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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许愿

    如果说他的那一句“我不想和你结束”让虞粒错愕的话, 那么最后一句“我娶你”应该可以说是一道惊雷,在她头顶炸开,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的大脑宕机,只僵硬地坐在床边, 茫然又无措地盯着程宗遖。

    甚至严重怀疑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病房里就亮着一盏床头灯, 光线不算亮, 他逆着光,面孔半隐着, 模糊了轮廓。可那双如深海的眼睛却格外的炙热, 牢牢将她锁住。明明深不见底,却又毫不吝啬地展现出自己的真诚。

    他耳垂上的钻石耳钉也在闪闪发亮。

    他的手还捧着她的脸,试探性地捏了捏她的耳垂,摩挲着她耳垂上的那个小小的耳洞, 低声叫她:“小鱼?”

    外面还在下雨,雨势依旧滂沱,哗啦啦的响声席卷整个世界, 可病房里却好似安静异常, 虞粒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他摸她的耳朵, 一阵酥痒传开, 她像是瞬间惊醒, 整个人都下意识往后退,可程宗遖却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手腕一转,扣住了她的后颈。

    “你愿意吗?”他又不厌其烦地问了一遍, “嫁给我。”

    虞粒明显不知所措:“你你烧糊涂了吧?”

    “我很清醒。”程宗遖目光清明, 神色冷静, 郑重其事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你不需要质疑。”

    “为什么?”

    虞粒很迷茫。

    曾经程宗遖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那天,在薰衣草花田他告诉了她一个残酷的事实,他说:“我的人生里,不会有婚姻。”

    她问他只是不想娶她吗?他的回答是:“任何人,我没有过结婚的计划”,他不会娶任何人。

    发现他的假婚约那天,他说:“婚姻只是一种形式。”

    他是个多么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啊,宁愿花大价钱去雇一个假未婚妻来演戏也不愿意带她回去见一次家长。

    可过了这么久,他突然又说娶她。

    程宗遖将她的所有迷惘和质疑都尽收眼底,他扣着她的后颈,将她拉得近了一点。

    两人四目相对,在氤氲的灯光下,她看见了他微微收缩着的瞳孔。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程宗遖掷地有声说,“你之前问我会不会娶你,我的答案是,会,我会娶你。”

    “小鱼,我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我不会骗你。”

    虞粒看着他没说话。

    两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她非常惊讶,为什么程宗遖的转变会这么大。太不真实了。

    见她不说话,程宗遖心里又开始莫名地发慌,因为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拿不准她的心思。

    他微眯着眼,观察着她的表情,发现她整个人都很木讷,像是灵魂出窍了般,当然眼里的情绪也很复杂,看不透。

    如果换作是以前的虞粒,她肯定会喜笑颜开地扑进他的怀里对他一个劲儿说好,笑起来时眼睛亮晶晶的,弯弯的。

    “不用等到你二十岁,我们去美国登记。”向来从容的一个人,此刻却显得异常急切,一再证明:“你想要的,我全都可以给你。”

    似乎怕她有顾虑,他又补充道:“登记之后你还是可以回到这里,继续完成你的学业,我不会强迫你留在洛杉矶。”

    或许虞粒会觉得突兀,可程宗遖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大事小事,他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抉择,永远快准狠。但不代表他会是一时冲动,相反,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是通过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通过去鬼门关走一遭回来,他的确大彻大悟,以前不痛不痒、无所谓生死是因为毫无牵挂,可现在他明白,他的牵挂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也是她,他想挽回她,挽回这段感情。

    挽回当然需要诚意,而婚姻就是他能给的最大的诚意。既然她想要,那他愿意给,只要能回到他身边。

    他摘下一边耳垂上的钻石耳钉,这是当初她留下的那一枚。

    在她出神的时候,想将耳钉重新戴上她的耳朵,可戳进去时,她“嘶”了一声,瑟缩了一下。

    程宗遖立马顿住动作。

    “耳洞已经堵上了。”虞粒轻声说。

    程宗遖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身子前倾将她抱住,在她耳边安抚:“怪我。”

    虞粒这次没躲开他的怀抱,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许是忘了挣扎。

    他微侧头,温热而柔软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耳垂,轻吻她的伤口。微弱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恬静,眼睫在轻颤着,无意识地咬紧下唇。

    沉吟须臾,他再一次问:“你愿意吗?”

    “我”

    虞粒拧起细眉,竟有点卡壳。

    这时候护士突然敲门进来,看到如此亲密的一幕,愣在了原地。而虞粒也迅速离开了程宗遖的怀抱,她下了床,站到了一旁,尴尬地垂头看着自己的鞋。

    她自己都没发现,护士不合适宜地出现,竟然让她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给她逃避回答他那个问题的机会。

    别说虞粒了,护士都莫名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说:“打扰了,我就是来查一下房。”

    程宗遖却格外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地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护士走进来看了眼程宗遖的液体袋,然后又关心了两句就麻溜儿离开了,还贴心地带上了门,绝对不耽误小两口亲热。

    可在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偷瞄了程宗遖两眼,即便人家女朋友就在这儿,还是不妨碍她犯花痴。毕竟刚才和那些小姐妹划了好几轮拳才赢来这次查房的机会。

    然而护士一走,虞粒就开始紧张了,怕程宗遖又继续刚才那话题,立马结结巴巴说:“我、我困了,我要睡、睡了。我回宿舍了。”

    她说着就转身要离开。

    “太晚了,还在下雨。”程宗遖说,“在这儿睡吧。”

    虞粒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有掀被子的动静,她立马转过身,果然看到程宗遖准备下床,她登时竖起眉毛,厉声质问:“你要干嘛!”

    程宗遖的动作一顿,随后耸耸肩,看上去像无赖,但又理直气壮:“再不下来你就要跑了。”

    “”

    虞粒气到无言以对,她看了眼手机,现在快十二点了。

    外面的雨的确下得很大。

    程宗遖拍拍床,朝她招招手:“你来床上睡,我睡沙发。”

    他按了呼叫铃,让护士送来被子和枕头。

    程宗遖住的是vip病房,床很大,别说两个人了,三个人都能睡得下,但他也看出来虞粒现在的别扭。

    说着,他又要下床,虞粒太阳穴直跳,又气又恼:“你消停点儿吧!你那腿还要不要了,自己年纪大了就多注点意吧!别以后真成瘸子了!”

    “”程宗遖无奈失笑,“我瘸了就嫌弃我了?”

    虞粒臭着脸没吭声。

    “得,那还真不能瘸。”程宗遖面孔忽而严肃了起来。

    护士抱进来一床被子和枕头,放到了沙发上,虞粒道了谢,坐到沙发上,脱掉他的西装外套叠好放在一旁。

    “你也早点睡,晚安。”

    她拉开被子躺下,背对着程宗遖。并没有回应他的那句“你愿意吗?”

    程宗遖倒也不着急,“晚安。”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他等得起,等她慢慢思考。

    虞粒其实毫无睡意,睁着眼睛无神地盯着沙发某一处,思绪错综复杂。

    程宗遖说要娶她。很奇怪,她觉得惊讶和开心,可是好像又并没有那么的开心。她之前的确问过他会不会娶她,可那时候他的回答并不是这样,他说我们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如果那时候他是今晚这样的回答,哪怕只是一张空头支票,她也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那枚耳钉,当初她对自己多狠啊,就算没有耳洞,直接扎穿也不觉得疼,可现在,让她再扎一次,好像没有当初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了。

    总而言之,内心五味杂陈。

    护士中途又进来了一次,液体已经输完了。

    虞粒一直睡不着,不知道现在是几点。程宗遖好像也没什么动静,或许已经睡着了吧。

    心里就跟有一只猫爪子在挠一样,惹得她一阵心猿意马,所以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病床边。

    护士临走前将床头灯给关掉了,只能透过窗外朦胧的霓虹来看他模糊的轮廓。

    虞粒轻轻弯下腰,凑近了看。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有多想程宗遖。

    他紧闭着双眼,面部放松,像是陷入了沉睡。而她的所有思念和爱慕都不再掩饰。

    她蠢蠢欲动,不受控制地弯下腰,想亲亲他。

    结果还没等亲上去,只见熟睡的程宗遖忽而抬起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往下一压,他顺势昂起下巴,唇碾上她的唇。

    吻一如既往的强势,甚至比以往还要凶猛,像是压抑了许久的困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扣着她的后脑便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上,他避开有伤的左腿,右腿膝盖分开她的腿,半跪在腿间,所到之处皆是掠夺。

    虞粒吓了一跳,她双手抵住他胸膛,控诉:“你装睡?”

    “真睡着了。”程宗遖胸膛震动,笑声低沉,带着揶揄:“你的呼吸扫我脸上了。”

    “怪我呼吸了?”

    “怪我禁不住诱惑。”

    虞粒硬着头皮挽回颜面,“我就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有。”

    “我死了,谁娶你呢。”程宗遖又压上去,舌头舔她的耳廓。

    他又将话题往这上面带,虞粒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脖子一梗,呛回去:“谁要你娶我,想娶我的人多了去了!”

    她推搡他几下,“你起来!”

    程宗遖趴在她身上,搂住她肩膀:“一起睡吧,想抱你。”

    “那你想想吧!”虞粒还是挣扎,不停地推他。

    程宗遖倒也不勉强她,顺着她的力道,翻身躺到了一旁,在她下床时,又善解人意般说了句:“下次想亲我就直说,我尽量装不知情。”

    “”

    黑暗中,虞粒脸唰的一红。

    他这话无辜又欠揍,就好像她是个占了他便宜的臭流氓一样。

    但也确实是她理亏,是她先去招惹的。肠子都悔青了,她敢对天发誓,刚才就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操控了,莫名其妙就走过去了。

    虞粒回到沙发上,不服气地怼回去:“谁想亲你,少做梦!”

    “不做梦。”程宗遖又沉甸甸笑了声,随后将声音压得极低,像气音,“做你。”

    即便很轻的两个字,虞粒还是听见了,她蹭地坐起身,抓起一旁的抱枕就不客气地朝他砸过去。

    程宗遖没躲,被抱枕软绵绵地砸了下,然后好好放到一旁。

    虞粒重新躺下,还是背对着他。

    气氛沉默,只剩下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渐渐地,虞粒终于有了困意。

    然而就在快要迷迷糊糊睡过去时,他的声音忽而飘进了耳朵里。

    他说:“小鱼,我很想你。你离开后的每一天都很想你。回到我身边吧,不要再离开我。”

    从再见到那一刻起,他好像就已经脱去了他那层高傲的外衣,几乎是恳求的姿态,甚至愿意为她改变根深蒂固的不婚观念。

    在这样的深夜里,情深意切地说想她。

    一字字一句句像敲在了她的心上。

    鼻子顷刻间犯起酸。

    她知道自己没出息没骨气,只要他一出现,她就会沦陷。

    有个声音告诉她。

    过去的那些甜蜜都是真实存在的,他的宠爱和包容也都是真心的。

    他也愿意给她未来,娶她了,这样就已经够了,真的已经够了。

    可内心深处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们之间好像还是有问题存在,少了点什么。

    问题在哪呢,少了点什么呢,她说不上来。

    所以虞粒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装睡。

    可一夜实在难熬,也没了任何睡意。

    临近天亮时,雨已经停了。

    虞粒悄悄起了身,她看了眼病床上的程宗遖,然后轻轻地走出了病房,离开了。

    殊不知,病房门轻阖上的那一刻,程宗遖也缓缓睁开了眼,眸光清明,不见一丝惺忪。

    同样一夜无眠的,也包括他。

    作者有话说:

    晚上再更

    ◉ 72、许愿

    没下雨了, 但还在刮风。今天温度很低,幸好程宗遖给她买的是一件加了薄绒的卫衣,不觉得冷。

    她打车回了学校,现在才六点, 时间还早。虞粒回到宿舍, 室友们还在睡觉, 她放轻脚步走进去,然后快速洗漱, 拿起今天早八要用的书又悄悄离开了宿舍。

    昨晚跟程宗遖一起离开, 她知道肯定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些她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昨晚吴琪也来问她了,她那个时候没心情回复。

    所以她先去食堂买了两份早饭,给吴琪打电话让她起床来食堂。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 吴琪匆匆跑来,一边跑还一边扎头发。虞粒将一份粥和油条推到对面,吴琪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开始八卦:“你什么情况啊?昨天我在论坛里看到那劳斯莱斯车主的照片了, 帅得我流鼻血!你怎么跟他认识的?你们昨晚去哪了?”

    吴琪这一连串的问题轰过来, 虞粒觉得有点尴尬:“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前男友吗?”

    不用说得太白, 吴琪瞬间明了, 猛地倒抽了口凉气, 表情浮夸:“居然是他!!!你前男友这么有钱?!”

    虞粒闷头喝粥。

    “你们和好了?难怪昨天逛街你就跟丢了魂儿似的,昨晚肯定去”吴琪挤眉弄眼,“嘿咻嘿咻了?”

    虞粒脸一红,连忙摇头:“没和好, 也没他腿有伤, 我带他去医院了。”

    “我靠!”吴琪拍桌子, “他腿有伤还站在雨里等你那么久!据说他看见一男的送你花后就吃醋买了一车的花来。妈的, 这种又有钱又帅又痴情的男人你干嘛跟他分手啊!这种男人都快绝种了!绝对拼了命也得往死里拽住了好吗!虞粒你怎么想的!”

    “我又不是为了他的钱才跟他在一起的。”虞粒嘟囔。

    “那你为了什么?”吴琪说话很直白,“为了爱啊?我跟你讲,他们这种有钱人,能有几分喜欢你就很不错了,你就别指望能给你更多了,爱?对他们来说,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存在,无稽之谈好吧?爱也只是爱他们自己。当然了,爱自己并没有什么错。”

    “”

    这一字字一句句简直像刀子似的,直直地往她心上扎。

    “但是我觉着吧,可能你前男友对你的喜欢不止那么点,而且看上去真的蛮真诚的。腿有伤杵拐杖在雨里等你几个小时诶!感动得老天爷都落泪了。你是不知道学校里那些女的,都快疯了。论坛和群里,都热闹了一晚上了。”

    吴琪抓了一根油条,突然想起来,“不过你上次说他不能给你想要的,你到底想要什么啊?”

    因为想要他的爱,他唯一的爱。

    可她突然有点不敢开口回答了。可能落在吴琪眼里,也会觉得她在痴心妄想,太贪得无厌了。

    虞粒将鸡蛋在桌面上滚了滚,沉默一会儿,轻声说:“他说他愿意娶我还说带我去美国登记…”

    “我靠我靠!”吴琪简直都要跳起来了,“那你不答应你还在等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嫁给他之后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能拥有他一半财产啊!”

    房顶儿都快被她掀起来了。这个点儿,食堂已经陆陆续续有同学进来了,看到虞粒后登时交头接耳了起来,再加上吴琪这么一喊,更是盯着她们这边连眼都不眨一下。

    虞粒吓了一跳,连忙对她“嘘”了一声。

    吴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亡羊补牢地捂了下嘴,她趴在桌子上,小声说:“你不答应他就纯纯大傻子!这种上等极品就牢牢抓住了好吗?难不成还要便宜别的女人?”

    “”虞粒疑惑,“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吴琪尴尬地咳了声,之后正色起来:“小鱼,这么跟你说吧,我一直以为你的前男友就是个普通人,如果他是个普通人还不能给你百分百的爱那就趁早让他滚蛋吧,可现在才知道你前男友是个超级富豪,就是因为他各个方面一点都不普通,他能给你的很多,好的物质条件好的生活好的圈子。你要知道他这种社会地位高的人,有阅历的、见过世界的人,但凡他心里对你有几分喜欢,这也算是他的诚意了。其实我是个很现实的人,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放手的。”

    “那如果有一天他连那几分喜欢都没有了呢?”

    “所以他向你求婚就更应该答应了啊,至少现在他是最喜欢你的时候。就算以后真不喜欢你了,到时候你还有钱啊,你还有个光鲜亮丽摆得上台面的身份,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别人忙着打工,你整天逛街spa下午茶,神仙生活好吗?”吴琪说,“你以为豪门真有真爱吗?那些富商大贾真的会爱一个人爱到无法自拔吗?”

    “”

    虞粒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平心而论,吴琪说的这番话,是对现如今这社会出于最理性最清醒的分析,大家都是为钱为物质而活。

    而她还在这个唯物主义的世界里做个天真的唯心主义,追求真爱。

    “诶不对。”吴琪又像是想起什么,更激动,“上次出现在我们小区里那辆劳斯莱斯会不会就是你前男友?该不会真让张郁馨说准了吧?小区里的那些设备全是他为了你才一掷千金的?”

    虞粒被她的脑洞逗乐:“你被张郁馨传染了吧?怎么可能啊?”

    如果上次那辆车真是程宗遖的,那时候就该来找她啊?干嘛还等到现在?

    吃完早饭,走出食堂,虞粒和吴琪各自往上课的教学楼走过去,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不顺路。

    虞粒一个人走在路上,这一路上打量她的人太多,以各种各样的眼神。

    一时恍惚,就像是回到了高考后回学校的那一天,同学们也是用各种复杂的眼神看她。

    她深吸了口气,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去在意。

    情不自禁拿出手机看了眼。她的思绪又开始飘远。

    在想,程宗遖现在醒了吗?他吃早餐了吗?醒来发现她不在了会怎么想?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给她打电话?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她猛地摇摇头。

    手机忽而响了声,她有些激动,可在看到是陈妍宁发的消息后,会不受控制地失落。

    她还以为是程宗遖。

    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陈妍宁发来的消息:【小鱼,你难道要跟他重蹈覆辙吗?清醒点!】

    想必吴琪将这件事儿告诉了陈妍宁。

    重蹈覆辙她默念着这四个字。

    就在出神时,面前突然蹿上来了一个人,虞粒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去,幸好及时停下。不过还是踉跄了一下。

    抬眼一看,是昨天送花的那个男生,他脸色很不好看,看上去很受伤:“你说的男朋友就是昨天那个开劳斯莱斯的瘸子?”

    虞粒皱起眉,“你才瘸子,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她脾气不好,也极其护犊子,她可以骂程宗遖,别人不可以!再说了,这男生是真没脸没皮,纠缠她多少次了,没完没了。她也没必要跟他客气。

    她绕开,继续往前走,可刚走了两步又被男生给拦住,他眼睛瞪得很大,愤懑道:“你昨晚跟他开房去了是吧?那男人比你大不少吧?操-你的时候是不是还得吃药才能硬啊?”

    “你他妈脑子没事儿吧?”虞粒也火了,直接爆了粗口,“就你这拿来涮火锅都不够格儿的猪脑子大学怎么考上的?别上学了赶紧回家种地吧你!不对,别种地了,刨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她骂完就准备走,男生上手拉她胳膊,虞粒挥起手里的书就砸他脸上,“再来烦我就报警,傻逼。”

    许是虞粒平时都客客气气待人,这会儿突然发了火,男生也始料未及,而且这来来往往人也多,他终是没有追上去。

    虞粒走进教学楼,使劲儿拍了拍刚才被男生抓过的地方,简直晦气得很,什么狗东西!

