
结果要保护的人抛下她, 现在独自去往重病区。
‘你分分钟会死好吗！’莫心心内心咆哮。
但正当她要站起来, 台上的池明俊立即在她周围下了禁锢。
一片漆黑的方体空间无声无息罩住莫心心。
那些老人, 房间的一切摆设全都消失。
莫心心警惕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鼓囊囊的符包, 里面全是她花费高积分换来的高伤害符咒。
池明俊的身影慢慢从黑暗中走出。
他嘴角含笑，但眼底冰冷得如同毒蛇的竖瞳凝视。
“啊啧，让人讨厌的臭虫又跑到梦境里, 真的会让我很烦躁的。”
“尤其是那个穿运动服的女生, 有什么资格违背我的意志……”
话音刚落, 滑腻的手心紧紧贴在莫心心的脖子。
池明俊微微俯身, 凑在莫心心的耳边低语。
“看见了吗？这才是我的能力, 比你想象中厉害多了。”
“我可不是你遇到过的那些垃圾杂鬼哦。”
莫心心霎时瞪大双眼。
‘太快了……’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大手用力掐紧莫心心的脖子，仅一秒, 就将脖子压凹了一半。
“放心, 你们这群闯入者, 我会一个一个解决。”
“毕竟这次梦境让我们要杀光你们呀。”池明俊勾起唇。
“不过，你很识相, 并没有挑衅我，我会把你留到最后才杀死。至于那个女生, 我现在就去会会她……”
下一刻, 莫心心脖子上的手消失, 窄小的黑暗空间里，只剩她一人。
莫心心面无表情地盯着无人的前方，边摸着自己受伤的脖子。
突然她冷笑一声。
‘想让我们全死……’
“很好呢，被一个煞笔激起我久违的胜负欲，心心现在真的好兴奋呢。”
话毕，她的身体一瞬间全化为灰烬，黑体空间再无一人。
……
偌大的建筑群中的其中一栋，张繁宇满手肮脏，吃力勾住墙体突出的一角，核心力量突然发力，整个人侧飞上屋顶。
他稳稳落在在斜斜的屋顶坡面上，极目远眺，与密林接壤的地带，有一栋墙体陈旧的建筑。
而那座建筑所在位置，才是入梦前他和向芽进入的建筑楼。
他仔细回想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入梦前，他被陆经理带到一楼前台，之前那个男人已经不在，陆经理给他一大把钥匙门卡，冷声嘱咐了几句就离开楼栋，不知道去哪里。
没过多久，他的意识渐渐迷糊，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换到另一个位置。
当时他没有想起入梦前的事，也没有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手里拿着一根电棍，正准备和其他保安员一起击打要逃离出去的老伯。
要不是在电棍快落下来的那刻，眼里老伯的背影变成了周老头，他可能真狠心敲下去。
张繁宇当即挥动电棒拦阻那些想攻击老伯的保安，背起老人准备跑出去。
但围住那座病栋的周围都是严密电网，他和老伯根本逃不去。
张繁宇当机立断跑回楼栋里躲避，可楼里的摆置和原来的楼幢完全不同。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危楼。
发黄的地板有着一滩滩不明液体水渍，墙壁都由红木封盖，木头早已腐烂掉落，露出坑坑洼洼的截面。
病栋阴暗潮湿，阶梯又诡异的高和狭窄，他这样的正常人连跑数级都会气喘吁吁，更何况是住在这里的老人。
逃跑期间，张繁宇尝试用钥匙打开楼层里的房间，但每一间他打开的房间里面，都黯淡无比。
里头有瘦到皮包骨的老人躺在床上痛苦呻-口今，破烂的棉被露出褐黄色的棉絮，随意地盖在他们身上，昏黄的灯光映在他们的脸上，张繁宇看见一张张可怖衰老的脸。
他们感受到活人进入，会下意识伸出手，无力地抓握空气。
“救我……好疼……”
“杀了……我……”
几乎每一个意识尚清醒的老人都会发出这样的乞求。
活着成为这群人最大的折磨。
张繁宇越往上走，发现那层楼的房间里的老人病重情况越来越严重。
而他背上的老伯早已无声无息，负载在背上的身体愈来愈轻。
直到张繁宇来到第7层，眼前的每一级阶梯都已高达半米，楼梯倾斜得快要变成笔直的竖面。
他被逼扶着地面爬上去。
但当他艰辛地爬到第8层时，背上的重量彻底消散，余光瞥见，准备拐向第9层的转弯处，一双穿着黑布鞋的双脚正悬空晃动。
张繁宇缓缓地扭头，望了过去。
脑门上的汗珠沿着他立体的眉骨，坠下到满是灰尘的地面。
就在另一头，向芽看见生者心脏被腐黑的骨头包裹，震惊生命倒计得过于直白时。
这边的张繁宇同样看见人生之中最令人可畏的一幕——
原本应在背上的老伯，被墙壁上伸出的细绳勒住脖子，吊在红木墙上，身后是烂掉的腐木。
而8层通往9层的阶梯消失，它们被一团幽深的黑暗包裹，但往上走的墙壁还在，每一级消失的阶梯边上，就有一具上吊的老者。
一级级，一具具。
老者的尸体成为阶梯的标志，他们近乎垂直地吊在上空，无声地垂下脸孔皱缩的头颅。
老去的生命被残忍地袒露在生者面前。
死亡这个词语，在此刻显得更加冰冷瘆人。
张繁宇下颌绷紧，他快速起身，大步来到边上的尸体旁。
老伯的脸色死灰，身体微晃如同表上沉默摆动的钟摆。
看样子不知道死去了多久。
张繁宇后知后觉明白他救下的人，早在病栋里死去。
他救的不过是一道早早被束缚的灵魂。
张繁宇将老人的尸体从细绳里搬下，他摆放平整尸体，右手轻轻覆上对方瞪大的双眼。
拿开手，死不瞑目的人已合上眼睛。
底下很快又传来保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张繁宇抬头看着上方的尸体，转身走往旁边的过道。
他随意打开边上的房间，越过床上气息微弱的老者，走到房间另一边的阳台上，翻身跳跃上墙。
矫健的身姿在青苔附着滑腻的墙体外，飞快地往上爬动。
……
张繁宇凝视着远方距离他约有两百米远的楼栋，中间还隔了好几间栋高低不一的建筑。
他回忆入梦前从周老头那里拿到的地图，如果以与密林衔接的末端建筑楼为参考点，那么现在他身处的破旧病栋也是其中一座危楼。
还有2间危楼分布在前方高地不一的的建筑之间。
“这一座病栋里有病得最严重的一批老人，他们很多人甚至死在楼里，不知道其他几座的情况如何，是情况减轻还是和这里一样……”
“要想搞明白老人棺背后的秘密，看来每座危楼都要亲自去调查一次。”张繁宇低声道。
“但我得要先找到向芽，她应该还在最后那座楼栋里。”
正当张繁宇准备退后，准备助跳到对面较近的建筑楼时，一双小手在他底下的边沿里攀出。
朱珈面瘫一般的脸很快露出。
张繁宇皱眉，他认出这个也是试睡员的小孩。
他弯腰一把拉朱珈上来。
“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小孩能从最后的楼栋来到这里，实力看来深不可测。
“找安全室和核心场景。”朱珈声音很平。
张繁宇脱口而问：“那你找到没？”
“找到了，就在下面9楼。”
张繁宇有些讶异，他下意识看向远方的楼宇，又看了眼底下的屋檐。
之前听向芽说过安全室的事，据说安全室出现在灵异酒店内部，只要在有限时间内根据线索，或者运气好极，也能误打误撞打开安全室。
这都是基于安全室是在一幢普通酒店里，找起来还不算太难。
但这次的依云山度假酒店是大片连体建筑，不知道是否由于这个原因，安全室居然离试睡员入住的房间这么远。
张繁宇没有质疑朱珈的话，刚才因为楼梯消失他走不上去，而且9楼往上完全被墙体包裹，他也无法从楼外面进入9楼。
因此9楼及以上的空间他没办法调查。
眼前这小孩身为试睡员，身上有神奇的道具利用起来探索也不奇怪。
张繁宇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去找向芽。
“我要回去最后那栋楼，你呢？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他看到朱珈爬上屋顶时，就知道对方不执著于逃生，看来朱珈还有其他目的。
朱珈看来张繁宇一眼，嘴巴抿紧，“和你一起回去。”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一句：“找向芽。”
张繁宇挑起眉头，没想到小朋友竟然是为向芽而来。
他点了点头，“好，你是想跑屋顶，还是从底下地面跑过去？”
朱珈没说话，主动扒住张繁宇的裤腿，扯了扯。
张繁宇感受到裤子有往下掉的迹象，他一手扯住裤头，一手轻捏住朱珈小朋友的肩膀。
福灵心至道：“你想我背你？”
朱珈面无表情地点头。
张繁宇心里觉得好笑，还是蹲下让他爬上背。
朱珈的小脑袋伏在宽肩上，他轻声说：“走楼顶，我在10楼碰上精神系的杂鬼，被标记上了。”
朱珈用力嗅了嗅，肯定道：“没错，就是你。你身上有屏蔽杂鬼的精神力，靠你挡一下。”
末了，他解释：“电网外面的林子里有其他鬼物，楼顶相对安全。”
张繁宇正视前方，托了托朱珈，低声说：“好，那你盘紧我的腰，抓牢了。”
作者有话说：
向芽：还想我一人承担危险呢。
莫心心猛敲向芽脑袋：杂鬼要搞死我们，一锅端那种，你一个人承担个屁！
向芽：啊，这波发展我实属没料到。
跑老远的朱珈小朋友：啊，我也没想到还有一只精神系的杂鬼专克我。
张sir扯住快掉的裤子：要不这次看我操作？
何克被遗忘在角落：为什么我错过这么多剧情，快看看我啊~
（终于写到我想写的尸楼场景，耐思~）
◉ 49、第四家酒店
话音刚落, 张繁宇松开托住的手，急退后又朝前加速，巨大的爆发力让他凌空飞跃。
空中顿时滑过一道顺滑的弧线。
下一秒, 张繁宇稳稳落在对面的楼顶上。
朱珈牢牢地盘紧对方的腰，他朝下一看，那些听到楼顶传来动静的鬼物们, 纷纷从林子里涌出来。
它们沿着电网外围, 保持与张繁宇同速的节奏狂奔。
有几只长得巨型的无发瘦长鬼怪朝他们龇牙咧嘴, 吐出数十米长的血舌, 飞射上屋顶。
朱珈嘴里默默动了几下, 透明浅黄色的茧型盔甲闪现罩住他和张繁宇。
张繁宇余光留意到周围的攻击，他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爆发出现实世界里没法达到的高速。
数个呼吸之间, 他已飞奔到最后一栋楼栋。
极高极远的跃跳, 令他落地时发出震响, 地面扬起大片灰尘。
朱珈没有从张繁宇的背上落下, 他微微抻起脖子, 低头望向楼下四周那些快速围聚起来的血黑色鬼物。
他的声线依旧平平：“那些东西追来了，但暂时无法进入楼栋, 电网在间隔开病人和鬼物。”
似乎朱珈知道张繁宇醒来时不在他们试睡员所在的楼栋, 他开口解释。
“护工须知里提过, 疗养院每个区的人都会在固定时间，被人带出房间放风休息。梦境里的放风有可能是指把人扔进林子里, 时间结束再把人捞回来……”
“这次梦境没有触犯规则的警告提醒，放风时间一到, 我们可能会被强制性传送到林子里。”
“对于我们试睡员来说, 放风怕是会丢命,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在放风时间结束前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张繁宇听着朱珈小朋友淡定地说出如此老成的话语，心头略微感到些荒诞。
他看着底下电网内的草地空荡荡的，楼里没有人走出来。
张繁宇道：“放风时间是几点？”
“2点。”
朱珈抬起手腕，露出手上的天蓝色卡通手表，时间显示现在为下午1点15分，距离金刚甲道具消失只剩下45分钟的时间。
他刚才就是直接一路破掉那些鬼护工的追杀，跑出楼栋外面，沿外围跑到最破旧的病栋里头，并发现了安全室和核心场景所在位置。
朱珈觉得有必要给这位大哥哥说下林子里的情况，免得真被强制传送到林子里，对方会死翘翘。
“现在是1点15分，林子里面长着巨大血舌的鬼物需要特别注意，它们能瞬间穿破树身，直接裹住人的身体。”
——‘幸好金刚甲在入梦前完成升级，当时血舌裹住我时被甲上突出的锯刺划破。’
“还有一种伏地鬼，它们会藏匿在黑影之中，沿着地面追捕，无声无息就锁住人的双脚，但这东西怕强光。”
——‘当时我被锁住，差点扑倒，万幸金刚甲亮起威光，很快吓跑了那些东西。’
“林子里的其他东西还算好解决，速度还算快，长得还算有特点。”
——‘就是我腿短，它们跑得比我快，让我时不时看到一群眼睑会长出细长游丝的新鬼种。’
……
张繁宇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打开天台门，往楼下10楼跑去。
朱珈接下来的声音难得出现一丝凝重。
“不过，守住核心场景的是一种我从未遇见的杂鬼，它能力属于精神系，而我的金刚甲只能抵挡一切物理攻击，那只女杂鬼的精神攻击让我暂时陷入了幻境。”
张繁宇听不懂杂鬼这个名词，但能令后面那个小孩都惊讶的存在，实力肯定不可小觑。
而且听他描述，貌似这杂鬼还专克他的道具。
“你刚才说我有屏蔽杂鬼的能力，为什么这么说？”
奔跑速度极快的张繁宇说完这句话，快要来到10楼。
朱珈眯眼感受着10楼异于寻常的安静，低声说话。
“我的金刚甲还有一个隐藏功能，能感应一切克制鬼物的物件，当时我快要掐死自己，你应该恰好出现在我的不远处，你身上的某种东西让我直接从幻境里醒来。”
“因为你，那只精神系杂鬼像失去鼻子的狗狗，闻不到我。”
“等我爬上楼顶时，就看见你杵在那里。”
张繁宇来到了10楼，他盯着玻璃门全部被关上，死寂一般的长廊，拿出玻璃门的门卡，“滴”一声打开。
“金刚甲……应该是感应到我身上的挂坠。”他低语。
朱珈应声垂头看向张繁宇微敞的领口，一颗圆形、红得既浓郁又通透的血玉若隐若现。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秒，抬头警惕地望向走廊无人的尽头。
“小心！”
话音刚落，前方还没开的玻璃门爆碎。
无数细小的利片横飞向走廊中央的张繁宇二人。
金刚甲再次亮起明亮的橙光，挡住这一次的攻击。
张繁宇浓眉蹙起，全身肌肉再次调动起来，他握紧电棍，凝视无人的前方。
数百片贴在天花板、两侧走廊、地面的肉皮蠕动。
下一刻，肉皮尽数悬飞。
凄厉的女声从四面八方吼出：“啊，你们怎么敢？！违背守则！”
“肮脏的东西都给我滚进重病区！”
曾被莫心心割碎的黄姑娘，将怒气彻底撒在倒霉回到10楼的张繁宇二人。
“这是鬼怪暴走，看手法有点像莫心心所为，她应该带着向芽离开10楼，我们不要浪费时间逗留这里。”
朱珈当机立断箍了箍张繁宇的脖子，提醒他。
张繁宇看了眼走廊尽头，没说什么立即转身往楼梯方向跑。
……
向芽被一名新护工带出房间后，前面两间屋子也有人陆续被护工带出来。
离开房间的，加上她一共有8个人。
向芽仔细观察眼前这几个心脏跳动还算有力的老人，将他们的脸和刚才她在大厅观察到的人对起来。
“3楼的陈婆婆、5楼普通病区的赵伯、8楼中病区的黄爷爷……”
她准确无误地念出这些人的身份。
刚才她在大厅里一直来回行走不是漫无目的的，因为她发现呆滞的病人中有些人也有零星几句交流。
