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商铺疑云

    买下铺子后, 岳茗和云哥儿便开始准备装修的事情了。因为对之前那个牙人印象不好,岳茗在雇装修的匠人时,又另找了一家牙行帮忙介绍。

    虽然很喜欢八珍阁的装修风格, 但岳茗和云哥儿都无意再造一家“八珍阁”出来, 所以山云小馆还是维持了之前的风格, 不过在材质用料上都讲究了许多。

    云哥儿不愿让岳茗一人承担所有费用,他坚持将买铺子和装修的钱都分担了一半, 还执意要将山云小馆的盈利多分岳茗一成。

    之前山云小馆的利润, 除了交给刘桂花,充作家中公用的二成,剩余的云哥儿分五成,岳茗三成, 这次修改之后便是他们两各分四成了。

    买铺子花了五千两,装修铺子又花了三百两, 这钱花比流水还快, 云哥儿之前攒的那些积蓄全都花光了。现在他和岳茗,心心念念的便是将买铺子的钱赚回来。

    铺子进入装修流程后,岳茗便清闲了一些。这日长公主派人来请,岳茗便带着顾七顾九回了将军府。

    宁乘风前几日去工部就职了,要下午才能回来, 自然是不能陪着他去了。

    顾凭舟来长公主院子里给他娘请安, 正巧碰见岳茗陪长公主说话。长公主有意缓和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将顾凭舟留了下来, 又一直给他们搭话。

    顾凭舟不情不愿地同岳茗说了几句,面上一直带着些敷衍和不耐。但听到岳茗说到他新铺子的地址后, 顾凭舟却陡然变了脸色。

    长公主离开花厅后, 顾凭舟一把抓住岳茗的手腕, 焦急地问道:“你买了槐花巷子十二号那间铺子?”

    岳茗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顾凭舟一拍大腿,愤愤道:“你怕是被人暗算了!”

    之前宁乘风同顾凭舟聊了几句,大意便是:岳茗好不容易找回家人,只想好好同家人在一起,无意与他作对。外头的人见不得顾家的人好,所以才编排他们,但他们才是一家人,合该拧成一股绳,让外头那些不安好心的人好好瞧瞧。

    顾凭舟被长公主、顾行之还有宁乘风轮流教训了一番,其实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了。不过他面子上有些不过去,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岳茗。

    但不管怎么样,岳茗是他亲弟弟,他断不会看着别人欺辱他而袖手旁观的。

    顾凭舟面色沉重地给岳茗分析了一下。

    “你买的那间铺子是林家的产业,那间铺子位置虽好,但他们经营得不怎么样。外人瞧着热闹,其实压根没赚到什么钱,只能勉强维持铺子的开支,这铺子要卖也说得过去。”

    “但是林家还有另外一家铺子,那便是大名鼎鼎的‘八珍阁’。八珍阁也是做酒楼的,与你们要开的饭馆是竞争关系,他们断没有把位置那么好的铺子卖给你们的道理。”

    顾凭舟和外头那些世家少爷一样,都只在朝中领了个闲职,平日里什么事儿都不用做。所以这些旁门左道的消息,他们知道得比谁都清楚。

    顾凭舟尚且还要练武,那位林家少爷就真没什么正经事儿做了。那间茶楼和八珍阁在他名下,却都是他手下的人在打理,他只过去吃喝玩乐,并不插手生意上的事儿。

    林家少爷名叫“林恒”,这林恒一向爱与顾凭舟较劲,上次便是他拿宁乘风的事儿嘲讽顾行之。这人一向见不得顾家好,顾凭舟猜他暗地里使了诈,要坑岳茗一把。

    岳茗听完他哥哥的话,心里也有些不安了。但是铺子的契据他都仔细检查过了,上头还盖了官府的印章,按理说是不会有问题的。这林恒是在哪里使了手脚呢?

    顾凭舟说要去找林恒理论,但被岳茗拉住了。

    如今还不知道那人用的什么手段,他们也没有证据,现在过去质问,只要林恒不承认,他们也拿他没办法。至少要知道林恒下一步怎么做,才好应对。

    下午回去后,岳茗急急忙忙去了书房。

    宁乘风果然从工部回来了,这会儿正拿着笔,写他的“振兴屯田司”大计呢。

    见岳茗面色不大好看,宁乘风连忙迎了上来,“怎么了,茗宝?”宁乘风牵着岳茗往窗边的小榻那里走。

    “我们许是被人算计了,那间铺子有问题。”岳茗坐下后,便一五一十地同宁乘风说了铺子的事儿。

    “要是我当时没那么着急,先让顾七顾九去查一查再买就好了。”岳茗闷声道。他似乎有些愧疚,蹙着眉头,面色也有些低落。

    宁乘风瞬间就心疼了,他给岳茗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

    “不怪你啊,茗宝。你们找了那么久了,难得遇到个合适的,着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他们的文书契据你都检查过了,是没问题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说不对,也应该是那些使肮脏手段的人不对,正常人哪能想到找正规的牙行买铺子也能被人算计?”

    “千万别为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责怪自己。再说现在情势未明,咱们也不一定就会着他们的道儿。”宁乘风抱着岳茗,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哄道。

    岳茗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了一点儿,但还是把头埋在宁乘风怀里,默默地不说话。

    宁乘风在心里将这事儿梳理了一遍:林恒和顾凭舟有旧怨,在明知道岳茗是顾凭舟的弟弟,而且买铺子是为了开饭馆的情况下,还把铺子卖给岳茗,这确实是有些不对劲。

    但现在林恒的底牌还没有亮出来,谁也猜不到他打的什么主意,他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管怎么样,只要岳茗手上的契据是真的,那这间铺子便是他们的,他们小心防着林恒使诈便是了。

    宁乘风将岳茗的契据拿过来检查了一遍,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问题来。

    他又带着岳茗和云哥儿,还有顾七顾九,去铺子里仔细检查了两遍,也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云哥儿知道这事儿后,也是忧心忡忡的。这铺子把他这几年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都花光了。若是铺子打了水漂,那他真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那些匠人的工钱已经提前付了一半了,装修的材料也都买好了。宁乘风建议让他们继续装修,不要打草惊蛇,且看那林恒要使什么手段。

    岳茗和云哥儿都听他的,这事儿便暂且先这样了。

    后头几日,岳茗心情不大好,云哥儿更是惶惶不安的。

    不过林恒没让他们等太久,铺子装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便有人过来找茬了。

    最近岳茗和云哥儿每日都会去铺子那边盯着装修,怕林恒买通了装修的匠人使坏。不过他们来看了几日,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岳茗让手下的人在铺子外头搭了个简单的小棚子,他和云哥儿每日都在这棚子下头坐着。顾七顾九,还有另两个家丁,则在铺子里头守着。

    这日他正在看匠人修缮窗上的雕花,却瞥见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大呼小叫的过来了。

    “哎哟,你们是哪里来的人啊!这是在我的铺子里做什么?!”

    “老爷,咱家铺子里莫不是进了贼?”

    “这哪里是贼啊?这分明是强盗啊!老爷你看他们在装修咱家的铺子呢!这定是想将咱家的铺子据为己有啊!”

    这三人一唱一和地走近了,对着装修的匠人指手画脚。

    为首的中年男人指着匠人们,吹胡子瞪眼道:“你们赶紧停下来,这是我家的铺子,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过来的?!”

    他身后的小厮也跳着脚,气势汹汹道:“你们这些人知道我家老爷的身份吗?竟然敢抢我们家的铺子!我看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要命了!”

    另一位小厮也不甘示弱:“你们弄坏了我们老爷的铺子,必须得给我们老爷赔钱!”

    他们三人吵吵嚷嚷地,很快吸引了许多路人过来围观。

    匠人们都有些愣神,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了岳茗这里。

    顾七顾九和两个家丁听到动静也从铺子里出来了,他们疾步上前,护在岳茗和云哥儿身侧。

    云哥儿紧张地抓着岳茗的衣角。

    岳茗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对着那位中年男人道:“这铺子是我从辛记牙行的牙人手里买下来的,这铺子原先的主人姓徐,并不是你。我这里有铺子的地契,上头还盖了官府的大印。”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铺子是你的?”岳茗冷冷道。

    那中年男人闻言带着他的两位小厮走了过来,他嗤笑一声,拿手指着岳茗,傲慢道:“你去周围的铺子里打听打听,附近谁不知道,这‘顺意茶楼’是我于某人的铺子?”

    周围那些围观的人这会儿也叽叽喳喳地议论开了。

    “这家铺子确实是于老板的。”

    “是啊,于老板这铺子也开了有几年了,这附近的人都知道呀!”

    “这小哥儿长得倒是漂漂亮亮的,怎么还抢人家的铺子呢?”

    “别这样说,这小哥儿许是叫那黑心的牙人给忽悠了呢!”

    “辛记牙行,可是有官府文书的大牙行呀!应当不会忽悠人吧?”

    ……

    中年男人听到围观的人,大都在给他作证,于是得意得瞥了岳茗一眼。

    他侧过身来,对着围观的众人拱手道:“感谢诸位给我作证,我于某人还有个不情之请,要请诸位给我们评评理,这位小哥儿指使匠人破坏了我铺子里的物件,是不是得给我赔些银子?”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但多数人还是觉得破坏了人家的铺子,便应当给人家赔钱。

    眼见着情势一边倒,他们不仅折了价值五千两的铺子,还得赔钱给人家,岳茗怒上心头,正要再开口同那人理论,却被云哥儿抢先一步了。

    “我们来看铺子的时候,这铺子里就已经是个空的了。而且我们在这儿装修了这么久,你都没出现,等我们快把铺子修好了,你就出来了。若真是你的铺子,你前头到哪里去了,怎么对自己的铺子不闻不问呢?”

    云哥儿手心出了许多汗,心里也紧张得厉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质疑。

    岳茗也补充道:“若真是你的铺子,那牙人手里的钥匙是哪里来的?”

    那中年男人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这我怎么知道呢?或许是那黑心牙人诓骗你们,但更有可能是你们和牙人狼狈为奸,来抢我的铺子!至于我为何前些日子不在,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不必同你们交待吧?”

    岳茗闻言,冷声道:“既如此,我们便找上那牙人,一同去官府对质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2章 商铺疑云2

    岳茗带着云哥儿和顾七顾九, 那于老板带着两个小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辛记牙行去了。还有几位瞧热闹的路人,实在是好奇, 也跟在他们身后, 一道儿过去了。

    辛记牙行的掌事听说他们的来意后, 面色愕然。

    “那位牙人半个月前便辞工了呀!”牙行的掌事对着岳茗道。

    牙行里还有几位牙人,也附和着说了几句。

    “听说他攒够了银子, 准备回乡成家了。”

    “是啊, 他说他老家的爹娘惦记得紧,一直写信催他回去呢!”