    她黑着脸进教室,大早上好好的心情全让那傻逼给毁了。

    找了个靠后的位子坐下,翻开书。

    这时候手机响了声,她下意识摸出来看了眼,愣了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她认得,是程宗遖的号码。

    发来的是短信,一张图片。

    是输液支架上挂着好几大袋液体。

    然后又弹出来一张图片。

    是他躺在病床上,那么大的床,一双长腿愣是占了一大半,一只腿闲散的曲着,那只戴着支具的腿伸得笔直,他还特意将伤腿放大了。

    再然后又弹出来一张图片。

    他解开衣领袒露出他精壮的胸膛,胸肌偾张,可胸口上的一道缝针的伤痕也很明显。

    图片继续往外弹。

    全是展示他身上的伤。胳膊上的,腰上的。甚至后颈也有。

    “”

    虞粒知道他是在卖惨,可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了吧。

    然而她看到这些伤的时候还是会很心疼,他卖惨的目的达到了。

    他那次车祸,很严重吧?

    她将这些图片一张张划过,当停留在后颈上那张时,她看见了他后颈的刺青———chace

    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决定不上他的当,将手机放起来,继续看书。

    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内心挣扎了好几番,最后还是没忍住给他回了一条:【你吃早饭了吗?】

    刚发完,老师就走进了教室,虞粒连忙将手机静音,放进卫衣兜里。

    点名之后,老师打开了投影,开始讲课。

    虞粒明明目不转睛地盯着ppt,可一个知识点都没有听进耳朵里,三魂七魄全跑到程宗遖那去了。

    老惦记着他有没有回消息。

    她挫败地趴在桌上,叹气一声。

    只要程宗遖一出现,她就兵荒马乱。

    内心又是好几番挣扎,最终还是悄悄摸出手机看了眼,发现程宗遖发了两条。

    第一条是:【没吃】

    她没回之后隔了几分钟,又发来一条十秒的视频。

    她点开看,视频中程宗遖推着输液支架,也同时靠着支架当支撑点,艰难地行走。

    虞粒一头黑线,用力打字回:【还敢走路?故意的?】

    程宗遖秒回:【上厕所,没人管我】

    “”

    即便只有文字,可画面感也好强,就像是昨晚程宗遖委屈地抱着她跟她说“你管管我吧”。

    听上去真可怜。

    虞粒回:【找护工。】

    程宗遖:【不】

    虞粒:【倚老卖老?】

    程宗遖:【嗯,空巢老人需要关爱,你能来关爱我一下吗?】

    虞粒被气笑了,老师注意到她的动静,朝她看过来,虞粒立马收起手机,假装认真听课。

    上午就只有一节课,下了课后,虞粒本想先去医院看看程宗遖,可她注意到今天的日期。

    今天房租就到期了,她得回去把家里最后那点行李拿过来,所以就先去了出租屋。

    东西不多,就一些零零碎碎的。

    她找行李箱装好,然后打扫了下卫生,这才给房东打电话,让房东来拿钥匙,顺便检查一下屋子。

    结果房东说不用退房,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房东真的很奇怪,对她好得已经到了离谱的地步。吴琪他们那房子,离房租到期还有半个月他们房东就来催了,结果她的房东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她今天要是不打电话估计真不会让她搬。

    虞粒不想占便宜,坚持要退房。

    房东似乎很为难,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了,只好说了实情:“小姑娘,实话告诉你吧,这房子,你男朋友已经给你买下来了,它现在是你的了。”

    虞粒一愣:“我男朋友?”

    “对呀,小姑娘你真是好眼光哦,有一个这么有钱还对你这么好的男朋友呢。他怕你不会做饭,给我拿生活费,让我多照顾你,做饭给你吃。屋子里的那些家电家具其实都是他买的,小区里的路灯啊门禁啊监控啊都是他自己掏钱安的。只不过啊,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好男人就是这样的,付出不是靠嘴的!我闺女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哦,遇不到这种好男人。”

    “”

    房东还在絮絮叨叨,直到后来已经挂断电话了,她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天出现在楼下的劳斯莱斯。

    真的是程宗遖吗?

    他来了,但没有找她,而那晚,他的车也从她的身边毫不犹豫地驶过去了。

    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她跑下了楼,打车去了医院。

    脑子又开始乱,就像是一团毛线缠在了一起,怎么都解不开。

    到了医院,她从急诊中心穿过去,这样就能离住院大楼近一点。

    过了急诊中心,刚到住院大楼前面的花园,手机就响了,她一边跑一边摸出来看。

    是程宗遖打来的。

    她这次没有犹豫,接听。

    “这么迫不及待见到我?”程宗遖嗓音裹着笑,带着揶揄,“跑这么快?”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眼住院大楼。程宗遖肯定在窗边看见她了。

    “你是不是”

    刚开口,她的胳膊就被人猛地一拽,虞粒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手机摔到了地上,屏幕都裂了。

    虞粒有点来火儿,捡起手机正要出声,谁知抬头一看,还是今天纠缠她那个男生。

    男生气得脸通红,他死死地拽着虞粒的胳膊:“跟你一路了,你居然来了医院?是不是老男人不戴套儿,怀上野种了吧?来堕胎啊?”

    他明显气得不轻,一副捉奸的架势,拿出手机怼着虞粒的脸拍:“我要把你这肮脏的一面拍下来发到校园论坛上去。你装什么纯洁圣女啊,还跟我立牌坊,你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捞女!”

    虞粒去挡他的镜头,“你他妈有病吧!神经病!滚开!”

    虞粒想跑,可男生的力气实在太大,拽得她根本无法动弹,甚至还想把她拖走,她用脚踹他,男生被激怒,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反手一巴掌扇到了她脸上。

    耳朵里冒出尖锐的耳鸣声,她眼前黑了一瞬。

    封锁在大脑深处的一些噩梦般的记忆再一次涌了起来。

    那晚被黑人围堵,他们也是拽扯着她,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同样的绝望仿若一瞬间升腾了起来,虞粒紧闭着眼,浑身发抖。

    周围有人见状,刚准备上前询问情况,只见从门口快速跑过来了几个安保,他们将男生轻松制服,按在地上。掏出身上的电棍就毫不客气地往男生身上招呼。

    男生惊恐地大叫了几声,嘴里还在大骂。

    这时,一个安保身上的对讲机传来了程宗遖的声音,冰冷到了极致:“腿打断,手废了。”

    这周围聚集着围观群众,安保似乎有些迟疑:“程总,这”

    从一旁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拉着虞粒,带她走进住院大楼。

    “动手。”程宗遖言简意赅,“现在。”

    既然已经下达了命令,他们也不得不执行。对于程宗遖这种地位的人,就算当众杀人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安保人员都掏出了坚硬的警棍,一下又一下地往男生手和腿上敲,简直真打算往死里打。

    虞粒被女医生带着走了一段,原本麻木的她,听到了男生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她如梦初醒,又急忙跑了回去,阻止:“够了,别打了!”

    安保不听,还是继续,她只好去抢对讲机:“程宗遖,让他们别打了!”

    倒不是她多圣母,她也恨不得把这孙子千刀万剐,可毕竟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传开了对谁都不好。

    “你听到没有?!”她喊道,语气很凶。

    所有人都惊愕,倒抽口凉气。还有人敢用这口气对程宗遖说话。

    然而下一秒,程宗遖却当真松了口:“停。”

    安保人员顿时住了手。

    他明显还不打算罢休,沉着嗓,一字一顿:“向我的未婚妻,磕头道歉。”

    男生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吃了苦头后,方才那些愤怒全然演变成了恐惧,他瞬间认怂,手足无措地爬起来,忍着剧痛,跪在虞粒面前,额头不停地往地上磕,一下比一下响:“虞粒,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一时糊涂!我不该冒犯你!”

    男生的手机里还拍了虞粒的照片,安保拿砖头将手机砸得稀巴烂。

    虞粒太阳穴猛跳,她实在没心情搭理,转身快速跑进了住院大楼。

    下了电梯,她朝程宗遖的病房跑过去,程宗遖正杵着手杖一步步往外走。

    她很快跑到程宗遖面前,程宗遖第一时间捧住她的脸,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眉眼中登时布满阴鸷的杀气,浑身都是凛冽森然的气息,要不是虞粒拦着,他直接把那畜生给废了,他恨不得手中有把枪,一枪就给崩了。

    “没事了”

    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想将她揽进怀里。

    可虞粒却躲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他,呼吸还不稳,但神色却格外平静,只问了一句话:“程宗遖,你喜欢我吗?”

    她问得突然,程宗遖反应慢了半拍,随后点头,坦诚道:“喜欢,我当然喜欢你。”

    他很早之前就告诉过她,他对她的喜欢是真心的。

    “你喜欢我。”虞粒听到这话却笑了,带着轻嘲,“你喜欢我,你却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去跟你的前女友开游艇派对。在我差点被劫持的时候,你和她在狂欢。那你的喜欢又有多少呢?”

    她终于想起来问题所在了。

    她怎么就忘了呢。

    程宗遖明显怔忪了几秒。

    这件事他无从辩驳,他道歉:“小鱼。这件事我确实骗了你,是我不对。”

    他抓住她的手,向来沉稳的一个人竟然有些语无伦次:“我跟她见面,是因为乐队,我怕你会多想才”

    “让我自己知道真相才更残忍吧。”她抽出自己的手。

    “对不起。”他哑着嗓,再次道歉。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的乐队名,ZN.T,T是Tina吗?”

    “不是,与她无关。”程宗遖否认,“是tape的意思。”

    有磁带,也有终点线的意思。

    他之所以会用这个单词,因为有一天无意间听磁带才有了灵感。那时候他很喜欢音乐,很享受做乐队的生活,所以他希望这件事会陪他到人生的终点线。

    “那你纹在后颈的Chace呢?”她又问,“你在追逐什么?”

    记得曾经她问过这个问题,当时程宗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描淡写说了句“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程宗遖沉默了两秒,最终还是如实回答:“自由。”

    虞粒又笑了,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果然啊,程宗遖就该是自由的。他从来都是自由的。

    她觉得胸口郁结,吐了口气:“你来过我租房的地方是吗?房东都告诉我了。”

    “是。”

    “为什么不找我?”

    程宗遖沉吟地看着她,唇角似乎抽动了下,他低声说:“因为你说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虞粒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

    她大概能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那晚他坐在车里,听见了她和吴琪的对话,然后开车从她面前离开。

    他那么高傲一个人,从来不会死缠烂打,不会开口挽留。既然能那么干脆的离开,或许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可有可无吧,就算少了她,他的人生还是会同样精彩。

    那为什么过了几个月又要回过头来找她呢?还说要娶她。

    一场车祸真的能让他回心转意吗?难道是心血来潮吗?还是一时冲动?

    她不是不想相信他,而是她没有太多底气。

    “你说你愿意娶我。”

    虞粒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似乎是背水一战,“那我问你,你是因为你自己想娶我,还是只是因为我当初让你娶我才愿意娶我的?”

    这个问题,乍一听,没什么区别,可只要细细品味,完全是两种概念。

    程宗遖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似乎情绪翻滚着,微蹙起眉。

    动了动唇,却没说一个字。

    沉默的态度,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他不否认。

    他以为虞粒想要的就是婚姻,毕竟她之前跟他闹也是因为这件事。既然她要,他就给。而实际上,他对婚姻的看法没有改变,于他而言只是一种形式。

    而她的最后一点希冀,最后一根防线因为他的沉默仿佛顷刻间断裂。

    程宗遖是喜欢她的,虞粒清楚。

    其实就像吴琪所说,他的喜欢应该比几分要多得多,为她做的改变她有目共睹,甚至一个不婚族愿意妥协娶她。

    然而实际上,虞粒当初想要的根本不是婚姻,是他的爱。

    她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痴心妄想。她想要的从来都是程宗遖的爱。毫无保留的爱。

    而不是那比几分多的喜欢。

    他并不是因为是他想结婚,发自内心的想要拥有婚姻才愿意娶她和她组建一个家庭,而只是为了当下对她的这一点舍不得就满足她的要求而妥协,就好比是因为一种责任。

    她也并不是那么有自信以后都会和程宗遖幸福美满,如果真的到了他的喜欢减退的那一天,他们每天因为这件事争吵的时候,她不想听到他因为一时冲动选择娶她而后悔,不想听到他说——还不是因为你想结婚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无休止。

    陈妍宁说得对。

    他们只会重蹈覆辙。

    这就是他们的问题所在,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都存在。

    身份的差距,观念的不同,各种各种。

    她想要的,他始终都给不了。

    “你昨天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

    她感觉那团打了死结的毛线越缠越紧,缠得她的心好疼,但这一次她还是强逼着自己拿起剪刀,将乱糟糟的毛线剪断,所有一切的结都解开了。

    “我现在回答你,我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很肥,明天很可能不更

    ◉ 73、许愿

    虞粒屏着一口气, 将最后那句话说完,然后转身就要走,可还来不及迈步就被程宗遖拉住,将她用力拉到了自己面前, 他绷着声线:“我们再好好谈谈。”

    虞粒侧头看向别处, 死死地瞪着眼睛, 试图将眼泪逼回去,没有动容:“该谈的已经谈完了, 你的态度我也已经了解了。”

    她抽了抽自己的胳膊, 想挣脱他的桎梏,可程宗遖却怎么都不松手,两人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剑拔弩张的僵持中,谁都不肯退让。

    虞粒有些恼, 质问他:“程宗遖,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程宗遖垂眸盯着她,黑眸深邃而晦暗, 他一字一顿, 语速很慢:“我想要你。”

    他又强调了一遍:“小鱼, 我要你。”

    “你现在想要我, 那以后不想了呢?”虞粒反问。

    “我不会。”他言简意赅。

    虞粒笑了一下, 可那笑明显是自嘲的成分。

    这是一种保证,也是一种承诺。可虞粒就像是一瞬之间长大了,成熟了也变得悲观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她不会再去憧憬和期待, 不会再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傻乎乎地付出所有陪他去冒险。

    程宗遖狠狠拧起眉, 无力又窝火:“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信任有这么难?”

    他不明白, 当初她让他娶她, 他没答应,她跟他闹,现在他愿意娶她了,她还是不满意,还要跟他闹。

    “那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你爱我。”

    “就算我说我爱你你也不信了是吗?”

    虞粒怔住,她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出现“我爱你”这三个字。她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目光相撞,他瞳孔幽沉得像深海,凛冽又汹涌。

    “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虞粒心跳漏几拍,不敢再看他,闭上眼睛,手攥紧,语焉不详地说:“是我不敢了,因为真的太痛了”

    不是不相信他,是她没有底气。

    她承认,昨晚在听到程宗遖说愿意娶她时,她动摇了。

    可现在发现了他们之间的致命问题,醒悟过来,就算重新纠缠在一起,也只会是治标不治本,因为问题始终都横在那儿从没真正处理过重视过,一次又一次,日积月累。

    或许到最后真如程宗遖曾经所说———你又怎么确定你想拥有的家庭就一定是你心目中的理想状态?

    对啊,就算他们真的结婚了,可万一最终还是以失败收场呢?因为两人的初衷和观念并不一致。

    明明她才18岁啊,明明是在最好的年纪,明明该是最勇敢最义无反顾的年纪啊,可却没有一点勇气了。

    其实她不是怕重蹈覆辙,她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是她怕了,怕再一次失去,因为真的太痛了。

    她已经死去活来了一次,如果再经历一次,可能这一次真的会比死还痛苦。

    就当她是个胆小鬼吧,她认输好了。

    程宗遖听到她说“不敢了”,内心涌上来一股烦躁,但更多的是不安和慌乱。

    哪还有平日里的沉稳闲适和掌控一切的从容,明明很多话要说,比如解释Tina的事情,比如向她证明自己的决心,可内心中错综复杂不断翻滚,他突然不确定了,只问了一句:“你不爱我了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虞粒极力隐忍着的情绪顷刻间溃堤,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哽咽着说:“我爱你,程宗遖,我很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你是我从14岁就心心念念的人啊,我怎么会不爱你呢。”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一遍又一遍的表达出来。

    只可惜,还不等程宗遖松一口气,虞粒就又说:“可我不想再这么爱你了,我不想再每天患得患失,我不想再像个神经病一样无时不刻地去想你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想你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会不会有一天别的女人会取代我的位置,你会不会不要我了。你说你喜欢我,可你能丢下我去见前女友,下次就能丢下我去见其他女人,或者前前前女友!其实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最真实的一面我从来没见过。我们这段感情也从来都不对等,连开始都是不明不白的,又怎么会拥有好的结局呢。”

    从一开始他就对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温柔地叮嘱她少喝冰水,吃火锅时细心地和她换没有油烟的位置,替她涮她爱吃的肥牛。

    可还是不妨碍他第二天就一声不响地飞回洛杉矶,走得干净利落。他很擅长把控局势,他想出现就出现,想离开就离开,他从来都是自由且随性的一个人。

    他可以随时潇洒抽身,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等待着他下一次靠近。

    他们关系的开始也莫名其妙站不住脚,更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成人游戏。

    18岁生日那晚跟他回家,他给了她一个拥抱,就已经默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可以顺理成章的留在他身边。到后来的接吻,做-爱。

    她以为一切都水到渠成,可现在回过头来看,缺少的那点东西,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开始,是一段正常恋爱该有的开始。

    这段感情,她太自卑,他又太高傲自负,横在他们之间的天秤,已经不是倾斜的问题了,是彻底断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一步错,步步都错了。

    “你没发现吗?我一直都用‘结束’来形容我们的状态,难道不是吗?我们已经结束了,而不是分手了。在你的朋友们面前,你从来没说过我是你女朋友,也不会带我回家见家人,我们从没恋爱过,就算现在娶我也心不甘情不愿。你知道我很爱你,你笃定我不会离开你”

    虞粒泣不成声,几度说不下去,她艰难地抽哽。

    她哭得太伤心,泪流满面。而她一字字一句句的控诉,就像针一样,一下又一下地扎到了程宗遖的心上,细细密密的疼。

    他从不知道心竟然可以这样疼,疼到这种地步。

    他更不知道,原来她这么痛苦。而她的痛苦皆是他带来的。

    他明白他自私自利不懂如何爱人,可他自认为他也在尽可能地尝试和改变,用自己的方式爱护她,将最好的都给她,他自认为他问心无愧,如今看来,那都是他的自认为罢了。

    程宗遖的手抚上她的脸,像往常那样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可虞粒却躲开了,她自己胡乱抹了两下脸,深吸了口气,说:“我不想再这么爱你了,我想更爱我自己。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不想再只围着你转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分开这两个多月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好不容易慢慢开始适应没有他的生活,可这时候他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将她所有掩耳盗铃的平静搅得天翻地覆,她再一次陷入了兵荒马乱之中。

    只要他在,她的所有精力和注意力全都投入到了他身上,习惯性去依赖。过分依赖本就是一种病态。

    其实她还是爱他,也会永远爱他。

    只是她不想再只爱他了。她的人生不该如此单一,这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

    她应该去学着真正成长,去寻找更好的自己,为自己而活。

    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抽哽得胸口都是疼的,虞粒不想再继续耗下去,匆忙背过身:“就这样吧。”

    这一次还是一样,程宗遖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越来越用力,力度大到她的手腕都箍红了一圈。

    他松开她的手腕,从背后抱住她,还是那样用力,用力到似乎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手杖落地,清脆一声响。

    他的腿即便有伤,他的力量还是那般不可撼动。

    “我想娶你是真心的,不是心不甘情不愿。”

    程宗遖的声音沙哑到了极致。伏在她耳边,热气喷薄在脖颈那一块脆弱的肌肤,“小鱼,我们重新开始。再给我一次机会。”