可他们的交流就像座谈会里发生的事情一样，他们的声音会被湮灭。
尽管老人们仅仅是微微地掀动嘴唇，发出含糊不清的语句，但声音发不出来，若是不仔细去看，很容易会以为这些人只在发呆，没有聊天。
当时向芽发现了这一微小的细节，就开始不断穿梭人群，除了记住每一个人的外貌信息，更重要的是集中注意力去看他们的嘴型，尽可能去统计分析老人们的身份。
现在她分析出眼前7人的身份，联合之前听来的信息，发现一件惊人的事——
‘这几个人都曾提过同一个老婆婆。’
‘性格孤僻、不合群、锱铢必较、身患重病的一位老婆婆，她住在12楼，而12楼又是住龄最长那批人……’
‘眼前的7人能说话，是因为这个老婆婆吗？’
向芽重新将目光放在前方的人，这些被带出来的老者脸上很快变回呆滞的模样，机械地跟着护工行走。
但现在，他们不是往楼上走，也不是往外离开，而是来到大厅边上某一面墙壁前。
护工扭了下边上的灯具，墙壁缓缓地往一旁推开约一道门的宽度。
一条狭窄的楼梯斜斜往幽深的下方延伸。
腥臭的从里头气味扑鼻而来。
“快进去！”有护工喝道，推了把向芽。
向芽趔趄一下，进入了密道中。
她忙地回头，墙壁已被关上。
惨白的灯光嗖地从两侧亮起，映得前行的人脸色恍若死去久时的行尸。
向芽警惕地看着眼前这条狭窄的长道，两旁都是厚壁，约百米远出现第一个转弯口，密道不知道通往哪里。
她心里默默构建楼栋和地下室重合的空间地图，推断出走到转弯处时，她本人早已离开原本楼栋的范围，方位应是朝向入梦前那些排成一列的建筑群。
向芽一言不发继续随大队行走，但心头渐渐萦绕担忧。
总感觉走到逼仄环境的尽头，会猛地迎来一个敞开的巨型空间。
这种一窄一宽的巨大视觉落差，令人类不由自主滋生强烈的渺小感，和无处可逃的不安。
仿佛巨型空间蛰伏着令人惧怕的怪魅，正盯着活人进来。
如同第一个梦境副本，她从电梯里走出负一层，看见的巨型祭祀场一样。
向芽胡思乱想之际，人也快要走到转弯处。
她右手因紧张有些酸软，但还是稳稳拿出了联系纸人。
向芽不着痕迹地将小纸人抛下在转弯角的墙根处，纸人的外衣很快开始从下往上燃烧起第一层。
‘张警官，我在楼栋的地下室，要在大厅东边的墙壁找到第三个灯具，扭动它会打开地下室的门。’
‘现在我准备被带出楼栋的范围，往东南方向的建筑群走。’
向芽在心里开始她对张繁宇的“联系”。
眨眼，纸人燃烧过大半。
向芽顿了顿，默默在心中补了一句：‘我也许要进真正意义上的重病区了……’
‘张警官，你现在应该能听见我的心里话，能不能祝我一切顺利啊——’
向芽扯出一抹笑容，身体正好转到拐角处。
出现眼前的是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睛的方形洞口。
难以抑制的心跳声“咚咚、咚咚”骤响在她的耳边。
向芽四肢发软，脑壳像被人猛地撕开两半。
突然，一道冷冽的男声在心间响起。
伴着杂乱的心跳声，清晰地印在她脑海处。
‘你会一切顺利。’
‘我在找你的路上，等我。’
作者有话说：
倒霉被黄姑娘恨上的张sir和朱珈小朋友哈哈哈哈哈哈。
◉ 50、第四家酒店
向芽的笑容僵在脸上, 大脑霎时有种被高压水枪滋过的冲刷感，伴着脑皮撕开的痛楚，那一刻, 她遗忘了一切——
张繁宇的话，她进来这里的目的，甚至连她本人的名字也丢失掉……
向芽清亮的眼睛变得呆滞, 她亦步亦趋跟随前方和她状态相似的人, 数人排成一条小队伍, 徐徐进入广阔的空间中。
“向芽, 听说你是孤儿诶, 你爸爸妈妈都死掉了吗？”
“向芽，你怎么都不说话，老师在问你话呢！”
“向芽, 你为什么半夜跑出去水池那边, 你是不是又要看见那些东西了！”
“你是精神病, 走开！院长妈妈说你精神不正常, 我们不跟你玩……”
“向芽……”
“向芽……”
脑海里一直回荡她未曾有过的记忆, 向芽模糊睁眼盯着眼前一个个出现的虚影。
他们站在院子里，都在嫌弃地看着她, 手上的石头时不时砸在她身上, 有人冲了过来推倒她。
脑袋被砸出血了, 疼得让人蜷缩。
‘为什么要砸我？我做错了什么？’向芽抱着自己的头，眼球在挡住的双臂之间直直地看向那些同龄人。
像问他们, 又像在问自己。
但没人给出答案，围攻她的人最终被赶来的大人拉走。
“怪物。”
那是这群人离开时抛下的答案。
向芽保持蜷缩的姿势, 躺在草地上, 额角的血流进她的眼角, 看起来像眼睛泣血。
“踏踏，踏踏”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她脑袋前。
鞋尖轻轻抵住她脸颊的软肉，怼凹出一个深坑。
男人似乎觉得她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碍眼，蹲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正脸对准自己。
饮了血的眼球轻轻一转，看向了眼前相貌平淡，但气质摄人的陌生男人身上。
“你叫向芽是吧？跟我离开这里。”
“我能让你证明自己不是怪物。”
向芽轻声说：“你是谁？”
男人牵起嘴角，普通的五官因笑容多了一丝说不清的邪气。
“我是桂迟。”
“你的新养父。”
……
向芽是从一个浑浊的梦醒过来，她好像梦到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到那是封存在意识深处的记忆，她终于窥见一角，但梦醒后记忆又躲缩回去。
她怎么都记不起来，脑袋痛得欲要炸开，眼睛无意识望向四周。
数十个老者立在她周围，他们聚成一团，而向芽站在最中央。
身边的老人没有她反应这么大，但神智完全丧失，眼白已经翻满眼眶，只看一眼，都觉得瘆人。
向芽瞥见几个熟悉的脸孔，嘴巴下意识念出名字：“3楼的陈婆婆、5楼普通病区的赵伯、8楼中病区的黄爷爷……”
“他们是谁？”向芽吃疼地捂住脑袋，抬手看见自己高肿不堪的手腕。
牙签根一般粗的银针从黑镯子伸出，齐齐刺入她的手腕，吸血一般紧紧锁附着。
头过于疼痛令她都忽略了自己手腕上的痛楚。
但她没法拔出银针，晃晃手，黑镯子吸得她更痛。
“这什么鬼啊！”向芽心情因头疼显得格外烦躁。
她放弃拔下手镯，边捶头，边慢慢越过安静的人群。
向芽想不通自己为何出现在一个巨型空间中，过往记忆此刻消失殆尽，她保持本能警惕地穿梭。
四周遍布密集的白灯，亮晃晃地照耀在空间内部。
地面是透明镜子，反射出头上的白光，也映出老人们异常的脸，看起来就像同时有人藏在脚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向芽眉头紧紧锁起，她终于越过人群前排。
但眼前一切熟悉得让她下意识顿步。
在这片亮得快瞎人眼的地方中央，有一个圆形祭坛位于众人前方。
与向芽隔着祭坛的对面，一根圆柱立于中线，柱身尖嘴突起，银白色的液体物质从尖嘴滴下，缓缓流进纹路奇诡的祭坛。
“祭坛，朱青，王文秀……”
向芽没有前进，她的脑袋越来越痛，甚至忍不住痛呼出声。
“他们又是谁？！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些名字！”向芽声音彻底暴躁。
“咦，这么快就清醒？”
一道冰冷的男声突然在向芽的身后响起。
向芽没有回头，而是出于身体本能，将捂住脑袋的右手攥紧一团，在男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转身迅猛精准捶在他的太阳穴。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愕然，黑框眼镜打飞在地，发胶定好的刘海也掉下几根。
他连退几步，被打歪的身子慢慢起来，池明俊舔了舔流血的嘴角，眼睛眯起，略带玩味地看着向芽。
“你是谁？”向芽甩了甩拳头，颇有种肌肉适应不了强度的麻痛感。
池明俊牵起嘴角，眉梢扬起，平凡的脸孔挂上了邪气的笑容。
向芽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就像不久前才看过，她努力回想，可脑袋疼痛得越来越严重。
“可怜的臭虫啊，竟然忘记违背我的事，啧，真让人不爽。”
“但没关系，我会一下一下地折磨你，让你慢慢想起我的。”
池明俊嘴角越咧越大，眼神癫狂阴鸷。
话音刚落，男人闪现在向芽后方，手已经碰到向芽的头发，他甚至想象到将头发扯断，女孩痛苦流泪打滚的模样。
笑容尚未落下，看不清的刀影在他肚腹划过，血液“滋”一声溅弹到向芽的衣服。
向芽不知何时握起短刀，眼球因疼痛涨得有些突起，洇红的血斑出现在眼球末端。
她的手指上指节因强劲的力度微微翘起，但疼痛到极致，她反而兴奋起来。
眼里亢奋和冷漠的情绪轮番交替。
最后停下，交杂成一股幽深的，无人能看懂的凝视。
池明俊捂着肚子，如今彻底惊愕愣在原地。
“不可能，你的速度怎么比我还快，气息是一样的……”
“你根本就是我们的同类！”
向芽没有在意这两句奇怪的话，自顾自说话。
“我是臭虫？那你算什么？”短刀无声无息捅入他的脖子，“扑哧”拔出，血液滋满向芽白皙的脸蛋。
池明俊“嗬嗬”喘息，‘她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
他毫无还手之力，高大的身躯半瘫在向芽的桎梏中，不停抽搐。
血液泗流的伤口处，有灰黑色的雾状气息涌出流散。
灰雾与血黑两种色彩背后，是一张淡漠得极致的脸蛋。
向芽眼球缓缓往右下转，面无表情地说：“臭虫的食物吗？”
……
另一头，监管室。
原本围在朱珈和莫心心屏幕前的经理人，慢慢聚集到向芽那边，目前为止，她和朱珈探索出来的新区域最引人注目。
但当众人目光跟随她来到地下室的转弯处时，炽白的亮光同样洗刷掉经理人的记忆。
他们对向芽的印象降至为零。
哪怕一群人看到池明俊的出现，向芽明显异样化的模样，大家却都陷入一种灵魂出窍的失神状态，完全没有留意屏幕里的事态发展。
只有零星几个经理人不受影响。
陶白文俊秀的脸露出从未有过的凝重，他拦住其余准备上报警戒处的经理人，封住了整个监管室。
他连忙联系燕狸。
“燕狸，向芽究竟是什么人？！她也是杂鬼？！施莱知道这件事吗？”
燕狸立在山巅，夜风吹得她发丝飘扬，也吹得她身上的伤口更疼。
她戴上单边耳塞，边盯着对面身穿黑色西装，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男人。
“你是鬼，小可爱都不可能是鬼！”燕狸身体虚弱但语气有力反驳过去。
对面的男人听见她的话，笑了笑，从前襟手巾袋里拿出叠放整齐的白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指缝和手掌的鲜血。
“燕狸，这么久不见，对待熟人还是那么狂躁。”
话里的熟人不知是指陶白文，还是指他自己。
“和你对话的是陶白文吧，当年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都混到积分第五了。啊，岁月真是不饶人……”
燕狸没说话，她冷冷地盯着终于露面的桂迟。
“桂迟，你怎么敢回来？”
桂迟垂下拿着白巾的手，突然松手，白巾飘到地上，沿着风的轨迹飘向无名的远方。
他左臂横在胸前，右手单撑下巴，‘若有所思’地微微歪头。
“可能是，想见我的养女了。”
说完，他愉悦地笑起来。
“燕狸，你们怎么把她保护得那么好啊，我差点就找不到芽芽了。”
“身为父亲的我，有多伤心，你能想象吗？”
他笑容缓缓收起，近乎叹息道：“伤心到，想杀死藏住她的人呐……”
燕狸凝神，准备反击。
桂迟的身影却随着风的方向渐渐飘散，他的声音悠长：
“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我将会以最完美的姿态迎接我的故交，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池明俊：来，看我准备bking。
向芽：一刀划破。
池明俊：……（你们一个两个拆我台！）
莫心心努力找向芽中，茫然抬头。
◉ 51、第四家酒店
说完这句话, 桂迟的身影化为碎片彻底飘走。
山顶之上，不再有骇人的气息，只剩下燕狸立在原地, 一直盯着桂迟离开前的位置。
桂迟出现的消息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大刀，令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燕狸没有挂断耳塞，她和桂迟的对话同样若隐若现地传给了另一头的陶白文。
陶白文声音略微惊惧, 迟疑地问：“桂迟回来了……”
“嗯。”燕狸应下来, 她垂头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肚腹, 刚才差一点就要被桂迟掏出心脏。
她捂住伤口没一会儿, 伤口位置恢复原初。
但没掉的生机质需要后期补回来。
燕狸开声解释：“就像你听到那样, 桂迟回来了，他回来是要毁掉安程，能阻止一切的只有他曾经的养女向芽。”
“但因为某些原因, 向芽以前的记忆都被我们封存了。”
“现在不是让她恢复记忆的时机, 一旦恢复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陶白文喉咙干涩, 他盯着屏幕里将杂鬼箍紧的女孩, 她正有一下没一下将刀尖捅落到池明俊的身体各要害处。
灰黑色的雾飘出涌向向芽的身体内。
她眼里的兴奋之意越来越严重, 左眼球的一角血斑蔓延得越来越广，快要吞没她整个眼球。
“可是她现在貌似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燕狸身体颤抖, 厉声反问：“什么？！”
她立即转身, 下一秒, 身影出现在监管室。
燕狸环顾一周经理人的反应，看见唐双叶站在边上没有受影响, 但她没有行动上报给警戒处，只是抱臂冷眼目睹这一切。
燕狸途径过唐双叶时, 看了她一眼, 没有说什么。
她来到向芽的屏幕前。
陶白文马上将向芽到地下室, 进入巨型空间引发的系列事件告诉她。
燕狸眉间的怒意越来越重，边听陶白文的陈述，目光边紧紧锁在失去理智的向芽身上。
“这个巨型空间有洗刷记忆的能力，只要被看见这些白光，记忆会被刷下一层。”
“向芽也许是因为这样受影响的。”
燕狸抛下这个判断，因为还有些外人在，她不可能将向芽和桂迟的事告诉陶白文。
现在事态紧急，向芽因池明俊受刺激，明显开始不受控，再不阻止，怕是结局还是会一样。
燕狸没有犹豫，从吊坠里拿出一个圆形按钮，准备摁下它。
她决定亲自去梦境一趟。
“你帮忙再拖一会儿，警戒处那帮人一来，向芽会被罚的。”
陶白文听得糊里糊涂，他知道燕狸这段日子出山，带的人不会弱，但没想到向芽背景会这么复杂。
他纠结得团团转，还没应下这件事，那头燕狸准备摁下按钮。
但快要摁下的手，立即被人拦住。