    “章二这人最孝顺不过了,他早就说要攒些银子回家伺候父母了。”

    ……

    岳茗有些生气,“那章二是你们牙行的人, 现在他经手的铺子出了问题,即便他已经辞工了, 你们也有责任将这事儿查清楚, 给我一个交代。”

    云哥儿也道:“是啊,现在人家说我们买的铺子是假的,你们怎么说?”

    那位掌事摆了摆手,信誓旦旦道:“咱们牙行在京里开了近十年了,从没出过问题。“

    他顿了顿, 又道:“要不您二位都将自己的地契拿来, 我替你们看看?”

    岳茗和那于老板都没意见,各自递上了自己契据。

    那掌事将两张契据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又仔细对比了一番,原本还算镇定的神色慢慢地地沉重了下来。

    于老板横了岳茗一眼, 又对着那掌事笑道:“怎么样, 我于某人这地契不假吧?”

    那位掌事盯着两张契据, 犹疑道:“这两张地契,似乎都是真的呀!一个铺子怎么会有两张地契同时存在?”

    于老板抢过自己的契据,趾高气扬地对着岳茗道:“哼!我不知道你这地契是怎么弄出来的,但那间铺子,就是我于某人的!外头的几位街坊领居,都可以为我作证!你们还是赶紧赔了钱,从我的铺子里滚出去吧!”

    这人出言不逊,顾七顾九欲要上前教训他,却见他后退一步,大声嚷道:“怎么!你们没道理,落了下风,就要打人了吗?这可是天子脚下,你们动手之前可想好了?!”

    他的小厮也急忙护到他身侧,对着顾七顾九怒目而视。

    岳茗将顾七顾九唤了回来,对着那于老板冷声道:“既然牙行解决不了问题,那我们去就衙门。是非公道,自有官府的人评判,该滚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这事儿你们牙行也有责任,要么你将章二找来,要么你同我们去衙门。”岳茗侧过头,对着牙行掌事道。

    那掌事面露难色,“公子,那章二已经回乡了啊!他那老家离这儿那么远,过去找他,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四个多月了。”

    他对着岳茗一摊手,“不是我们牙行不管这事儿,实在是章二一个人陪您几位看的铺子,我们都不清楚情况呀!这到了衙门里,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啊!”

    岳茗眼中透出怒意:“这契据上可还盖了你们牙行的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你们牙行就不承认了?章二是你们雇的人,这事儿你们别想撇开!”

    那于老板见状,嗤笑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同那章二串通好了,等抢到我的铺子,他就回乡,好逃脱责任?人家牙行哪里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

    那牙行掌事微微颔首,似乎还有些赞同于老板的话。

    “章二如今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他从前促成的买卖,咱们牙行也没法查了。真相如何,咱们也不清楚,这事儿我们实在不好插手,还请公子谅解。”

    听到这里,岳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牙人估计是被林恒的人买通了,坑了他们一把,便收钱走人了。这牙行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其中,但这掌事明显在推脱责任。

    不管牙行有没有参与林恒的计划,他们用人不当、监管不严总是事实,断没有置身其外,让主顾承担所有损失的道理。

    岳茗一直竭力压制怒火,但见到这牙行掌事的态度,他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说道:“你们牙行,确定不管这事儿?!”

    那掌事见他虽是个小哥儿,却气度不凡,带的两个护卫也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家丁。见岳茗发火,他也有些惊惧,但还是硬着头皮,讪笑道:“还请公子见谅,我们实在是没法管呀!”

    岳茗气极反笑,“既然你们牙行不想负责,那我便自己讨回来。”

    他侧过头,对着顾七顾九道:“把这牙行砸了!”

    顾七顾九得了指令,二话不说,便要上前砸东西。

    云哥儿有些害怕,岳茗把他护到身后,迎着那掌事惊惶地目光,冷冷道:“这官府,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牙行铺子外头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这会儿他们也分成两方,争执起来了。

    “这小哥儿太过分了,怎么能砸人家的铺子!”

    “你这话说得轻巧,换成是你被牙行的人坑骗了,牙行还不想负责,你不生气,你不想砸他们?!”

    “也不一定就是牙行坑骗了他呢,你刚刚没听人家说嘛?也有可能是他和那牙人勾结起来密谋人家的铺子!”

    “人家都愿意去找官老爷断案了,若是他使坏,他能去自投罗网?”

    ……

    牙行的牙人虽多,但敢出来阻拦的人却寥寥可数。尽管那掌事上蹿下跳地让他们拦着顾七和顾九,但那些人还是互相推脱着不敢上前,只有两三个人硬着头皮上了。

    这些牙人哪里是顾七顾九的对手,瞬息之间,他们便被放倒了。

    那于老板似乎也被岳茗的气势震住了,他心虚地地后退了一步,躲在两位小厮身后。

    顾七随手拿了个花瓶往地上一摔。众人听到“咔嚓”一声再望过去时,那只青釉弦纹瓶便已经在地上摔得粉碎了。

    岳茗也没闲着,他一眼瞥见了柜台上的一只白玉貔貅,拿了便要往地上砸。

    那掌事的瞧见后,急得满头大汗,欲要上去抢,却又被岳茗避开了,他跳着脚道:“我同你们去,我同你们去还不行吗?!”

    岳茗闻言冷笑一声,将那貔貅放下了。那掌事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情不愿地跟着岳茗他们往县衙里去了。

    同外头不一样,京里的“知府”叫做顺天府尹,比地方上的知府要高一级别,是正三品的文官。不过像岳茗和于老板这样的财产纠纷,自然是用不着府尹来管的。所以府尹下头,又设了县令一职。

    京里根据东西划分,设了两处县衙。岳茗要报官,只需去槐花巷子所在的县衙便是了。

    京里的县令也比地方上的高一级,是正六品的官。

    这位县令听闻岳茗和那于老板的来意后,立刻将登记田地产权的小吏传了过来,让他辨认两张地契的真假。

    那小吏查验过之后,表示这两张地契都是真的。

    这一结论让堂上又陷入了僵持,岳茗和于老板两方人马各执一词,争执不休,都认为那铺子应当是自己的。

    于老板和他的小厮隐晦地亮明了身份,说他们背后是林府的人。顾九不甘示弱,也亮了将军府的牌子。

    外头的百姓听得直咂舌。

    “我的个乖乖呦,这两方都不是好惹的呀!”

    “咱也搞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两张契据呢?只能看县令大人怎么断案了。”

    ……

    县令大人也有些头疼,他仔细盘问了牙行掌事,和那登记地契的小吏,但还是没找到线索。

    最后,县令沉声对着堂下的众人道:“你们这两张地契上头的官印都是真的,但如今那姓章的牙人不在此处,具体真相如何,尚无法确认。”

    “你们且回去等着吧,本官会派人去追查那牙人的去处,待将他缉拿归案后,便能查清真相了。”

    县令大人话音刚落,那于老板便拱手道:“大人,既事情还未明朗,那他们也不能擅自改造我的铺子,拿我的铺子做生意吧?”

    岳茗闻言,心头一紧。

    那姓于的气定神闲地跟着来县衙,丝毫都不见惧色时,岳茗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按理说,这人做贼心虚,应当不愿意见官才是。京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政治还算清明,这县令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不比吏部侍郎位高权重,但也不至于当众袒护林家的人。那姓于的为何会如此笃定,即便见官,他也不会受到惩罚?

    岳茗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林恒他们打的便是“拖”字诀。只要找不到章二,这事情的真相便无从查起。只要拖着这案子,岳茗他们便不能装修铺子,这生意自然也做不起来。

    若是去重新买铺子,耽搁时间不说,只前面那间铺子受的损失,便已经有五千多两了。

    那章二说是回乡了,但真去了哪里,谁也说不好。人要是被故意藏起来了,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这林恒打得一手好算盘呀!

    岳茗自然不愿就此罢休,于是又对县令大人道:“我们买铺子出了五千两银子,找的是官府登记在册的牙行,一切手续都是按大楚律例来办的。现在不让我们装修铺子,我们的损失谁来承担?”

    “那章二怎么说也是辛记牙行的人,牙行用人不当,监管不严,他们就不用负责吗?”

    “再说县衙的官老爷们,给这间铺子登记地契的时候,为什么不查验一下,这登记的官员,他就没有责任吗?”

    岳茗心里不快,说话毫不客气,外面的百姓听得倒抽一口冷气。

    “这小公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质疑官老爷们!”

    “你也不看看人家什么身份!”

    ……

    岳茗“口出狂言”,虽然态度不客气,但说得也是句句有理。县令大人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难题,他又皱着眉思索一会儿,才对着岳茗道:“等查明是哪方的责任后,你们的损失便让他们三倍赔偿。现在案子的关键人物不在,只得让你们再等等了。”——

    这事情终于还是僵持下来了,岳茗和云哥儿回去后都有些闷闷不乐的。

    岳茗从未这么被人暗算过,心里十分憋闷,晚上躺在床上,还是气鼓鼓的。

    “如果一直找不到章二,这铺子会判给谁?我宁可把这铺子送给旁人,也不愿意便宜了林恒这个下作的人!”岳茗闷声道。

    宁乘风已经哄了他许久了,听到这话,宁乘风心念一转,突然道:“那就送给旁人吧?”

    “啊?”岳茗愣住了。

    “茗宝,你将这铺子送给你皇帝舅舅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3章 商铺疑云3

    岳茗听了这话更摸不着头脑了。他挣扎着从宁乘风怀里爬了起来, 双手撑着床,一脸疑惑地对着宁乘风道:“为什么要送给皇上?”

    宁乘风笑了笑,仔细给他解释了一番。

    “你把铺子献给圣上后, 即便那林恒有再多的手段, 他也使不出来了。你这张地契本就是真的, 那林恒还敢同圣上抢铺子不成?圣上之前给你赏了那么多东西,你买个铺子孝敬一下他也说得过去。”

    除了认亲宴那日, 靖元帝给岳茗赏过一些东西。后头靖元帝身边的禄公公又来过几次, 给岳茗送了些宫里的点心吃食。因为禄公公换了便服,轻车简行,刻意低调,倒也没被外人认出来。

    宁乘风估摸着, 靖元帝对岳茗还是有些舅甥之情的。岳茗给他送东西,应当不至于让他反感。

    “这几日先不急, 你过几日再让顾七去衙门打听一下。若是章二那边一直没线索, 那你就托娘帮你把铺子献给圣上。”

    宁乘风握着岳茗的手叮嘱道。

    “圣上赏的那些元宝,你再买个铺子都够了,没有必要同林恒僵持。林恒现在就是想拖着咱们,你和云哥儿赶紧重新买个铺子,将山云小馆开起来。到时候咱们用实力, 将八珍阁的食客都抢过来, 这不比和他僵持着来得痛快?”