    虞粒没动。

    程宗遖收紧胳膊,躬着身。

    他们就站在病房门口,有护士围在不远处好奇地旁观这一幕,可他却丝毫不在意,依旧以最虔诚最卑微的姿态挽留她。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求你。”

    这两个字太有分量,几乎打碎了他所有的傲骨,只剩下掉落一地的碎屑。

    传进耳朵里的同时,她还感受到了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到了她的肩膀上,灼得她的心都发起了颤。

    虞粒,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她掩面痛哭了起来。

    紧接着,她转过身,扑进了程宗遖怀里,紧紧抱着他,脸埋进他的胸膛,眼泪很快浸湿他的衣服。

    声音断断续续地发出来:

    “我们都好好冷静冷静吧,你不要来找我了,也不要再见面了。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思考和确认,你说的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出于什么立场和角度,会不会是一时冲动头脑发热才做出的决定。”

    “如果真的是因为爱才想娶我,到了法定婚龄的那天在民政局见吧,我就嫁给你。可如果在此期间对方遇到了更喜欢更合适的人,或者到了那天,有一方没有出现,那么就当这个约定没发生过吧。”

    很公平的约定。

    他有时间可以思考对她是什么感情,她到底对他来说是不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与她余生共度到底会不会后悔。

    而她只有离开他才会真正成长,她可以学着慢慢剥离,将爱自己放在首位,做个独立的、真正的自己。当她真正拥有了爱自己的能力,才有能力去爱他人。

    这个约定也不受任何限制,她其实给彼此留够了退路和余地,没有谁束缚谁一说。

    他说再给彼此的感情一个机会,再给他一个机会。

    好。

    这是她最后一次孤注一掷。

    她的脑子很乱,不知道这个做法正不正确,只能把答案交给时间。

    时间会让人清醒。

    她是在赌,也是在放手。

    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会输得一败涂地,那输了就输了吧,她还是可以继续向前走。

    吴琪说像他这种人是不会真正爱一个人的,有几分喜欢已经算是诚意。

    如果只是几分喜欢的话,那她就不要了。她要的是爱,他全部的爱。

    虞粒抬起头,她两眼模糊不清。几乎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送上自己的唇。

    这个吻不像以往那般缠绵旖旎,但吻得很深,泪水滑进口腔间,只剩下苦涩。

    只不过几秒,她便强迫自己退开,将那点贪念遏制。

    她低着头,嘴唇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程宗遖,我们都各自好好生活吧,再见。”

    如果真有再见的那天,她希望彼时的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好的自己。

    她转身欲走,程宗遖还是抱着她,这一次她没有再犹豫,使劲掰开他的手。

    头也不回地跑开。

    她的发丝在飞扬,明明羸弱轻盈的身体,离开的步伐却那么坚定。

    程宗遖眼睛发红,盯着她决绝的背影。

    似乎与在飞机窗口上看到的那一幕重合。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抓。只换来她越来越远的距离。

    视线竟就这么模糊起来,眼底浮出氤氲发热的水雾-

    虞粒一口气跑出医院,坐上一辆出租车,她报了陈妍宁学校的地址。

    她捂着眼睛,不断地深呼吸。

    车子行驶了一段距离,手机响了一声,她机械地摸出来一看,心脏又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因为她收到一条程宗遖发来的短信,只有五个字:【哪个民政局】

    既然是约定,那肯定是要交代清楚。

    她想起她坐公交车经常路过的那个民政局,所以哆嗦着手打出了地址,之后将程宗遖这个号码再一次拉黑。

    即将抵达陈妍宁学校时,陈妍宁给她打了一通语音电话。

    虞粒打开微信准备接听,可她注意到新的联系人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数字1,新的好友验证。

    她点开一看。

    Zn:【能加回来吗?我不会打扰你,只是想看看你】

    那么高傲狂妄的程宗遖,如今字里行间只剩下小心翼翼,这好像戳痛了虞粒的心。

    她还是支撑不住,窝在后座靠在车窗上哭得天昏地暗,眼泪就像是流不干一样。

    可即便哭得再凶她还是咬紧了牙关,逼自己狠下心来,删掉了这一条好友验证。

    作者有话说:

    这才是真正的火葬场,哎写得我于心不忍,但没办法,这是必经之路

    发点红包缓解下心情吧

    ◉ 74、许愿

    虞粒去找了陈妍宁, 抱着她好好哭了一场,并且说了约定的事情,还问陈妍宁这样做是不是很蠢?明明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留希望呢?

    陈妍宁告诉她,并不蠢, 也算是给初恋给她自己一个交代吧, 毕竟程宗遖是她那么用力爱过的人。而且他们两人其实都需要一个契机去冷静且清醒地思考这段感情, 选择分开就是最好的开始方式,对他们彼此皆是。成长之路分很多种, 自我成长才是一生最重要的修行。

    如果在虞粒20岁那天程宗遖真的如期而至, 那虞粒付出的这些感情流过的这些泪都是幸福的铺垫,因为他是带着爱而回馈她的。如果没出现的话,那她就彻底和这段感情告别吧,轰烈过一场也不枉青春了, 以后她还是可以好好生活,至少分开了那么久,她应该已经适应一个人了。

    陈妍宁对她说完之后, 虞粒感觉豁然开朗。是的, 分开是为了更好的开始, 现在的她实在太糟糕了, 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重新在一起, 她希望他看到的是一个全新的虞粒。

    之前程宗遖在雨中等虞粒的事情还是闹得沸沸扬扬,虞粒也懒得去澄清,对外宣称确实是自己男朋友,这样也会让她避免不少困扰。

    而那个骚扰她的男生, 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据说是严重违反了校规校纪。虞粒知道这件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但已经与她无关了。也不想管, 甚至觉得那男生就是活该。

    最开始几天虞粒还是会很难过和煎熬,只不过在学校里最好的一点就是人多,毕竟随时随地都不是一个人待着。

    平时有朋友陪伴左右,上课有同学,回到宿舍有室友。只不过到了晚上大家都躺在床上各玩各的手机时,对程宗遖那些思念便趁虚而入钻进脑海,她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程宗遖的腿伤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已经回洛杉矶了呢?

    也没硬忍着,想哭就哭了,哭出来会好受点,后来她渐渐逼着自己早睡,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程宗遖还没有离开南城。

    就在今天,他的车就停在她的教学楼外。他怕虞粒发现,特意开了一辆很低调的车。

    自从那天虞粒离开后,他就又恢复了前段时间那种烦躁反常的状态。他给虞粒打电话,虞粒将他的号码拉黑,那条好友请求也石沉大海。

    不知道是时差作祟还是因为想她,他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他不想折磨自己,所以他开车来了她的学校,停在她宿舍楼下,一抬头就能看见虞粒的宿舍阳台。

    阳台上晾着女生的衣服,他一眼就看见了虞粒那天穿过的那条明黄色吊带裙。

    凌晨三点,整个世界好似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校园里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没有温度的路灯还亮着,车子太过隔音,静得他心里发慌,他将车窗落下来,终于听到了簌簌风声。

    秋季转凉,凌晨的风更加萧索。程宗遖点了一支雪茄,迎着风,烟雾吹到了脸上,他眯了眯眼,咳嗽了声。

    抽完了一支又接着点下一支,就这样熬到了天亮,渐渐有学生出入,他将车窗重新合上。

    早上六点半的时候,虞粒从室内出来,走到阳台上,她穿着很可爱的家居服,上面是小熊的图案,头发有些乱地散在肩头,头上戴着一个毛茸茸的白色洗脸发带,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

    她站在阳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开始做一些简单的拉伸运动,再然后就是打着不太标准的太极。

    室友走出来收衣服,噗嗤一下笑了,调侃道:“这大清早的,太极都打上了,你怎么不学那些老头儿老太太去撞树啊。”

    室友抬起下巴指了指楼底下的梧桐树,“喏,现成的。”

    虞粒还真往楼下看了看。

    目光滑过停在梧桐树下的一辆黑色轿车,程宗遖就坐在车内,紧盯着她,她看过来的那一刻,他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只不过她只随意瞟了一眼,没多停留,然后一本正经地摸了摸下巴说:“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提议,我刚数了下,正好有七棵,我一天换一颗,一礼拜轮着来。”

    “哈哈哈哈,你踏踏实实当个女神不好吗?偏要当搞笑女!”

    “就是!搞笑女是没有爱情的你知道吗!”

    “我要快乐就行了啊!”虞粒无所谓地耸耸肩,“要什么爱情啊!”

    她和室友一起收了衣服,然后走了进去。

    程宗遖被这句话仿佛刺痛,敛了敛眸,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青丝手链。

    等了没多久,虞粒就和三个室友结伴走出宿舍楼。降温了,她今天没有再穿裙子,而是穿着卫衣和紧身牛仔裤,裤子非常修饰腿型,她那双腿纤细笔直。一直在他眼前晃,晃得他心里发痒。

    她扎着丸子头,背着单肩帆布包,逐渐靠近他的车,他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她们在商量早上吃什么,虞粒说她随便吃点就行,室友就让她多吃点,再瘦风都能吹跑了。

    程宗遖透过后视镜看她。

    几天不见,她确实瘦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化了妆的缘故,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她从车前路过。

    今天风刮得有点大,梧桐叶哗啦啦的响,不知是不是被风迷了眼睛,虞粒突然停下来,眯着一边眼睛,吃痛地嘤咛了声,想揉又不敢。

    “怎么了啊?”室友问。

    “好像有只小虫子飞进我眼睛里了。”虞粒说,“有没有镜子啊,借我用一下。”

    “我没带啊。”

    虞粒今天也没带,手机又看不清楚。注意到旁边的一辆车,想也没想就弯下腰,凑近车窗前,对着倒车镜照了照。

    她完全没发现车里还坐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正用灼灼的目光紧盯着她。

    程宗遖的手指点上车窗,试图透过冰凉的车窗去抚摸她的脸。

    只是咫尺的距离,却又好似隔得那么遥远。

    有那么一瞬间,矛盾的心理在打架,他怕被她察觉,可又有种想将她一把扯进车里的冲动,冲动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就在要控制不住时,她已经清理好眼睛,站直了身,继续和室友往前走,连余光都没分过来一点。

    他开着车,像个卑劣的跟踪狂,一路跟到了她要上课的教学楼。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

    他的世界里好像除了等待就没别的事可做,从黑夜等到白天,从她上课等到下课。

    安静的车内,打火机盖被他掀开又合上。火光在他幽深的瞳孔中跳动。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看见虞粒与一个女生结伴走出来,应该是在探讨什么,表情很认真,走到分岔路口时,女生对虞粒说:“比赛的事儿有什么不懂在微信上问我就行。”

    “好,谢谢学姐。”

    “哦对了,我两个微信号你都有吧?大号没回你的话你就给我小号发哈,有时候我两个号切来切去的老是忘。”

    “我只有你一个号。”虞粒拿出了手机,又加了学姐的另一个微信号。

    之后她们两人分道扬镳,虞粒往前面走,摸出耳机戴上。离程宗遖的车越来越远。

    程宗遖盯着她的背影。渐渐蹙起了眉。

    现在呢,要不要又跟上去?跟上去了,然后呢?

    那股冲动又冒出了头。

    他甚至觉得无比窝火烦躁,他在想,他程宗遖什么时候这么怂过?就该把虞粒拽回来,狠狠教训一通,扛上飞机带去洛杉矶,她一个小女生,又能跑去哪呢?

    可理智还是拉住了他。他知道,这一次虞粒是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她心意已决。哪怕他再死缠烂打,也无济于事。

    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与虞粒交谈的那个学姐恰巧从车前路过。

    在即将走过去的那一瞬间,程宗遖几乎按捺不住,他来不及思考就降下车窗,低声开口:“同学。”

    这一声,让周围路过的学生都下意识回头,不自觉地看了过来。学姐察觉到程宗遖是在看她,她疑惑又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示意他——叫我?

    程宗遖抬了抬下巴,朝那个学姐礼貌颔首。

    学姐立马走过去,一靠近,从车内飘出来淡淡雪茄的味道,不刺鼻,反而有股莫名的吸引力。

    程宗遖坐在车内没动,学姐只看了他一眼就局促垂下头,脸都红了,不敢与他对视,这男人简直完美得过分。

    “您找我有事吗?”学姐羞赧地别了别耳发。

    程宗遖余光扫一扫周边,路过的学生都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他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已经不见虞粒的身影。

    他敛下思绪。将车窗升上来了一半,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隐隐可见棱角分明的侧脸,淡淡问她:“冒昧打扰,你有虞粒的微信是吗?”

    学姐还以为面前这个从头到脚都优质的男人是想搭讪她,结果冷不丁从他嘴里听到了虞粒的名字,笑容瞬间僵住,失望得连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只能硬着头皮:“是。”

    只不过细细打量,忽然想起来这段时间虞粒那个轰动全校的恋情,对此众说纷纭,大家都猜测虞粒很有可能是有钱人包养的小情儿,毕竟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富豪和女大学生,说出去本来就令人浮想联翩。

    “您是虞粒的”

    “把你的微信号卖给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宗遖便打断,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张支票递出去,不容置喙,“价钱你定。”

    作者有话说:

    程总开启恋爱脑模式~

    ◉ 75、许愿

    大概是从来没料到自己的微信号还能给自己带来一笔飞来横财, 学姐看见支票递过来的那一刻下巴都快惊掉了,甚至觉得此时此刻的程宗遖整个人都冒着一圈金灿灿的佛光。

    他是来普度众生的吧!!

    她来不及管理自己被金钱所蒙蔽了双眼的表情就迫不及待接过了递出来的那张支票,两眼放光地仔细摸了摸。

    哇,原来支票长这个样子啊。填数字的地方是不是就是这里啊, 那她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就当她在心里琢磨着一会儿就把这件有钱人钱多没地儿花为了泡妞儿连微信号都买的离谱大事儿在各个社交软件都发一遍时, 车内又传出来程宗遖凛冽而低沉的嗓音, 言简意赅:“有个条件,你必须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能做到吗。”

    学姐立马对着嘴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OKOK,我嘴特严,您放心。”

    拿了钱得办事儿,这点契约精神还是有的, 他不让说就烂在肚子里呗,反正有钱就成了。

    之后学姐将自己的小号卖给了程宗遖,在他的要求下, 将除虞粒之外的联系人和隐私都删了, 她还把自己发过的朋友圈也清空了, 然后将密码告知程宗遖, 这才拿着支票离开了。

    程宗遖坐在车内, 登陆了微信,点进了虞粒的朋友圈。

    她发过的动态不多,基本上都是和朋友们在一起。记得曾经虞粒很喜欢发朋友圈,虽然没有发过两人的合照, 但基本上都是有关于他, 秀一些暗戳戳的恩爱, 比如po一些两人的聊天记录截图或者拍一拍他送她的礼物, 他带她去过的浪漫餐厅。

    可现在,一条有关于他的都没有了,她将他从她的生活中抹去了。

    他一条一条往下翻,想将过去三个月的空白都补上。

    几乎都是视频。

    她和一个男一女在冲浪,这个男生他见过,叫许曜帆。她明显不太会,浪打过来时,吓得趴在了浪板上,几度差点被浪潮卷进水里,许曜帆便游过去抓住了浪板帮她保持平衡。

    视频应该是分好几个阶段剪辑的,前面是初学,到了后期,她已经能勇敢又从容地站在浪板上,动作虽不娴熟,但已经勉强能够控制浪板,乘风破浪。越过最后一个浪潮,她翘起板尾刹停下来,顺势岔开双腿坐下,调皮地摆了一个ending pose。

    还有在一个隐藏在幽静山谷的绿潭中,潭水旁是瀑布,他们一伙人在岸边搭了帐篷,几个人都跳进了潭水里。

    虞粒穿着浅蓝色系带式泳衣,大胆展现自己的身材。她戴着潜水镜和脚蹼,潜入潭底,潭水像璀璨的玻璃在反光,里面还有很小的鱼,她也像鱼一样轻快自在的浮游,看到镜头时,她比了一个爱心。纹在锁骨上的那只长翅膀的鱼也在遨游。

    优美的蝶泳姿势,她的每一次浮动,蝴蝶骨凸显,脊柱沟凹深几分,笔直的腿在水里白到快要透明。

    程宗遖知道她的蝴蝶骨与脊柱沟有多迷人,曾经每一次交欢,他总喜欢按着她的腰让她保持半伏的动作,用力一次她的蝴蝶骨就颤动一次。

    视频最后,一束光落下来,她顺着那道光拼命地向上冲,像一条追光的美人鱼。

    她美得让他心动,也让他心痛。

    最后一条视频是她跟着朋友们滑着滑板去追日落,她热泪盈眶地对着夕阳大喊:“永远爱自由!”

    看到这几个月她有在好好生活,他很欣慰,可同时又很难受。

    曾经的他确实太过于自负,以为虞粒离不开他,不会离开他。也心安理得的享受她对他的依赖和爱,可如今,她不仅离开了,也在绽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程宗遖忽然想起分别那天她说过的话,她说:“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是啊,她说得对,她应该是自由的。做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只是他难受的是,她的自由里,没有他的足迹。

    人生三十年,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酸的感觉。

    虞粒的每一条动态他都会看很久,不知不觉划到了最后一条。

    是一张照片。他给她拍的。

    她穿着校服,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坐在落地窗边,甜美地笑着。

    这张照片似乎刺痛了程宗遖的眼睛和心。

    这张照片,他弄丢了。

    而照片中的人,他也弄丢了-

    程宗遖开着车重新回到了她的宿舍楼下,等了或许是半个小时又或许是一个小时,虞粒终于出现了。

    她抱着快递,其中有两个很大的箱子,堆叠在一起,冒出了她半个头的高度,她艰难地行走,连路都看不见。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她的室友,替她分担笨重的快递。

    “要是有电梯就好了,我最烦爬楼梯了。”虞粒抱怨。

    “你想什么呢!总共才五楼,况且我们住二楼啊!你还想要电梯?”室友笑。

    “那总归不是一楼啊,还不是得爬楼梯,太累了。”

    “趁早洗洗睡吧,这抠搜学校连公共洗衣机都不舍得多装几个,空调都旧成啥样了也不换,还给你装电梯呢。”

    “就是,那空调咔咔咔的响,我每次都怀疑是不是零件在打架呢。我从来不用公共洗衣机,里面简直太脏了。”虞粒叹气。

    两人慢慢悠悠走了进去。

    程宗遖看着她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给她发点什么,  她随便回什么都行,只要理他就行。

    可又不知道发什么,犹豫了会儿,发了个“,”过去。

    过了大概十分钟才等到她的回复,是一条语音,带着不解的笑。

    “这怎么发个逗号啊?我给你大号发了消息,我说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我呢,你是不是没有看见啊?”