燕狸凌厉的眼神射向阻拦者。
没想到拦住她的人是唐双叶。
唐双叶眼角长有大团褐黑色肉瘤，眼皮被压得盖住了眼球三分之二，肉瘤又将她额间的头发顶鼓起来。
这是一幅只用看一眼，就能让小孩们啼哭的样貌。
燕狸有一瞬间恍惚，她快要忘记以前唐双叶的样子，依稀记得那美貌也是排在颜值榜前三的，如今这幅模样和以前完全是天与地的区别。
唐双叶冷冷地说：“燕狸，你疯了，你想变成我这样？”
“试睡员被鬼污染成为经理人，就不能再进入梦境，一旦进入，将会受到怨气力量的辐射。”
“我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当年为了救回那些进入高难度副本快要死的试睡员。”
“你是知道的……”
“是，我甚至知道怨气力量暴涨的地方，辐射越严重。”燕狸扯开她的手，手指神秘的白色空间，“那里明显辐射值大，我进去离死也不远。”
“但我一定要救她。”——这是我的责任。
陶白文着急，烦乱时还想着办法怎么去阻止。
一时想让另一头的朱珈他们赶紧去到地下室阻止一切发生，但又担心向芽现在这种情况敌我不分，会伤害同伴。
一时又怕他放任燕狸进去，施莱知道了怕是也将他扔进梦境副本里。
唐双叶深深看了眼燕狸，松开了手，“好，拦你当作是我的忠告，你别后悔就行。”
燕狸没说话，手指已经触落到按钮的金属外壳上。
这时，陶白文瞥见屏幕里，向芽的动作开始迟滞起来，他大叫指道：“燕狸，你看！”
“她好像在清醒过来……”
燕狸不由自主看向屏幕。
眼看池明俊变成血人状态，杂鬼的血染得向芽半身血腥，但她此时停下了动作，头颅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了下来。
向芽慢慢松开箍住池明俊的手，男人瞪大双眼，无力地从她的怀里滑落倒地。
她抬起红肿得变紫的左手，原本纤细的手部，现在肿胀得像充了气，注了水一般。
卡在手腕山的黑镯子已经被扩展到原来的3倍宽，镯内刺出的针变成尾指那么粗。
“我说，血吸够了吧。”向芽语气不明地说。
黑镯子仿佛有人性般，轻微颤抖一下，连带针在向芽的手腕里也摇动了一下。
下一秒，银针抽血抽得更加快。
向芽的头疼突然开始缓解，她眼皮一时间变得沉重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昏倒。
最终，她受不住袭来的巨大困意，倒下在地，衣兜里跌出布偶，清秀可爱的女孩人偶摔在不远处。
向芽伸出渐渐恢复原状的左手，抚上了人偶。
“佳佳……”
她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叫出了玩偶的名字。
眼皮彻底合上之际，好朋友玩偶使用成功。
“叮，今日份好朋友玩偶使用份额用完，检测出使用者处于非正常状态，仍对好朋友抱有深刻情义，触发道具限时1分钟的升级权限。”
“危难见真情，朋友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后盾，佳佳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呢！”
……
“叮，道具升级完成。好朋友现身时间升级为2小时，速度提升10%，力量提升50%，敏捷提升10%，触发新技能——斩鬼。”
系统的声音一直在向芽脑海里冒出，但她陷入了昏迷，完全不知此刻道具升级的事。
佳佳穿着破旧的校服，蹲下身子，抿嘴看着向芽。
她看见旁边满是血人的池明俊，和前方的祭坛，灵魂深处颤栗了一下。
但很快将目光收回来，忍住惧意，稳稳背起向芽。
“姐姐，不怕，佳佳会保护你的。”
说完，她拿起向芽右手还未松开的刀，走到池明俊的身边，利落地将刀插在他后颈正中。
浓郁的灰黑雾气飞出，比刚才的更加浓重，彻底裹住了二人，成了一个巨大的茧型。
雾气源源不断吸入到向芽身上，修复她被破坏的身体组织。
地上池明俊的样子依然没有变化，但明显看得出他身上不再具有“人”气。
……
陶白文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抢走燕狸手里的圆形按钮。
庆幸说：“好了，现在向芽看起来没事，她手上的镯子让她意识清醒过来。”
说完，神色又严肃起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燕狸，警戒处的人不可能放过你的，等那些人来的期间，你想想应该用怎样的措辞去应付那帮人。”
燕狸没说话，转身望着零星几个没受白光影响的人，除了陶白文和唐双叶，其余几个都是和她一样，是5年前就已经在待在监管室的老人们了。
他们知道燕狸曾被流放的事，也知道桂迟的存在，但因高层限定5年前的事不可提，导致现在进来的大批经理人，极少知道以往的事。
神秘空间的白光能冲刷人的记忆，但偏偏冲刷不掉老人们的记忆。
燕狸明白，那是因为桂迟想让故人们知道——他回来了。
——你们敬仰的、臣服的、恐惧的存在，回来了。
就让你们带着惧意，在无法言说的不安中，等待秩序分崩离析。
燕狸攥紧拳头，她看着这些人，道：“我知道大家隐约猜到这是桂迟的手笔，我从未让不愿意的人加入反抗他的队伍中，大家想粉饰太平也好，想独善其身也好，我都不会指责。”
“但警戒处那帮人肯定会因为向芽的情况挑刺，我恳求大家，不要说话，那些人让我一个人应付。”
“你们，只要不出声，我就能应付的……”
监管室其实在监控经理人，警戒处不可能看不见，察觉到这里有异常是迟早的事。
不管是大批经理人发生记忆清洗事件，还是向芽的异常，燕狸想进去梦境帮忙的事，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那些人已经在来的路上。
警戒处和管理层是两个独立的组织，管理层能保燕狸他们，但警戒处却恨不得把一切滋扰安程正常运行的因素给剔除掉。
到时候，陶白文等没被影响的人也会被叫去审问。
陶白文目光担忧，燕狸现在这副全部事情自己扛的状态，太让人心酸。
因为过往的经历，从此害怕连累他人，所有事情自己去做，自己想办法去对付实力不明的敌人，一个人踽踽独行，比谁都渴望抓住那个变数。
曾经积分第二的强者，现在却卑微地求人不要多说一句话。
“唉。”陶白文叹了口气，“我立马叫施莱联系管理层的人。”
唐双叶一直看着燕狸，看到曾经骄傲的她现在这幅模样，却也生不出之前骂她自私利己的心思。
她感受到门外出现警戒处的人。
轻声说：“他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向芽面无表情想甩飞镯子。
朴实无华黑镯子害怕，但还是要履行道具义务：给我清醒过来，好么（卑微请求）
（啊啊啊，临时有事更新晚了，呜呜）
（这个副本相当于第一卷的最后的结尾，会对前面的副本来个类似总结的描写，我也第一次尝试将主线内容和副本内容双线并行写在副本里，希望不会写崩~）
◉ 52、第四家酒店
清醒的几名经理人互相看了看, 又统一望向燕狸，没吭声，安静等着外头的人进来。
5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大步走进来, 为首者鹰般的眼神直直锁紧燕狸。
“燕狸，你现在涉嫌违反经理人不得干扰梦境的规定，而且负责的试睡员向芽涉嫌扰乱梦境安全秩序。”
“现在请你跟我们去警戒处一趟。”
为首的男人望向其余站在原地的人, 侧首吩咐身后的人：“带其他还清醒的人回去问话。”
“记录所有出入这个监管室的经理人, 其余失常者交给医疗队治疗, 清醒后再问话。”
燕狸看着对方朝她走来, 她没有反抗, 没有争执，任由他人将她的双手拷住。
离开监管室的前一刻，燕狸回头望向屏幕。
向芽正被佳佳稳稳地背着, 二人正朝地下空间的深处走去。
‘小可爱, 你做到了。’燕狸心里默默念道。
……
佳佳背着向芽继续往前方前进。
向芽昏迷前没有说要往哪里走, 但佳佳知道梦境里面最大的威胁是主宰副本的厉鬼boss。
身为同类的她多少能察觉到哪里的怨气力量最深厚, 现在, 她感知到东南方有强烈的气息。
她不会带着姐姐躲避，以前困在梦境里的经历让她知道——
要想解决问题, 躲是不行的, 只有将恐惧和威胁亲自-杀死, 她们才能安全。
佳佳要去把会伤害姐姐的厉鬼全杀掉，这样她们才能畅通无阻地在梦境同行。
她行走在白亮亮的空间之内, 留心周边的情况。
“姐姐是个认真观察的人，她现在看不到, 我要帮她看。”
纯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流转两边的的传输带, 每条传输带上都有昏迷的老者, 他们半透明的身体渐渐变得凝实起来，让人无法再单纯通过观察骨头霉斑附着情况，来判定他们的生机还剩多少。
长长的传输带，运载着不知多少具人体。
佳佳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厉鬼的气味，但一种令她心理性厌恶的气息正在不断钻进这些老者的身体内。
像鬼的气息，又像某种地狱里才有的腐臭味道。
佳佳抿紧嘴巴，走到其中一条传输带边上，用力一脚踢断传输带，传输带的断口被踢进边上的墙体，凹出两道弧线。
嵌在墙体内部的灯被撞破，地下空间不再完全是白亮的。
佳佳对另一边的传输带也干了相同的事，很快，她和向芽所处的空间变得漆黑。
佳佳站在路的一半，前后皆是白亮，这令她有些恍惚。
她感觉自己站在了生前在课本上看过的生化实验室内。
“这个梦境利用将死的老者要做什么啊？”
……
张繁宇收到向芽的联系纸人后，立即回应她的话，但纸人的外衣很快燃尽。
他正想使用第二次联系纸人，身后的黄姑娘又追了上来。
朱珈一直维持金刚甲展开的状态，让那些攻击不会伤到他们两个。
黄姑娘因一直伤害不了他们，而过于愤怒，她尖吼一声，突然每个楼层涌出无数鬼护工。
他们花样百出地拦阻，硬生生拖住了张繁宇二人前进的脚步。
距离向芽发来信息已经过去了15分钟。
张繁宇越发着急，他电棍甩得破空声阵阵，只为扫掉扑上来的护工。
朱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球道具，上面交缠着红白的细丝线，看起来精致极了。
“我待会数三声，你从3楼跳下去。”
“1，2，3。”
张繁宇蹬上楼层的栏杆，一跃跳下。
朱珈朝后方追来的护工群中扔进红白小球。
“轰隆”一声巨响，将追赶的鬼护工炸得支离破碎。
张繁宇也利用这冲击力带动跳跃得更远，他稳稳跳落到地上。
莫心心听到巨响，适时推着何克，从房间里走出来。
“好大阵仗呢。”
朱珈嘴角抿紧，“别感叹了，向芽被带到地下室里头，想办法去救人。”
莫心心笑容凝固，表情惊恐又烦躁地双手挠着脑侧两边。
“啊啊啊，施莱先生一定不会原谅心心，怎么办怎么办……”
朱珈轻轻地翻了个白眼，他拍了拍张繁宇的肩膀，指着不远处的灯具。
“应该是那个，去打开它。”
何克还处于昏睡当中，张繁宇指着他问：“他怎么处理？”
莫心心心情不好，随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胶囊，嗖一声胶囊变大，她随手将何克扔了进去。
将胶囊背在自己身上，丝毫没有负重的吃力感，快步跑到灯具旁边。
“这里是吧？”说完扭动灯具。
这时，再次恢复人形的黄姑娘已经追至1楼，她这次看见害她变成碎片的莫心心，愤怒值达到峰顶，举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手里的针筒，直扑而来。
针筒里面晃荡着血橙色的液体，一看就不正常。
“朱婆婆病情加重，需要加强治疗。”
说完，她随手拉来边上的老人，将液体注进对方的脖子。
老人呆滞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本来皮包骨的□□被吹胀一半，青筋肌肉鼓起，但脸颊却削瘦成薄薄一片，贴在头骨之上，尖长的獠牙长出，牙尖上溢出浑浊的绿液。
“吼！”
变异的老者速度加快，直朝他们冲去，光看气势，就不是刚才那群鬼护工可比。
扭转灯具需要时间，朱珈一言不发，将金刚甲的保护范围又继续扩大，稳稳笼罩在三人身上。
“莫心心，快扭动！”
向来淡定的他这次声线也有一丝紧张。
但这个灯具不知道怎么回事，极其难扭转，莫心心用尽全力才扭动一圈，墙壁毫无变化。
越来越多的老者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们又被来到1楼的护工们注入相同液体，每一个老者都变成相似的怪物。
张繁宇和朱珈无法对这些曾经是人的鬼物动手，只能催促莫心心快扭动灯具。
金刚甲被数不清的怪物扑上来，他们包裹得密不透风，，离3人仅有几拳距离。
张繁宇眉头拧起，大步朝灯具而去，他沉肩用力，双手握实柱身逆时针一转，锁死的墙壁缓缓往右推开。
3人脸色一喜，连忙跑进地下室中。
门很快锁上，但黄姑娘和十来个怪物也追了进来。
莫心心被追烦了，她主动回到最后，让2人在前方探索，手里一把掏出背包里的高级符咒，直接朝黄姑娘甩去，同时其余十多张符纸飞粘在后面的怪物上。
原本准备扑过来的老者被定身，只有黄姑娘的身体被红色幽火逐渐吞噬。
“啊！”
骇人的嘶喊声爆发在窄小的过道中，形成一种极其可怕的回音。
莫心心冷眼看着对方彻底烧成灰烬，脚尖踢散地上的灰。
“终于可以安静一会了呢。”
她转身追上朱珈他们，看见二人停在转角处的前方。
二人的目光落在边上纸灰。
张繁宇道：“这是联系纸人，当时向芽就是在这里联系我的。”
他拿出属于自己那个蓝色纸人，心里默默念道，手掌中央的纸人无声烧起来，火焰触碰在掌心毫无热感。
张繁宇凝神看着纸人燃尽第二层外衣，火光在他静默的眼睛里跳动，氤氲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莫心心和朱珈都看着他，直到他缓缓收起掌心，将仅剩一层的纸人放回衣袋里。
“没有回应。”他道。
另外两人闻言脸色凝重。
朱珈指着即将拐进的弯道口，道：“里面的气息很可怕，大家小心点。”
张繁宇握紧手中唯一的电棍，脚步沉稳地迈过去。
原本没拐弯之前，大家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但当3人真的走进弯道口，他们眼前呈现的一个白光四射的方形洞口。
那些白光没有投射出来，只有转角后才能窥见这神秘的空间。
朱珈和莫心心的呼吸蓦地减缓，3人来到洞口前，二人的呼吸近乎于无。
“不妥。”唯一保持清醒的张繁宇停了下来，也拉住了无意识前进的莫心心。
他低声叫唤二人，但他们毫无反应，表情隐约和他在病栋里看见的病人那样——
被抽走了生机，遗忘了过去，只能想着死亡的那些可怜人……
张繁宇撕下自己的衣摆，用布条绑住了自己和莫心心的脚踝。
‘不能因为前方未知而恐惧，向芽还等着我去找她。’
他松开莫心心的手，让自己跟上她的步速前行。