    这铺子的事儿,现在是一头乱麻。顾行之虽然比那林侍郎地位高上许多, 但这事儿他不好出面,毕竟人家手里也有一张“真契据”。顾行之若是掺和这事儿, 便成了仗势欺人, 是以宁乘风没想从他这边入手。

    靖元帝那边就不一样了, 只要知道地契在皇帝手里了,那林恒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说句二话。这样做虽然会损失个铺子,但是也能借一借皇帝的威风,让林恒知道岳茗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

    同样是“仗势欺人”,仗顾行之的势和仗靖元帝的势,又有些不一样。前者要避讳一些,不能损了顾行之的名誉,后者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那日在认亲宴上,宁乘风便隐隐感觉到将军府不如他想象中有威势了。不过林恒一个三品官员的儿子,竟然也敢暗算岳茗,确实让宁乘风有些意外。他估摸着这林恒后头应当还有人,但不管那人是谁,对上靖元帝也只有退让的份了——

    后头过了十来日,县衙那边一直没有进展。

    顾七过去打听了一番。县衙的小吏说,县令确实派了人快马加鞭的去追那个章二,但那人现在是了无音讯了。牙行的掌事说章二的老家在沅南,但县衙的官兵带着章二的画像,在去沅南沿途要经过的几家客栈都打听过了,并没有发现章二的踪迹。

    那章二八成是没回沅南,至于他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岳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宁乘风便趁着休沐的时候,带着他去了一趟将军府。

    长公主听说铺子的事儿后,也是气得不轻。

    “林侍郎的好儿子,真是欺人太甚,都欺负到我儿子头上了!”长公主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她如珠如宝的小儿子,竟然被人如此坑骗!

    长公主如此生气,岳茗有些不知所措。

    宁乘风连忙劝慰了几句,“娘,为这种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咱们早晚能讨回来的。”

    长公主闻言,平复了一下情绪。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对着岳茗道:“月明,娘这里还有两张五千两的银票,都是给你攒着的,你拿去买铺子罢。若是不够,再同娘说,莫要委屈了自己。”

    见长公主示意婢女给自己拿银票,岳茗急了。

    “娘,我那里还有好几千两呢,皇上给我的金元宝也还没用,您不用再给我银子了。”岳茗耿直道。

    宁乘风扶额而笑,笑过之后,也跟着劝了几句。长公主和顾行之肯定是有些私产的,但将军府开支也大,买铺子不该用他们的钱。

    长公主说那一万两本来也是给岳茗攒着的,但宁乘风他们执意不肯收,她也只得暂时作罢。

    提起将铺子献给靖元帝的事儿,长公主却有些犹豫:“月明既然已经去衙门同林恒的人对峙过了,那这个案子想必已经被登记在册了。若是皇上知道这事儿,怕是会认为月明在算计他啊!”

    宁乘风摇了摇头,笃定道:“不会的。您只需要同皇上说,岳茗确确实实花钱买了这铺子,而且岳茗坚信,皇上治下的地方,定然是政清人和的。官府定能查清此案,把铺子判给他。”

    “岳茗之所以把这铺子献给皇上,除了要感激皇上之前的赏赐,也是因为县令大人说了,等此案查清后,会再赔偿岳茗三倍的损失。岳茗感念皇上用贤任能,皇上治下的官吏赏罚分明,这才献上自己最珍惜的铺子,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崇敬。等那三倍赔偿到了,岳茗还要将其一起献给皇上。”

    宁乘风这话说完,不仅是岳茗,连长公主也愣了一下。

    虽然本来不是这么回事儿,但听起来,确实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啊!

    而且这事儿在皇帝那里过一道后,便不是一桩小案子了。县衙的人定会全力追查此案,若是县衙查不清,那还有顺天府,还有大理寺,总能将这案子查明白的。八珍阁和那顺意茶楼都是林恒的私产,林恒设计岳茗时,虽然拐了几道弯,但他的动机是很明显的。只要查案的人足够重视,不怕得罪林侍郎,这案子并不难查。

    宁乘风猜测,若那林恒有点脑子,便不会等人去查他,而是会在被查之前,推个替罪羊出来,把这事儿了结了。

    那“三倍赔偿”如今是有也得有,没有也得有了。这个闷亏,林恒是吃定了!

    长公主想明白后,心里高兴了许多,面上也松快了下来。

    “乘风不愧是探花,这脑子就是聪明!”长公主拍手笑道。

    林恒马上就要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岳茗十分欢喜,看宁乘风的目光也带了些钦佩——

    从将军府出来后,岳茗不肯回家,说要去逛逛。宁乘风以为他又馋外头的吃食了,也没拦着,顺从地陪着他过去了。

    没想到岳茗将他带到了一个首饰铺子里,给他买了一面小镜子,还让他自己挑了一根玉簪子。

    宁乘风哭笑不得,感情是过来犒劳他了。

    两人甜甜蜜蜜地回了细水巷子,但一回到家里,宁乘风便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顾凭舟带着伤出现在这里,实在让宁乘风有些诧异。

    “你怎么在我家,你的脸怎么回事儿?”岳茗也有些疑惑。

    顾凭舟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扭扭捏捏地看了岳茗一眼,最后叹了口气道:“哎,还不是因为你。林恒这么欺负你,我当然想帮你出口气,所以我找他比了下武。”

    “你打输了?你既然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找他比武?”岳茗有些不解。

    宁乘风一把捂住岳茗的嘴,对着顾凭舟强笑道:“大哥给岳茗出气,我们感激不尽。不过让大哥受了伤,我和岳茗都有些过意不去,不如大哥在这里多住几日,修养一下?”

    顾凭舟盯着岳茗,幽幽道:“他过意不去吗?我看他很过意得去呢!”

    顾凭舟又叹了口气,“哎,我确实得在你们这儿住几日。我这伤要是回了家,不好同爹娘交待。”

    宁乘风笑着应道:“大哥尽管住,我和岳茗的家,也是你家,你千万别同我们客气。”

    岳茗扒开宁乘风的手,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才对着顾凭舟淡淡道:“你被人打了,都不报仇的吗?”

    “我怎么不想报仇?从前我与那林恒的武艺是半斤八两,这次不知为何却没打过,我怀疑他使了诈!但是输了就是输了,若是回家告状,我以后都不用在京里混了。我要报仇,还得靠我自己,等我再练练,定能把林恒打趴下!”顾凭舟握着拳头,愤愤道。

    岳茗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还可以靠我。”

    顾凭舟怔了怔,愣愣道:“怎么靠你呀?”

    “大哥你去同林恒说,岳茗想找他比试比试。岳茗一个小哥儿,应当不会引起他的警惕。你找几个人和你配合,激他一下,他八成是会应下的。”宁乘风帮忙解释道。

    岳茗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顾凭舟闻言又惊又喜,他一拍大腿,笑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打不过他,你能打过呀!而且你一个小哥儿,他要是输给你,那得多没面子呀!你到时候帮我狠狠地给他几拳,不把他打得哭爹喊娘,你可千万别停下来!”

    顾凭舟美滋滋地畅想了一下林恒被打的情景,越想越是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将那林恒约出来,同岳茗打架。

    自己激动了一会儿后,顾凭舟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真的愿意帮我教训林恒吗?”他忸怩地看了岳茗一眼。

    岳茗点了点头,顾凭舟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些,他突然觉得有个弟弟也没那么讨厌了。

    这两人说定了,宁乘风却还有些不放心。

    “既然那林恒喜欢使诈,咱们就得小心点儿,你们等我下次休沐时一起过去吧!”宁乘风叮嘱道。

    岳茗现在对那林恒怨恨得厉害,有机会打他一顿,岳茗只想要越快越好。大楚的官吏五日一沐,等宁乘风下次休沐,还得再等五日。岳茗心里不乐意,但宁乘风坚持,又软言哄了他几句,他最后还是无奈地答应了。

    商量完此事后,宁乘风又对着顾凭舟道:“大哥,我一直有些疑惑,那个林恒与你有何旧怨,为何一直同你过不去?”

    这个问题宁乘风困惑了许久了,现在终于有机会问出来了。

    顾凭舟闻言嗤笑一声,沉声道:“林恒不过是一条仗人势的狗,他同我过不去,是因为他攀附的那人家里同我们顾家有些纠葛。”

    顾凭舟看岳茗和宁乘风都一脸迷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林恒是司徒符的狗腿子,司徒符是皇后的亲侄子。现在司徒家在朝中风头正盛,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咱们顾家这几年日渐式微,其中也有司徒家在其中作祟。“

    “咱们打林恒一顿没关系,但是尽量不要招惹司徒家的人。”

    岳茗有些不高兴:“司徒家的人使坏,我们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宁乘风也有些不解,顾行之也不像是那种怕事儿的人啊!

    顾凭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肃声道:“咱们家欠了司徒家一条命,爹说了,只要他们不要太过分,我们便不同他们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商铺疑云4

    现在岳茗和林恒已然是结仇了, 担心弟弟不了解内情会吃亏。顾凭舟犹豫再三,还是没瞒着他们。

    “皇后的亲弟弟司徒策,当年随叔父上战场, 为救叔父而死。司徒策是曹国公, 也就是国丈唯一的儿子, 他死后,司徒家就与我们家结仇了。司徒符名义上是司徒策的儿子, 其实是曹国公从他堂兄家里过继过来的。”

    “曹国公痛失爱子, 对叔父怀恨在心,连带着记恨上我们家了。叔父走后,他也没有善罢甘休,屡次同爹作对。被他一手带大的司徒符, 也跟他一样仇视我们顾家的人。”

    “司徒符此人敏感多疑,他自己从不在明面上与我们作对, 但与他交好的人, 大部分都跟我不对付。你们以后遇到他,也得当心点儿。”

    听完这番话,岳茗和宁乘风都十分诧异,他们实在没想到顾家和司徒家还有这样的旧怨。

    宁乘风之前就觉得有些奇怪,顾行之好歹是一品的大将军, 顾家还有位长公主, 林恒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胆子,屡次同岳茗兄弟二人作对?顾凭舟这样一说, 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靖元帝铁腕独断,不喜旁人与他分权, 他登基后皇室宗亲都被打压得厉害。如今京里的高门世家地位都不比从前了, 唯有司徒家被靖元帝另眼相待。

    宁乘风早闻司徒皇后宠冠后宫多年, 宫里的三位皇子,皆是她一人所出。司徒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