    那天,程宗遖就坐在车里,不知道听这条语音听了多少遍-

    最近学校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那就是室友口中的抠搜学校突然大发慈悲似的给宿舍楼和教学楼都安了电梯,宿舍里还装了中央空调,甚至每个宿舍都配置了单独的全自动洗衣机和烘干机。

    每个人都对此津津乐道,猜测学校是不是发横财了。

    直到有一天又开始疯传学校董事会新加入了一个大股东,学校的设施全是大股东投资的。大家都说这大股东简直就是妥妥的慈善家。

    虞粒对那些八卦不感兴趣,只不过最高兴的是学校不管哪儿都有电梯了,她不用再爬楼梯了。

    这段时间虞粒都在准备比赛的事情,不是大赛,就是简单的一个商赛,但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比赛所以格外重视,整个十月都在忙碌,十一月初比赛结束后,某一天她无意间看日历才发现,程宗遖的生日快到了。

    他的生日是立冬那天,11月7日。

    虞粒也是之前看过他护照才知道他生日的日期。

    立冬那天,虞粒不想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于是约陈妍宁和吴琪去逛街,可在路过一家婚纱店,她瞬间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橱窗里的洁白婚纱发了会儿呆,然后不受控制地走了进去。

    突然想穿婚纱试试,想看看自己穿婚纱的样子。

    她挑了一件鱼尾设计的婚纱,很显身材,衬得她腰细臀翘。站在镜子前,看着穿上婚纱的自己,虞粒的眼睛忍不住有些发热,很想哭。

    连导购员都不停地夸她好美,虽说导购员都是一样的话术和套路,为了业绩癞□□都能夸成天仙,可面对虞粒,她惊艳得眼睛都看直了,甚至还激动地去拿了相机,问可不可以给虞粒拍几张照片用来宣传,虞粒答应了。

    拍照的时候导购员还问新郎在哪里,有没有空一起来试试礼服。虞粒只能硬着头皮说他很忙。

    拍完照之后,虞粒加了导购员的微信,希望能把照片发给她看一下。

    走出婚纱店,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或许是因为今天是程宗遖的生日,或许是因为今天她穿了婚纱,或许是因为在程宗遖生日这天她穿了婚纱

    她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我要开始攒钱了!”

    “攒钱干嘛?”

    “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婚纱!”

    “这就开始计划婚纱了啊?”陈妍宁笑她,“离你20岁还有一年多呢。”

    虞粒的小心思实在太明显了,她脸一热,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正准备反驳,吴琪叹气:“哎,我真不知道你咋想的,我当初怎么劝你的,你愣是一个字儿没听进去,还整个20岁之约,他那种人身边缺女人吗?别说一年了,能念你一个月都算长情的,万一那天他没去呢?你穿婚纱又嫁给谁去?”

    吴琪向来心直口快,说的也都是大实话。虞粒告诉吴琪了这个约定之后,当时吴琪就骂她纯纯大傻子,天真又愚蠢。

    陈妍宁悄无声息地推了吴琪一把,吴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摸了摸脖子,正要转移话题时,虞粒就昂起下巴,那模样好不傲慢:“谁说我就只能嫁给他?他不来,我就嫁给自己啊,我买婚纱是为了取悦我自己!”

    曾经还没分开时,虞粒就在琢磨应该送程宗遖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晚上回到宿舍,在快要过零点时。

    虞粒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上导购员给她拍的婚纱照片。

    ———今天看到自己穿婚纱的样子啦,很可惜你没有眼福。不过还是祝你31岁生日快乐,希望你身体健康,老得慢一点~

    ———也希望那天,你能出现。因为我想穿给你看。

    这条朋友圈,设置了仅自己可见-

    虞粒没想过还能在约定的日子到来之前再见到程宗遖。

    是在12月29 日这天,她的19岁生日。

    零点的时候,她准时收到了好朋友们的生日祝福,虞粒一一回复道谢。

    挨着顺序翻,翻到了学姐小号发来的:【小鱼,19岁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自由】

    虞粒有点受宠若惊,学姐居然知道她的生日?还这么亲昵地叫她小鱼,还卡点送祝福。同时也觉得奇怪。

    应该说这段时间学姐都挺奇怪的,小号总给她发一些关心的叮嘱,就像天气播报一样,比如:今天会下雨,记得带伞;今天降温,记得添衣。

    记得有一次她失眠了,凌晨一点了还没睡着,发朋友圈求助治失眠的的方法,学姐又第一时间私聊她说睡不着的话就听钢琴曲试试。

    然后给她发来了一段音频,里面正是舒缓的钢琴曲,听上去就跟现弹的一样,因为还有一些摩擦的杂音。

    于是她问:【这大半夜你居然还在弹钢琴吗?[发呆]】

    收到回复是:【以前收藏的曲子,发给你听听】

    甚至有一次还莫名其妙地问她:【最近有在接触的男生吗?学校里的男生你觉得都怎么样?】

    虞粒还以为学姐要给她介绍对象,连忙婉拒:【我有男朋友呢。】

    【哪个系的?叫什么?!】

    【他不是学生,就是上次来学校找我那个…我跟他是异地,但感情很好。】

    【眼光不错,祝你幸福】

    还有一次,上完专业课,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莫名觉得很烦躁,她发泄般发了条朋友圈:【不要被国际!经济!贸易!这些高大上的字眼骗了!!狗都不学!好吧我连狗都不如—_—】

    还不忘屏蔽老师。

    微信里的好友都在评论哈哈哈哈或者对我也不如狗。

    只有学姐私聊来问她:【专业不喜欢吗?】

    虞粒回:【也没啥喜不喜欢的,当初就是看它王牌专业才选的,也没了解过,现在就觉得这专业就是大杂烩,学得泛,又学不精。以后都不知道该干嘛。】

    然后虞粒就看见“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很久,果不其然发过来一大段话:【国贸属于应用经济学科,其实学的与经济学专业大同小异,但更倾向于国际市场,其中对金融学和投资学的研究比其他经济学专业要更深,从就业角度来看,考编不建议,能拿到的岗位少,也不属于经济学大类,最好的出路是考研。当然,考研方向一定要好好选择。以后有哪里不懂就微信问我。不用焦虑,顺其自然,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很优秀】

    小号里的学姐体贴温柔,像个知心大姐姐,知识也渊博,目光长远逻辑思维清晰,非常有魅力。可大号里的学姐,朋友圈发的全是蹦迪拼酒嗨通宵的视频,就算她们平日里遇到了,学姐也只是简单跟她打个招呼就走了,连闲聊都不带聊一句的。

    网上网下简直就是两个人。

    难不成学姐就是这样的性格?大号只是她的保护色,小号才是真实的她?

    不过学姐发来了生日祝福,虞粒还是很开心的,回复道:【谢谢学姐啦![亲亲]】

    本以为她发完这句话,聊天肯定就已经终结了。

    谁知道对面又弹出来一条回复:【生日打算怎么过?】

    虞粒回:【上午去游乐园玩,下午去唱歌。本来晚上想去一家很浪漫的西餐厅庆祝的,可我从上个月就开始预约了还是没订到位子,哎,也没事啦,我已经选好其他餐厅了。】

    【餐厅叫什么名字?】

    虞粒没多想,说了餐厅的名字。

    【知道了,早点睡,晚安】

    虞粒:【晚安学姐[月亮]】

    虞粒退出与学姐的聊天框,又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

    ———还剩365天-

    上了早八之后,姐妹三人先是去了游乐园玩,下午又去ktv嗨歌,把嗓子都快吼哑了,临近傍晚时,虞粒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正是没约上位子的西餐厅打来的,说正好今晚有多余的空位,问她还需不需要。

    可把虞粒高兴坏了,难不成今天生日,老天爷都帮着她?她生怕犹豫一秒就错过机会,连忙答应。

    虞粒之所以会想来西餐厅,那是因为她18岁生日的时候,程宗遖也带她去了一家非常浪漫的高档西餐厅,他们吃了烛光晚餐,他还给她定制了黑天鹅蛋糕,那蛋糕比她还高,有好几层,上面镶满了做工精致的白天鹅。当时她就只觉得这蛋糕很美,吃起来口感也无比丝滑。后来才无意间得知这蛋糕居然要200万。

    她的18岁生日,他给足了她仪式感,仿佛她真的就是一个公主。

    今年生日没有他在身边了,她也要好好过才行。

    她去蛋糕店给自己diy了一个生日蛋糕,陈妍宁她们送了她一束很大的玫瑰花。

    吴琪帮她提着生日蛋糕,她抱着花,走进了餐厅。

    服务员立马上前问:“您好,有预约吗?”

    “有的。”虞粒报了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

    服务员的态度立马殷切起来:“虞粒小姐,这边请。”

    说着就上前带路。

    这家餐厅在南城很火,是个网红餐厅,平价、环境又好,在海边,夜景很美。预约需要提前很长时间。虞粒想过就算今天捡了个漏,那也肯定捞不着什么好位置,指不定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万万没想到的是,服务员带她来到了落地窗前,最佳观景区。

    她抱着玫瑰花,还来不及惊叹,伴随着不经意地一个抬眼————

    整个人顿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前方。

    他正在与旁边的人交谈,似有所察觉,缓缓侧过头。

    紧接着。

    她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中。程宗遖慵懒闲适地坐在落地窗前的位置,身后不远处是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他撩起眼皮,也正看着她。

    曾经无数次与这双眼睛对视,她都会无意识地心跳加速。

    这是一双太过蛊惑人心的眼睛,犹如陷进了深海,只能迷失沦陷。

    ◉ 76、许愿

    “哟, 小鱼妹妹。”

    坐在程宗遖旁边的林昭也看到了虞粒,他自来熟的属性又开始发挥作用了,抬起胳膊朝她们这边招了招,然后朝程宗遖身边靠了靠, 故意撞他肩膀, 挤眉弄眼, 咬字嚼句地说:“怎么就这么巧呢?”

    林昭知道虞粒跑路去了别的城市,可他并不知道在哪个城市。只不过通过前段时间程宗遖拖着自己还未好的腿三天两头往南城跑, 林昭就猜出金丝雀飞到这儿来了,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宗遖为了能有正当理由来看她,在南城还成立了一家分公司,还加入了R大的董事会。

    他什么时候对一个分公司这么上心过, 大老远从洛杉矶飞回来,今晚突然组织公司高层聚餐,况且程宗遖向来格调高, 本以为聚餐会去什么高档会所, 结果来了这么一个普通的西餐厅。

    搞了半天,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不知道为了虞粒那不知好歹的女人他还能不能再做出些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虞粒被林昭的声音拉回了神, 她收回落在程宗遖身上的目光, 对林昭点了下头,客气地回了句:“是挺巧的。”

    程宗遖还是在看她,虞粒躲不过去,只能又和他对上视线, 心跳还是异常。他们那一桌四男两女, 除了程宗遖, 其他男人都穿着正装, 女人也穿着得体,见林昭和她打了招呼,他们都回过头看了一眼。

    虞粒强装着镇定,对程宗遖勾唇微笑了下,他回以一个微笑,两人生疏得就跟头一回见似的。

    他的姿态还是那般从容淡然,她倒显得拘谨扭捏了许多。

    她将玫瑰花放在一旁坐了下来,不再去看他。

    陈妍宁和吴琪对于这一插曲也意想不到极了,尤其是吴琪,眼睛都快黏在程宗遖身上了,她扒拉着虞粒,小声咆哮:“我靠!这就是你那超级富豪前男友吧!妈的!!!我光是在论坛上看了个侧脸就被帅出鼻血,本人也太绝了吧!!”

    “真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比他更帅的了!虞粒!!你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吴琪掐着她胳膊,“他还在看你,那眼神能掐出水来了!你马上!跟他!复合吧!跟他在一起,又养眼又有钱,这种生活别人努力八辈子都过不上呜呜呜。”

    虞粒手里拿着菜单,胳膊被吴琪一直晃,翻菜单都翻不了。她将菜单推到吴琪面前,秀眉微蹙,微低着头:“你别往他那边看了!别花痴了!丢人死了!赶紧点餐!”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怎么这都能撞上啊。”陈妍宁脑洞大开,“该不会他故意的吧?”

    虞粒也怀疑了一瞬,可最后还是摇摇头:“他没那么闲。”

    “坐他旁边那个虽然比不上他,但也挺帅的诶,那男的有没有对象啊?他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呢。”吴琪说。

    陈妍宁下意识顺着吴琪的视线看过去,林昭也看过来,朝她眯眼笑了笑,对她招了招手,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看上去就不怀好意,整个妥妥一花花公子哥儿的德行。

    陈妍宁感觉到了生理性不适,露出便秘一样的表情,她反正对这些纨绔富二代是真的无感。

    非常严肃地对吴琪说:“你醒醒吧你!他能浪得你都不用去海边了。”

    另一边。

    林昭还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不远处的虞粒,啧啧两声,摇头感叹:“遖哥,我发现你眼光是真毒啊,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我以前总觉得小鱼妹妹她就是个小孩儿,上大学了成熟了,有女人味儿了,稚嫩又妩媚的,你懂那种感觉吧。”

    程宗遖脸色沉下来,凌厉的眼风扫过去,眼神冷飕飕的,警告意味颇浓,其他人见程宗遖这不悦的表情都纷纷噤了声。

    林昭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感觉到一阵阵凉风正在往自己的脊梁骨里钻,僵硬地看过去,正巧撞上程宗遖阴鸷的双眼。

    程宗遖拿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牛排,腕骨嶙峋,手指细长,刀叉和腕表在反光,他慢悠悠问道:“你叫她什么?”

    明明这一幕看上去十分养眼,可林昭却后背发凉头皮发麻,甚至觉得他的下场会和程宗遖盘子里的牛排一样被大卸八块。

    “您家大小姐,您家大小姐!”林昭讪讪地笑着,拍了下自己的嘴,不断强调。

    程宗遖又冷冷瞥他一眼:“知道是我的人就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别乱看别乱叫 。”

    在座的还其他男人,也挺好奇,正有意无意朝虞粒那边看呢,听到程宗遖这句话立马坐得笔直,连余光都不敢探过去一点。

    程宗遖对虞粒的占有欲还是像以前那么强,甚至愈变愈烈。他知道欣赏美的事物是人的本能,可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看她时那种称不上磊落的眼神。

    他一边切牛排,一边掀起眼皮朝她看了过去。

    她们已经点好餐了,虞粒怀里抱着那束鲜艳的玫瑰花,面前摆着一个粉红色的蛋糕,陈妍宁和吴琪正在给她拍照,拍完单人照之后,她们姐妹三人又开始合照了。

    虞粒外面穿了一件小香风外套,脱了外套后,里面内搭着一件黑色丝绒裙,紧身的设计,窄腰细臀,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头发又长了一些,烫了卷儿,披散在肩头,柔顺又蓬松。化了淡妆,脸上的婴儿肥胶原蛋白尽显,两腮粉粉的,嘴唇也水润潋滟,眼睫毛根根分明。

    其实林昭说得很对,虞粒身上有一种又青涩又妩媚的矛盾感,不再是以前穿着校服的稚嫩小女生,不管是穿衣风格还是性格都成熟了不少,可同时她还是拥有小女生的纯粹和澄净。

    这种矛盾感很迷人。

    她怀里抱着玫瑰,她却比玫瑰还要艳。

    他从来都知道虞粒的美是有攻击性的,可笑起来时却又那么柔那么甜。

    就比如现在,她举着手机拍照,对着镜头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洁白的贝齿。

    有多久,她没有对自己这样笑过了。曾几何时,这个笑容是属于他的。

    现在为了见她一面,还得拉这么一大帮人出来配合。

    而他也不再是她的焦点,甚至这么久,她都没再看过他一眼。

    程宗遖突然觉得心里发涩,还有点烦,敛了敛眸,掩盖住情绪。

    虞粒她们拍完照后,服务员正好推着餐车来上菜了。

    等上完之后,拿起手机先拍照,先完成这个仪式感。

    这时候,匆匆走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他走到她们面前,带着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来迟了。”

    “你就是来赶晚饭的吧?”吴琪调侃。

    “哈哈哈。”

    “小鱼,生日快乐。”许曜帆朝虞粒递过去一个缠着丝带的小盒子。

    虞粒大大方方接下:“谢谢,快坐下吃饭吧。”

    本来吴琪和虞粒坐在一排的,可她小心翼翼瞥了眼不远处的程宗遖,突然起了些小心思,她麻溜儿地跑到陈妍宁旁边,“许曜帆,你跟寿星一起坐吧。”

    陈妍宁一眼看穿吴琪的用意,无语地对她翻了个白眼。

    许曜帆便坐在了虞粒身边。

    林昭往他们那边瞄过去一眼,看见他们四人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聊什么,虞粒笑得嘴都合不拢,跟朵花儿似的。

    他还不怕死地凑到程宗遖面前拱火儿:“遖哥,那毛头小子叫您家大小姐小鱼,这能忍?!”

    刀叉猛地划过盘子,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用力地握着,他冷白的腕骨格外凸出。

    面上却毫无波澜,八风不动的模样。

    紧接着,他放下刀叉,端起盘子站起身,不紧不慢朝虞粒那桌走了过去。

    程宗遖一走,他们这桌的低气压瞬间消散,其他人都急忙问林昭:“诶昭哥,这什么情况啊?那是程总的小情儿?看上去年纪好小啊。”

    “什么小情儿,这话要让他听见了,这会儿就得送你去见阎王。”林昭表情严肃,煞有介事:“那是你们未来老板娘,你们程总可宝贝着呢,你以为他为什么到这儿来开分公司?都认认脸吧,以后见着了都识相点,老老实实叫声老板娘,把她哄高兴了,比拿下任何大项目都管用。”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匪夷所思极了。

    他们齐刷刷回头看过去。

    只见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大老板,走到了未来老板娘面前,胳膊越过她旁边的小男生,将手中的餐盘放到了她面前,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下,他慢悠悠说:“切好的,七分熟。”

    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放下就走,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一句:“别喝酒。”喝醉了实在折腾人,这句话被他咽回去了。

    之后对她的朋友们礼貌颔首,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林昭没忍住“靠”了一声。气笑了。

    这就完了?刚才他就叫了两声小鱼妹妹,程宗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现在那毛头小子又坐他女人身边又叫她小鱼的,他什么反应没有,送过去一盘切好的牛排就又灰溜溜回来了?

    程宗遖刚坐下,虞粒就抬起手叫来了服务员,故意抬高音量:“开瓶红酒,谢谢。”

    “噗——”

    林昭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连忙虚握成拳掩在嘴边,硬憋着。

    看程宗遖一眼,他倒是不见丝毫不悦,只有无奈,不动声色地勾起唇摇了摇头。然后若无其事地扭头与其他人一本正经谈起了正事。

    林昭啧啧两声。

    要说能让程宗遖吃瘪的,也就虞粒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程宗遖吗?被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一点脾气没了。

    虞粒还真让服务员开了瓶红酒,只不过选了一瓶最便宜的,幸好这西餐厅比较人性化,没什么天价的东西。

    “我去,真的太温柔了。”吴琪看着虞粒面前那盘切好的牛排,一脸羡慕。

    而且每一块都切得很小,显而易见的细心。

    虞粒垂眸看着面前的牛排,过去那些回忆又翻涌起来。

    她喜欢吃七分熟的牛排,可却不喜欢切牛排,每次程宗遖都会替她切好。每次出去吃饭,都是如此,不厌其烦。

    “小鱼,你赶紧从了吧!这种有钱又体贴的好男人真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我可求求你了!”吴琪抓住她的手,比当事人还激动,“你说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偏偏就在同个餐厅遇见,这就是缘分啊!”