三人越过白光，仿佛是一瞬间的事，也仿佛走了漫长的时间空，张繁宇再次睁开眼，已然出现在一片广阔的空间之中。
他略微吃惊地看着这里，不远处是一群排成方形的老人们，而莫心心和朱珈都想往那人群靠。
张繁宇借着身高的优势，极目远眺寻找人群中是否出现熟悉的身影，但显然向芽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他跟着莫心心走进了人群，环顾四周，身边的老者老态尽显，眼球死白，定定地望向正前方的祭坛处。
张繁宇沿着他们的视线，越过人群，望了过去。
他看见一具男尸仰头倒在祭坛中央，头颅对着不远处的尖嘴柱身，银白色的液体融入男人身下的大片血泊……
从这个角度看，就像他仰头饮下圣水，向天上朝圣。
张繁宇快步穿过人群，走到男尸边上，神色凝重地看着底下尸体的伤口。
“全是人体要害，刀刀致命，凶手极其熟悉人体结构，手法老辣狠毒……”
“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说：
张sir：凶手手法老辣狠毒，哪里出现的危险人物。
向芽醒来神情乖巧：啊，好狠毒手法，是谁杀的……
池明俊：你杀的我你还不知道吗？！
（温馨提示：明天周天没更新哦）
◉ 53、第四家酒店
无人能回答张繁宇的问题, 他留意到尸体上除了刺在要害处的血洞，无其他创口，看年龄约是三十岁的人, 没有腐烂的迹象，判定死亡时间不长。
但男尸却给他死了很久的的错觉。
张繁宇没有动池明俊的尸体，他没有逗留太久, 揪住停了下来的莫心心的衣袖, 拉着她继续往东南边走去。
向芽还是没有踪迹, 他有点担心她遇上杀害男尸的凶手。
张繁宇背着朱珈, 拉着莫心心的衣袖, 三人的身影渐渐走远。
在三人走远的一分钟后，呆立的老人中，有几个人的眼白渐渐翻落, 眼珠子像不适应般转动了几圈才停止。
那几个恢复“正常”的人缓慢从人群中走出, 来到祭坛周边, 凝视着池明俊的尸体和石柱的古怪纹路。
若是向芽在场一定惊讶至极, 那几个重新走动的人正是她认出的几位反抗协议的人。
“陈婆婆”望向旁边的老伯说：“终于进来了, 幸好有那个女生，要不然死活进不来……”
“赵伯”点头, 指了指前方往深处延伸的长廊。
“感觉前方的路和地上走势一样通往旧病栋, 不知道是谁设置出来的？”
“黄爷爷”嗓子痒, 轻轻咳了几声，“我死之前, 记得疗养院没有施工，会是这里才有吗？”
旁边又有一个老婆婆翻了个白眼, “我死之前不都是浑浑噩噩, 外面施工能听得见？”
“黄爷爷”没说话, “陈婆婆”开口绕开这个尴尬的话题，“行了，咱们也别吵，过去那边看看吧。”
“呆在梦境这么久，不就为了搞清楚真相嘛……”
“唉，真希望发生的一切真的是一场梦，这些人现实中没有变成这样。”
“陈婆婆”回首看着后面那群如同雕像一动不动的病友，摇头叹气，颤巍巍地走向了深处。
……
佳佳停顿在黑暗处，她的左右两边嵌进墙壁的断带闪着微弱的电光，她望向白晃晃的前方，忽然闭上眼睛。
半晌，“咦”了一声，立即转身眺望来时的路。
“怎么相反的方向也有同类的味道。”
她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是返回还是继续前进。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垂在她双肩出的手突然手指抖动起来。
佳佳惊喜地扭头，道：“姐姐，你醒了？”
向芽慢慢地睁开双眼，意识回拢，她疑惑地看着周围一切。
正当她想扬起头，身体各处传来像被卡车碾过的痛楚，每一寸筋肉都像被剪碎后，又薄薄地粘连回来。
只动一动，就感觉浑身抽着的痛。
这种痛楚如同之前她为了救佳佳，冲破禁制力量的后遗症一样，甚至这次比之前更加痛苦。
她一边咬牙不让痛呼声喊出来，垂头看着自己湿腻腥臭的衣服，一边努力回忆昏睡前的事。
但除了记得她拐入弯道口后，被亮得惊人的白光冲刷，其余事情她一律忘记。
她何时叫佳佳出来，她又为什么身体受损到这种程度，她身上的血是谁的……
向芽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失忆”这段期间发生的事。
同时，长年累月的警备心让她下意识对眼前身处的环境产生应激反应。
密集的鸡皮疙瘩嗖地立在她的手臂上。
‘这个地方很危险。’灵敏的直觉告诉她。
向芽道：“佳佳，你怎么出现在这里？我们准备去哪？”
佳佳想要扭头看她，但感觉到背上的人因她的动作，身体蜷缩了一瞬，她立即放轻了动作。
解释道：“是姐姐使用玩偶召唤我出来的，当时你身在一个祭坛里面，旁边还有一具流了很多血的男尸，对了，我也升级了，能待在你身边足足两小时呢。”
说到这里，佳佳心底有些雀跃，这次终于是她出来，还能陪伴好朋友2小时，想想真是一件开心的事。
向芽想勾起唇，但肌肉实在疼痛，笑不起来，只得用下巴点了点佳佳的肩膀。
“那个男尸长什么样？”
“穿着黑西装，长相普通，戴了个黑框眼镜。”
向芽心里咯噔一声，‘男尸应该是池明俊，能让莫心心都敬而远之的高级杂鬼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心头有些不安，又有一丝道不明的烦躁。
“尸体伤口呢？能不能大致给我说一下。”
说起伤口，佳佳下意识想看着背后的女生。
那具尸体的伤口她有留意过，大小都一样，和姐姐手上的刀宽一致。
“都是一样……的刀伤，”佳佳从怀里拿出那把还残留血迹的短刃，“差不多和它宽……”
佳佳这么说，向芽立马明白过来了，她吃疼接过短刀。
‘有人拿着这把刀杀杂鬼，而我衣服上的血应该来自池明俊，是其他人，还是我杀的……’向芽没说话。
她默默攥紧短刃，望着远方白亮的通道，两边都是些平躺在传送带上的老者，她自然留意到这些人身体的变化。
现在传输带被佳佳打断，但通道的尽头，还是有她无法确定数量的老者被运输着。
“好，我们继续前进，你一边给我说说你出现时，我周边的情况。”
佳佳乖巧地将之前见到的所有细节都描述出来，向芽边听边检查背包里道具，当目光触及到放在格子里的联系纸人只剩一层时，她愣了一下。
‘张警官有联系过我，但我昏迷过去根本没察觉，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也来到这片空间吗？’
她心脏像被人紧攥了一下。
进入空间前白光太过诡异，她怕对方会受影响。
向芽根本没有给自己后路，将联系纸人最后的使用次数使用掉。
红色纸人在她手里安静自燃。
她在心里头轻声呼唤：‘张警官，你还在吗？’
下一秒，熟悉的冷淡嗓音在她脑海里冒出。
‘在的，我来到地下空间，但找不到你。’
向芽拍拍佳佳肩膀，示意对方停下。
她缓缓从佳佳背上滑落，咬牙忍住疼痛，转身看着明亮的来路。
‘我和佳佳准备往东南方走，暂时没什么危险。’
‘嗯。’张繁宇心头还有许多想问的话，但从喉间吐出来的只有这个字。
‘你没事就好，站在原地等我过来。’
双方手上的纸人都快燃尽。
末了，张繁宇心里突然说了句：‘抱歉，我来晚了。’
向芽怔愣，紧攥的心脏渐渐松开。
‘不晚，刚刚好。’
恰好此时，远处渐渐出现脚踏声，长长的人影出现在弯道口，地面拉出一条微弯的线。
向芽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张繁宇露出正脸，二人隔着百米远，遥遥相望。
张繁宇的脚步加快，神情有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焦急，快要跑起来。
莫心心原本匀速行走，都被他带得磕绊了一下。
佳佳扶紧站得摇摇晃晃的向芽，也望去眼前出现的陌生人。
当视线触到为首高大男人脸上的表情，下意识看向姐姐。
张繁宇视线微动，似乎在确认向芽的身体情况。
向芽也任他打量，见他眉头越锁越进紧，声音说不出的严肃：“你身上好多血，没受伤吧？”
向芽摇头，“醒来就是这样了，没受伤，但是身体剧痛，应该触犯了梦境规则而惩罚。”
“你从那边过来，也看到了那具男尸？”
“嗯。”张繁宇单字回应，但说完没有追问向芽情况。
向芽听到这个回应，也没有出声。
她和对方都是聪明人，张繁宇看到她身上被染到快要变黑色的血衣，猜出池明俊的事八-九和她脱不了干系。
向芽从左手腕拿下黑镯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黑镯上浮动有细小的墨黑游丝，但一眨眼又什么都没有。
她抚上去，手腕处还有些微肿，但镯子不像之前那样紧紧吸附她肌肤上。
“感觉这镯子应该有用，分别给莫心心和朱珈带一下。”
向芽目光移向失去意识的二人，问：“他们都受了白光影响？”
“嗯，但我没有。”张繁宇接过镯子，将它戴进莫心心手腕。
没过多久，莫心心的眼球微动了一下。
张繁宇照本宣科又给朱珈戴上。
很快，二人都苏醒过来。
尤其是莫心心，看见向芽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眼睛“噌”地亮起来，飞扑过去抱住向芽。
压得她痛叫一声。
“幸好向芽小姐你没事，要不然施莱先生肯定要惩罚心心了呢！”
佳佳着急想拔开莫心心，朱珈无语，他抬手看着手表，现在时间来到13:40分，距离放风时间、金刚甲有效时间还剩20分钟。
他道：“我们边说边聊。”
向芽好不容易从莫心心的拥抱里逃出，眼见她又想贴过来，只见张繁宇顿住脚步，莫心心差点摔倒。
张繁宇弯腰将绑住二人的布条解开，大步来到向芽旁边，佳佳见此也迅速来到她的另一边。
莫心心气得跳脚，连追上去。
向芽见众人都在，正好可以交换线索分析，几人一边走，一边把各自遭遇说出来。
言毕，向芽忽然看向边上昏睡过去的老人们，开口问莫心心和朱珈。
“也许这个问题不重要，但我还是想了解，你们几个在各自房间，是怎么发现护工须知的？”
莫心心和朱珈对视一眼。
“我是床头柜上发现，当时护工须知被水杯压着。”莫心心回想道。
朱珈抿了抿嘴，“它钉在床头上方的墙壁。”
“何克貌似也是钉在墙上。”向芽回忆当时探头观察到的画面，“他被护工摁在墙上时我看到了，旁边有类似的纸扬起来。”
“那你呢？”莫心心和朱珈异口同声。
向芽顿住了脚步，手指边上的老人。
“有只鬼趴在床底上，他恶作剧完了以后，纸张才来到在我手里的。”
作者有话说：
第二个副本，张sir：未来女朋友的手要赶紧牵牵
第三个副本，还是张sir：啊这，我只能揪你的衣袖，莫心心你别让向芽误会！
张sir实力演绎“如果去见喜欢的人是用跑的速度”这句话嘻嘻
吃饱喝足·黑镯子：表示磕到了呢。
（呀嘿，今天我是畊宏女孩，如果明天没更新，铁定是我练拳手废了码不了字：））
◉ 54、第四家酒店
莫心心&朱珈：设身处地想想, 这样的经历还是有点惊悚的。
莫心心驮好胶囊，小跑上前问：“是你指着的那个人吗？向芽小姐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向芽收回手指，“不是, 那鬼像他一样老而已。”
她想了想：“会不会有可能，他们都来过我们的房间，但只有我看见了……”
莫心心没说话, 她在思考, 过了会儿拍了拍手, “对, 我和朱珈那么厉害, 平日里进副本，一般鬼物都不敢过来靠近我们。”
她善解人意般拍拍向芽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 向芽小姐现在的确是弱了点, 想追上我们的脚步还是有段距离, 但你加油哈。”
向芽想扶额, 莫心心又开始有心情阴阳怪气了。
其实, 她总感觉老鬼会找上她不是实力强弱的原因，毕竟那鬼也没有因她弱而做了伤害她的事。
但这个行为就很奇怪, 奇怪得就像是在确认一般。
‘究竟在确认什么呢？’向芽暗忖。
“池明俊现在死了, 旧病栋里又有新的杂鬼, 大家怎么看？”朱珈突然开口。
莫心心和他们下意识看向满身鲜血的向芽，个中意味只需一眼就明白。
朱珈接着说：“而且放风时间逼近, 我担心时间一到我们会被强制传送到外面林子里。”
向芽停下喘气，佳佳看到蹲下想背起她, 向芽没有拒绝, 重新爬上佳佳的背。
“我身体出了问题, 大家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到我这个样子，都猜到池明俊的死和我有关系。”
她望着还是没有尽头的前方，不确定20分钟内能否走完它。
“池明俊知道地下空间的事，他让我和那群老者进入重病区，加上张警官的经历。”
“让我有一个猜想，他说的重病区——其实指的是住了大批苟延残喘老者的旧病栋。”
向芽直起身体环顾冰冷寂静的空间。
“而这里，就像加工厂一样，给准备进入旧病栋的人身体加工，让大家的精神状态符合‘重病’……”
这番话说出来，几人不寒而栗。
这么说来，这里的确太像流水线作业，违抗不签协议的人，都会送进重病区，呆在旧病栋迎来无尽的折磨。
向芽联想回开会的内容，道：“池明俊在梦境里的身份是度假酒店开发项目的负责人，他让大家签订协议让项目得以顺利推进……”
“那么迫切地希望别人答应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朱珈一下明白她的意思，他接过话头，“有可能这片地下空间现实中也存在，梦是现实的映射，现实里曾经有一批人被困在地下空间做实验？”
向芽看着他，两个背上的人互相对视。
“有可能，还有一个细节我需要说出来，你们描述的祭坛我曾经见过，就在第一个参与的梦境副本里，惨死的厉鬼是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女。”
向芽突然说回以前的事。
“那个副本看似获得了凶手信息，但凶手杀人的原因，死者因什么而死的真相还是一片模糊。可那个梦境副本我获得了S级评价，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向芽反问大家。
佳佳安静地听着，黑鸦鸦的睫毛压了下来。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朱青会残忍地杀死她们母女俩。
向芽俯下身子，轻轻环抱住佳佳，“因为我当时在试睡报告上写了‘供奉’两字。”
“不是因为妒忌母女俩的感情，而是觊觎上了这深厚的情感，凶手才选择了她们。”
“设计这场杀局，只为让惨死的母女的怨气更加壮大。”
“母女不能相见，母亲重复被杀的场景，被人有意掩盖的第三层梦境中，女儿走不出令人恐惧的困境。”
“而这无数次往复循环中滋生的不甘、愤怒、恐惧等等负面情绪全都源源不断，通过祭坛供奉到某人身上。”
向芽低声说：“这操作很可怕对不对？”
朱珈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情，“你想说，这里的祭坛也是这个作用，收集老死的灵魂，攫取他们的怨气。”
“桂迟，是那个男人所为。”张繁宇默默听完他们的话，下了这个结论。