    风头正盛的司徒家,与顾家有不解之仇,想攀附司徒家的人,自然也要跟着站队。正好顾行之有所顾忌,那些人以为顾家怕了司徒家,就愈发嚣张了。

    顾凭舟说曹国公非常忌讳这事儿,所以知情的人也不敢多提。他叮嘱宁乘风和岳茗,不要在外头提起此事。宁乘风和岳茗都不敢大意,肃着脸应下了。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宁乘风感觉顾凭舟不想多谈,于是便带着岳茗离开了——

    翌日傍晚,长公主遣人来知会岳茗,说靖元帝已经将那地契收下了。

    又过了四日,终于到了岳茗与林恒比武的日子了。

    林恒的武艺在京中这群纨袴子弟里头,已经算很不错的了。许是对自己有信心,这次比武他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许多世家子弟一齐过来。

    这可正合了顾凭舟的意了。顾凭舟就怕林恒出丑时,在场见证的人不够多,所以他也邀了五位好友过来。

    他们这次比武选在了京郊的一处练武场,那里设施十分齐全,不仅有比武的地方,跑马、射箭、甚至蹴鞠的设施都有。顾凭舟他们经常过来,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比武的台子设在露天的一块空地上,台子四周是被垫高的看台,看台上还搭了遮阴的棚子。

    林恒他们来得比较早,顾凭舟带着岳茗和宁乘风进场时,林恒他们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顾凭舟邀请的几位好友,也已经到了,他们五人与林恒那伙人泾渭分明,各坐一侧,两方人马隔着比武的台子遥遥相望。

    林恒那群人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林恒身边的司徒符了。

    要说司徒符显眼,倒也不是说他长得好看,只是林恒等人对他的态度格外不同而已。司徒符被众人拥在最中心的位置,他左侧的人拿了把折扇,正殷切的给他扇风。右侧的林恒,也在热络地同他说话。

    岳茗和宁乘风没见过司徒符,顾凭舟进去时,低声给他们介绍了一下,但也没带他们过去打招呼。

    他们三人进场后,场子里的人听到脚步声,一齐朝这边望了过来。

    如今已经入夏了,岳茗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束袖长袍,瞧着既清爽又利落。

    在场的众人有的在将军府的宴会上见过岳茗,有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无论之前见没见过,他们看到岳茗后,还是被他的容貌惊艳了一下。

    林恒回过神后,瞥见司徒符眼里的欲念,心念一转,凑近了低声谄媚道:“世子,要不等我同那顾月明打完了,你也同他比试一番。这小哥儿虽然行为举止上不得台面,但那张脸长得确实好看。虽然已经嫁做人夫了,但能‘亲近亲近’也不错嘛!”

    司徒符斜睨着他,头也不抬地斥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同一个小哥儿比武,还不够你丢脸的?顾行之对顾月明宝贝得紧,你要是敢动他,你以为顾行之会放过你?!”

    司徒符向来贪图美色,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林恒为了投其所好才出此提议的。没料到他并不领情,林恒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我只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多做什么。这比武还是顾凭舟他们提出来的,我若是不应,倒显得我怕了人家一个小哥儿一样!”林恒低声解释道。

    他正要再说几句,顾凭舟已经走过来了。

    “怎么,林二公子还没准备好呢?别着急,你慢慢来,若是需要我弟弟等会儿让你两招,你招呼一声就行,千万别不好意思啊!”

    顾凭舟话音刚落,林恒这边有位穿墨绿长袍的男子便不干了,抢先为林恒出头道:“顾公子如此自信,等会儿若是令弟被林兄打哭了,你可不要怪罪林兄啊!”

    林恒冷笑一声,附和道:“正是如此。顾凭舟,咱们可说好了,是你们要挑衅本少爷的。别等会儿你弟弟输了,你们又说我欺负小哥儿,再回去告个状,那可就没意思了啊!”

    林恒猜测,顾月明应当是因为铺子和他哥哥被打的事儿气不过,这才伙同他哥哥一起,来找自己比武的。林恒怕他们兄弟二人设计自己,又提前多说了几句,免得他们回去找顾行之告状。

    顾凭舟昂着头,不屑道:“小爷什么时候回去告状过?你瞧不起谁呢?”

    如愿听到这话后,顾凭舟朝着他身边的人大声道:“大家可都听到了?这可是顾凭舟自己说的,他绝不会回去告状!”

    林恒身边的公子哥儿闻言都笑着附和了几句,他们言语之间,对林恒多有吹捧。司徒符倒是没说话,只是阴恻恻地瞥了顾凭舟一眼。

    顾凭舟对岳茗很有信心,他长在将军府,虽然自己武艺平平,但看还是会看的。就林恒这样的,再来五个他弟弟对付起来都不在话下。

    这会儿他也不急着同林恒他们逞口舌之快了,顾凭舟对着林恒道:“你若准备好了,那便开始吧!”

    另一头,宁乘风带着岳茗在顾凭舟那几位好友身侧坐下了,同他们寒暄几句之后,宁乘风又去比武的台子周围转了一圈。巡视过后,没发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宁乘风才放下心来。

    他坐下后又凑到岳茗耳边,跟他叮嘱比武的事儿。

    “等会儿上场之后,你万事小心,莫要大意。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你就算打输了,我也有法子帮你讨回来,千万不要逞强。”

    宁乘风帮岳茗理了理衣襟,他心里知道以岳茗的武艺,应当不会有问题。但林恒爱使些下作手段,宁乘风免不得有些担心。若不是岳茗执意要自己上,宁乘风便替他打了。

    宁乘风事无巨细地叮嘱了好几遍,岳茗有些不耐烦了,他才停下。

    顾凭舟过来唤他时,岳茗如释重负。他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爱瞎操心了,实在让人拿他没办法——

    之前没细看,这会儿站到比武台上后,岳茗才看清林恒的脸。

    这林恒身量还算高大,面貌却不尽如人意,他长得鼠目獐头的,颇有几分寒碜。

    林恒上来后还试图同岳茗搭话。

    “听说小公子同我手下的人有些争执,要我说那些都是误会。小公子初来京里,可能不清楚情况,被那黑心的牙人蒙骗了也是正常的。咱们不打不相识,今日……”

    不等他说完,岳茗便冷着脸打断道:“开始吧。”

    被岳茗下了面子,林恒脸色不大好看。他嗤笑一声,一改之前的态度,趾高气昂道:“顾小公子毕竟是个小哥儿,若是按寻常的打法,不免显得我胜之不武。不如这样,我让你三招,三招之内,我不还手,只闪躲,这样可好?”

    岳茗冷笑一声,抬着下巴道:“你确定?”

    林恒从容一笑,一字一顿道:“我确定。”

    他们这些少爷比武也不讲什么规矩,谁若是被逼出了台子中心那画了方框的区域,或者在地上躺了半炷香还起不来,那便算他输了。

    因为觉得岳茗“娇弱”,林恒不敢太过分,主动提出不用武器,赤手空拳的打,岳茗也没反对。

    顾凭舟和林恒那边各出了一人做裁判,裁判站在台上方框外头。

    比武的台子离看台有些远,宁乘风没坐在那里。他在台子外围,岳茗身后的位置站定了。顾凭舟见状,也带着他的好友们和宁乘风站在了一起。

    林恒那边的人见他们这样,也不甘示弱地涌了过来,给林恒助威。

    听到林恒说要让岳茗三招,他们这边的人互相使了眼色后,一唱一和地哄笑起来。

    “哈哈,不愧是我们林二公子,这胸襟就是不一样,即便比武也不占人家半点儿便宜!”

    “要我说林恒都已经如此让步了,这顾小公子再输,可就怪不了别人了吧?”

    “诶,人家毕竟是个小哥儿,你们这么说话,要是把人惹哭了,小心顾凭舟找你们的麻烦啊!”

    ……

    林恒那边的人对顾家兄弟明嘲暗讽,顾凭舟和他的好友自然气不过,也挖苦起林恒他们来。

    不过未等他们争执几句,台上的比武便要开始了,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林恒转了转头,又活动了一下手腕。摆好了架势后,他面色也沉静下来,“来吧,顾小公子。”

    岳茗没同他废话,闪身向前,眨眼间便到了林恒面前。

    他速度太快了,林恒大惊失色,恍惚间瞥见他出拳,似乎要向自己面门砸来,林恒急忙侧身闪躲。正当他庆幸自己闪躲及时时,却被迎面而来的一脚踹得仰面倒地。

    林恒倒地的地方十分玄妙,只与出界线差了一掌的距离。等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时,又被岳茗一脚踹到了最中心的位置。脸上、身上各挨了一脚,林恒只觉得剧痛无比。他早已忘了让岳茗三招的承诺,但却也无力反击了。

    他每次即将爬起来时,便又有一只脚将他踹倒在地,岳茗的手甚至没有碰到他,但他全程都未再站起来过,连呼痛的时间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像是蹴鞠场上那只“鞠”,被人从一边踢到另一边,林恒这辈子从未如此无助过。这一刻,他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得罪了岳茗,应下了比武的邀请了。

    “好!”宁乘风鼓掌喝彩,又给他家小夫郎比了个大拇指。

    林恒“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时,台下众人连带着台上的两位裁判都被惊得怔愣在原地,嘴都合不拢了。等他们听到宁乘风的声音回过神来时,林恒已经被岳茗踹了几脚了。

    “停下,快停下!”

    “你这是在打人,这不是比武!”

    林恒那边的人一边大声叫嚷,一边往台上冲了过去。

    宁乘风见状,也疾步上前,将岳茗护在了身后。

    不过他这举动似乎有些多余了,那些人看岳茗的目光又惊又惧,根本不敢同他动手。

    林恒被他那边的人扶了起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已经是又青又肿的了。他的嘴角也破了,还渗出了血水。他这副模样,比五日前的顾凭舟可凄惨多了。

    顾凭舟这会儿可高兴极了。从前他自己被岳茗打时,他只觉得这弟弟又凶又无情,真不是个好弟弟。等这拳头落到仇人身上时,他便觉得爽快极了。

    世界上再没有比岳茗还好的弟弟了!顾凭舟眼巴巴地盯着岳茗,心里又欣喜,又激动。

    他一高兴,又没忍住嘲讽了林恒几句。

    “林二,你胸襟这么宽广的人,该不会同我弟弟计较吧?”

    “我弟弟毕竟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哥儿呀,他能有多大的力气,你应当没受什么伤吧?”