    陈妍宁回头看一眼,嘁了声:“你说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男人这会儿正跟别的女人谈笑风生呢。说什么了,把那俩熟女逗得脸都快笑烂了。”

    闻言,虞粒和吴琪都朝那边看了眼。

    他们那一桌的氛围像是突然嗨起来了,不管是男人女人都面露喜色,就跟中彩票了似的。

    尤其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两个女人,纷纷端起酒杯敬程宗遖。

    然后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她们娇滴滴地说:“敬全世界最好的程总~”

    程宗遖慵懒地靠着椅背,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穿了件浅灰色呢大衣,大衣搭在一边,内搭着一件高领的白色毛衣。很休闲的穿搭,比往日严肃冷酷的正装多了几分温润,整个人凌厉的锋芒也柔化了些许。

    他没喝酒,端起水杯与她们的酒杯虚碰了下,唇角微勾,礼貌回应。

    他这人,不笑时就够勾人的了,笑起来时,不管这笑是冷的还是虚伪的还是真心实意的,都让人无法抗拒。说到底他本身就是一个光芒四射的人,无论在哪儿都耀眼。

    虞粒心里吃味,不愿再看。

    还全世界最好的程总,切。

    “你看啊,我就说他那种人身边是不会缺女人的!多的是人往他身上扑。”吴琪苦口婆心,“所以你还在等啥呢?还不牢牢抓住了!别让别的女人有可乘之机!”

    虞粒将他切的那盘牛排赌气地推到一边,端起红酒杯,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该是我的怎么都是我的,不是我的我再怎么抓也抓不住。”

    她站起身,去了洗手间。

    殊不知他们在庆祝的事情是,因为林昭说了句是他们未来的老板娘,等到程宗遖回来后,他们就趁此机会一个劲儿地夸老板娘真美啊,跟老板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还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后程宗遖就龙颜大悦般奖励他们完成手头上的项目之后就去豪华欧洲游,为期一个月,所有费用公司报销。

    林昭满头的黑线,恋爱脑成这样,真没救了。

    虞粒走进洗手间,去上了一个厕所,然后站在盥洗台前洗手。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下意识理一理头发,头皮忽而一阵拉扯的刺痛,她拨了拨。发现后面有一缕头发缠到了裙子拉锁上了。

    拉链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滑了一小截儿,她反手去理头发,扯了半天都扯不开,她又看不见后面是什么情况。

    就在她想转身背对着镜子时,余光中走过来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

    她愣了下,扭头看过去。

    程宗遖走到她身后,动作温柔地理出了缠在拉锁上的头发。

    他一来,空气好似都变得稀薄了,她被他的气息所包裹。他的存在感太强了,哪怕没说只言片语,她的心还是被他的一举一动所牵动。

    她透过镜子看他,他微低着头,目光专注地替她整理头发,缓缓拉上滑下去的那一截儿拉链。

    之后抬起眼皮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镜子中交汇,虞粒心都颤了一下。

    理好之后,他的手收回来,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拳的距离,他也没有要走的打算。虞粒觉得有点尴尬,下意识往一旁挪了挪。

    她白皙的腿在他眼前晃了晃,程宗遖蹙起了眉:“光着腿不冷?”

    她的裙子有点短,在大腿往下一点的位置,脚上的长筒靴及膝盖,露出来的那一截儿腿光着。

    虽然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寒冷,可外面温度也不算高。

    他一直盯着她的腿看,她觉得很不自在,揪了下腿上接近肤色的袜子,“这叫光腿神器。”

    她没好气地嘟囔:“年纪大了什么都不懂,这就是代沟。”

    “多穿一点。”面对她的吐槽和挖苦,程宗遖笑了笑,长辈般的口吻:“别为了爱美冻坏身体。”

    “你管得着吗你?”虞粒转过身直视他,呛了一句过去,逆反心理又上来了。

    “小鱼,别让我担心。”程宗遖上前一步。

    虞粒的目光飘到了不远处,正巧看到他们那一桌,那两个刚才说全世界最好的程总的女人还在笑,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她又想起来刚才那两个女人跟程宗遖的互动,心里更不爽。

    前一秒把别的女人逗得笑靥如花的,后一秒跟她说别让他担心?

    虞粒不高兴起来就喜欢阴阳怪气,先下手为强:“我都说了,在我20岁之前不要再见面了,你怎么不遵守约定?”

    程宗遖笑着叹了口气,似是很无奈:“小鱼,咱讲讲道理,是我先来的。”

    “”

    虞粒无语凝噎,有火都发不出。

    她表情僵硬,硬着头皮说下去:“那、那你怎么会在南城?”

    “因为公事。”他表情一本正经,黑眸幽深不见底,仿佛他真就是坦坦荡荡。

    虞粒觉得特别臊得慌,他这话完全就是在打她的脸,仿佛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除了尴尬,她的心里涌上来浓浓的失落。

    就在她要落荒而逃时,程宗遖又大喘气地补了句:“还有,想见你。”

    她的一颗心就这样被提上提下,像坐过山车一样。

    “当然,想见你排在首位。”他说着,朝她靠近。

    她下意识往后退,直至抵上了盥洗台边沿,无路可退。

    他的气息像牢笼将她团团围住,她微抬起头,撞上他那双深邃又缱绻的眼睛,所有的欲望和情绪都袒露。她无意识地吞了吞唾沫,心跳如鼓。

    安静的空间,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

    暧昧就这样抽丝剥茧地弥漫在空气中的每一处,两人心里都在渴望着能发生点什么,心里仿佛都有一个钩子在拉扯。

    但就这样暗潮汹涌地对视着。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某个信号。

    直到程宗遖微低下头,打破了这僵局,朝她的唇靠近,虞粒就在这一瞬屏住了呼吸,手扣着盥洗台边沿。

    “小鱼。”他一边说,手伸进裤兜似乎准备拿什么,“生日快乐。”

    他的脸逐渐放大在眼前,就在即将吻上时,虞粒突然注意到他空荡荡的耳垂。原本戴在他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没有了。

    她将她的那一枚留下之后,上次见时,他将两枚都戴上了。

    可现在,一枚都不见了。

    理智瞬间回归。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所有的悸动和冲动都熄灭了。

    她猛地推开程宗遖,表情愤怒,第一反应就是想问他为什么摘掉耳钉?可转念一想,她有什么资格和立场问这种问题?

    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钻石耳钉是他送的,当时她给他戴上去之后,还说过不准他摘下来。

    现在他摘下来了。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毕竟她说过,在约定期间如果对方遇到了更喜欢的人,那么这个约定就算作废。

    他摘掉了耳钉,是不是意味着他身边有了其他人?

    正如吴琪所说,他这样的男人,多得是人惦记,他身边从不缺女人。就好比刚才那两个女人。

    那为什么又要来对她说一些给她希望的话呢?还说想见她。

    她差一点又被他骗了。

    她知道自己没理由生气和吃醋,可她就是很生气,但没立场发泄,只能拿约定说事:“我再说一遍,麻烦你遵守约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伸进裤兜的手一顿,听到她这句话,终是没拿出来。

    她说完就往外走,程宗遖抓住了她的胳膊:“不想见我,包括一年后的今天?”

    ◉ 77、许愿

    程宗遖压下眸内翻滚的情绪, 神色晦暗,他换了一种方式,问道:“那天,你会出现吗?”

    虞粒回过头, 看了他几秒, 突然笑了, 嘲讽意味很浓:“没出现的人,不一定是我。”

    “别来烦我了。”

    她有个毛病, 生气或伤心的时候就会口不择言, 嘴里的话会变成刀子,怎么伤人怎么来。

    试问,向来骄傲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如此恶劣又轻蔑的言语。

    果不其然, 下一秒,他松开了她的胳膊。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露出丝毫怒意, 只是低着嗓音:“别生气, 我不烦你就是了。”

    语调淡淡的, 还是像曾经那样, 温柔又耐心地轻哄着她。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照顾她的情绪。

    虞粒真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对她永远都这么温柔和纵容, 可她好像也从来都看不透他。

    一边说想她,一边又摘掉他们的情侣耳钉,或许他早就另寻新欢,那现在又是在干嘛?和她偶遇后, 心血来潮逗她玩吗?

    她狠狠蹙着眉, 没有再回应他, 径直离开了洗手间。

    回到席间, 虞粒将他切的那盘牛排搁得远远的,她拿起刀叉,发泄般切着,脸色难看至极。程宗遖也是一样,全程阴着脸,冷冽的低气压好似笼罩着整个餐厅,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刺骨。

    他们那边的气氛原本很活跃,程宗遖回来之后,各个都安静了下来。

    刚开始虞粒前脚去了洗手间,程宗遖后脚就跟了上去,吴琪还一个劲儿暗爽,跟陈妍宁打赌,两人肯定天雷勾地火,没准儿下一站就是去对面酒店开房,谁知道是这样的剧情走向啊。

    所有人都各怀鬼胎,这顿饭吃得百般不是滋味。

    他们匆匆结束饭局,红酒开了只喝了三分之一,虞粒打包带走了。结账的时候显示已经付过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付的,她实在没力气去跟程宗遖掰扯了,他这么有钱,他既然喜欢花钱那就让他花吧。

    离开时没有往程宗遖那边看一眼。

    她穿上外套下了楼。

    一行人走到路边打车,站了一会儿,天空中突然飘下了雪花,落在了脚边。

    虞粒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在南方下雪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她抬起头,小小的白色颗粒落在了她的脸颊和眼睫上,一点点凉意渗透进皮肤,她这才有了些实感。

    真的下雪了啊。

    她还真是幸运,来南城的第一个冬天,就迎来了难得的初雪。

    可是她怎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反而这心里无比的酸涩。像小时候吃的那颗最酸的山楂。

    站在路口,看到正在倒计时的红灯,那股酸涩好似瞬间找到了源头。

    一时恍惚,好似马路的对面,会像上次初雪那样出现他的身影。

    他会在倒计时的最后几秒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在我这儿,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

    折磨她的,从来都不是离开他的事实,而是过去那些回忆,就犹如钝刀子杀人,死不了,但更痛苦。

    面前停下一辆出租车,虞粒逃似的上了车。

    她想,她再也不会喜欢下雪天了。

    出租车行驶,雪还在下。她靠着车窗发呆,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拿出来看,是学姐发来的。

    【下雪了】

    虞粒回:【是啊,下雪了。】

    【生日过得怎么样  ?】

    虞粒:【不怎么样。】

    【为什么不开心?男朋友惹你生气了?】

    虞粒的指尖在屏幕上打打删删,最后还是说:【我没有男朋友了。】

    【怎么了?他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或许是学姐给她的感觉很温暖熟悉,也或许是学姐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她抖着手打字:【不是他的错,是我太贪心了。】

    他曾经说:在我这里,你可以尽情做个贪心的女孩。

    她真的信以为真。越来越贪得无厌,越来越不知餍足,从一开始只想留在他身边就好,之后想要他的身边只有她,到最后发展成妄想他全部的爱。

    贪心,自古以来,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对方正在输入”闪了闪,须臾,才收到回复:【他其实很爱你】

    虞粒吐出一口气,心里却出奇的平静:【感觉不到。】

    第一次觉得这么疲惫。一段让她没有安全感、看不到未来的感情实在太累了,一直都在僵局里打转。

    给自己希望,然后泼冷水,她不断地优柔寡断举步维艰,拉扯内耗。他们一见面,她总是心动,可矛盾还是在那儿,他也总是像没事发生一样关心她爱护她,但最起码的偏爱,她真的看不到。

    想彻底放弃了-

    程宗遖站在露台上,看着虞粒走到了路边,想追上去的冲动很强烈,可理智将他拉住了。

    她已经彻底不相信他了,说什么都没用。而且她让他别再出现在她面前,别来烦她了。他能察觉到,她是认真的。

    他竟然开始胆怯,怕虞粒真的会烦他,万一把她惹恼了,她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一年后的今天不去了怎么办?

    林昭走过来站在他身旁,随着他的视线看下去。又看了看程宗遖这愁云满面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窝火了:“遖哥,你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的了?我真搞不懂你,为她做了那么多还不让人知道,又是投资学校又是这又是那的,整天就净围着她转了。”

    “连她照片都纹到身上了,她还想怎么样啊?还不满意还不满足?”林昭撸起他右臂的毛衣袖子,小臂上的人物刺青是鲜红的,扎着马尾的女孩怀中抱着玫瑰花甜甜的笑着。

    “遮那么严实干嘛?倒是露出来给她看啊!”

    这大半年的时间,每一天程宗遖的状态都不好,动不动就往南城跑,为她做了什么也闷声不响的,学活雷锋不留名,还把她纹到了身上。对于一个把刺青当文化信仰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不能用疯魔来形容,是彻底无药可救了。完完全全被虞粒牵着鼻子走。

    林昭太过聒噪,烦得程宗遖拧紧眉,抽回胳膊,撸下袖子。

    楼下的虞粒已经上了出租车,出租车渐行渐远。这时候他才注意天上飘下来的白色雪花。

    他也想到了一年前在京市的初雪,于是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用小号给她发了消息。

    他不动声色地试探着,他能看出来一开始虞粒并没有这么抗拒,她眼里的悸动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么到底是从哪里不对的呢?

    他得搞明白。

    然而虞粒的回答模棱两可。

    可奇怪的是,他好像又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直到她最后一句“感觉不到”,像是一个微小的火种,落进了一片荒原。

    所有压抑着的情绪也一并迸发。大火霎时间燎了原。

    他捏着手机,不再回复。

    胸膛起伏的程度愈发明显,火气顺着呼吸往上冲,直至他听见自己骂了一句脏话:“操。”

    行。

    感觉不到是吧?

    他朝林昭伸出手,声线格外紧绷:“车钥匙给我!”

    林昭愣了下,连忙摸出车钥匙递过去。

    程宗遖接过,大步流星冲下了楼-

    学姐没有再回复她了,虞粒也没有再发。她继续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雪发呆。

    正当失神间,车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车浪轰鸣声。

    虞粒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她忍不住看了看后视镜。

    只见后面跟上来了一辆深黑色的兰博基尼,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车流中,不断变道超车,也不断闪着车大灯摁着喇叭,来势汹汹。

    逼得车道上的其他车辆都胆战心惊。

    直到那辆兰博基尼驶到出租车旁才收了速度,漆黑的车窗落下来,露出了程宗遖神色凝重的面孔,车与车的距离太近,似乎差几厘米就能擦上,但他却得心应手地掌控着一切,不见丝毫慌乱。

    虞粒已经傻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程宗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只手伸出去用力敲了两下出租车副驾驶车窗,出租车司机降下副驾驶车窗,副驾驶正巧坐着许曜帆,看到程宗遖后瞬间屏息凝神。

    程宗遖扫过去一眼,对司机言简意赅命令道:“停车。”

    司机透过倒车镜看了眼两车之间的车距,惊恐又懵逼:“你搞什么啊?车蹭了可不关我的事儿啊!是你自己往上蹭的啊!”

    他还以为程宗遖是在找茬儿,这豪车蹭了,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程宗遖眉头紧皱,脸上全是烦躁,没了丝毫耐心,猛砸一下方向盘,喇叭声骤响,低吼过去:“我他妈让你停车!”

    司机被这气势震慑到,来不及多想,打了转向灯,连忙靠边。

    程宗遖直接踩了一脚油门,在绿灯的最后几秒冲了出去。

    冲出去了一段距离后行驶到路边,方向一打,兰博基尼横停在一条非机动车道上,挡住了出租车的去路。

    司机条件反射踩下刹车。

    车内所有人都惯性往上扑。幸好刚才经过一个红绿灯口,出租车后面没有跟其他车辆。

    虞粒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吴琪的惊呼声将虞粒拉回了神。

    “小鱼,是你前男友!”吴琪抓着她的胳膊,“他来找你了!哇擦,刚才真的酷毙了!”

    虞粒云里雾里的,她机械地看过去,程宗遖打开车门下了车,连车门都没关,大步流星朝这边走了过来。

    他没有穿外套,上身只有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

    走到出租车前,他拉开了虞粒这边的车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虞粒的三魂七魄仿佛归了位,她怒火攻心,下了车骂他:“程宗遖,你不要命了?!你是不是疯了!”

    她一直都清楚程宗遖是个随心所欲又疯狂的人,直到刚才亲眼目睹切身体会,她才知道什么叫惊心动魄提心吊胆。

    程宗遖握住她胳膊,将她往他的车前带。虞粒还是冷静不下来,挣扎了两下:“你到底想干嘛!”

    她表现出抗拒,他便松开她,黑眸犀利清冽,直直地看着她:“你不用急着躲,我说几句就走。”

    “上次你说我们先冷静冷静,成,我听你的。你让我想清楚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娶你。好,我想清楚了,不用等到约定那天,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

    “因为我爱你。”

    分开到现在,已经半年多的时间。

    大概幡然醒悟是真的需要契机,或许只是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在一个会所应酬到很晚,在座的人除了程宗遖基本上都有了家室,时间太晚家里那位纷纷打来电话询问什么时候结束,晚上还回不回家。

    男人们在挂了电话后,大部分表现出的反应都是嫌弃,称女人就是累赘,整天就知道问东问西没完没了的查岗,还有的人明明身边带着包养的情人,接起原配的电话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一边说谎一边与情人调情。

    这圈子就是这样,表面都光鲜亮丽的,背地里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这些事早就见怪不怪,程宗遖不以为然。

    茶余饭后,有人注意到了他小臂上的人像刺青,便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谁,他看了眼,笑着说:“我太太。”

    所有人都为之惊讶,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还问对方是哪家千金,一定很出众优秀。总而言之每个人都说着讨好的场面话,可有一句他却听进了心里。

    有人说,还是程总的太太善解人意知书达理,知道在应酬绝不打电话来打扰。称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该有的姿态。

    程宗遖当时就试着代入般设想了一番,如果虞粒像别人的另一半那样不停给他打电话查岗,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和聚会上有没有其他女人,他会不会嫌烦,会不会觉得她多事。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会。

    甚至他开始羡慕那些人的太太至少还愿意管束他们,而虞粒已经不管他了,甚至他想给她打个电话都成了奢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希望虞粒像以前那样黏着他。相较于其他人,他觉得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

    这种心理上的转变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从前的他不喜任何束缚,现在的他,却会因虞粒的离去和对他的失望而心痛悔恨。

    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胃痛到直不起身子,也没人再给他泡蜂蜜水,凶巴巴地命令他不准再喝酒。

    他知道,他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是他配不上虞粒。配不上她的爱。

    “虞粒,听清楚了吗?我说我爱你。要一遍听不清楚,我可以说很多遍。说到你不想听为止。”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跟你结婚,就算我再怎么厌恶抗拒婚姻,但只要一想到那个人是你,我又觉得一切也并不是那么的糟糕,我愿意试着去组建你心目中那个理想状态的家庭。”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你要感觉不到我的爱,非要继续那个20岁的约定,成,可以,都他妈可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去追求自由,去做自己,飞得再高再远都无所谓,我尊重你所有决定,我会一直跟在你后边儿,奉陪到底。”

    即便是在表明心意,可他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看,雪花落在他眼睫上也压不下去眸中的怒火,语气严肃,桀骜中又带着暴躁,哪儿还有平日里的稳重,明显是被彻底惹急眼了。

    林昭说他做了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把付出挂在嘴边的人,不想去搞那一套,也不屑。没必要。

    他本来想跟她慢慢来,循序渐进的。还有一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而今晚制造偶遇,实在是因为太想她,也不想缺席她的生日。

    但虞粒说她感觉不到他的爱,这真的让他难受又窝火。合着以前的种种她就这样全盘否定了?