“嗯。”向芽应道。
“只会出现在SS本以上的杂鬼会现身在这次的梦境，数目还不止一个，而且杂鬼对这个梦境的运作十分熟悉，也许他们都是桂迟派过来监督‘工厂’的。”
“他就像之前那样，随意改造厉鬼的梦境，暗地里进行一个个实验。”
她顿了顿，说了句：“真他妈让人恶心。”
向芽没察觉到自己在用脏话骂人，她只是下意识就说出对桂迟的看法。
张繁宇算这群人里接触她比较多的人，他一直觉得她是乖乖女，一时听到这几个字，眼里闪过讶异。
莫心心和朱珈此时却想到的是经理人施莱吩咐他们的事，等进来之后，逐渐了解情况才发现这次有点棘手。
桂迟的名字他们也曾听过，但在他们试睡员中，他也是个不可多说的存在，只知道他的灵魂被清除了，但没想到对方没死，暗地里还做着这些勾当。
莫心心这次不再用奇怪的语气讲话，正常的语调反而体现她此刻的心情凝重。
“这个梦境副本，是我们的专属经理人让我们进来的。”
她指了指朱珈，“进来不是为了刷本，只是想让我们保护你，原本我们以为安全保护到你离开副本就行。”
“但如果你进来的目的除了历练副本，还要调查桂迟的事……”
“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你接下来的期间最好不要和我们走散，旧病栋里精神系杂鬼还藏在暗处，她的能力完全克住朱珈，我们这边的实力弱下大截。”
“谁也不知道她会从哪里冒出来，你身体的情况这样，遇上她会很危险。”
向芽没说话，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身体早就痛得在抽抽。
全能治愈液根本治愈不了她身上的剧痛，要想身体恢复，或许只能靠被鬼气侵染。
向芽的视线看向佳佳洁净的侧脸。
‘但是这次出来的不是厉鬼佳佳。’
她要尽快找出这个梦境的厉鬼boss，才能结束这无尽的疼痛。
莫心心看了她一眼，道：“如果待会儿我们真的会被传送到外面，还分散了，大家请一定回到刚才说的最后的旧病栋里。”
“尤其是向芽小姐，千万不要再独自行动，一定等我过来。”
说完，她从自己的道具包里拿出厚厚一大叠符咒，分给了朱珈和张繁宇一些，剩下的大头全都塞给向芽。
向芽目瞪口呆看着她像派钱一样分东西，手里拿着高级符咒全都是她不敢肖想的高积分商品。
薄薄一叠都要十万积分！
‘天，莫心心好有钱……’
莫心心瞧见她的表情，乐得笑出声，“怎么样，向芽小姐要不要从小女鬼身上爬到姐姐这里，富婆姐姐包养你啊，正好可以保护你了。”
向芽收好符咒，塞在怀里，还为了安心般手拍了拍符咒。
她摇头，“不，佳佳很厉害的，我和她一起就很安全，而且我还有其他道具。”
佳佳闻言嘴角轻轻上扬，下定决心哪怕魂飞魄散也要保护好姐姐。
莫心心耸肩，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恢复阴阳怪气的本性：“有些人呐，年少不知富婆香。”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她“惊讶”地捂了捂嘴。
朱珈默默翻了个白眼。
……
在几人相距较远的后面，4位老者慢悠悠地走过他们走的路，他们无声无息地行走，偶尔听见前方遥遥传来的谈话声。
“陈婆婆”支起耳朵，“哎呀，听不见了，那几个小孩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真想问问他们……”
另一个老婆婆反驳：“我现在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吗？！”
“而且放风时间也快到了，等他们都离开了我才能过去。”
被人打断说话，“陈婆婆”还是笑眯眯的，她和“赵伯”走到边上观察睡去的病友，满脸感叹。
“原本以为就只有我一个反抗拆了疗养院建酒店的，但没想到有那么多人都不同意，他们都被运到这里来了。”
“说实话，挺开心的，还以为他们都不喜欢我。”
“赵伯”拍拍她的肩膀，“快了，感觉我很快接触到真相，知道为什么自己被困在这里……”
一直爱反驳的老太眉毛拧起，鼻间喷出气，脸色难看极了。
“原因不就是负责人惦记我手上的地吗，我有这块地的使用权，那些开发商恨不得我赶紧去死！”
其余三个没回答她的话，默默又朝前走。
老太见没人理睬她，愤忿跟上。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聊天的声音丝毫没有传到向芽那边。
两批人保持着远远的距离相隔，直至时针不紧不慢指向2点。
……
作者有话说：
张sir：芽芽说脏话的样子吓到我了，有点可怕又有点可爱。
向芽：你当警察的看别人说得少吗？（白眼.jpg）
（第一个副本留下的坑终于补上了，撒花~）
◉ 55、第四家酒店
朱珈在手表时针准备指向2时的时候, 就叫停了众人。
此时，几人已经遥遥看见远方的白门，现在他们离出口还有一大截。
朱珈估摸着地面楼与楼之间的距离, 和他们全程走下来差不多，基本确定打开了门就是旧病栋的入口。
刚才几人已经走到了传输带的末端，从末端到远处的出口, 两边整齐排列站立的老者。
他们保持僵立的身体, 一个接一个排队, 脸都面向前方的出口。
若不是看见这些人身体还有微弱的呼吸起伏, 向芽等人差点以为他们变成了行尸。
这些老者暂时没有人带领前进, 只得驻留在原处。
此刻的空间诡异静寂。
呆在这里，大家交谈的声音都减弱了下来，怕真“惊扰”醒他们。
向芽轻声说：“放风时间快到, 接下来我们会根据病症轻重, 被安排不同的放风时间, 大家努力在林子里存活到结束时间。”
“到时候, 我们上面见。”她指了指上方, 暗示着旧病栋的位置。
话音刚落，莫心心扯了扯她衣袖道：“那叠符纸第一张就是追踪符, 撕破它, 我就能感应到你。”
“向芽小姐, 记得一定要使用它！”
向芽笑笑，她眼看莫心心说完这句话后, 几乎和朱珈同一时间凭空消失在眼前，她的身体也忽然升腾起一种失重感。
视线模糊时, 她看见张繁宇愕然地站在原地。
几人中, 只有他没有被强行召唤出去。
向芽讶异了一秒, 转眼反应过来，张繁宇的身份是疗养院的保安员，并不受影响。
“不要出去找我。”最后一眼，她说了这句话。
等向芽出现在葱郁的树林里，她第一时间是思考张警官有没有听到她的这句话。
二人的联系纸人已经用完，他们没有其他联络道具，而且听朱珈说，林子的鬼物十分危险，尽管她分了道具给张繁宇，但还是不建议他冒险跑出来找她。
向芽轻轻呼了口气，她撕破莫心心给的追踪符，撕完拍了拍佳佳的肩膀示意她们可以出发了。
她仰起生疼的脖子，发现自己被投放在比较深的位置，努力往西北方看才能隐约看到远处的灰色楼顶。
“佳佳，我们往西北走。”
佳佳应了声，稳当地被背起向芽在林子里穿梭。
但跑了一段时间，周围还是静悄悄的，与远处建筑物的距离始终不增不减。
向芽立马叫停了佳佳：“佳佳，停一下，我们好像遇到鬼打墙了。”
佳佳凝神留意四周。
突然，一股来势凶猛的东西自底下窜起。
佳佳往后急跳，盯紧在地上贴服的类人黑影。
桀桀怪笑声一下从四处响起，无数隐藏在树峰密叶之中的鬼魅显身。
“是朱珈曾说过会钉住人脚步的鬼。”向芽冷静分析道。
佳佳没有说话，双目不知不觉间切换成红眼状态，面容还维持人类少女的模样，但手上渐渐长出锋利黑甲。
她侧身狂奔，单手托好向芽，另一只手快速攀爬到边上的树木，以闪电般的速度来到最高处，一手划断藏匿树上准备探出长舌的鬼魅。
底下的影子鬼物紧追上树，幽黑的鬼手交缠在粗粝的树干上，一瞬间树木腐朽崩塌。
就在这一刻，佳佳用力前跳，在树木崩塌之前落到另一个高处，她始终不跳落在地面，专门往接触阳光多的树顶奔跑，快速的步伐跃得树影摇晃。
摩挲声不断，声音带出无数蛰伏在幽影处的鬼物。
它们干脆不遮掩行踪，群起而上。
长长的血舌就像火锅店里点的牛舌叠在冰沙上，堆成一个小山形，将头上的光线慢慢遮蔽。
上空肉眼可见暗下来，影子鬼物尖笑，爬上树峰，沿着树隙下折再攀爬，像条条蜿蜒追捕的蛇。
佳佳还在极力奔跑，想找出突围点，可鬼物杀完一只，又有下一只，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尖锐起来，道：“姐姐，借你的刀给我。”
向芽递刀过去，同时从背包里拿出观察万花筒。
佳佳稳稳停在某一根树木尖端处，咬住了柄首。
她头颅微垂，气息调整到极慢，就在鬼物们狞笑围上来的一刻。
她的喉间吐出不甚清晰的声音：“斩鬼——启。”
突然，及肩短发疯长，每一根发丝末端都悬着短刃的分-身，径直地穿过临近的鬼物。
“扑哧扑哧”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千万刀影有自主意识般挥动，每一把刀都精准地捅入追来的鬼物心脏或后脖子中央。
向芽有些晃神地仰头看着这盛大血腥的一幕，身体的疼痛似乎因闻到鬼流出来的浓郁的血腥味，而得到缓解。
晃神仅有一瞬，向芽迅速拿起万花筒不断移转视角，眼球看到的一直只有斑斓的花纹世界，直到镜口对到了某个方向。
花纹世界里第一次出现不规则的黑块，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花纹世界流摊开那么突兀。
“突破口在那里！”向芽指着镜口对着的方向。
佳佳双手托紧向芽，咬紧刀柄，发丝的刀尖直直向那边刺去。
……
张繁宇眼里闪过愕然，看着刚才还在商量的人消失在眼前，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保安员不参与放风。
刚才向芽说的话他其实听到，他想了想还是听从她的话留在病栋里调查。
‘我的吊坠应能解除精神控制，我先去会一会那个精神系杂鬼。’张繁宇心里默默决定。
他握紧电棍，独自一人往出口走去。
5分钟后，他来到白色大门面前，抬首看着毫无雕饰的门，从怀里拿出一瓶液体。
“从上个副本到现在，这瓶咖啡液一直没喝过，要不要试试呢？”
他低声说话，视线观察着手中的咖啡色玻璃瓶，瓶身的光映入他的瞳孔，熠熠生辉。
张繁宇眉毛轻轻一挑，一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恣意从周正的眉眼里流露出来。
多年后，这个视频截图成了众人入坑张繁宇的经典神颜动图之一，也经常出现在灵异酒店cp榜榜一方向cp的高光剪辑之中。
他扭开银色瓶盖，一下灌进口中。
进入梦境前，陆华和张繁宇说过，酒店配置的咖啡液其实有刺激人体潜能的作用。
他是天生乩童，如果服用，直接可以请神上身，咖啡液维持时间为2小时，时间一到，状态解除，他也不用担心时间过长，身体难以送走鬼神的问题。
醇香的咖啡液滑入喉咙，没多久玻璃瓶见底。
身体暂时感受不到变化，但好似有脚步声在他前后响起。
张繁宇敛目收起瓶子，转身看了眼来路，很快又转回来推开了门。
推开门的刹那，蓝色幽光飞一般贴在他身后，像道大型符咒描画在他的背上。
张繁宇没有所觉，神智清醒地出现在黑暗的甬道之中。
地下空间的光争先恐后地涌进甬道，地面拖长了他的影子。
四周死寂，仿佛前一秒听到的窸窣声都是幻象。
然而，张繁宇不知道的是，原本蛰居在角落处的游魂，在蓝色幽光出现的一瞬间，全部逃命般窜走。
他慢慢地走进甬道，身后的门缓缓关闭。
地下空间中，落在后面的四个老人身体下意识抖动，停止了前进。
“是鬼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等吧，我怕出去，被他一刀砍下头。”
不知过了多久，增将军的气息离远，四人才后怕的地拍了拍胸口，重新前进。
张繁宇走上一条木梯，漆黑环境中他还能清晰地看到木梯上方的门。
他再次推开门，外界的光线沿着缝隙渐渐伸入黑暗中。
墙皮剥落的陈旧墙壁，老旧的桌台，老式电视机放在不远处……
这里是旧病栋的1楼，就在1小时前，他背着老人逃命时，途径过的地方。
而隐藏地下空间的门大咧咧位于走廊中央，一不注意就很容易将它当成普通房间。
原本追杀他的保安们不见踪影，张繁宇终于有时间认真搜查楼内的东西，他大步走向前台，翻找桌上的东西，试图找到有用信息。
前台底下有两个抽屉被锁着，他从腰间挂着的大串钥匙中掏出钥匙孔一样的钥匙，逐个尝试。
很快，分别打开2个抽屉。
2个里面都放有几份文件，张繁宇随手掀开最厚的一份，里面登记的都是些病人信息，看房间信息，他们全是住在旧病栋里面的人。
他从桌底拿起一个红色胶袋，将病人信息放入，又开始翻开其他文件。
过了一分钟，他翻页的手顿住，目光锁紧其中一份纸张。
“C3栋，仓库登记记录：5月玉米2吨，白菜3吨，冻猪肉100千克……”
“C3栋，不是向芽他们住的建筑楼吗？”张繁宇喃喃自语。
他从钥匙串里翻看之前在10楼滴开玻璃门的门卡，上面赫然贴着“C3—1001”的标签纸。
“所以，那里根本不是病区？只是贮存食物的仓库？”
这句话说出来，手上的门卡渐渐消失，变成了一把普通钥匙，标签纸上的信息更改为：
“冷冻库—10房”
作者有话说：
向芽：嗯？所以我之前睡在冷猪肉上面？
终于出现张sir在文案里人设信息，他请增将军上-身后，真的是鬼都会怕啦（捂脸），某种程度上说，真的蛮强的，当然遇到特别厉害的鬼还是需要打一场的~
副本内容进度到三分之二，大家可以猜猜前面出现的4位奇怪的老人和虚假的病区有什么关系~
◉ 56、第四家酒店
张繁宇不改面色地捏住变化了的钥匙, 他想起刚才在地下空间里，曾听向芽说起过有和她一起下来的还有几个人。
“姓陈，姓黄, 姓赵……”
他从胶袋里重新拿出信息本，活用他当警察的本事，快速阅读信息并将有这几个姓的纸张折起来。
整理完后, 他将信息本放回袋子, 又将有可能需要用的文件放进去, 中途从桌面笔筒里抽出一支签字笔准备记录。
在柜台耽搁有10分钟, 张繁宇抬首环顾四周, 周围依然不见有人跑出来。
他眉毛轻轻扬起，走出门口，往外边的空地望去, 病栋四周围上的电网尚在, 将林外和病栋划分2个不同的世界。
前方的山林也是诡异的寂静, 他之前背着朱珈遇到追捕的鬼物并没有出现。
“奇怪。”他道了句, 转身往病栋内快走。
张繁宇率先来到之前在底层打开过的房间, 他记得当时睡在床上的老人还能眼珠滴溜溜望着他转，他想咨询这些意识尚清醒的老者, 关于这座楼栋的信息。
但房间没有一个人在, 被褥维持被人掀开的混乱状态。
张繁宇没有离开, 他逗留在房间到处翻看，最后在发黄的枕头底下发现一个老旧的存折, 上面写着的户主信息他刚才在病历信息本上看见过。
“这个老伯原本只是老风湿导致的腿脚不便，才入住疗养院的。”
他将住客信息轻轻说出来, 签字笔在对应的照片旁边打了个勾。
他将存折放入胶袋中, 这才离开房间, 他快速检查同楼层的几间房，每一间都是这个情况，那些躺在床上的人全不见了。
张繁宇加快速度往更高层走去。
这次他进去的是病栋里中层的房间，里面住的老人会对着活人喘气，但已经无力说话。
他继续搜查，一方面是看那些人还在不在，另一方面是想收集更多信息.