    林恒被他气得不轻,但他忍痛反驳了了几句,那顾凭舟便嚷着“不服便再打一场”。

    顾凭舟此话一出,林恒那边的人都不敢再为他出头了。

    林恒站都站不住了,这武自然是不用再比了,他后头是被他家小厮背上马车的。

    这场比武不到一刻钟便不欢而散了,司徒符临走前又意味不明地看了岳茗一眼。

    林恒带着伤回去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回去后等着他的,是一个更大的噩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5章 商铺疑云5

    这场比武结束得十分仓促, 众人都有些意外。

    岳茗从前同家里人比试时,都是刻意收着力气的。这次他虽然还是未尽全力,但只几脚便将林恒踹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实在让顾凭舟又惊又叹。

    哎, 看来不能怪爹嫌弃自己, 和自家弟弟一比,自己确实像个废物啊!顾凭舟既高兴又心酸, 看岳茗的目光是钦佩中又夹杂着几分羡慕。

    “明啊, 你这身功夫是谁教的呀?要不你把你师傅介绍给我认识认识,我这武艺不精进,有没有可能,是咱爹教得不够好啊?”顾凭舟对岳茗眼巴巴道。

    顾凭舟带过来的几位好友, 听到这话,也一脸满脸期待地朝岳茗望了过去。

    这些人大都是顾行之麾下武将的儿子。当然, 能跟顾凭舟混在一起的, 大多是家里不成器的幺子。武将家里的儿郎,但凡有点儿出息的,都被放到军中历练去了。

    虽然顾凭舟早在几位好友面前,夸口说他弟弟武艺高强,能打得过林恒了。但他们没想到这“打得过”是打得人家没有招架之力, 被抬回去的意思啊!

    顾凭舟他们激动得厉害, 岳茗却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

    “爹娘没跟你说吗?是我从前的爹教的。”

    顾凭舟闻言讪讪地闭了嘴。怕惹岳茗难过,他连忙换了个换题, 宁乘风也配合着同他闲聊了几句。

    众人没在京郊多留,一道儿回了京里。

    下午顾凭舟在玉食楼设宴, 请几位好友和宁乘风夫夫吃饭喝酒, 庆祝岳茗比武获胜。

    席间宾主尽欢, 吃完饭后,宁乘风便带着岳茗回去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他们这边一行人都是高高兴兴的,林恒那边就不一样了。

    林恒脸上伤得有些明显,他回来的路上,找了家医馆开了药,又换了身衣裳。回到林宅时,林恒还特意叮嘱小厮们低调行事,莫要张扬。他就怕被他爹娘瞧见他身上的伤,特意让小厮驾着马车,走后门进去。

    没成想回到他院子里时,林侍郎已经黑着一张脸,在里头等着了。林恒在门口瞥见他爹,一时惊得顿在原地,不敢动弹。

    “混蛋玩意儿,你又去哪里鬼混去了?还不快滚过来!”林侍郎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大声喝道。

    扶着林恒的两个小厮闻言,对视一眼,连忙架着他进去了。

    等林恒走进了,林侍郎才发现他脸上的伤。

    林侍郎大惊失色:“你这脸上是被谁打的?怎么伤得这么重?!”

    林恒眼神闪躲,不敢直言。

    林侍郎见状一拍桌子,气道:“你这不孝子是不是想气死你爹?你前些日子闯的祸还不够大吗,你这又是招惹谁了?”

    林恒有些疑惑:“爹,我前些日子哪里闯祸了?何来的‘又’?”

    林侍郎气得不轻,但他还是竭力压制着怒气,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后,才责骂儿子。

    “你还想瞒着我?陛下已经传我过去问话了!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没事儿招惹顾月明干什么?你是嫌你爹头上这顶乌纱帽掉得不够快,还是嫌咱们家的日子过得太安生了?”

    林侍郎已经憋了很久了,这会见到林恒后,他这肚子里的气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一齐发了出来。

    “陛下问我是不是嫌朝廷开的俸禄不够高,所以才纵着你同顾家小公子抢铺子!你爹我听到这话吓得魂都快没了,你知道吗!”

    “那顾月明他好歹是陛下的外甥啊,你还设计他,你怎么敢的!你那点儿小手段能瞒得过府衙的人,还能瞒得过陛下的人吗?”

    “顾月明把那间铺子送给陛下了,你现在是在同陛下抢铺子!”

    林恒听到“陛下问话”这几个字时,便已经吓得面色惨白了。听到后头,他更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林侍郎扶了一把,他早已瘫倒在地了。

    “我没想到顾月明会把铺子送给陛下啊,您不是说陛下不喜宁乘风,也不待见顾家了吗?”

    “爹,陛下已经知道是我设计顾月明的了?你已经替我承认这事儿了吗?可是那铺子写的是于财的名字,咱们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他头上啊!”林恒拉着林侍郎的手臂惶急道。

    见林恒吓得手都在抖了,林侍郎又有些心疼了。

    “陛下的心思,谁说得准?你既然不能做到滴水不漏,又何苦要不自量力地设计人家?”

    “你爹也没傻到直接替你认了这事儿,这口锅只得让那于财给你背了。”林侍郎沉声道。

    林恒闻言终于放松了一点儿。

    林侍郎瞥了他一眼,又道,“你以后长点儿记性吧,别再跟着司徒符一起,同将军府的人作对了。”

    林恒有些委屈:“不是你让我讨好司徒符的吗?若不是我得了他的青眼,您这侍郎之位升得也没这么快啊!”

    林侍郎闻言气道:“讨好司徒符的人那么多,人家都知道不正面同顾家作对,只敲敲边鼓。只有你这个愣头青,傻不愣登地冲在最前头,生怕顾家不记恨咱们!”

    “顾家再没落,顾月明他爹也是位比三公的大将军,他娘是陛下的姐姐,是皇亲啊!这两人,哪一个都不是是咱们家能惹不起的!”

    林恒苦着脸,幽幽道:“就是大家都这样想,所以他们都没能成功接近司徒符啊!他对我另眼相待,不就是因为我与旁人不一样,是真的同他站在一起的吗?”

    林侍郎被他儿子堵了一下,着实有些恨其不争。他用食指指着林恒,斥道:“你现在得去跪着求顾月明不同你计较了,那司徒符再看重你,他能救得了你吗?”

    林恒怔了怔,急道:“爹,这是陛下的意思吗,要我去给顾月明跪着赔罪?”

    林侍郎重重地叹了口气,“陛下没有直说,但我听他言语之间,对那顾月明多有袒护。你若是不能让顾月明满意,这一关怕是很难过去。”

    林侍郎不等林恒反应,又接着道:“明日我会让你娘陪着你去给顾月明赔罪。你拿着铺子的地契,再带两万两银票,一起给顾月明。就说是底下的人不懂事,自作主张做的这事儿。”

    “不管顾月明怎么为难你,你都要求得他谅解,懂吗?”林侍郎盯着儿子的眼睛,严肃道。

    “顾月明把我打成这样,我不仅不能同他置气,还得去跪着给他赔罪?这也太不公平了!这样我以后还怎么在京里混,别人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看咱们林家?”林恒握着拳头愤愤道。

    得知儿子身上的伤是被顾月明打的之后,林侍郎反倒松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打了你一顿了,那应当也消了点儿气了。你明日过去的时候态度谦卑一点儿,千万别又惹得人家生气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林恒十分不乐意,他还是应下了林侍郎的要求——

    当日下午,靖元帝身边的禄公公奉旨来给岳茗赐赏。

    同前面几次不一样,禄公公这一次是大张旗鼓过来的。他带了四名太监,十几名护卫,一路上浩浩荡荡地,半点儿没遮掩。

    细水巷子附近本就是朝中权贵的聚集之地,禄公公过来后没多久,靖元帝再次给岳茗赐赏的消息便在这里悄然流传开了。

    靖元帝夸岳茗“有孝心,明事理”,又给他赏了黄金万两,并丝帛器物数件。除了这些明面上的东西,靖元帝还让禄公公将那张地契还给了岳茗。

    禄公公将东西送到后,也没急着走,还同岳茗多说了几句。他说后头几日林恒可能会过来赔罪,但要不要原谅他,岳茗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便是了,不必怕顾虑太多。

    岳茗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临走之前,禄公公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岳茗一眼,对着他道:“小公子若是平日里闲着无事,可以多去宫里头走走。”

    禄公公走后,岳茗和云哥儿看着那张地契,都有些懵了。

    这送出去的地契,怎么又回到自己手上了?

    宁乘风原只想借靖元帝的威势给林恒一个教训,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这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了许多,靖元帝这次不仅赏钱赏物,还将地契都还了回来。听禄公公说起林恒时的话外之意,宁乘风感觉靖元帝这人还颇有些护犊子。

    毕竟他们对皇帝还有宫里的规矩都了解不深,宁乘风又特意叮嘱了岳茗,让他明日去将军府问问长公主,需不需要去宫里谢恩——

    翌日。

    岳茗还在用早饭,便有侍女过来通报,说林侍郎的夫人,携着林家二公子登门赔罪,现正在宅子门口候着。

    张管事知道岳茗同林恒交恶的事儿,一时拿不准要不要放他们进来,于是便让侍女过来问一声。

    岳茗闻言头也不抬地冷冷道:“不必放进来,让他们滚。”

    云哥儿也是气呼呼的:“我们才不想见到那个狗东西呢!”

    侍女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还带了银票和地契过来,都放到咱们门口了,要给他们丢出去吗?”

    岳茗舀粥的手顿在了空中。

    云哥儿“唰”地站了起来,急道:“正门那里吗?是顺意茶楼的地契吗,多少两的银票呀?这东西怎么能放在地上呢!”