    去他妈的循序渐进,慢慢来个屁。懒得跟她迂回拉锯,这不是他作风。

    “我说过你在我这里可以尽情贪心,你想要的我全都给你,我从来没骗过你,也永远不会骗你。”

    程宗遖朝她逼近,眼眸幽幽,是他惯有的强势和狂妄,“不信那就打个赌,一年后的今天,如果真有人没出现,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我。我他妈说娶你,豁出这条命也不会食言。”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求你行不行?求你嫁给我。”

    一口气说完后,他闭了下眼,侧过头去沉沉吸了吸气。

    再睁眼时,所有情绪都归于平静,他好似瞬间恢复了往常的从容,牵起她的手,温热干燥的掌心托着她的手背,从裤兜中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白色小盒子放入她的掌心。

    “今晚惹你生气,我很抱歉。如果你真的不想见我,在此期间,我绝不会来烦你。”

    他还是像以往每个温柔的瞬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小鱼,生日快乐。希望我没有毁了这个生日。”

    他转身离开,上了车。兰博基尼扬长而去。

    他自然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该说的说清楚,让她了解他的决心,然后再给她冷静思考的时间,逼得太紧不是好事。

    虞粒彻底懵了。这大概是认识程宗遖这么久以来,他对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明明暴躁,怒不可竭,像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可一字字一句句却准确无误的往她心窝子上砸。

    她懵懵懂懂地打开盒子。

    里面居然是一枚戒指,上面很大的一颗钻,像鸽子蛋那么大,周围还镶嵌了许多碎钻,而中间的主钻是心形的,明显是两颗钻石合成的形状。

    主钻晶莹剔透中带着一些璀璨的蓝,很独特。虞粒一眼就认出来,是耳钉上的钻石。

    错愕间,忽然想起他送她耳钉的那天,她扎穿了她的耳垂,嗔怨地在他怀里撒娇:“疼死了。直接做成钻石戒指不就好了,就不用受罪了。”

    现在,他真的做成了戒指。

    ◉ 78、许愿

    陈妍宁和吴琪可谓是两极分化, 一个每次都劝分,一个每次都劝和。但是在回学校的路上,出租车上的气氛简直不要太热闹,她们两个人像是瞬间统一了战线, 纷纷变成了程宗遖的头号迷妹, 简直都快疯了, 一个劲儿的夸他好酷好帅,霸道又温柔的。就连出租车司机都心有余悸地说——你男朋友这么爱你就答应了吧!

    她们两人轮流捧着戒指盒看。

    “第一次见着真的鸽子蛋。”吴琪一副垂延欲滴的表情, 两眼都放光, “闪瞎了我的眼!”

    看了一会儿饱饱眼福就还给了虞粒,她捧在手心中,看着戒枕上的戒指,心形的主钻在路灯下时不时闪着光。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面的主钻, 感受着钻石的温度和棱角,这颗钻石,她曾经抚摸过无数次, 以前每次想程宗遖的时候她都会盯着他送的耳钉发呆。

    耳边好似还萦绕着程宗遖那番一点也不温柔的告白。

    她得承认, 她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开心到鼻子发酸, 热泪盈眶。

    因为程宗遖并没有摘下他们的情侣耳钉, 而是做成了戒指。他真的在改变,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注重每一个细枝末节,他也真的了解了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 他说他爱她。

    她将戒指拿出来套上无名指试了一下, 尺寸刚刚好。然后摘下来放进戒指盒, 如若珍宝般放进包里。

    扭头看向窗外, 小雪花还在不停地往下落。

    明明才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像是一罐蜂蜜被打翻了,整个心窝子都是甜滋滋的。

    她还是喜欢下雪天。下雪天也总是会给她带来惊喜。

    甚至说句不害臊的话,在程宗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她差一点就没忍住追上去了。

    回到学校,虞粒和许曜帆还有吴琪下了车,对陈妍宁挥手道别。

    车子停在女生宿舍楼下,虞粒先走进了宿舍楼,吴琪的宿舍楼还在前面一点,跟许曜帆同路了一段。

    她察觉到许曜帆的情绪一整晚都很低落,垂头丧气的。

    吴琪当然明白许曜帆对虞粒的心意,毕竟一见钟情嘛,而且又戏剧般再重逢,他天真的毛病就犯了,还以为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可虞粒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只把他当朋友。他依旧不死心,结果人家前男友不仅穷追不舍还不断动用钞能力,许曜帆别提多郁闷了。估计这下真死心了。

    “嗐,哥们儿。”吴琪大剌剌地拍了拍他肩膀,“想开点儿,输给劳斯莱斯兰博基尼鸽子蛋一点都不丢人。咱毕竟还是学生呢,别的比不过,至少年龄这一块儿,卡得死死的。”

    “”

    这到底是安慰还是补刀-

    回到宿舍,室友们都不在,现在时间还早,才晚上九点。

    虞粒怀里的东西满满当当,将蛋糕红酒还有鲜花放到书桌上,许曜帆的礼物也搁置到了一旁,没心思拆。她又从包里将戒指盒拿出来打开,摸了摸。

    越看越喜欢。她将戒指和玫瑰蛋糕摆在一起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戴在无名指上拍了照片。

    一口气拍了几十张结果一张有关戒指的都没发,只发了今天在游乐园和西餐厅拍的照片凑了九宫格发了条朋友圈:【19岁啦[蛋糕]】

    发出去之后点赞和祝福的评论就一条接一条的弹。她随便扫了一眼,又点开发的照片看了看,看到了今晚的那一桌子美食,她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两声。

    今晚实在是没吃出个什么名堂来,一开始是因为老去偷看程宗遖,吃得心不在焉的,后来是纯粹被程宗遖气得没了半点胃口。

    现在心情一好胃口好像也好起来了。生日蛋糕还没动,太甜了腻得慌。

    她现在特别想吃一些油炸或辛辣的食物,像炸鸡烤串儿小龙虾之类的。

    就在虞粒刚打开外卖app时,学姐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在做什么?】

    虞粒点进微信回复:【准备点一些宵夜。】

    【打算吃什么?】

    【就炸鸡烧烤那些,什么都想吃!现在我能吃下一头牛你信吗!哈哈哈[捂脸]】

    【心情好点了?】

    【这么明显吗?[皱眉]】

    【所以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还是没有。】

    即便这么说着,虞粒的唇角已经不自觉地上扬,甚至唇边还出现了可爱又俏皮的小括号。

    也确实还没有。

    【还是没有消气吗?他没有跟你道歉吗?】

    虞粒慢吞吞打字:【道歉了,道歉方式还非常的诚恳。】

    斟酌了一番,她将疯狂改成了诚恳,不过想到今晚他追车那一幕幕,别提出租车司机了,就连她都心有余悸。突然想到了他上次说的车祸,是不是他平时就这样开车的?

    想到这,她不由拧起眉,担忧又不满。琢磨着一定要跟他好好谈一下这个问题,开车不能这样,多危险。上次只是骨裂,下次是什么后果谁也不能保证。

    可转念一想,她又意识到,他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啊。她上哪去跟他谈,还会不会有下次见面都不知道呢。

    而且今晚程宗遖还说如果她真的不想见他,在到约定那天之前都不会再来烦她了。那就说明,他们还是会维持着现在这种失联的状态到她20岁。

    其实她说不想见他完全是气话。天知道在餐厅看见他的那一刻,内心深处翻涌着的是快要抑制不住的欣喜和雀跃。

    出神间,学姐的消息又弹出来:【既然这样,不妨再给他一次机会?】

    虞粒看着这句话,趴到了桌上,玫瑰花香一阵阵飘过来,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玫瑰花瓣。长吁了口气:【我已经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都删了,他不联系我,我也不会联系他的。】

    虞粒清楚,程宗遖是个绝对说到做到的人。他说了不会找她就真的不会找她。

    那怎么办?反正程宗遖不来找她,她也不会找他。谁还不要点面子的。

    似乎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她又补了一句:【我是不会主动低头的!】

    学姐又问:【那他如果再找你的话,你会反感吗?】

    恰好此时,陈妍宁也给她发了消息:【小鱼,你现在怎么想的?要跟他复合吗?】

    虞粒将刚才回复学姐的话术又给陈妍宁发了一遍。

    就算她误会他摘掉耳钉还对他发了通脾气又怎么样?总而言之,她是不会主动低头的!

    学姐的消息还没回复,她盯着这个问题发了两分钟的呆,正要点进去回复时,新的联系人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数字1。莫名有种非常强烈的直觉,像是已经预知到了这是谁的好友申请,她的心跳就这样猝不及防加快。

    不自觉屏息,点开一看。

    果不其然,是程宗遖的。

    Zn:【能加回来吗?我不会打扰你,只是想看看你】

    跟上次的验证请求一模一样,连标点符号都没变。

    可她的心境也跟上次完全不同了,上次是心痛纠结和挣扎,现在虽然也纠结挣扎,可更多的是心猿意马。也松了口气,他到底还是主动联系她了。

    虞粒截图发给了陈妍宁,咬着下唇,紧张得打字的手都在抖:【他来加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陈妍宁秒回:【你问这问题就很假好吗?明明你心里早就做了选择了好吗!】

    虞粒的心跳还是很快,不过装模作样地狡辩:【你又知道了?】

    陈妍宁懒得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消息过来,一本正经:“你想要的不就是他的爱吗?他今晚说得很明确了,他因为爱你所以想娶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肯定动摇了。以前我确实不太看好你们,我总觉得他那样的人不太靠谱,可今晚哎怎么说呢,他爱你,你也忘不了他,那就再试试吧!但是!”

    转折点来了,陈妍宁特地重新发了一条新的语音消息,又接着说:“但是!不要他说点情话,说几句爱你,你就又像以前那样扑上去了,那不值钱的样子!越容易得到越不会珍惜。你现在就多吊他一会儿,多晾晾,别那么快通过他的好友!”

    的确,从程宗遖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后,虞粒就已经重新接受他了。

    她知道她没骨气,但她要的从来都是他的爱啊。他能给了,那她为什么还要再去推开他呢?

    就在今晚,她原本决定彻底放弃了,可他总是能在她即将心灰意冷的那一刻,让她的心重新燃烧起来。

    不过,虞粒又无比认同陈妍宁的提议。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他难道还以为她是以前那个随便哄哄就好的虞粒吗?

    现在她已经是钮钴禄·虞粒!

    于是她决定先无视他的好友申请。

    慢条斯理地回复了学姐刚才那个问题,很勉强的口吻:【应该不会吧。】

    很做作,她自己都觉得。如果他真的来找她了,她才不会反感,估计高兴得人都要飘起来。

    心情出奇的好,她发出邀请:【学姐,我要点外卖了,你在宿舍吗?要不要来我宿舍,我们一起吃呀。】

    这时候,宿舍门开了,三个室友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虞粒立马热情地邀请室友们:“我要点宵夜,你们有想吃的吗?”

    然后虞粒又问了一连串:【你能吃辣吗?介不介意还有我室友一起?要不要喝酒?我这有红酒,还是要喝啤的?白的?】

    室友们一拥而上,围在虞粒书桌前,第一时间看了看她桌上的玫瑰花和蛋糕。

    虞粒不动声色地将戒指盒拿下来放到了包里,倒不是防着室友们,就是这戒指实在太夸张了,她不想引人注目。

    有个室友好奇地问旁边那个缠着蝴蝶结丝带的小盒子里面是什么。虞粒这才想起来许曜帆送的礼物还没拆,她拿过来拆开看了看。

    里面是一个卡通马克杯和两个香薰蜡烛,还有一张手写的生日贺卡。

    很实用的礼物,虞粒很喜欢。

    她发消息给许曜帆道了谢。然后发现学姐没回她消息了,她又问了一遍,之后切换到外卖app。

    正当她和室友们专注地点着外卖,即将付款时,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打了通电话进来。

    有了程宗遖的前车之鉴,导致于她现在看见陌生号码都会怔一怔。条件反射地想会不会是程宗遖。

    可这么久,他真的没有再打过电话来。所以每一次她接到陌生电话后发现不是他,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失望。

    虞粒压下心中期待,迟疑地接听:“你好?”

    “小鱼。”

    听筒里传来她最熟悉的嗓音。低低沉沉的,磁性又悦耳。

    虞粒心跳猛漏了一两拍,她像是触电了般,下意识挺直腰背,却又强装着镇定:“你干嘛给我打电话?”

    “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给你买了些宵夜。”程宗遖说话时,还能听见其中的簌簌风声,“我在你宿舍楼下。”

    好巧不巧,隔壁宿舍就传来女生的花痴尖叫声:“哇,楼下有辆超酷的兰博基尼诶!”

    “”

    程宗遖真的来了!

    虞粒的心好似一瞬间蹦到了嗓子眼。她来不及多想,连外套都顾不上穿,抓着手机就跑下楼。

    室友们也没工夫问虞粒去哪里,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去了阳台观望,然而没想到的是,匆匆下楼的虞粒,朝那辆兰博基尼走了过去,紧接着兰博基尼酷炫的剪刀设计的车门打开,一双长腿率先迈出,下来了一个身形颀长挺拔的男人。

    他穿着浅灰色呢大衣和高领毛衣,路灯朦胧的光落下来,他的轮廓分明,气质矜然。明明是有压迫感的一个人,可在虞粒出现的那一刻,清冷深邃的眉眼染上了笑意。

    只不过,在见到虞粒单薄的穿着时,他又不满地拢起了眉,脱下了身上的大衣,披到了她身上。

    这一幕让所有旁观的人都唏嘘不已。

    虞粒觉得局促又尴尬,想到自己还要吊他的事,于是故作嫌弃地去脱,“谁要穿你的衣服!”

    程宗遖摁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行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脱口而出一句:

    “你穿得还少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让虞粒面红耳赤,明明他的语气很淡,可这其中缠绕的暧昧却一减不分,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什么。

    她最喜欢穿他的衬衫,而他也喜欢在她穿着他的衬衫时和她做-爱,甚至恶趣味地用领带束住她的手和脚

    画面感实在太强,虞粒觉得呼吸都滚烫了几分。

    她表情不自然地瞪他,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程宗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怕惹她生气,他语气软下来,将衣服重新给她披好,哄道:“小心感冒。”

    虞粒觉得很栽面儿,必须要扳回一局才行。

    于是她板着脸孔理直气壮质问他:“你不是说不会来烦我了吗?怎么又来了?还敢换着号打我电话?不怕我又拉黑你?”

    “比起被拉黑。”程宗遖紧盯着她,勾唇笑了笑,严肃道:“我更怕我们小鱼饿肚子。”

    ◉ 79、许愿

    虞粒知道程宗遖这人最擅长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地撩拨人, 他最懂如何扰乱人心,最懂如何让人怦然心动。即便和他生活在一起那么久,她还是没有任何免疫力。

    不过她还是极力强装着镇定,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甚至还表现得有些嫌弃:“不用你给我买宵夜, 我自己也能买。”

    就好像他非常的多此一举自作多情一样。

    程宗遖倒也不生气, 笑着摇了摇头,将她的话推翻:“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就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

    好吧。虞粒不得不承认, 确实不是他对手。

    他走到车头的位置,跑车的储物箱都在前面,他打开引擎盖,美食的香味瞬间顺着风扑鼻而来, 虞粒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两声,她情不自禁走过去,好奇地问:“你都买了什么”

    话音还未落下, 她就怔在原地, 连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因为整个储物箱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各种各样的食物都有。更夸张的是, 占了一大半会儿空间的是奶茶, 每个系列每个种类都应有尽有,粗略一算大概有三十多份?

    “你来学校摆摊儿来了?”虞粒错愕。

    宵夜多她理解,可他买这么多喝的干嘛?灌水牛呢?

    谁知道他又从副驾驶拿出来了一个超大的袋子,里面也全是奶茶和饮品。

    “”

    “别喝酒。”程宗遖是这样的说辞, “喝多了难受。”

    想起她在微信上问喝什么酒, 还红的白的啤的, 合着酒全让她给喝明白了, 她真当自己千杯不醉?

    停顿两秒,他又补了一句:“我不在,你喝酒我不放心。”

    他见识过虞粒喝醉后是什么样子,说实在的,还真是不放心。所以才没给她买酒。

    “干嘛?”虞粒故意挑衅,“那你要不要来宿舍一起喝啊?”

    “如果你愿意的话。”程宗遖挑起眉,“也不是不可以。”

    “”

    “这么多奶茶,你存心想让我今晚睡不着觉吧?”虞粒被噎了下,惊讶于他的无耻程度,开始阴谋论了,“故意报复我吗?”

    “里面有果汁。”程宗遖见招拆招,紧接着又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不过你要是睡不着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干嘛?”

    程宗遖笑着耸耸肩膀,那样子看上去吊儿郎当的,语调微扬,很不正经:“陪你聊天,聊什么都行。”

    这话成功又让虞粒心跳加速了起来,不由自主想起来以前有一次她也是晚上睡不着觉。他那时候还在洛杉矶,北京时间凌晨一点,洛杉矶那边是早上九点钟,她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他正在开晨会,察觉到手机震动他就接听了,她没发现他在开会就问他在干嘛,他调成后置摄像头,然后虞粒就看见一帮外国人全都齐刷刷地看向镜头,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很是疑惑,程宗遖淡定从容地让他们继续汇报,之后她也不敢说话,就那么听着。

    他们说的内容一句都没听懂,也一点睡意也没有。直到晨会结束,他回到办公室这才看一眼镜头发现她还没睡,于是就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陪她聊天,哄她睡觉,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要是她说的话,不管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她突然心血来潮:“我要看看腹肌。”

    他说:“晚上回家给你看。”

    她耍无赖:“就要现在看,不给看我就要闹了啊!”

    他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好解开了衬衫扣子露出性感又块块分明的腹肌给她看,甚至说起了不要脸的骚话:“要不要我去休息室脱光了给你看?然后我干点别的….你叫两声给我听听?”

    还有一次也是深夜失眠视频的时候她哭唧唧地提出了无理要求:“我想你明天就回来。”

    他一点也不生气,总是纵容地轻哄:“明天不行,你如果早点睡觉的话,后天可以。”

    他当真说到做到,抽空飞回来陪了她一个晚上。

    现在想想,其实程宗遖一直都无条件的惯着她宠着她,要说他没付出过真心这肯定是假的,只是以前的她太脆弱又太没安全感了,这多半还是出于她自己的原因。当然也不否认,他们曾经的相处模式甜蜜归甜蜜,但确实存在一定的问题。

    虞粒渐渐收回思绪,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硬:“谁要给你打电话,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嗯,我可有可无。”他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

    然后将所有东西都提了出来,善解人意的模样:“东西很多,需要我帮你提上去吗?大小姐。”

    虞粒瞪他,他还真想进女生宿舍?

    如果是送东西的话也不是不行,给宿管阿姨说一声就好了,可程宗遖要是真进去了,这估计房顶都能被那群女生掀翻了,无疑是非常招摇过市的行为了。

    可她一个人是真提不上去,于是她发消息给室友们,让她们下楼来帮忙拿一下。

    室友们正在阳台上围观,看到消息后恨不得直接从阳台跳下来,她们仨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见到这一大堆东西之后先是错愕了下,之后又近距离见到了本尊,惊艳得险些爆了粗口,一个个使劲儿憋着笑,佯装镇定地向他打招呼。

    “哈喽。我们是虞粒的室友。”

    程宗遖略一颔首:“你们好。”

    室友们一人提了一点东西,笑容分外灿烂:“谢谢款待。”

    “谁款待你呀,咱明明就是沾虞粒的光。”

    “对对对。”

    “还需要麻烦你们多照顾虞粒。”程宗遖莞尔,姿态谦逊又落落大方。

    怎么还唠上了。

    虞粒只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热,她匆匆提起几个外卖袋子,推着她们往宿舍楼走:“走吧走吧上去了,你们不冷吗?”