这次依然是同样的结果，房间里的人都不在。
整座病栋的人像被搬空一般，只剩下破旧的物什滞留在这里。
但根据房间找出来的物品，这里的房主信息对应信息本，都是一些患有中、重度病症的老人。
张繁宇默默将这个信息记录下来。
他离开中层，仰头望向阶梯陡斜的高层，微微用力蹬上阶梯，这次他上楼没有之前那么吃力。
……
收集到红胶袋的物品越来越多，对上信息本的人也越来越多，仅剩下15个没有确定。
而他仅需再跨一步就来到当时遇见尸梯的8楼。
张繁宇揪紧胶袋挂耳，大步越上阶梯。
悬吊在木板上的尸体消失，原本8楼通往9楼漆黑一团的楼梯恢复正常。
但楼梯悬起来的角度依旧遵循规律递增，现在快要垂直地面，而且每一级的高度也达到半米多。
看起来极不好上去，就跟攀岩似的。
张繁宇不急着蹬上，他照例继续检查8楼楼层的情况，再次回到楼梯口，手里的信息本又划去8个名字。
他抬首看着高不可攀的9楼，倒退数步，突然，朝前疾速，鬼将上身带来的力量增益，让他一下子跃到了第三级。
他单手搭上再高一级，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轻盈地侧跳上去。
张繁宇用这套动作一连蹬上好几级，最终稳稳停在9楼。
这是他未曾来过的空间，在爬墙时无法进入，朱珈说藏有核心场景和安全室的神秘楼层。
他呼出一口热气，脚步往右边的长廊迈去。
两边合起来仅有4间房，但每一间相隔的距离比楼下的房间更加远，约3倍长。房门前都贴有春联，金福字。
看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摆置。
只是这些春联上的红色褪色，福字上的金粉也掉落得差不多，配上阴暗的廊道，略显荒败阴森。
张繁宇定了定神，从腰侧拿起钥匙串。
“A1栋9楼901。”
他很快找到了铁制钥匙，钥匙插入锁孔，“咔嚓”一声，门柄扭开了。
木门推开的时候，发出巨大的刺耳的吱呀声。
一如每部恐怖片必配的情节。
但张繁宇从不惧怕鬼神。
附在他身上的幽蓝光芒在这一瞬间更加变得炽亮，将楼下盘桓在墙体仰头暗中观察的老鬼们，刺得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张繁宇没有被这突然飚起的鬼嚎声吓到，他视线依然看着前方，淡红色的灯光从房间里头蔓延遍布。
铁锈的味道混合垃圾堆积散发出来的酸怪味，飘荡在房间各处。
‘不是核心场景，也不是安全室。’他暗忖道。
他徐徐走入，房间比之前遇到的更加大，多了一个小客厅，左边有道半打开的小门，看样子是房主人休息的地方。
小客厅各处堆满了杂物，像是某位独居老人习惯收集一些纸皮瓶罐，堆放在家准备拿出去卖。
张繁宇看了几眼堆放的纸皮，最后从叠放的中央发现一角探出的旧报纸。
他费力抽了出来，报纸上日期写着2019年3月15日。
日期很新，就是三年前的疗养院要拆建的前一个多月。
他原以为这座病栋里的一切信息都停留在久远的年代，但没想到一些活人逗留过的信息，还停留在三年前。
这说明梦境若是厉鬼现实的映射，那疗养院在拆改前，还是有人在默默生活着。
尽管身体衰老，孤家寡人，但有人仍在缓慢地活着。
张繁宇将这份报纸折好放进胶袋。
他环顾四周，脚尖对准左边的房间。
……
距离放风时间快要过去30分钟。
向芽最初靠着观察万花筒突破了第一个鬼打墙，但下一秒，她和佳佳跑进了一片完全是漆黑的密林里。
脚下沼泽遍布，低矮的野草长满地面，以遮掩底下的沼泽，林木远远地围拢，像专门圈出这座吞食地。
这次二人仍然遭遇了鬼打墙的情况，但更可怕的是，哪怕向芽用万花筒看到突破口，但底下的沼泽总会绞住前行者的脚。
而影子鬼物在这个环境简直是得天独厚，它们肆意地贴在地面，融进沼泽之中，伺机而动。
好几次，当佳佳不小心踩进沼泽，立即有影子鬼物索上双脚，和黏稠的泥沼一起用力拉下泽中猎物。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向芽立即抽出莫心心给她的符咒，不管是什么符，直接撕破扔脚下沼泽地。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符扔下来的那刻，整片黑暗密林爆发出强劲的亮光，符咒落地之处皆是沸腾的气泡，将捕捉活人的鬼物烫得滚地惨叫。
浑浊的泥水溅得向芽和佳佳满身都是。
她们籍着这些爆破符费力穿过第二个鬼打墙，在逃出密林的瞬间，向芽回首盯着漆黑的林子——
颠簸的视野中，爆破符残留的火光映出无数从沼泽里“长出”的影子怪物。
它们像人一样，无声无息站得密麻，陆续抬手无声朝向芽挥动。
她分不清这是送别还是诱引。
但身体的疼痛仿佛又得到一些缓解。
向芽敛目转回来，目光正视前方，走出突破口后，她们又回到正常的山林里，而灰色建筑物比之前更加近了，离她们只有百米远。
这里没有鬼物潜伏。
然而，数不尽的黄色碎纸从高处洒落，又像被狂风吹呼，从一角扬出，遍布满天。
它们就像金黄的雨，飘飘扬扬，又诡异又有些唯美。
而莫心心坐在不远处的一根树干上，将手里的符纸撕碎，像不要钱地洒飞，也许是其中有符加了鼓风效果，才会将这些碎片吹得漫天都是。
积分富婆将鬼物们都吓到不敢靠近。
看见向芽出现，莫心心用力洒完最后一把，从树干上跳下来。
“向芽小姐，你去哪里了？心心接到你的追踪符后，都立刻跑来找你，怎么你还躲起来了呢。”
向芽微笑脸不说话，心想：‘啊，你看我们这么狼狈像是躲起来了吗？’
莫心心阴阳一番后，跑近看见向芽的符少了大半，二话不说又从怀里掏出新的一叠，塞到向芽手里。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了呢，还是需要心心在旁边保护你才行啊。”
向芽渐渐适应她的语气习惯，不和她扯皮直接讲主题：“刚才碰见2次鬼打墙，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还有朱珈没回来么？”
莫心心道：“怪不得我找不到你，时间快要到30分钟了，朱珈啊，他刚才跑另一边调查，待会儿就回来。”
了解完后，向芽很快凝视着不远处的病栋。
莫心心又说：“30分钟时间一到，就能知道谁是重病区域的人，向芽小姐，你会觉得你是么？”
向芽“啊”了一声，她好像看到病栋楼顶的阳台，有橙红衣角拂过。
一眨眼又消失了。
她有些失神地看向莫心心，道：“也许吧。”
“跟你一起的男人没有来林子，你觉得他现在在干什么，我们几个人中貌似他道具最少，可真是让人担心呢。”
“张警官应该在楼里好好搜查。”
向芽刚说完这句话，熟悉的失重感再次出现，她这次看到了莫心心略微讶异的脸。
“向芽小姐记得撕符咒哦！”莫心心赶紧说。
下一秒，向芽出现在病栋的一楼大厅。
她愕然地看着眼前佝偻着背，极其缓慢行动的4位老人。
“陈婆婆”他们也吓得瞪大耷拉的眼睛。
几双眼睛直不楞登对上。
‘怎么这个女娃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向芽：可以告诉我，他们是在干什么吗？！
◉ 57、第四家酒店
向芽看着其中脸熟的三人, 声音不确定：“陈婆婆，赵伯，黄爷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没有受影响吗？”
向芽惊讶, 眼前这几人，应该是像其他带进病栋里的人那样丧失意识才对。
可他们非但不是，而且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向芽留意的时候更“活泼”。
‘难道是伪装？还是有其他原因？’向芽闪过疑问。
而佳佳神情凝重, 眼神防备地来回看着4人。
刚才回来病栋的一瞬间, 她好像闻到一种同类的味道, 但转眼又没有了。
她悄悄拍了拍向芽的后背, 示意眼前这四人有些奇怪。
向芽没说什么, 她视线移向另一位眼生的老太。
‘这个人是谁，我被带进地下时并没有看见过她。’
“陈婆婆”啊了一声，咧开嘴, 问：“小姑娘, 你认识我？”
向芽定定地看着对方, 反问：“你们不是因为在座谈会上提出反对, 才会被人带去重病区吗？”
“陈婆婆”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 她下意识看向脸色阴郁的女同伴。
向芽的视线这下光明正大地看着陌生老太。
老太嘴角下撇，背起手, 自顾自地朝楼梯走去。
“过来查点东西, 查完就走。”她抛下一句话后就不说话了。
其余3位老人干巴巴地笑了一下, 追随了上去。
向芽眼里闪过暗色，她看着他们, 让佳佳跟上去，自己主动搭话。
“这位婆婆, 该怎么称呼您？”
老太乜了她一眼, 鼻子哼出声。
过了会儿, 才说：“姓许。”
“还有，我很讨厌别人叫我婆婆。”
向芽有一丝尴尬，她想了想，试探道：“许女士？”
“嗯。”
向芽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怕对方生气。
‘性格孤僻，锱铢必较……难道之前分析唇语出来的老婆婆指的是她？’向芽看着许女士的身影，‘但暂时看不出她身患重病。’
向芽余光留意四周环境，一边默默思考。
一个猜测在心里渐渐浮起。
这时，她俩路过前台，她拍了拍佳佳的肩膀示意过去，发现台子上面压着一张白纸，有人用签字笔留下了信息：
【我先去楼上调查。张留】
写的人笔迹工整，让熟悉他为人的人立即知道是谁留的字。
“张警官去楼上了，我们得赶紧上去看看。”向芽拿起纸张道。
那边快要走到楼梯口的几位老人，支起耳朵偷听。
眼神无声交流：
‘听到了吗？跟我一起进来旧病栋的还有他们的一位同伴。’
‘那人肯定是鬼将，怎么办……我还要不要继续上楼？’
‘上，为啥不上，我又不是坏人。’
……
4人的眼神接触了一瞬，很快又分离。
向芽和佳佳再次跟上前方几人的步伐，主动问：“许女士，你们是想找什么东西，需要帮忙吗？”
许女士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丝毫不客气道：“找我死的真相，能不能帮？”
‘陈婆婆’浊黄的小眼珠颤动：‘啊，这么直接说出目的，真的好吗？！’
‘黄爷爷’吓到心脏快蹦出来，然后字面意思上他真的下意识张大了口。
一颗紫红的心脏当着几人的面，吓到吐了出来。
向芽身体僵直，佳佳脚步呆滞。
‘我知道你们不是人类，但直接表现出来真的好吗？？？’向芽瞳孔地震。
许女士稳稳接住心脏，淡定地将它对准‘黄爷爷’的左胸，一下拍进回去。
“大惊小怪，这女娃能感应我，还能让我进去一直没能进的地方，说不准就能帮我逃出这个鬼梦境。”
向芽脱口而出：“你就是这个梦境的主人……”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许女士撇了撇嘴，“还假装过来试探我，年纪轻轻一肚子坏心眼。”
向芽不知道应该回什么，她虽然在猜测许女士是12楼的孤僻老太时，脑洞有稍微发散猜想她是不是梦的主人。
但线索没有完全清晰前，她根本不会完全下定论。
哪想到对方直接自爆，根本不想掩饰。
这就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梦境的主人对人类还算友善。
目前为止，除了那些鬼护工和林子里的鬼物会伤害人类，还真没发现眼前的人有伤害过人。
但问题来了，一个梦境应该只有一个主人，像佳佳和她妈妈王文秀这种情况极少。
听燕狸说过，无头女鬼副本发生房客资料调换的事被高层知道后，发布出来的梦境副本全都要事前核对资料，确保不再发生这种情况。
可眼前的4人明显都有个人意识，难道说当时是4个死者差不多时间死亡，才导致目前的状况？
还是说，还有其他隐藏的秘密……
‘许女士现在明显不是厉鬼状态，我还要小心引起她状态变化。’
向芽斟酌了一下，对许女士道：“许女士，您方便告知我现在梦境的信息吗？这样我才好帮你。”
许女士跨步迈上阶梯，她仰首望着有些熟悉的室内建筑。
“信息？”
她认真回忆，“陈婆婆”在一旁突然说了句：“年纪大了，忘记好多了。”
向芽来回看着这两人。
“陈婆婆”说完那句就没再说话，许女士像没有听见她的话，接着说下去。
“我记得我快死了，死之前有人想我签协议卖地皮，当时意识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有没有签。”
“但又不是只有我有这块地的拥有权，不是还有一些人不同意吗，不明白他们怎么只找上我……”
“对，再次醒来，我又回到病栋了，所有人都还在，疗养院正常运行，就是日子反复停在我死的那天。”
“座谈会，座谈会……开不完的会，那些穿西装的人整天让我签协议，烦死了。”
许女士说话内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勉勉强强还是能听出个大概，也符合向芽之前的推测。
梦境主人死之前有参与座谈会，看样子她还很不满协议的事。
许女士扶着楼梯把手，一边回想一边跨上一级。
另外3人老实跟在她身后，一人一级，同时做着相同的动作，连抬腿的幅度都是一致的。
向芽微微侧过脑袋就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她心里顿时毛毛的，心里说不出为什么。
而佳佳放缓了脚步，开始离许女士远了一些。
许女士不知道身后的情况，她继续回忆。
“我得尝试改变这个困局，对，我要反抗。可反抗的下场不好，我会被那些人抓到地下。”
“每次我都会失去意识，醒来又躺在原来的病床上，周而复始……”
“怎么会这样呢？我得找到我死亡的真相。”
说完这句话，她回头看着向芽，另外3位老人也望着向芽。
向芽突然感觉压力巨大，顶着4道逼视的视线，问：“所以给我护工须知的鬼是你安排的？”
许女士艰难地爬上2楼，她喘着粗气，点头，“对，这样能确定可以感知我的人，之前来了几批像你这样的人，但他们都看不见我。”
“你是唯一一个。”
这时“赵伯”开口：“托你的福，我才能进去地下空间，这次，我没再醒来就躺在床上了。”
“陈婆婆”和“赵伯”微笑应是。
佳佳却和向芽怔愣在原地。
听到这一句，莫说是向芽了，连身为鬼的佳佳都觉得这一幕实在惊悚。
这4个老人看起来有说有笑的，明明是样貌特征迥然不同的人，但每一句话里的主体都是“我”而不是“我们”。
每一个人都看似在阐述自己的话，可要是将几人前后说的话联系起来，会发现传达的是发生在同一个体身上的连贯信息。
陈婆婆、黄爷爷、赵伯、甚至是当时出现在向芽房里的老鬼，都是许女士。
但他们却像没察觉到这一点，甚至将对方看做真正的外人。
“姐姐，他们……”佳佳忍不住道。
“嘘。”向芽示意她不要说出真相，“我看出来了。”
许女士缓过气，转身看着她们，语调听不出的情绪。
“看出什么了啊？”
……
张繁宇走近小房间，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