    岳茗若无其事地放下勺子站起身来,他和云哥儿正要一起出去,却被星哥儿拦住了。

    “哥哥,不必着急,你和云哥哥吃完饭再出去。”

    星哥儿声音虽小,却十分笃定:“就让他们等等又如何?他们不会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咱们小酒楼终于可以开起来了……

    第126章 京中饭馆

    岳茗最后喝了一大碗粥, 又吃了五个肉包子,一小碟酸辣萝卜皮后,才慢悠悠地漱了口, 带着两位弟弟, 出去见林恒他们。

    林恒不知经历了什么, 今日出现在岳茗面前时,他一反之前的傲慢, 态度谦卑了许多。可能是被打怕了, 他看岳茗的目光有些闪躲,又带了几分忌惮。

    岳茗和星哥儿、云哥儿坐在上方,林恒和他母亲站在下头,母子二人不住地给岳茗道歉。

    林恒面带羞愧, 拱手道:“顾小公子,实在是对不住。我昨日还说你被黑心牙人蒙骗了, 原来被蒙骗的人竟是我自己。那个姓于的在我手底下做了那么久的事儿了, 我实在是没想到他会连通外人一起设计你。”

    “我手下还有个酒楼,便是八珍阁。八珍阁的掌事也姓于,和顺意茶楼那人是堂兄弟。许是怕你要开的酒楼会影响八珍阁的生意,他们兄弟二人便自作主张,联合起来设计了这一出毒计。”

    “我实在是不知道这回事儿, 那两间铺子虽然都是我的, 但我平日里都不怎么管事的,这些你都可以请你哥哥去外头打听一下, 我绝无半句虚言。”

    “虽然我并不知情,但不管怎么说, 铺子的事儿总归是我们不对。那姓于的兄弟两都被我打了一顿发卖出去了, 我今日不仅带了地契过来, 还带了两万两的银票,这些都是给你赔罪的。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林恒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若不是岳茗早就从顾凭舟那里知道他的德行了,还真说不好会不会一时大意,被他蒙骗过去。

    这人不知悔改,没有半句真话,岳茗实在不耐烦搭理他。

    倒是云哥儿没忍住痛骂了他几句。许是在自家地盘,比较有安全感,云哥儿气咻咻地站了起来,叉着腰将那林恒骂得抬不起头来。

    林夫人比她儿子的态度要诚恳许多,岳茗能隐约看出她眼中的羞愧。

    她一进门便将地契和额外赔给岳茗的银子双手奉上了。

    见儿子没能取得岳茗的原谅,林夫人往他膝弯处踹了一脚。林恒被她踹得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他身上伤还未痊愈,这会儿疼得厉害,但被他娘瞪视着,他也不敢起来。

    “犬子犯错,是老身教导无方。老身虽然年长你许多,但既然有错,便该给你跪下赔礼道歉。”林夫人说完便要跪下。

    岳茗几步过去,一把将她搀扶了起来。

    若说不怪林恒,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林夫人瞧着约莫有五六十岁了,今日却要为了她的儿子下跪,岳茗确实有些不忍心。他对女子和小哥儿一向心软,更何况是林夫人这样的老妇人。

    岳茗淡淡道:“不必如此。”

    云哥儿原还想骂那林恒几句,见到林夫人这样,他也有些骂不出口了。

    岳茗只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再听林恒道歉了,他刚想打发这两人走,却听见星哥儿开口道:“既然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你便发个誓吧!以后你若是再故意为难我哥哥,那你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爹也要丢了乌纱帽,沦为阶下囚。”

    “你不会不敢发誓吧?”星哥儿一脸无辜地对着林恒道。

    林恒着实没想到这位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哥儿,一开口便让自己发这样的毒誓。

    他心里万分不甘愿,但情势不由人,林恒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发了誓。

    林恒同他母亲走后,云哥儿一脸崇拜地看向星哥儿。

    “星哥儿,你好厉害呀!我都没想到还能让他发誓,这下好了,他以后再也不敢给我们使绊子了!”

    星哥儿闻言捂着嘴笑了笑——

    下午,岳茗被长公主带着去给靖元帝谢恩。

    晚上宁乘风得知他今日进了宫,问起此事,岳茗表情却有些茫然。

    “皇上说那张地契不是白送给我的,等我们开了铺子,他要收两成的利润。”岳茗确实有些不解,既然昨日让人将地契还回来,为何今日又换了个说法呢?

    宁乘风却瞬间明白了靖元帝的意思。

    靖元帝肯定是不缺那两成利润的,他这样做,无非是告诉外人,岳茗这铺子有他的一份,往后谁要捣乱,都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够不够多。

    宁乘风之前就觉得靖元帝对岳茗不一般,这下就更肯定这个想法了。若不是靖元帝和岳茗是舅甥关系,宁乘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岳茗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但靖元帝这人不怎么热衷男女之事,他后宫一共也没几个妃子,子嗣也不丰。宁乘风暗自揣测,或许是岳茗的性格恰巧合了靖元帝的胃口。

    岳茗性子率真耿直,人也善良可爱。靖元帝见惯了心思复杂的人,就欣赏这种“小傻子”也说不定呢!

    宁乘风没同岳茗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同他聊了聊山云小馆的事儿。

    那铺子现在没什么争议,是属于岳茗和云哥儿的了。之前匠人们已经将铺子装修了一半了,岳茗打算明日便将那些匠人找回来,继续装修。再过半个月左右,他们山云小馆便可以在京里开起来了——

    翌日一早,岳茗便带着云哥儿和顾七顾九出去了。

    他们要找匠人重新开工,还要提前雇好酒楼要用的伙计和仆妇。不然等开张前几日再找,便容易忙中出错。

    酒楼的大厨,岳茗也想再物色几个。这京中的新铺子可比湘江府城那间小铺子大多了,只有云哥儿、叶兰和孙泥这三位大厨,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除了这些,岳茗和云哥儿还要提前定好酒楼的菜单,选好供菜供肉的商贩,买好酒楼要用的器具和摆件……

    这桩桩件件尽是事儿,让他们一连几日,都忙得脱不开身。岳茗和云哥儿这些日子回家比宁乘风他们还要晚了。

    前头云哥儿因为铺子的事儿闷闷不乐的,刘文锦还有些担忧。他找叶丛叶兰请教,想了许多法子,哄云哥儿高兴,但似乎效果都不太好。这几日见云哥儿又笑眯眯地忙碌了起来,刘文锦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

    岳茗和云哥儿忙碌的时候,叶兰和孙泥他们也没闲着。

    叶兰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新点心,宁乘风他在根据现代吃过的糕点,给她提了些建议,叶兰听后大受启发。

    她从前做的那些糕饼虽然好吃,但样式却不如何新奇。

    宁乘风建议她利用蔬菜汁给糕点上色,在糕点形状上也另做些花样,比如做成猫爪、小兔子之类的形状,再加些花瓣鲜果来点缀。这样一来,便与外头卖的那些糕点大不相同了。

    山云小馆的目标食客都出生富贵人家,他们见惯了外头的山珍海味,只有这种与众不同的新鲜玩意儿才能教他们高看一眼。

    从岳茗他们去找铺子那会儿开始,孙泥便在苦练厨艺了。从前在府城做厨子时有云哥儿带着,他还不怎么紧张。但京里的新饭馆开张后,他也要独挑大梁了。

    孙泥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被外人嫌弃,被家里人抛弃的丑哥儿,有朝一日还能来京里的大酒楼做厨子!他心里激动地厉害,却也有些没底,生怕自己将这活计搞砸了,坏了山云小馆的招牌。

    云哥儿颇能理解孙泥的心情,他第一次去镇学卖饭时,也是这样,又期待又害怕。那时他岳茗哥哥同他说,若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那便继续努力,多练练,忙起来的时候便没工夫想东想西了。

    这次孙泥遇到同样的困境,云哥儿便又拿出岳茗的话来鼓励孙泥。

    孙泥十分听话。他这些日子,早起晚睡,一直待在张管事为他们准备的小厨房里,没怎么离开过。偶尔遇到难题,他便去找府里的厨子或者云哥儿请教。

    他做出来的那些菜,若有特别满意的便拿来给岳茗他们加菜,做得不够好的,孙泥也舍不得浪费,都拿去同宅子里的下人分着吃了。

    孙泥在厨艺上有些天赋,他的努力也没有白费,短短一个多月,他那几道拿手菜,便已经赶上八珍阁的水平了——

    半个月后,山云小馆一切准备妥当,迎来了开张的日子。

    山云小馆开张这日的场面,比岳茗和云哥儿想象中的,还要热闹万倍。可以说,他们这家小馆子,开张的第一日便迎来了开门红。

    因为资金充足,山云小馆装缮得十分漂亮,从里到外俱是用了心的。虽然比八珍阁小了许多,但精致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开张这日,岳茗和云哥儿还请了舞狮队过来表演,这热闹的氛围引来了不少人。

    除了普通食客,还有另外两类特殊的“食客”,今日也过来给山云小馆捧场了。

    这第一类,便是附近那些商户的掌事了。

    因为同于老板争铺子,并闹上了衙门,山云小馆还在装修时便已经备受关注了。铺子的事儿尘埃落定后,附近许多商户都过来打听过。能在这里开铺子的人,都是有些背景的,他们得知岳茗的身份后,对山云小馆的伙计都和气了许多。山云小馆开张这日,这些商户的掌事,也都过来给岳茗道喜了。

    若说附近这些商户过来,还算不得什么。那京中官吏纷纷携家属过来给山云小馆捧场,便叫人大跌眼镜了。虽说大不是什么高官,但他们像约好了一样,一齐过来给一家新开的酒楼捧场,还真是京里难得一见的场景。

    山云小馆的食客里头不乏官宦子弟,认出这些官吏后,他们都有些惊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7章 开张大吉

    今日长公主也过来了, 她还带了几位闺中好友,一同来给岳茗捧场。因为穿着打扮都不像普通官宦人家的女子,她们一进山云小馆, 便吸引了不少目光。岳茗特意给长公主留了包间, 等人一到, 便带着她们上楼了。

    这会儿吃午饭还早了些,岳茗便吩咐店里的伙计, 给长公主她们送些茶水点心。

    叶兰听说是给长公主她们那边儿送的, 便特意挑了几样最别致的茶点。

    山云小馆别说点心,连装点心的碟子都是特意订做的,与外头格外不一样。

    其中有一只碟子被做成了鲤鱼的形状,碟子的釉色是由白到红的渐变色, 看着正像是一尾胖嘟嘟的红鲤鱼。那鱼肚位置放了七块半透明的,猫爪造型的点心。七只小猫爪子围城一个圈, 爪尖的位置用坚果做了指甲, 爪子中心不知为何还微微透出些肉粉色,瞧着煞是可爱。

    除了这一碟,另四碟糕点也各有些特别之处。

    那五碟子小点心送到包间里头时,长公主和那几位妇人都都看楞了。饶是她们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但见到这样精巧的小点心, 还是惊叹不已。

    除了点心, 那伙计端过来的茶水也不是普通茶水,而是各色切成块状的水果, 与冰块,蜂蜜一起调制而成的鲜果茶。这鲜果茶一共五杯, 每一杯里头放的鲜果都不一样。杯子是琉璃制成的, 从杯子外头便能看出里面的果子和冰块。

    长公主她们各选了一杯鲜果茶。这几日天气炎热, 喝上一杯冰冰凉凉,酸甜可口的鲜果茶,实在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都说八珍阁的东西好吃,要我说啊,月明这间山云小馆,只这几样点心便将他们比下去了!”