    虞粒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眼,程宗遖还是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触电般收回视线,匆匆跑进了宿舍楼。

    回到宿舍,将所有宵夜都搁到了桌上,多到都放不下了,还真是应有尽有。炸鸡汉堡、披萨、烤串儿、麻辣烫、烤鱼小龙虾,甚至还有饭后甜点和助消化的水果。

    虞粒惊愕,程宗遖难不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知道她想吃什么。

    “哇虞粒!你男朋友真的好贴心啊!”

    “那样的脸是真实存在的吗?”

    “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啊?也太有钱了吧!车都不重样的!你到底怎么认识这么完美的男人的!能不能开个班啊?我肯定报名学!”

    奶茶太多,都是热的。虞粒不想喝果汁,就挑了一杯芋圆的,给吴琪留了一杯。然后就把其他的拿去给别人一起分享了。

    同时给吴琪发了条消息,让她也过来一起吃宵夜。

    这时候突然注意到她的身上还披着程宗遖的大衣。她下意识跑去了阳台,看程宗遖离开了没有。

    没想到程宗遖还是站在楼下,见她出现。缓缓勾起唇,眼里溢满了笑意。

    雪已经停了,寒风还在刮,呼啸凛冽。他现在就穿着一件毛衣,虞粒心猿意马,于是又忍不住跑下楼,咳一声:“你怎么还不走?”

    程宗遖说:“想看看你会不会来找我。”

    虞粒有种被戳中心事的羞赧和窘迫。正当准备说话时,程宗遖又说:“可以抱你一下吗?”

    在亲密这方面,程宗遖一直都是随心所欲的一个人,永远主导,永远强势,他们之间的进度和走向从来都是由他来把控。而如今他却这样礼貌又小心翼翼地询问,边界感很强,这是他的修养,也是他对她的尊重。

    虞粒被他勾得心湖动荡。

    她暗暗哀嚎,苍天啊,现在她不仅想抱他,还想吻他。发疯了一样的想,想得心都疼了。

    她迟迟没做出回应,程宗遖也不强求,而是迈前一步,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他垂下眸,锁住她的双眼,目光是深沉的,也是炽热的。

    “小鱼,今晚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的语速很慢,咬字清晰有力,“我爱你。可能是我以前的表达方式不对,所以让你感觉不到我的爱。你也说过我们的开始不明不白,这都是我的问题,我现在会学着换一种方式来靠近你,追求你。”

    紧接着,他又挑眉笑了笑,明明是那么玩世不恭的模样,可字里行间却又无比的严肃真挚:“这是我第一次追求一个人,如果哪里做得不好让你觉得不舒服,希望你多见谅,你可以不接受,但还请不要推开我。”

    还是一样的强势霸道,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用了“追求”两个字,而不是像曾经那样将她带回家后用一个拥抱就展开了彼此那如雾里看花般的关系。

    是因为心悦,因为爱而以明确的恋爱为目的展开的追求,他们的关系会是平等的。

    虞粒怔怔地看着他。

    朦胧的路灯下,他的周身仿佛蒙上一层纱,他冷硬的五官被柔化,明明是月亮一般清冷的人,可此刻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他眼神中不吝啬表达爱意。一个世界里从没有“爱”这个字眼的人,现在连“我爱你”这样肉麻的情话也说了一遍又一遍,让她可以反复确认他的诚意。

    她的眼眶发起热,很想哭。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的时候,吴琪突然叫了她一声:“小鱼!”

    虞粒猛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回去。

    一阵风吹过,她的发丝随着风拂上脸颊,她的鼻子红彤彤的,眼睛似有水光闪烁,看上去实在让人心动。他很想像以往无数个瞬间替她拂开她的头发,然后吻一吻她。

    只不过他极力压制着这股欲望和冲动,低声说:“回去吧,别着凉了。”

    吴琪还在一边等她,虞粒犹豫了会儿,还是叮嘱了句:“你开车慢一点,别再像今晚这样了。”

    她脱下身上的大衣递给他,就在手伸回来时,他倏尔握住了她的手腕,只是一瞬便松开了手。

    虞粒抬头看他,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悸动和紧张。手腕处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程宗遖微微弯下腰,距离骤近,目光也步步紧逼,她的唇微抿着,唇色越发红润,他眼梢微翘,隐忍又克制,笑着说:“有个贪心的请求,如果还没许愿的话,希望你今年的生日愿望还是有我。”

    她曾经对他说过,她的14岁生日愿望和18岁生日愿望都有关于他。

    他真的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回到宿舍后,在零点前,她点燃了生日蜡烛,双手合十。

    以往的每一个愿望她都已经实现了。

    她才是那个最贪心的人,想要他的人,他的心,而他也满足了她的所有贪心。

    他今晚跟她说,他也有个贪心的请求。

    那好吧,那她也满足他的贪心吧。

    虞粒弯起唇角,在心里默默许下三个愿望———

    希望程宗遖永远爱我。

    希望程宗遖健康平安。

    希望程宗遖心想事成-

    程宗遖买的宵夜实在太多,虞粒还邀请了平时跟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一起吃,一群人玩到很晚,幸好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课。

    虞粒睡到了日上三竿,她醒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手机。有很多条未读消息,虞粒扫一眼,发现昨晚学姐拒绝了她的邀请:【有事,不来了,你和室友们玩得开心】

    昨晚忙着吃吃喝喝一直没空看手机,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想了想,还是不回了吧。

    然后去刷了刷朋友圈,象征性看了看通讯录好友对她昨晚那条生日的朋友圈的点赞和评论。

    原本意兴阑珊地翻着,直到看见了学姐大号昨晚发的一条评论:【今天你生日啊?我靠好巧,跟我一朋友同一天,粗卡粗卡[礼物]早知道一起庆祝啦哈哈哈。】

    虞粒的瞌睡清醒了几分。

    什么情况?学姐不是在零点的时候准时给她送生日祝福了吗?而且昨晚不是还跟她谈了那么久的心?

    ◉ 80、许愿

    虞粒又看了一遍学姐的评论, 她回复了一句:【你是不是记忆混乱啦?我昨天晚上还叫你来吃宵夜了!】

    学姐说过她总是小号大号换着登,所以虞粒就将和她小号最后那点聊天记录截图发到了学姐大号上。

    下意识点进了学姐的朋友圈,看到了昨晚半夜学姐还在酒吧狂欢的视频,然后发消息问她:【学姐, 你是不是酒还没醒哇?】

    学姐秒回了一个满头问号的表情包。

    紧接着, 虞粒就看见“对方正在输入”一直在闪, 愣是没有一条消息弹出来。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学姐这才回了条语音, 有点尴尬地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学妹, 我昨晚喝酒喝断片了,忘了这茬儿了。你不会怪我吧?”

    虞粒想也是,估计真是喝酒喝蒙了记忆混乱了。她没怀疑。回了句:【没事哒,理解理解的。】

    紧接着又响了一声消息提示音。

    虞粒随意瞥一眼, 她一下子愣住了,表情像凝固了似的。

    因为学姐的小号给她发来了消息:【今天天气还不错,有什么安排吗?】

    虞粒陷入了极大的混乱当中, 这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学姐秒切回小号了?这到底什么癖好啊?大号聊了小号接着聊?跟她玩角色扮演吗?

    然而就在这时候, 极其惊悚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小号发来消息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大号又来了一条语音消息, 学姐说:“不过你照片发的那个餐厅是不是就是那个网红餐厅啊?你等了多久订上位子的?我有个同学订了半个月了都没订上。”

    “”

    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了。

    因为她告诉过学姐, 她原本打算去这个餐厅庆祝,可提前一个月都没预订上餐厅的位子,当临时接到餐厅电话后,她第一时间又给学姐报喜了, 学姐还说了句恭喜。

    现在学姐居然又来问她了?不至于喝点酒就蒙成这样吧?

    最主要, 切着大小号跟她聊天,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这样的迷惑行为吧。

    虞粒直截了当地问:【学姐, 你小号跟我聊天的人是你吗?】

    她把小号的最新消息截图发了过去。

    过了好几分钟,学姐才回:【不是呢,我小号被盗了[裂开],我忘记告诉你了sorry。我马上打客服找回来!】

    这时候的学姐还坚守着当初的承诺,要绝对对这件事保密,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而虞粒却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蹭地坐起身。

    她问:【什么时候被盗的?!】

    之后学姐就不回了。

    虞粒面露惊恐。

    所以这么久跟她聊天的人是谁啊!

    脑洞不由大开。会不会是什么不法分子啊?

    她点进与小号的聊天框,一直翻着以前的聊天记录,一边看一边默默骂街。

    靠!她的个人信息全都暴露完了!

    细思极恐,盗号的人会不会暗地里监视她,跟踪她?或者

    可当无意间翻到之前某一天对方试探她:【最近有在接触的男生吗?学校里的男生你觉得都怎么样?】

    当虞粒回答完有男朋友后,对方的反应明显很强烈还问是谁,她说了是程宗遖之后,对方立马转变态度还夸她眼光不错,祝她幸福?

    不对,程宗遖?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脑洞开得更大。

    她又仔仔细细地翻了翻聊天记录,直到看见昨晚,对方一直都围绕着“男朋友”来展开话题,一开始问她男朋友是不是惹她生气了,还说他真的很爱她,还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越想越觉得可疑。

    虞粒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应该不可能吧?

    她咬着唇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鼓起勇气给小号发了三个字母过去:【CZN?】

    非常谨慎,就跟对暗号似的,并没有报上程宗遖的大名,这样就算对方不是,也不会影响到程宗遖。

    她发过去后,很快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闪,却没有一条消息出现。

    直到下一秒,一通视频电话直接弹了出来,虞粒惊了一跳,她紧张地深吸了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利落地点了接听,但没有露脸。

    接通之后,屏幕中霎时间出现了程宗遖的脸。

    虞粒条件反射手抖了下,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出去,脱口而出一句国粹:“卧槽!”

    程宗遖应该在酒店里,看样子正在浴室里洗澡,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上半身也光裸着,最醒目的就是他胸肌和刺青。

    镜头中有氤氲的雾气和水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抓着一旁的毛巾随意擦擦头发的水,往外走。

    紧接着,不知道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镜头突然转成了后置,手机对准了一面落地镜。

    画面中瞬间呈现出他一.丝.不挂的身体,宽肩窄腰,长腿,腹肌人鱼线,以及人鱼线往下蔓延的,最令人脸红心跳的地方。

    “不好意思”只是几秒,他又匆忙将镜头调回前置,一脸正直,略带无辜:“手滑了。”

    “啊!”视觉冲击太强也太猝不及防,虞粒反射性捂住脸,惊恐又羞愤地吼他:“老流氓!”

    程宗遖继续往外走,走到床边,将手机扔到床上,他颔首俯视着镜头,慢条斯理地围着浴巾,勾唇笑起来,那模样玩味又浪荡:“用都用过了,看一眼把你激动成这样?”

    室友们还在睡觉,被她这一动静惊醒了,撩开床帘问她出什么事儿了,虞粒捂住手机,生怕她们听见程宗遖说的骚话。

    尤其是他说的那句“用都用过了”,听得虞粒下意识夹了夹腿,咽了咽口水。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轰然一热,她气急败坏地直接挂了视频。

    她躺了下来,将床帘拉得严严实实,脸埋进枕头里,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的消息发来:【怎么发现的?】

    虞粒愤愤打字:【不要脸!你居然把我学姐的微信号盗了!】

    【我不否认我在某些方面确实不要脸,比如刚才】

    【但有件事我得澄清一下,我没有盗号,是我用正常渠道,正当手段,买的】

    虞粒仔仔细细看了几遍他说的话。

    买的?买的?买的?

    头皮又开始发起麻来。

    程宗遖的行为真是刷新她的世界观。买微信号这种离大谱的事,也就他能做得出来!

    甚至他说出来时好像还挺骄傲?

    果然钱是万能的。

    虞粒没回他了,将手机拍在一旁,脸又埋进枕头里。

    耳边是她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想到刚才。

    他明明在洗澡,还能秒回信息。那就说明他把手机一起带进了浴室,随时留意着她的消息。

    她回想着这段时间,他都是以另一种身份关心着她,鼓励着她。每次专业上有什么不懂,她都会去请教。

    难怪她总是觉得对方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很温暖,关心时像情侣间的嘘寒问暖,鼓励时像朋友知己,亦或者是老师,为她答疑解惑,指引方向。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她一直以为她的人生中多了一个无话不谈的,比好朋友层次更深一点的知音挚友。

    没想到的是,一直陪伴着她的,居然是程宗遖。

    从来都不是别人,只有程宗遖。

    失眠那晚,他发过来的钢琴曲是他亲手现弹的。生日的西餐厅是他安排的,包括昨晚的宵夜,奶茶也是怕她喝酒难受才买了那么多。

    他在意她的情绪,关心她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心里发涨,好似被填得满满当当,连眼睛都发起涨来了。

    不得不承认,她很感动,真的很感动。

    分开这么久,其实他从不曾离开她的世界。

    见她迟迟不回消息,程宗遖又发了好几条过来。

    【生气了?】

    【我错了,不是故意骗你】

    【你不加我的微信,我就只好另辟蹊径,我只是想看看你,实在太想你了】

    这情话一句接着一句,还真是让虞粒无力招架。要知道程宗遖以前是个很好面子的人,他虽然擅长撩人,可他从不会说这些明目张胆的情话。

    虞粒脸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可还是继续端架子:【既然这样,那就更不用加你的微信了。】

    视频电话打过来,虞粒故意拒接。

    他发来消息:【这么生气,下午有空吗?我能来找你吗?有气发出来,任你处置】

    虞粒回:【没空,不能。你自己去面壁思过吧!】

    这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赌气,是真没空。

    下周就期末考试了,她等会儿就起床去图书馆复习了。这种阶段绝对不能去见程宗遖,不用想也知道,她会分心。

    期末考试的前几天虞粒每天都早出晚归,泡在图书馆一整天,程宗遖非常的懂事,这几天没来打扰她,这期间只发过一次消息,向她交代行程,纽约的公司有一个紧急会议需要他亲自出席。

    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终于结束,虞粒自我感觉良好,也很有把握。整个人无比的放松。

    考完试之后,吴琪就准备回家过年了。在刚开学的时候,她们就约好期末考试结束后一起去西藏。

    现在放假了,自然也该将旅行提上日程。

    西藏是她的to do list的最后一项,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她记得和程宗遖曾经那个约定,他们约好去挂经幡祈福。

    只是这件事,他也没再提过。

    而且程宗遖现在应该还在纽约吧?

    他那么忙,所以虞粒没有告诉他她要去西藏的事情。

    其实这些天他们都没有联系过。或许分开这半年的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

    在两人没有联系的日子里,虞粒没有像以前那样胡思乱想他到底在做什么,思念还是会思念,只是她的生活中好像不再只有思念他这件事了,也不再患得患失,或许是因为确信了他爱她这件事,让她有了底气和自信。

    他们现在的状态,其实和分开这段时间没什么分别,只是多了联系方式以及清楚彼此的心意。只是还没有重新在一起,她并不着急。而陈妍宁也总是提醒她要吊一吊程宗遖这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虞粒反而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他们有各自的空间和奋斗的目标。

    当然,她其实很想跟他一起去西藏完成曾经的约定,可她也还有朋友们啊。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和他去吧。

    虞粒之前详细做过攻略,一月份虽不是最佳时间,但也还是很适合旅行。

    这个季节人少,属于淡季,价格方面也会实惠不少。毕竟还都是穷学生,一切都以节省为目的。

    为了避免高反,所以她们决定坐火车进藏,同时也会看见最美的铁路风景。毕竟坐上火车去拉萨,是很多人向往的事情。

    整理好行李,买好零食,之后出发去火车站。是晚上的火车票。

    擦干净车厢的车窗,坐上绿皮火车,到西藏需要24个小时。已经是深夜,但她们兴奋得睡不着,就这样一直聊天聊到了天亮,在火车上看了一场日出。

    抵达海拔四千米的昆仑山脉,雪山就在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雪白。

    这一路,天气变幻不定,明明前一秒还晴空万里,或许只是穿过一个隧道就又转变成了瓢泼大雨。

    经过山川湖海,戈壁与草原,牦牛和藏羚羊成群结队。

    虞粒全程都在录视频拍照,将这美不胜收的一幕幕记录下来。

    24个小时后,终于抵达拉萨。

    在火车上时有过一点高原反应,但是吸了氧之后就好转许多。

    下了火车前往酒店,放下行李。

    第一站当然去了布达拉宫,神圣又神秘的宫殿依山而建,阳光落下来,发出恢弘的金光。

    人们从布达拉宫前三步一拜,一路朝圣而上,身上的泥泞都带着信仰的力量。

    她像是进入了电影里,每一帧每一幕,每一缕呼吸,都是向往。

    她给父亲打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一刻,好像彻底释然了。没有伤感,没有失落。

    或许父亲现在已经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过着他想要的生活。她早该释怀,早该放下,但同时也心存感恩,她不怪当初父亲的欺骗和谎言,因为这一切可能都是最好的安排。

    来西藏的第一天,报了一个当地的旅游团,去打卡了很多知名景点,也拍了无数照片。

    晚上回到酒店,在睡觉前她剪好进藏和第一天游行的vlog,发了一条朋友圈,文案是:【一定要做自己的春天呀。】

    这也是她的微信个性签名。

    第二天,她穿过大街小巷,转动经筒一遍又一遍。许下一个又一个愿望。

    第三天,路过一家藏族服饰店,她兴致勃勃跑去租了一套藏服,老板娘是一个年迈又和善的老婆婆,还帮她编了辫子,化了藏妆。

    在5200米的山脉,风吹得格外的大,大雪覆盖世间万物,她没等到日照金山,这是唯一遗憾。

    横跨公路的垭口挂满数不胜数的经幡,是五彩的颜色。连接在垭口两端,延绵至山顶。

    风吹过,经幡随风飘荡,如同浩瀚波浪,汹涌而虔诚。

    她听说,风每吹动经幡一次,就是向神明祈福一次。

    她站在经幡之下,听着风声,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

    向神明许愿:

    ————愿程宗遖,健康平安,永远爱我。

    这是她每天都会许下的愿望。

    她得承认,她很想他。

    殊不知,就在距离她一千米的地方,程宗遖手里牵着1200米的经幡,从一个垭口翻山越岭至另一个垭口山顶。

    雪踩在脚下,发出滋滋声响,风声贯耳,越接近山顶风便越大。他的步伐却未停一刻,孑然一身去那高处,最接近光的地方。

    抵达山顶,山脚下是熙攘的人群,风更凛冽。

    他看了眼固定好的经幡,它们在肆意飞舞。

    紧接着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隆达,扬臂一挥,隆达随风而去,有几张拂过他的面颊。高挑的身躯迎风而立,站得笔直,他闭上眼,双手合十,向神明许愿:

    ————愿我的小鱼,得偿所愿,永远自由。

    他看虞粒的朋友圈才知道虞粒来了西藏。

    他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他说过他永远不会骗虞粒,也永远不会食言。他会为她挂上经幡,他会让她得偿所愿。

    那时候的确对祈福这件事嗤之以鼻,他没有信仰,他不信神明。

    即便到现在他也依旧不信,但这一刻,他是虔诚的。

    因为虞粒就是他的信仰。

    她现在变成了自由的风,那么他便去追风吧-

    当程宗遖下山的时候,虞粒正巧在往山上爬。只不过他们方向不同。

    垭口这里人来人往,即便是淡季,游客也依旧很多。虞粒和陈妍宁还有吴琪吃力地往山上爬,想去看看山顶的风景。

    爬了好久,实在体力不支。

    再加上这个山脉海拔太高,她好像有点高反了。连忙拿出了氧气瓶,坐在石头上吸了吸氧。

    “我们要不然别去了吧。”陈妍宁也累得不行,“爬了这么久还不到三分之一。”

    吴琪也喘着气说:“对啊,这衣服也不方便,我好几次都差点摔一跤。好冷啊,我手都冻僵了。”

    她们还穿着藏服,头上带着头饰,这确实是负重前行了。

    可是虞粒望了望山顶,还是觉得不去的话很可惜。风吹得太大,她连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今天忘了戴墨镜出来。

    她背着风坐着,头发飞扬,她将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无意间望向山脚。

    山脚下听着很多车,但不知为何,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那辆黑色的大G。

    吸引她的并不是那辆拉风的大G,而是正缓缓朝车靠近的一个男人。

    男人在人海里鹤立鸡群,无论在哪都是最耀眼的存在,哪怕距离隔得再远,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虞粒还是一眼认出来。

    不知道是高原反应还是其他,她的心跳快到无以复加。

    条件反射从石头上站起身,扔开手中的氧气瓶,定睛看着男人的背影,情不自禁扬声大喊:“程宗遖!”