屋内的红芒更加深，让人视野瞬间被红色填满，眼睛有一瞬不适。
房间摆置了一张梳妆台，台前放有两盏红色莲花灯，光芒就是从这里发出。
梳妆台旁边是一张落了蚊帐的床，蚊帐发黄，帐身贴了十多处布丁，一眼望去，陈旧的气息满脸扑来。
张繁宇呼吸下意识放缓，伸出电棍，轻轻撩开落好的蚊帐。
旁边的红光映入帐内，双颊干瘪，眼睛下陷的老太太瞪大着眼，脸直愣愣朝向张繁宇的方向。
她头发花白杂乱，像神智失常多时。
张繁宇呼吸一滞，无法确定对方是生是死。
“您……还好吗？”
他再走近几步，想确认对方状态。
染了红光的眼珠子极轻地转了一下，斜斜地瞥紧张繁宇。
张繁宇停下脚步，全身肌肉突然紧绷起来。
“您叫什么名字？”
“嗬嗬”的声音从喉管逼出，下一秒，阴森的鬼气伏在他身后。
“我叫许虹芳。”苍老的女声在后面响起。
作者有话说：
向芽：好吓人。
佳佳：好吓人。
张sir：我这边更吓人好吗……
（厉鬼许女士登场，撒花~伏笔看出来了嘛，其实一直是许女士的独角戏，有点像精神分裂那样。p.s.这个周末可能更新不了，我看忙不忙，不忙就周六正常更新。）
◉ 58、第四家酒店
张繁宇眼睛半点没移开床铺, 但当阴森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床上卧躺的人突然消失不见。
他眨了下眼睛，视野里没有老太盯着他的画面, 仿佛刚才他撩开蚊帐看见的都是幻觉。
张繁宇没有呼气，手上的棍子捏得越发紧，在某个瞬间发力敲打身后。
一道敏捷的身影后退。
“吔！”
怪调高亢的长啸声从身后天花板倒垂的老太嘴里发出。
张繁宇胆子足够大的, 但回身看到这惊悚的一幕, 半边身子都忍不住微麻。
原本应躺在床上的老太, 倒挂在上方, 湿腻腻的头发贴紧她的头皮, 像块湿布紧紧包裹萎缩的脑袋，而这个脑袋前一秒正好对着张繁宇的颈后。
张繁宇一想到刚才有人对他后脖子说话，微麻感都有加深的趋势。
他盯着眼前的老太, 对方瘦削的脸上是密密麻麻, 且又大块的老人斑, 这些黑褐色斑块又像半硬的物体, 鼓囊在老太凹陷的地方。
乍眼一看, 脸型崎岖不平。
而那双泛红的眼珠，如同饿了多日的豺狼, 恨不得一口咬断活人的脖子。
许虹芳一直在桀笑, 她保持倒挂的动作, 像平移一般，直直朝张繁宇“飞”过来。
“吃了你, 我就会变强。”
“力量，力量……不够, 通通都不够！”
刹那间, 她张大长满发黄蛛丝的大嘴, 黝黑的口腔里血舌飞快蠕动肿大，直射向张繁宇那颗英俊的脑袋。
张繁宇往后急跳，但他刚才和床离得太近，这一跳，反而腿硌到了木床边沿。
他的膝盖被迫压弯，整个人不受控往底下的被褥倒下。
许虹芳尖笑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次双爪甚至勾起，准备随时抓住那颗脑袋。
张繁宇不露惧色，在摔下来的瞬间飞速往一旁滚，同时抓起旁边的枕头砸了过去，右手手肘同时曲起，强劲的核心力量将他整个人撑起，左腿微抬绷紧，用力踢中被枕头砸中的脑袋。
仅一秒的功夫，动作行云流水使了出来。
张繁宇借惯性迅速蹲起，往后一蹬，人稳稳地落在的地上。
他认真严肃地凝视蚊帐散架的前方。
喝了咖啡液的张繁宇无论是力量，还是动作敏捷度指数般可怕飞涨。
扬言吃掉他的鬼老太，已经被他踢进墙内，墙体产生数十条大裂痕。
尘埃浮在红光中，空中漂浮物不停模糊人的视线。
张繁宇看着混乱堆起的蚊帐包裹的东西在微微一动。
他再次做好防备的动作。
“鬼将的力量，我太想要了。”
阴沉的女声夹杂癫狂，幽幽地响彻房间。
许虹芳脑袋率先从墙里脱出来，“咔吱咔吱”让人听了觉得酸牙的声响从她还嵌在墙体里的四肢发出。
她脑袋180度旋转，双手按在地上，与下-身的双腿保持相同水平，如同蜥蜴一般四肢并爬迅猛冲出。
这时，幽蓝的狞恶脸谱浮在张繁宇的脸上，他一半脸孔神情谨慎，另一半神情威严凶狠。
他好像没有感受到这个变化，右脚半退，下一刻，上身微俯，衬衫迎风贴紧他劲瘦的身躯，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抬起，食指揿下按钮，电棍上再次游走冰蓝幽光。
张繁宇眯起眼睛，电棍平直对准许虹芳可怕的头颅。
“第7位房客，许虹芳，确定身份。”
冷淡的男声不轻不重响起。
……
“看出什么了啊？”许女士的声调平平，让人听不出情绪。
向芽心头一跳，她笑了笑，“没，看出大家都很信你。”
许女士听了扬了扬眉毛，下巴微抬高，鼻间哼了一声：“眼光还可以。”
说完，她继续朝上走，没有怀疑向芽的迹象。
向芽松了口气，她怕自己说出真相，对方的状态会发生变化。
向芽让佳佳跟许女士，继续问：“你也进入了地下空间，你看到那些同伴，心里有什么想法？”
许女士边走边喘气，眼神恹恹，“想法？我为什么要对那些人有想法，他们都不喜欢我，大家一起死不也很好，呵。”
“陈婆婆”紧接着说一句：“我很喜欢大家，但我身体不好，平日里和他们接触得也少……”
“真希望这是梦，大家没有遇到这种事。”
向芽听得很认真，视线选择看向极少说话的“赵伯”。
“赵伯”被她看得目光闪避，小声说：“我觉得这里很可怕，我想回新病栋那里。”
许女士回头用力瞪他：“胆小鬼，这里怎么会可怕？！我在这儿生活了至少二十年……”
“二十年……”她说话突然卡壳了起来，“不，我一直在新病栋。”
“黄爷爷”突然乐呵呵地笑道：“假的都是假的。”
佳佳神情古怪，感觉就在看同一人一分几角扮演不同人设。
而向芽正在分析几人的性格以及每个人说的话，尝试推理合理的可能。
许女士脾气恶劣，不好相与；“陈婆婆”心地最善良，老好人；“赵伯”性格内向，胆子很小；“黄爷爷”性子最跳脱，是个乐天派……
向芽在分析的同时，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不认为这几个感谢她的老者，真的有没有威胁性。
恰恰相反，这样的状态才是最危险。
肯定有什么导致许女士变成这样，一个S本的厉鬼不可能和接触不久的试睡员这样友好交流。
要是这么好攻略，那试睡员都去讨好厉鬼们，请求他们让自己躺赢过关。
但梦境存在，是让试睡员找到厉鬼失控的原因，死亡的真相才能真正让这些厉鬼们释怀。
而且哪怕她本人和佳佳关系那么好，当时为了逃出梦境，二人也是经过一番苦难的。
持了这么个消极态度，向芽选择沿着“黄爷爷”的话问下去。
人一兴奋就很容易会暴露思维漏洞，“黄爷爷”这边目前来看最适合提问。
“黄爷爷，什么是假的，旧病栋是假的吗，但我们不是站在这里吗？”
向芽捏了把身旁脆碎的木屑，“你看，很真实。”
她特意根据许女士的话设计这句话。
刚才许女士下意识说了生活二十年，究竟指的是新病栋，还是这座旧病栋……
而“黄爷爷”为什么又会说都是假的？
“黄爷爷”兴奋的嗓音还没有降下来：“不，这里是家，我在回家！”
他像个老小孩那样乐得手脚乱动。
向芽微微一愣，转眼收拾神情，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三楼，她发现许女士来到这里后，尽管没说什么，但行为举动都透着一股对这里的熟悉。
而且她的目标貌似是高层，对底下的楼层丝毫不在意，一股脑地往上走。
向芽顿时明白——旧病栋不是假的，“他们”的确在回家，那假的应该只有原来她醒来的那个新病栋。
向芽脸轻轻一侧，专门让几人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
只见她听完神情惊喜，很快又转换成低落。
善良的“陈婆婆”看见了，担心问：“怎么了？”
向芽看了眼她和“黄爷爷”，最后目光落在脸色渐渐冷漠的许女士。
她声音有一丝哽咽，解释：“没，我爸爸妈妈不见了，我听到家这个字，有些想他们……黄爷爷，可以带我去你的家吗？住了二十年，一定布置得很有家的味道……”
她的神情又有些怯懦懦地期盼。
许女士打量向芽很久，似乎透过她身体，看到她父母失踪的事实。
另一边的“陈婆婆”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好，我带你去我家看看，你别嫌弃我家旧就好。”
佳佳背着姐姐，全程感受她的情绪变化，心想还能这么操作套信息的？
‘姐姐好厉害！’她内心默默夸道。
向芽抿嘴问：“对了，我还不知道您住几楼？”
许女士回头看来她一眼，突然说：“9楼，很高，平常没几个人会上来。”
向芽怔愣，这句话信息量也很大，大脑很快将收集好的信息整理出来：
1.她和佳佳的猜测没错，这几人都是许女士，从后续的对话都能体会到出来。
2.旧病栋才是许女士真正住了二十年的地方，甚至在心底深处，她将居住的地方形容成“家”，这说明她对旧病栋的依恋很深。
然而，种种迹象说明，真实的许女士貌似并不得疗养院的人喜欢，这更符合她之前听回来对许女士的评价。
3.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许女士在梦境伪造个新病栋出来，疑似忘记自己在旧病栋生活的过去，旧病栋还被杂鬼占据，但新旧两个病栋之间的地下空间和实验内容她并不知情。
4.许女士家在9楼，而朱珈说过这次安全室也是在9楼，怎么会这么巧，难道说许女士就是死在自己的屋里，所以安全室出现在同楼层。
5.许女士为什么要创造不同人格的同伴出来？是有心还是无意创造出来的？
想到这里，向芽的目光无意触及到前方的阶梯，视线停顿。
‘6.这里的楼梯怎么越来越高啊？’
她心里有些发寒。
她想象到一个画面。
如果从外面认真观察，旧病栋其实是一个窄小，内部空间却又深又高的方体建筑，配上周围阴森的环境，就像一座不断被砌高的棺材。
作者有话说：
向芽：演技尚佳的大佬罢了。
（回来更新啦~突然翻到一个多月前的作话，那时我还在emo，收藏也只有30多个，一个月过去了，自己还是会时不时emo，但支持我的人越来越多，真是很感谢你们呐~）。
◉ 59、第四家酒店
阶梯越来越高的病栋, 走起来越来越吃力。
几人来到5楼时，楼梯已经高至30公分，许女士和她3个分-身爬上去的姿态开始狼狈, 他们不像佳佳年轻，借助力量就能轻松蹬上。
向芽和佳佳超过许女士，早一步登上7楼, 她让佳佳放自己下来, 下去帮忙背起几位老人。
等候时, 余光瞥见旁边幽黑的走廊有黑影掠过。
向芽突然想起刚才还在外面放风时, 她也看见楼顶处有人。
她犹豫了片刻, 来到楼梯扶手处朝下喊道：“佳佳，我进房间看看。”
说完，她就独自一人慢慢地行走进窄长的过道。
向芽忆起张警官曾说过, 旧病栋里头住着的都是些苟延残喘的老鬼。
虽说是鬼, 但灵魂还和作为垂老之人时的状态一般, 威胁性不高。
而经历一番艰辛她才来到旧病栋, 总希望尽可能了解这里。
因此, 黑影的出现推动她的想法。
过道没有灯，只能借助外面黯淡的光线映亮黑暗。
向芽的四肢还在剧痛, 走起来感觉肢体还会忍不住就会抽搐。
她努力压制这股痛楚, 缓缓走到一间房门半开的房间。
这间房是黑影进入的地方。
微凉的手搭上门把手, 手背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看着十分显眼，向芽垂眸, 下一秒，推开房门。
门被人徐徐推开, 光线和流动的风进入房间, 令人窒息的气息似乎散去一些。
向芽盯着床上鼓起的人形物, 礼貌道：“您好，能听得见我讲话吗？”
床上的东西微微一动，苍老的脸从黑暗处慢慢转到稍亮的地方。
光线尽管弱，但向芽还是看清了老者的脸。
对方的眼珠极慢地转动，视线对着向芽。
她还没松来得及一口气，老者突然咧起嘴角，诡异的笑容展现出来，让人看了心生胆寒。
向芽忍不住后退，视线始终紧锁状态异变的老鬼。
老鬼没有摆出攻击的姿势，只是缓慢坐起，抬起皮肤皱巴的手，朝向芽招手。
“小女娃，你过来，过来我就告诉你。”老鬼的声音含糊，但讲的内容向芽还是听清了。
向芽眉毛轻轻蹙起，她捏紧莫心心给的符。
冷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正要准备将符咒扔过去，忽然老鬼再次开口，声音变得不再苍老，换成了一吧戏谑意味很足的年轻男声。
听起来有点像池明俊的声音。
一想到这个杂鬼，向芽身体下意识绷紧。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是特殊的吗？”
“还有这座病栋的秘密，你不是很想知道吗？”
向芽感觉全身细胞都在叫嚣让她现在赶紧逃跑——不要了解秘密，不要了解过往。
但向芽缓缓放下符咒，眼神平静地看着对方。
“你是谁？”
阴暗的空间，二人无声对峙。
老鬼连咳了几声，从黑布衣里掏出一条吊坠，吊坠是一块方形黑玉，上面雕刻着的建筑图案和她现在脖子戴上的挂坠一样。
图案都是灵异酒店的建筑标志。
老鬼将吊坠抛去，不容分说抛到向芽脚下。
他笑容越咧越大，“我是桂……”
正当桂迟要念出自己的名字，只见对面熟悉的女孩飞快捡起吊坠。
他心情愉悦得眼睛将要眯起来。
‘没错，捡起来吧，这样才是我乖巧的女儿。’
但眼睛刚眯了一半，视野里突然飞回来一个黑色的东西。
吊坠逐渐放大，最后砸落在他身上。
“现在想想，我还是想靠自己找出真相。”
“至于你是谁，我并不想了解。”
向芽说完这句，立即将符咒捏碎，剧烈的火光瞬间冲向窄小的单人床。
也映亮面容逐渐年轻清晰的陌生男人。
只是男人平淡至极的脸如昙花一现，转眼模糊，身影渐渐透明。
显然，他现在只能暂时出现在梦境中。
向芽认真盯着这张和池明俊相似的脸蛋，努力将这幅相貌烙印在脑海里。
“你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被人毁掉珍藏品的心情真是不爽。”
“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桂迟的脸彻底消失前，意味不明地说了这两句话。
火光引起外边佳佳的注意，她立即冲到房间，一进来就闻到一股让她极其讨厌的味道。
佳佳看见姐姐站在前方一动不动，沿着她的视线看去，火光里头什么都没有。
床铺和周围的物品一眨眼就被奇异的火焰吞灭。
“叮铃”清脆一声，硬物落地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向芽目光幽幽地看向地上的吊坠，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就离开。
“姐姐，那是什么……”佳佳疑惑问。
这时，向芽已经来到门口。
“无聊的东西。”她突然回头说，“别搭理。”
门口也站了跟过来的4个老鬼，他们看见房里还在燃烧的火焰，不由身体瑟缩。
向芽多看了他们一眼。
许女士忽然主动开口问：“怎么回事？”
向芽心情说不上好，自己没找到线索，反而遇上一个意想不到的敌人。