    “岚姐姐说得极是,那八珍阁确实不错,那跟月明这儿一比,那还是差了许多。”

    “这‘鲜果茶’可太好喝了,我这几日一直胃口不大好,今日过来时还怕会扫了长公主的兴致呢!没想到喝了这‘鲜果茶’,我竟然觉得有些饿了,等会儿定能多吃一些。”

    ……

    长公主她们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闲聊。那几位贵妇人对着岳茗好一顿夸,长公主嘴上谦虚了几句,面上却难掩自豪。

    岳茗并未久留,今日山云小馆第一日开张,他十分忙碌,只帮长公主她们点好中午的菜色,便下楼了。

    包间外头都留了一名伙计,随时等候食客们的差遣。这还是跟八珍阁学的,同八珍阁不一样的是,山云小馆的“伙计”,不全是小伙子。

    宁乘风建议雇一些女子、哥儿过来,专门招待女眷和夫郎们。岳茗和云哥儿都觉得不错,于是采纳了这意见。所以现在长公主她们包间外头,还留了一名侍女。

    长公主过来后没多久,顾行之和顾凭舟父子两也来了,他们分别邀了自己的下属和好友过来。将军府这一家三口,便占了三个包间。

    除了岳茗的家人,还有燕行秋、刘文锦、叶丛,以及宁乘风的几位同僚今日都过来捧场了。

    虽然大楚允许官吏的家眷经商,但少有像宁乘风这样,让自家夫郎出来开酒楼的。这事儿在朝中还引起了一些纷争,但宁乘风一副浑不吝的样子,任人家怎么说他也不放在心上。靖元帝又两次给岳茗赐赏,这让那些不赞同此事的臣子也不敢再有异议了。

    宁乘风不仅不避讳自家小夫郎抛头露面开酒楼的事儿,还邀请了屯田司的几位同僚在开张这日过来吃饭。

    他的顶头上司——屯田司郎中殷子晋今日便过来了。

    宁乘风带着殷子晋和他家人去了二楼。将他们安置好再下楼时,却凑巧听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对话。

    “丁侍读不是说不屑同我们探花郎为伍的吗?怎么今日还纡尊降贵,来他夫郎的酒楼里头吃饭了?”这声音听着满含嘲讽。

    “呵,你前日还说那顾家小公子不像话,今日不也来了吗?”另一个声音嗤笑一声,反唇相讥道,“大家都是听到消息才过来的,谁也别瞧不起谁!”

    “和气生财,两位大人莫要争执,免得让外头的人瞧了笑话。”这是有人在劝架了。

    这包间外头的伙计见宁乘风一直停在这儿,欲要过来问话。宁乘风示意他噤声后,便径直下楼了。

    今日来了这么多官吏,宁乘风原以为他们是听说靖元帝给岳茗赐赏的事儿后,闻风而动过来的,现在看来还另有隐情。靖元帝赐赏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儿了,这些人却是前两日才改变主意过来的。

    这两日似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啊,宁乘风有些不解。

    他下楼后特意去问了问岳茗,但岳茗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不过未等他们疑惑多久,一个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的人,便出现在山云小馆了。

    禄公公指着几位宫人抬着的那块牌匾,对着岳茗道:“顾小公子,这是陛下亲自提了字,命老奴找人订做的牌匾。”

    “陛下说了,‘既然这山云小馆有朕的一份,那朕便提个字给他们。’”禄公公笑眯眯地,“陛下今日事务繁忙,特意差使老奴给您将这块牌匾送来,还恩准老奴可以躲躲懒,品尝一下咱们山云小馆的饭菜。”

    宁乘风夫夫闻言,先恭敬地谢了恩,又亲自带着禄公公上楼用饭。

    禄公公对山云小馆的饭菜十分满意,临走前还给靖元帝打包了一些点心吃食回去。

    禄公公一来,宁乘风便知道那些官吏是冲着谁来的了。他估摸着应当是靖元帝给山云小馆赐牌匾的事儿,提前走漏出去了。

    皇帝亲自题字,宫里的内务主管大太监过来送牌匾,这可是独一份儿的“荣誉”。靖元帝从未给外头的商铺赐过牌匾,那些皇商都受过这等殊荣,山云小馆这下是“一炮而红”了。

    岳茗万万没想到,他们这间新铺子比原先湘江府城那间大了五六倍,竟然还是得让食客们等位。

    禄公公走后,来山云小馆的人越来越多了,山云小馆很快就人满为患了。

    长公主她们原想吃完饭再坐着说说闲话,为了给食客们腾位置,也不得不提早离开了。燕行舟他们也是如此,岳茗和宁乘风的好友亲眷都未多留,用完午饭便走了。

    还好山云小馆这次多请了三位厨子,并十来个帮厨,不然云哥儿他们着实应付不来。

    即便后厨放了冰盆,但云哥儿和叶兰、孙泥他们还是忙出了一身汗。虽然忙碌个不停,但他们三人都十分高兴。

    山云小馆生意这么好,也是对他们厨艺的肯定。

    这一日歇业后,云哥儿他们是既疲惫又满足。

    晚上岳茗和云哥儿商量后,决定再去请两位厨子。山云小馆不止一间灶房,云哥儿他们的帮厨都是信得过的人,所以不必担心自己的手艺会被人偷学过去。

    他们预算充足,再找两位厨子,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家那两万两银票,云哥儿让岳茗自己收着,但是岳茗还是放到山云小馆里头,充作公用了。后头牙行的掌事也派人送了一千两银子过来,给岳茗赔罪。岳茗转手便捐给京里的善堂了。

    因为那两万两银票,岳茗和云哥儿都“大方”了许多。山云小馆用的餐具俱是鼎好的瓷器和琉璃,还是加了钱让人家单独开窑烧制的。若是从前,他们两都不舍得花这么多银子在这些“外物”上头,但因为这笔“赔款”,岳茗和云哥儿便舍得了。

    这单独订做餐具的事儿也是宁乘风提议的。

    山云小馆的菜品价格是参照八珍阁来的,宁乘风觉得菜品价格定得如此昂贵,那只东西好吃,便有些不够了。还需得让食客们觉得酒楼里的东西样样都是花了心思的,是外头买不到的,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掏钱买账。

    事实证明,这笔银子花得值。今日来的食客,大都对馆子里的餐具赞誉有加。

    今日山云小馆的食客蜂拥而来,源源不绝。这一日赚的银子,也是让岳茗和云哥儿都大开眼界。

    之前在湘江府城,他们一日的利润约莫是五六两银子,多的时候能有十来两,少的时候也有三四两,一个月能赚个二百两左右。但京里这间铺子,只今日一日的流水便有一百二十两了,除去成本后,纯利润也还有八十两左右!

    云哥儿晚上和岳茗一起数银子时,脸上乐开了花。

    虽然之前给菜品定价时,云哥儿便隐隐有些预感了,但看到手里这白花花的银子,云哥儿还是又惊又喜。

    “岳茗哥哥,咱们也太厉害了吧!咱这买卖赚的钱,是不是已经赶上咱二哥了?”云哥儿激动地拉着岳茗道。

    岳茗眼睛亮亮地看着宁乘风,低声问道:“二哥一日能赚多少呀?”

    这两个小财迷真让人哭笑不得,宁乘风摸了摸岳茗的脑袋,笑道:“若是去年的二哥,那确实不如你们赚得多。但今年咱家又多了平菇酱菜的生意,平菇的种植面积也扩大了许多,再加上药草的利润,你们跟二哥还是有些差距的。”

    云哥儿并不气馁:“咱们这才第一日呢,以后肯定会越赚越多的。”

    宁乘风不忍心打击他,“嗯,像咱们这种情况,第一日可能就是人最多的时候了,再多咱们小酒楼也容纳不下了。”

    岳茗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道:“说不定我们以后还能再开一家铺子呢。”

    两位小哥儿都很有一番“雄心壮志”的样子——

    半个月前,在宁乘风不知道的地方,京里暗流涌动。

    瑶华宫,司徒皇后居住的宫殿内。

    “我有没有同您说过,不要再招惹顾家的人,尤其是不要招惹顾月明?!”司徒皇后对着国丈厉声道。

    “我也同你解释过了,那铺子的事儿与符儿无关,是那林恒自作主张做的。”国丈面带不满。

    司徒皇后冷笑一声,“那林恒与顾月明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得了司徒符授意?”

    “且不说是不是符儿的意思,即便就是符儿授意他做的又怎么样呢?他们顾家欠我们一条命!一个铺子又算什么?他们就是拿命抵命也是应当的!”

    “刀剑无眼,阿弟上战场前,您便该有这心理准备。阿弟为大楚战死,他是我们司徒家的骄傲。顾家满门英烈,顾行之为大楚御敌数十载,他是大楚百姓的英雄。阿弟的死与他无关,您为什么非要同他作对?”

    司徒皇后面上满是无奈,“爹,过去的事儿便让它过去吧!”

    “你弟弟的一条命啊,你倒是说得轻巧!你弟弟不是战死的,他是为救顾韫之而死的!他为顾韫之挡箭,顾韫之却不顾他的生死,只顾着杀敌,你弟弟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国丈气得站了起来,捶手顿足道。

    “你弟弟才二十二岁,他还未成婚,还未留下一儿半女!我就这一个儿子,你就这一个弟弟,我们司徒家绝后了啊!”

    “顾韫之战死后,还得了个爵位,人人都记得他顾小将军的英名。你弟弟得到了什么?我的策儿明明也是少年英雄,但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他?他生前便被顾家兄弟压了一头,死后也只落了个籍籍无名,死无全尸的下场。”

    国丈说到这里椎心泣血,老泪纵横,满脸愤恨。

    “顾行之是顾韫之他哥哥,他有什么无辜的?他们顾家欠我们的,他们这一辈子都还不清!”

    国丈说完,殿里静了许久。

    司徒皇后用手支着额头,闭眼不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看着国丈冷冷道:“阿弟是司徒家的血脉,我与妹妹就不算司徒家的血脉?阿弟救顾韫之,是他心甘情愿的。我已经劝过了您无数次了,您既执意如此,以后司徒符出了事儿,您莫要过来求我。”

    司徒国丈前头激动得厉害,这会儿听到皇后的话,却陡然清醒过来。

    “你知道爹不是这个意思,你与琼儿都是爹的血脉。但司徒家需要一个男人来主事,符儿是你的侄子,以后司徒家只能靠他撑起来了。你不帮他,还有谁帮他呢?”