    陈妍宁和吴琪吓了一跳,“你突然干嘛啊?想他想疯了?”

    声音随着风飘过去,下一秒,男人快速回头,四周张望,直至锁定目标,直直地望向她的方向。

    真的是程宗遖。

    虞粒兴奋地朝他挥手,“程宗遖,我在这里!”

    她来不及多想,提着衣摆朝山下跑去,所有的疲累都好似被风吹散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欢喜。

    而程宗遖也风驰电掣朝她奔来。他沉沉喊道:“别跑,我过去找你!”

    她充耳不闻,还是固执地加快脚步,男人身高腿长,以最快的速度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直到最后一刻,她扑进了他的怀里,他扬起双臂将她拥紧。

    她头上的头饰因为剧烈的动荡而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摇晃过的碳酸饮料,噼里啪啦的,而她的心也是如此,被填得发胀,在沸腾,在狂欢,在怒放。在无尽的心动。

    彼此的呼吸都太过不稳,急促地喘着气,她的脸颊绯红一片,眼睛清澈见底,笑起来时,比月亮还纯粹。

    她紧盯着他,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像做梦一样,她没想到会在西藏看见程宗遖。

    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都相同炽热。

    渐渐地,她的眼里盈上水光。

    下一秒,虞粒捧起程宗遖的脸,昂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

    风每吹动经幡一次,就是向神明祈福一次———源自网络

    ◉ 81、许愿

    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兴奋地奔跑了一番, 也或许是因为和程宗遖激烈地接了一场吻,她的高反好像更严重了一点。

    程宗遖连忙将她带回了酒店,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吸氧。她们三人住的是一个普通的标间,程宗遖替她们升到了总统套房, 他原本不住这个酒店, 但虞粒在这儿, 他也在这个酒店办了入住。

    虞粒躺在床上插着氧气管吸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氧。她不太舒服,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程宗遖就坐在床边守着她, 陈妍宁和吴琪给他们两人足够的空间,新奇地参观着这个豪华的总统套房,姐妹俩拍照都拍了不下百张,之后又下楼去附近逛逛吃吃。

    虞粒吸着氧睡了一觉醒来, 已经没有头晕恶心的反应了。程宗遖还坐在床边,应该是在处理公务,腿上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 一手握着她的手, 一手在触摸板上轻点着。

    她睁开眼, 刚睡醒那股懵劲儿还没过, 她怔怔地盯着程宗遖发呆, 一度以为这是自己做的梦。

    可他手上的温度太真实,将她的手包裹,虞粒这才渐渐清醒。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程宗遖是真的来了西藏,他们在雪山相遇了, 还在冰天雪地里接了吻。

    想到这儿, 那种脸红心跳呼吸急促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深吸了口气, 调整好情绪后, 她转了转手腕,手指轻轻地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程宗遖扭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已经醒过来,牵着她的手递到唇边亲了亲,将电脑搁到一旁,然后倒了一杯热水。将她半搂进怀里,她靠着他的胸膛,将水杯递到了她的唇边,“喝点水。”

    虞粒手捧着,喝了两口。

    “好点了吗?”程宗遖问着的同时,还吻了吻她的额头。

    虞粒“嗯”了声,她推开水杯,昂头看他。程宗遖嘴唇上有一个很小的伤口,是她咬的。

    当时见着他实在太惊喜太激动了,一时情难自抑,咬了他好几下。

    现在想起来当时那场景,她的脸就像是火炉一样,尤其是周围还人来人往,她理智回归时,他明显还不过瘾,他像是将所有都屏蔽,只顾着吻她,一边吻她还一边抱着她往车子走过去,哑着声说:“去车上,有防窥膜,防震效果也还不错。”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甚至也坚信,如果不是后来她出现了高原反应,他真的能直接把她摁在车上给办了。

    想到这儿,不好意思再看他,摘掉氧气管,退出他的怀抱。

    她知道,从他出现的那一刻,从她奔向他的那一刻,从她吻上他的那一刻,他们过往所有的那些不愉快和隔阂都统统随风消散了。她其实在他说爱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原谅他了。

    无意间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她突然间想起来:“宁宁和吴琪呢?”

    “不清楚。”程宗遖看了眼时间,问她:“饿了吗?饭点儿了,叫来酒店还是出去吃?”

    “出去吃吧。”虞粒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发现她原本穿着的藏服已经被换成了睡衣了,而且连内衣都脱了。

    “你给我换的衣服?”虞粒问。

    “不然?”程宗遖起身,将她的羽绒服递给她,见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她问这明显多余的问题很好笑,没忍住乐出了声:“不应该是我么?”

    他摸了摸她的脸,故意凑近,呼吸扫过她的面颊,在她耳边低着嗓,语气轻佻:“你在别扭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见,进都进去过了”

    他的骚话还没说完,虞粒就反应极大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她其实不是别扭他给她换衣服这件事儿,就是那一瞬间脑子里联想到了很多事,当然全是那档子事儿的画面。当他又说“进都进去过了”时,耳边不由又响起那天在视频中他说的那句“用都用过了”。

    身体仿佛瞬间过了电,她下意识收了收腿,不得不说,她真是被他带坏了,自从初尝禁果之后,体验到其中快乐,她也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这种事情,甚至看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他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撩动她身体里的情潮,虞粒神色不自然地咳了声,不想让他看出来。

    佯装羞愤地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老说这种话!”

    妈的,其实她可喜欢他说这种话了!

    可转念一想,凭什么每次都让程宗遖给吃得死死的。

    她得反击一下心里才能平衡。

    于是灵光一闪,她狡黠地冲他笑笑:“我就是怕你看到我身上有别人留下的痕迹会受不了呢。不瞒你说,学校里的男生不仅年轻,精力还旺盛”

    “虞粒。”他果不其然黑了脸,严肃打断:“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明知道她就是皮一下,可程宗遖光是听听都觉得火大。

    虞粒见他吃瘪,简直大快人心。她得逞地昂起下巴,冲他略略略几下之后,跳下床。

    房间很大,有单独的衣帽间,她的行李已经被拿过来了,她去换了身衣服,穿上羽绒服。

    程宗遖走过来,替她戴上帽子和围上围巾,她的脸被遮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

    虞粒去拿了手机,走出房间,找了一圈没看见陈妍宁和吴琪,她给陈妍宁打了通电话过去,刚拨通,门口就传来滴滴的声音,陈妍宁她们回来了。

    手上还带着买的小吃。

    之后程宗遖就开车带她们去了拉萨最有名最正宗的藏餐厅吃饭,回到酒店后,陈妍宁和吴琪先一步进了房间,虞粒故意将步子放得很慢,想看看程宗遖会不会留她。

    结果将她送到房门口了,程宗遖抱着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嘱咐道:“早点休息。”

    虞粒一个惊天大动作的失落,这就完了?他居然这么老实?

    即便再不舍,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善解人意地回了句:“你也是。”

    虞粒准备推门进去,程宗遖又拽住她,弯下腰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如果实在睡不着的话就来找我,我可以陪你聊天,聊什么都行。”

    还是这样的说辞,还是同样的不正经,充满了蛊惑性。

    “谁要找你。”虞粒推开他,迅速钻进了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这才毫不掩饰地弯起了唇角。

    陈妍宁和吴琪跑了出来,围着她起哄,“哟喂,某人脸都要笑开花啦!高兴坏了吧!”

    虞粒傲慢昂起下巴:“是啊!”

    摘掉帽子和围巾,脱下羽绒服扔到沙发上,跑去倒了杯水喝。

    陈妍宁和吴琪又跟上去,八卦道:“这就回来了?今晚高低不搞点事儿出来?”

    虞粒干咳了声,反问陈妍宁:“你不是让我多吊吊他吗?”

    陈妍宁翻了个白眼:“您还记得这茬儿呢?见着他的时候恨不得飞过去!”

    话锋一转,又说:“他都追到西藏来了,再吊就过分了,我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所以,他通过考核了,我支持他一波吧!”

    陈妍宁一副大家长的姿态,语重心长的口吻。

    虞粒噗嗤笑一声,她做出作揖状:“我替他谢主隆恩。”

    “哈哈哈哈。”

    虞粒去洗了个澡,慢慢悠悠地敷了个面膜,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去了程宗遖的房间。

    她很礼貌地敲了两下门,结果发现房门开了一条小缝,没有锁。

    她推门缓缓走进房间,环视一圈,发现程宗遖不在。还以为他出去了,可走去浴室,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意识到他正在洗澡,便条件反射想起来上次视频,他故意露出裸.体给她看的事情。

    那画面实在太香艳,她想一想都觉得受不了,于是她转移注意力,在房间里闲逛了会儿,床上摆着程宗遖脱下来的衣服,虞粒闲着没事儿做,就将他的衣服挂了起来。

    然后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玩。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左右,浴室门打开,程宗遖裹着浴巾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擦头发,看见突然出现的虞粒,似乎不怎么惊讶,笑了笑,揶揄道:“来找我聊天了?”

    虞粒蹭地坐起身,朝他翻白眼。

    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他上半身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为什么感觉他的肌肉更性感了一点?也或许是她单身久了吧,不像以前天天看,现在冷不丁一看,顿觉口干舌燥了起来。

    他一出现,房间里的空气就越发稀薄,温度也徒然升高。此刻的气氛,尴尬中,透着几分微妙。

    虞粒扭过头,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

    相较她的拘谨不自然,程宗遖就显得过分淡定从容了,头发擦到半干,将毛巾扔到一旁,他挑起眉,抬抬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琳琅满目的酒柜。

    “喝点儿助助兴?”

    虞粒又是一个世纪大白眼,“神经。你不是不让我喝酒?”

    “我可没这么说过。”程宗遖啧一声,煞有介事地强调,“我说的是,我不在,你喝酒我不放心。”

    “你在我就可以喝了?”虞粒深表质疑,“我看你在才最危险吧。”

    程宗遖偏头笑了声,笑声沉甸甸地,胸腔微微震动,连带着块块分明的腹肌都起伏了一下。

    对虞粒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诱惑了。她甚至怀疑他是存心的,明知道自己招人,他就故意用自己的优势来迷惑她。

    她又吞了吞唾沫,“既然要聊天,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

    “穿上衣服怎么聊?”他反问。

    虞粒:“你故意没关门的?不怕来的人不是我?”

    程宗遖严谨以待:“放心,不是你的话,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紧接着,又吊儿郎当地耸耸肩,点点下巴指了指自己:“是你的话,这不,我会乖乖洗干净等你。”

    “”

    她不由自主攥了攥手,忍了半天了还是没忍住。便自暴自弃般妥协,朝他勾勾手:“你过来。”

    闻言,程宗遖顺从地走过去。

    刚走到床边,虞粒就半跪起身,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将他往下一压,昂起头主动吻上他的唇。

    一旦迈开这一步,他们之间这扇窗户纸其实根本用不着她来捅破,他只需要接收到她有想要去捅破的信号,他便彻底暴露自己的兽性。

    程宗遖永远都是程宗遖,永远强势,永远专.制。在这一方面,他从不屑于当谦谦君子,也从不玩循序渐进那一套。

    在她吻上的那一刻,几乎是同时,他便夺过了主导权,俯身扣住她的下巴,促使她被迫抬起头承受他来势汹汹的吻。

    她得承认,她很想念这样的程宗遖,想念他的霸道和凶狠,甚至这时候想要他对她更凶一点。

    她也不甘示弱,像是非要和他争个高下,她挺起身朝他靠近,牙齿咬过他的嘴唇。反复在他唇上的伤口碾磨。

    程宗遖故意嘶了声,热气喷过她的面颊,哑着声说:“还咬?”

    唇舌间蔓延开来一股腥甜味。

    虞粒故意跟他做对似的,侧过头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力度不重,但却惹得程宗遖呼吸一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的舌头舔过他的大动脉,又一口咬下去,就像是吸血鬼,说不准下一秒,她的牙齿就会刺破他的肌肤,享用他的献血。

    他屏息,黑眸里情.欲汹涌,握住虞粒的肩膀将她往床上一摁,她松了嘴,他的脖颈上顿时出现了一圈红红的牙印。

    还探出舌尖,慢条斯理地顺着自己的嘴唇轮廓舔了一圈,眉尾微挑,眼神傲慢又妩媚。充满了挑衅。

    她又撑起胳膊朝他靠近,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他的耳廓和锁骨。

    程宗遖太阳穴猛跳了两下,暗骂一句。

    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走向,可她的手探上他的浴巾边缘,想扯开的那一瞬,程宗遖忽而握住了她的手,制止。

    嗓音哑到了极致:“我们先好好谈谈。”

    虞粒一顿,皱起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真是找她来聊天的?

    甚至眼神中还透露着深深的怀疑———你是不是不行了?

    “操。”程宗遖看懂她的眼神,气极反笑地爆了句粗,低头去咬她,“我行不行等会儿再做定夺。”

    虞粒被撩得不上不下,难受死了。她哪有心思跟他闲扯,一把推开他,有点气急败坏:“既然要谈,那你勾引我干嘛?”

    “嘿,讲点儿理,你先勾引的我。”程宗遖笑了。

    他比她更难受,明显能看见浴巾下撑起来的那一块令人无法忽视的部位,只是他还是硬生生地忍着。

    这种事儿什么时候都能做,毕竟来日方长,但该说的话还是得先说清楚。因为总有些事情比做-爱更重要。他又不是为了和她做才叫她来的。

    他们之间一直需要一个好的时机来好好谈谈,这段时间她忙,他也不好去打扰她。现在有机会能独处,自然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程宗遖坐在她身侧,将她凌乱的睡衣整理好。

    “我有话对你说。”

    他敛去所有的不正经,格外正式,“小鱼,你之前跟我说你不了解我,那好,我现在就郑重地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说着,他挺直脊背,正襟危坐,当真自我介绍了起来:“我,程宗遖,性别男,身高188,今年三十一岁,有那么几家公司,以前做过乐队,是贝斯手兼主唱”

    “噗。”虞粒被他这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给逗笑了,在床上滚了两圈,“你神经啊!干嘛这样!”

    程宗遖不满地“啧”了声,一把将她拉起来,正色道:“严肃点!”

    虞粒极力憋着笑,坐起身深吸了口气,注意表情管理:“好,你继续。”

    程宗遖清了清嗓,又字正腔圆地说起来:“我平时爱好挺多,喜欢挑战一切极限运动,赛车,跳伞,攀岩,滑雪等等。年轻那会儿没有拿感情当回事儿,谈过几段恋爱,我不喜欢束缚,永远追求自由。我也跟你说过,我是个有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情抹不掉,但它们始终都停留在过去了,不会造成任何影响。过去的我,有很多缺点,如果你真正接触了过去的我,说不准你不会喜欢我。当然,现在的我,也并不完美,不懂如何去爱。但现在的我,想要学着好好去爱你。”

    虞粒原本不以为然的态度渐渐被他的一字一句调动,心跳也逐渐加重。

    程宗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里全是炙热的真诚。

    “你之前跟我说你总是患得患失,总会想我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我想告诉你,我不会。”

    不会再有一个人能让他手足无措,能让他念念不忘,能让他心痛,能让他甘愿放弃自由被束缚。

    只有她才会让他体会到人该有的七情六欲,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

    爱从来都不是牢笼。

    “是我的错,是我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你离开之后我每一天都很痛苦,也在反思我自己,我知道我不好,我很自私也很糟糕,甚至不配你的爱。关于Tina那件事让你很伤心,也差点让你遭到生命危险,我真的很抱歉。”

    “但我还是想跟你解释一下,那晚和她见面是因为乐队,你知道我曾经有一个乐队,乐队也曾是我的梦想,但因为家庭原因我不得不退出,我愧对乐队的成员,他们不仅是我的战友,更是我的朋友。他们想重新做乐队,我想弥补,所以约了圈内人士牵线搭桥。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怕你知道我和Tina有联系会生气。我为我的隐瞒道歉,为你受的伤害道歉,对不起。”

    虞粒的眼睛湿润起来。捂住脸,不想让他看见她在哭。

    Tina那件事确实是一根芒刺,卡在他们中间,她介意,她吃醋,也生气。但现在,好像那根刺,不见了。所有不满的,怪罪的情绪都统统消失了。

    程宗遖的手捧起她的脸,轻轻拂开她的手,她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低下头,温柔地吻去她的眼泪。

    模糊不清的视线中,她看见了他右臂上的鲜红刺青。

    她揉了揉眼睛,视线清晰起来,定睛一看,狠狠一怔。

    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仔仔细细地看。

    刚才没注意到,现在才注意到他有了新的刺青,确实是自己没错。还是那张十八岁生日时他给她拍的照片。

    “这”

    程宗遖说:“这张照片被我弄丢了。纹在身上的话就永远不会丢,即便到死也不会消逝,它会跟着我一起化成灰,变成鬼都有你的标记。”

    生是她的人,死也会是她的鬼。

    虞粒的眼泪更加止不住。

    “什么死不死的,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她去捂他的嘴,哽咽着说。

    程宗遖还没说完,将她的手拿下来握住,“分开那天,你说我们的开始是不明不白。其实我想告诉你,从在唐家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动心了,我承认我很卑鄙,故意织一张网等你靠近,但跟你在一起我一直都是真心的。”

    “我抗拒婚姻是因为原生家庭,我不打算结婚,以前也自私的想要就这样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可现在,我想和你共同组建属于我们的家庭。”

    “那么,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虞粒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只能不停地哭,没出息极了。

    谁能想到过往那样轻狂高傲的一个人,和她说这番肺腑之言,她当然知道他付出过真心,只是当一切都袒露出来的时候,还是那么有力。

    她没说话,但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心。

    那就是一刻也等不及地去吻他,每吻一下好似都在回答一句———我愿意

    程宗遖终于不再克制,他翻身将她压倒在床,炙热的吻像烙印,刻在她身体的每一处。一边吻一边去脱她的睡衣,还带动着她的手,扯下他的浴巾。

    作者有话说:

    还剩一章,晚点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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