她心情没来由有些烦躁，看向许女士，竟然一瞬间涌起冲动想破罐子破摔，告诉她神智不清创造了不同的分-身。
但向芽很快敛起眼眸，再次抬眼，所有负面的情绪全收起。
“没什么，遇到一个怪人。”她笑了笑，“陈婆婆，你知道这里原本住着谁吗？”
被问到的“陈婆婆”没说话，许女士罕见地抢着回答。
“这里很久没住人了，但半年前是有个病友住这里，后来他病情加重调上9楼。”
“和我同一层。”
向芽安静地听着新的信息，一个名字不合时宜地冒出，她直觉般念出这个名字。
“李辉奇。”
许女士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他？”
向芽心道：‘果然是这个人。’
李辉奇，就是当时周爷爷和他们说的香客的名字，一个十分怕死，一有空就跑到庙里祈求身体健康的老人。
她只是突然脑海冒出这个人，强烈的直觉让她忍不住念出这个名字。
“他常去庙里上香，是周爷爷告诉我的。”
许女士这下眯起眼睛，声音绵长：“没想到你也认识周老头，他还好吧？”
“他身体安康。”向芽道。
‘看样子许女士和周爷爷关系菲薄。’
她话音刚落，佳佳就从屋里走出主动背起她。
许女士重新往楼梯口走，边走边说：“整天和鬼神接触的人，没想到命比我还长。”
“当时周骗子说我功德金光亮得快瞎人眼，还说我以后福禄寿全。”
“嘁，要是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我看他还能厚脸皮说得出口不？”
向芽听着理应是嘲讽的话，但说出来仅仅是平和的语气，她由衷说了一句：“许女士，您生前一定做了许多好事。”
只有做了，才会理所当然接受别人的称赞，相信自己的人生是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向芽然感觉自己窥见到一角眼前厉鬼柔软的心——
哪怕真被人欺骗，死后许女士也是心境平和，没有怨恨和不甘。
但困在梦境里，日复一日无力打破困局，被阴暗腐蚀，这样的灵魂应该早就怨恨曾说过她会有好结局的周爷爷。
“黄爷爷”笑眯眯，脸上有些自豪。
“那当然，我这一生都在做好事，背后资助了好多小朋友读书，一有钱就存不住，哪个困难我就帮助谁，我还特地买下这块地，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老无所依。”
“赵伯”声音低低的：“但生活中我就是一个透明人，没人喜欢，没人在意。他们说我性子孤僻无趣，很难相处……”
“可我为什么要和讨厌我的人相处？我活着又不是讨好他们。”许女士突然接过这句话，语气依然高傲。
“我要帮很多很多人，他们不知道又如何，我又不是需要别人的感恩戴德才能活。”
“陈婆婆”温声说：“因为，我只是想拉他们一把，泥沼里的人要有人拉才能活啊，我想当那个拉人的人。”
“我贫穷愚笨过，所以我想别人拥有学习的机会；我一生孤单冷清，所以希望旁人老了也有人相伴；我无人喜欢，所以我想要爱更多的人。”
……
佳佳停下了脚步，向芽和她同时看向各说各话的4人，内心说不出的触动。
许女士从一出现就毒舌冷漠，但每个分-身都是她内在情绪的缩影，他们就是她人生经历各种事情后的浓缩。
有内心柔软的陈婆婆，自卑胆小的赵伯，面对恶言恶语都乐观的黄爷爷……
还有高傲强大的她本人。
这些人通通都是许女士。
“你为什么要当这种人呢？”向芽眼里填满了她也察觉不了的希冀。
这时，几人已经重回楼梯口，许女士扶着“陈婆婆”的肩膀，准备蹬上阶梯。
听到这句话，她回首望着向芽，第一次扬起眉毛笑了起来。
笑容有些恣意：“我和世上亿万人一般，平平凡凡，这样平凡的我，总是想平淡得如白开水一样的人生快要流走了，得要做些什么，让自己显得不平凡。”
“所以，我选择当一名英雄。”
作者有话说：
表面毒舌孤僻难接近，但内心柔和得一匹的许女士我真的爆爱。
所以问题来了，楼上要吃张sir的许虹芳又是谁呢~
（这个副本估计还有2~3章就结束了）
◉ 60、第四家酒店
“所以, 我选择当一名英雄。”
许女士的话如同冬日响雷，乍响在幽暗的时空中。
她在“陈婆婆”的帮助下成功蹬上第一个阶梯，回身慢慢将帮过她的“陈婆婆”拉起。
几人就在没有外人的帮助下, 慢吞吞地行动着。
向芽忽然发现，就算她和佳佳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几位年迈的老鬼, 都会互相搀扶, 慢慢去寻找自己死亡的真相。
她拍了拍佳佳的肩膀, “佳佳, 不用担心我, 你去帮他们吧。”
说完，向芽主动爬下来。
她费力爬上楼梯，一手扶住许女士, 和她一起上楼。
许女士有些惊讶, 道：“我还以为你怕得不敢接近我。”
向芽低头专心往上跨步, 轻问：“你其实早就察觉我的用意。”
“不管是刚见面我对你身份的试探, 还是后面我故意问‘黄爷爷’他们, 你都看在眼内。”
“是啊。”许女士坦然承认。
“那你为什么不开口阻止其他人说话？”
许女士皱了皱眉毛，反问：“我本来就是想让你帮忙, 为什么要阻止？”
“我活了这么多年, 也困在这里好长一段时间, 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但我的记忆渐渐磨损……”
听到“磨损”一词, 向芽抬头看了眼许女士。
‘磨损？会不会几个分-身的出现和记忆磨损有关？’她暗忖。
“我需要有人帮我，只有外界的力量才能刺激我, 可是, 无论多少个外人进来, 都没人发现我，他们都只看到另一个我……”
乍然听到这个词语，向芽一愣——
还有另外一个我？
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个许女士？而且这个许女士能被试睡员感知看见……
“是厉鬼……”向芽下意识念出来。
只有这个状态才能让试睡员看见，梦境必须有厉鬼存在才可以运行。
“您叫什么名字？”向芽迫不及待地问。
“许虹芳，我叫许虹芳。”许女士脱口而出，说完，她神情有些怔忡。
原来她自己是叫许虹芳么？
她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本应磨损，但她从未抛弃过自己的姓名，一直将它深埋在意识深处。
留意到对方神情的向芽，一瞬间想通关键，也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许女士和她的三个分-身都不危险。
因为眼前的许女士并不是主体，真正的主体是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保持厉鬼状态的许虹芳。
为什么会诞生那么多分-身？为什么每个分-身都给人友善的感觉？
是因为许女士的意识主动从厉鬼身上脱离出来——她不想变成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不想变成癫狂偏执的怪物。
许女士是厉鬼许虹芳心中的人性。
为了记忆不被彻底磨损，意识消亡，许女士将自己又继续分离保存，这才有了陈婆婆、黄爷爷、赵伯他们……
甚至若是根据“黄爷爷”所说，新病栋是假的话，那里其实就是相当于许女士创造出来的“乌托邦”，每一处痕迹都来源旧病栋的一切，却又稳稳保护着许女士。
想到这里，向芽头皮发麻。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记忆脱离会经历多大的痛苦，又承担多大的危险。
一不小心，记忆就会流失掉。
可哪怕再平凡的记忆，也有被保存的意义。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明明分离了各个意识的许女士，仍然毫无反顾地追寻自己死亡真相，找回磨损的记忆。
自救和自毁，反复穿插在许女士的行为之中。
向芽大脑眩晕，她感同身受地捂住自己的头颅，被封紧的记忆闸门隐隐有再次打开的趋势。
她感觉自己在窒息，求救般紧紧抓住许女士的肩膀。
许女士讶异，原本问她话还好好的小女娃，怎么一眨眼就难受成这样。
她连忙反手扶住向芽，问：“哪里不舒服了？”
向芽双腿剧痛得抽搐，她傍着许女士的手臂渐渐滑下。
眼球的一角再次出现洇红的红斑，但下一刻又消退。
红斑周而复始出现又消失。
当从楼上回到楼下的佳佳看到此幕，紧张得跳下来，语气着急：“姐姐，你怎么了？”
向芽目光慢慢移向佳佳，血斑彻底覆盖整块眼球面，比之前在监管室出现的失控的一幕更加严重。
她的左眼已经完全通红，右眼还是澄清。
佳佳看着眼前神情陌生的姐姐，身体“嗖”地升腾起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这一刻，她仿佛成为了猎物，被野兽盯上。
这样的姐姐太可怕，就像是只要向芽轻轻一动，就能了结这幢楼一切生物的性命。
佳佳心里飞过这种想法时，向芽也抬起了手，伸向佳佳的脸。
冰冷的手心抚上来，如同寒冰贴面。
佳佳总觉得下一秒，自己的脸颊就要被一个手掌穿插进去。
但手心很快放下。
血斑缓缓从眼球表面退散。
“不，不是所有记忆都有保存下来的意义。”
“我的记忆里只有疼我的爸妈，没有悲惨，没有痛苦。”
“我是正常人……”
“我，不是怪物。”
向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但许女士这件事带来的冲击，令她身体最深层的意识一直在波动。
然而，若是燕狸此刻还在监管室的话，会发现向芽的手镯道具这次并没有吸取她的血。
她在从未被控制，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发生了蜕化。
眼球恢复正常后就没再发生刚才骇人的场面。
佳佳眼睛始终紧紧锁住向芽，她轻轻拉起向芽，“姐姐，你还好吗？”
她没有询问原因。
面对对方的问题，向芽罕见地沉默下来。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佳佳，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我需要理一下。”
“好，佳佳永远不会和别人说出姐姐的秘密。”
向芽努力扯出笑容。
她看向一旁脸色冷淡，但还在一直扶着她的许女士。
心想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许女士的事，她已经将分-身出现的原因推理出来，现在就差推断出那些源源不断被运到地下空间，又运回来旧病栋的老者是怎么一回事。
向芽重新往楼上走。
她问：“李辉奇，你刚才提过那人是你9楼的新邻居，那人后来怎么样了？”
话题转变得极快，一下拐回到之前说的事上。
许女士眉毛一皱，“那人和我不熟，不过疗养院说要拆建时，他从原本的强烈反对，忽然变成同意。”
“我不喜欢他，整天求生拜佛让自己活长命点。”
“这种事就很可笑，将个人生死完全寄托在神明身上，难道不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胆小？”
——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让神明厌恶；怕好事只是昙花一现，无法好好享受，而是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总担忧下次好运还会不会来。
那虚无缥缈的神明，反而变成了绑架活人的存在。
许女士看得太透，所以才认为李辉奇这人可悲又可笑。
向芽想了想，又问：“那你在梦境看见过他吗？”
被问起这个，许女士又开始怔忡，呐呐道：“他好像不在……他怎么会不在呢？”
“每个人都应该在的啊……”
向芽听明白了这两句话——这个叫李辉奇的老伯，既没有出现在旧病栋，也没有在许女士创造出来的新病栋里。
而且，刚才出现的神秘男人是在李辉奇的房间，还是以一个年迈老者的身份出现。
如果将杂鬼、桂迟，和地下空间里的祭坛、被运输进来的老人、热衷对信仰神明的李辉奇，几者联系起来，答案渐渐清晰起来。
现在还差厉鬼许虹芳了。
佳佳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记和姐姐说，刚才向芽的动静太大，她光顾着对方，差点连事都忘记告诉。
她在几人准备登上8楼的时候，快声说：“姐姐，8楼到9楼的衔接处，都挂满了老人的尸体。”
向芽闻言加快上楼的速度，楼梯口已经站着“陈婆婆”他们。
几人脸色苍白地抬头望向高处，听到许女士的脚步声，不约而同看过来。
“赵伯”一看到许女士，像被人摁下情感宣泄键，突然神情惊恐抱头蹲下。
“走啊，我不要留在这里，快离开快离开！再不走就会死的！”
许女士径直走向“赵伯”，狠狠拖他起来，语气严肃：“我站在这里，谁能让我死！”
“陈婆婆”和“黄爷爷”脸上没有之前的轻松，他们异口同声说：“不，已经死剩我一个/我一个，逃不了了……”
许女士凶狠的神情凝固，她愕然地回头死盯着一路同行的同伴。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死剩我一个，大家不是好好的吗？！”
“陈婆婆”苦笑，她指着是垂挂在墙壁的尸体，“原来‘我’早死了好多遍了，我能感知到他们都是我。”
“来到这里，你还没感觉出来么？你也是我，他也是我。”她指了指旁边的“黄爷爷”。
向芽心下一凛。
‘糟糕。’
她忙朝许女士跑去，怕会发生些不好的事。
但许女士缓缓放下手掌，她神情闪过迷茫恍惚愤怒……最后一切情绪都收敛进身体，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人。
“都走到这里了，你们不想找到真相？”
她在问着自己。
“陈婆婆”和“黄爷爷”笑了笑，神情恢复平时那笑呵呵的模样。
“我们支撑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那点子希望么……”“陈婆婆”温声说。
“我们的力量，就不要再被吸收到那人身上了。”
“你让我们回去你身上吧。”
作者有话说：
“陈婆婆”是率先清醒过来的，如果看文仔细的小伙伴会发现，在53章当几个分-身在地下空间苏醒过来时，只有陈婆婆下意识说了“咱们”几个字，她比其他人更快唤醒了自己，但为了寻回记忆，她要和其他小伙伴回到许女士身上。
另外莫心心和朱珈的放风时间就快到了，下章正式开干，稍微提一嘴，这个副本更偏向许女士的自我救赎，所以关于牙牙到处找线索的情节比较少，更多的是她整理许女士的话来推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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