    “那我再说最后一遍,你与司徒符都不要再同顾家作对,不然我不会再管司徒家的事儿。”

    司徒皇后最后道,“我对司徒家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您因为自己的私怨置大楚于危境,不用皇上动手,我亦不会容您。”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屯田司日常1

    五更时分。

    宁乘风轻手轻脚地下床, 悄声穿好衣裳后,又给熟睡的夫郎掖了掖被子。这几日天气极热,岳茗贪凉, 在屋子里头放了好几个冰盆, 宁乘风怕他受凉, 每日早上都得帮他把被掀开的薄丝被重新盖上。

    宁乘风出了寝房,迅速洗漱完毕。冬枣和秋梨已经将早膳都摆好了, 但这会儿实在太早了, 宁乘风胃口不大好,只随意吃了几口便准备出门了。

    冬枣将提前备好的食盒递给了他,宁乘风提着便出门了。这食盒里头是两样小点心,岳茗特意吩咐小厨房的人给宁乘风做的。

    院子外头, 顾九牵着马车候着,刘文锦和叶丛已经上了马车了。大楚辰时初上朝, 虽然宁乘风三人都不需要上朝, 但也得在卯时四刻前到达午门外等候入宫。

    因为上朝时间早,进宫后还有一段路要走,住在二环之外的官员们大都四更便起来了。宁乘风他们因为住得近,所以还能多睡一会儿。

    刘文锦和叶丛原想在三环租个宅子住,但在宁乘风的极力邀请之下, 他们还是暂且在宁家住下来了。叶丛是为了叶兰上工方便, 刘文锦则是有别的顾虑。

    将他们送到午门外头,顾九便赶着马车回去了。

    午门外头已经排起了长队, 官员们要根据等级职位站好,等卯时四刻的钟鼓声敲响后, 他们便可从左右两侧的小门入宫了。

    宁乘风三人拿着入宫的牙牌, 进入队伍等候。

    今日入宫比较顺利, 约莫辰时初,宁乘风便到了工部了。

    工部置有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清吏司。其中屯田司掌天下屯田及外任官职田、诸司官署公田的配给。所谓“屯田”,便是利用戍卒或百姓垦殖荒地,用以筹备军饷,获得税粮。

    “职田”是指朝廷按官职品级授给官吏作为俸禄的田地,即以租田收取的租粟为俸禄。大楚京官都是直接发放俸禄,只有外放的官员才有职田。“官署公田”,顾名思义,便是官方机构的附属田地了。这些田地通常用来维持官府机构的日常经营。譬如府学的公田,它的产出及盈利,都会用到府学的日常开支中。

    职田和官署公田都由屯田司分配。

    屯田司设有设郎中一人,员外郎一人。屯田司下面又设主事二人,主事之下的流放外官有令史、书令史、掌固各数名。

    这其中,常年在宫内办公的,只有郎中和员外郎二人。宁乘风便是从六品的屯田司员外郎。

    宁乘风已在工部就职一月有余了。初来时,他的顶头上司殷子晋,殷大人还有些不理解——他为何放着前途大好的翰林院编修不做,要做这吃力不讨好的屯田司员外郎。

    宁乘风直言,他来屯田司是为了提高大楚百姓的耕作技术,改善粮种,增大田地的利用率,解决大楚百姓的口粮问题,让戍边战士无粮草不济的后顾之忧。

    殷大人听完有些唏嘘。

    “不瞒你说,我当初刚入屯田司时,也是想做一番实绩出来的。但如今屯田司事务繁杂,职权却又缩减了许多,要做出成绩,着实不易。不过你既有这番雄心壮志,我定会支持你的。”

    殷子晋作为屯田司长官,他的下属若能做出成绩,他也是能跟着受益的,所以他的支持在宁乘风预想之内。宁乘风就是知道这些,才会老老实实地跟他交待自己的想法的。

    不过殷子晋说得没错,屯田司如今面临各方掣肘,要做出成绩确实不易。

    这一个月来,宁乘风已经将屯田司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

    屯田司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有两个,一是各方驻军,各地方官府的不配合,二是经费不足。

    虽说屯田之策由屯田司制定,但各地官府、地方驻军也有督查农事的职责。屯田司远在京城,而且屯田司的主事官员大都是经科举考上来,之前从未下过田的书生,他们制定的屯田之策常有不合时宜之处。久而久之,屯田司下达的屯田策令便成了一张废纸,各地方长官大都是虚与委蛇,实际上并不采用。

    除此之外,地方驻军不重视屯田之事,也是他们对屯田司的策令视若罔闻的原因之一。

    虽说在边境屯田也是为了帮地方军队解决粮草问题,但即便兵士不积极垦荒务农,军田产出不够,朝廷也会从国库拨粮给他们,这让各地军长对屯田一事的态度更加轻忽了。

    既然不需要垦荒种地,也能得到军饷,那为什么还要“浪费”军士们的精力做这事儿呢?比起屯田,大多数将领更愿意让将士们将力气花在平日的操练上。

    但在宁乘风看来,“军屯”之策对于大楚来说,是一条极实用,极有先见之明的政策。

    大楚前些年经历了好几次战事,虽然如今战事平息了,但戍边军士的数量依然非常可观。

    与大楚接壤的几个国家俱是穷兵黩武之国,近些年才安分下来。大楚保留大量的兵力戍边是有必要的,但大量的士兵给大楚国库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养兵要耗费大量财力,国库的钱粮也是靠征税而来。若是军队不肯屯田自给,纯靠国库拨粮,那么军饷的压力终究会转嫁到百姓身上。

    未用肥田法之前,宁家村的田地已经十分贫瘠了,若是再增加税收,那么村民们的境况会更加艰难,每年饿死的人会更多。宁家村的田地情况是大楚的一个缩影,据宁乘风这些天来的了解,其余地方的农田并没有比宁家村肥沃到哪里去。

    如果继续用税收压迫百姓,让百姓吃不饱肚子,饿垮了身子,军队将无兵可募。即便能募到兵,这样的士兵也是无力作战的。若是将百姓逼急了,可能还会导致社会动荡,民心不稳。

    宁乘风估摸着,朝廷应当也是考虑到了这些问题,才用了“军屯”之策。没有战事时,大楚各地方军采用两成人员守卫,八成人员耕种的方式来屯田。这样既能保证大楚边境战力,又能作为后勤补给,减轻朝廷的压力。宁乘风觉得这条政策,已经是朝廷在权衡各方情况下,能采用的最适宜的政策了。

    对于各方守军,各地官府的不配合,宁乘风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地方官府那边好说,只要能看到屯田司策令的效果,他们自会配合。毕竟所辖地区的农政表现,是各地知府、知州等官员升迁的主要考核依据之一。

    湘江府城的知府大人,如此重视宁乘风的肥田之法,也有这个原因在。

    宁乘风打算,这次也重点从湘江府城入手。只要湘江府用了他的法子,让田地增产了,其余地方官府不用他多说,自会积极响应。

    官府那边解决后,剩下的便是各地守军了。这些地方驻军将领位高权重,软硬不吃,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不过别人或许拿他们没办法,宁乘风就不一样了。

    他有顾行之这个“作弊利器”在,不愁人家不肯用他的屯田之策。

    宁乘风打算先从顾行之的顾家军入手,等他的红薯收获之后,便将薯种分配给顾家军栽种。红薯种植简单,保存和携带都还算容易,味道不错,饱腹感强,营养也十分丰富,非常适合用来做士兵们的口粮。

    华夏古国清朝时期,人口迎来了一波疯涨,其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大量种植红薯。因为粮食产量大量提升,百姓们都能吃饱饭了,养活的人自然就多了。

    宁乘风打算用红薯做一个“一石二鸟”之计,这计策不仅能让各地方官府、守军心甘情愿地种红薯屯田,也能解决屯田司经费不足,没有银子进行农作物改良实验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屯田司日常2

    宁乘风安排杨怀专门照料红薯地, 旁的事儿都不用他做。杨怀原先在家时便常常做农活,对田耕一事儿并不陌生。被宁乘风委以重任后,他十分用心, 日日都要来这块红薯地“巡视”好几遍, 对那十来棵红薯苗如数家珍。

    在他的悉心照料之下, 那些红薯苗长势喜人。

    前些日子红薯苗长长了,宁乘风带着杨怀一起, 分剪了一些枝蔓下来, 作为薯苗种植。后头杨怀也根据宁乘风的嘱咐,时不时为红薯清理过密的分□□些分支都被他种到另外开垦的那块红薯地里了。

    红薯分孽能力强,一颗红薯小段可以分孽出十几根主蔓。宁乘风最开始培育出来的十几株红薯幼苗,经过反复剪枝扦插, 如今已经分出了几百枝红薯苗。

    他打算等红薯苗再长长一点儿,便再剪一些藤蔓去他们屯田司的公田里种。

    屯田司有五百亩公田, 这五百亩地原是由屯田司的官吏来支配的。他们可以用这些田地来研究农耕之事, 也可以将田地租赁给百姓,收取租金作为屯田司的办公经费。

    但宁乘入了工部后才知道,屯田司那五百亩地的支配权已经不在他们自己手里了。

    工部长官是工部尚书,工部尚书下头有左右两位侍郎,这二人各管两司。

    屯田司由工部右侍郎邱高统辖, 屯田司那五百亩地也被他捏在手里了。据殷子晋所言, 这五百亩地都被邱高租赁给外头的农户了,每年收的租子都很少, 只能勉强维持屯田司的开支。

    工部虽然清苦,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油水可以捞的。将官署的公田租给自己的家奴种, 便是官吏们暗地里捞油水的方式之一。让自己的家奴来耕作, 不费什么成本, 只要交完租子和田税,剩余的便都能进自己荷包了。

    宁乘风猜测,那邱高拿捏着屯田司的田地,应当也是做这勾当了。

    按大楚律例,公田的租子每亩不得超过六斗,交完租子和田税后,地里所得尽归佃农所有。邱高来工部后,将他手下二司的公田租子都下调到每亩三斗了。说是公田不够肥沃,佃农耕种不易,不该收那么高的租子。

    他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屯田司的人自然不敢有意见。

    邱高是正四品的朝廷大员,宁乘风不过是个从六品的小官,他的上司殷子晋都没能拿回屯田司的田地,宁乘风初来乍到,自然也不敢妄想能一步到位,将这五百亩田地全部拿回来了。

    不过红薯苗的数量不够,宁乘风想要的人才也还没到位,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不需要那么多地,有个一两亩便够他用了。剩余的宁乘风打算徐徐图之。

    原本这两亩地邱高也不怎么乐意拨给宁乘风,不过宁乘风明里暗里提起靖元帝,邱高便不得不掂量一下了。

    宁乘风当初在靖元帝面前放了话,说要在屯田司做出成绩来,让大楚百姓都不再饿肚子。这事儿邱高也有所耳闻,但他半点儿也不信。

    屯田司这些年来,来来往往的官吏也有十几位了,其中不乏有才之士,但不管他们进来时如何优秀,离开时都是灰头土脸的。

    屯田司是一个极难做出政绩的地方。

    邱高不信宁乘风的“鬼话”,但又怕他做不出成绩,被靖元帝问起时,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遂还是退了一步,给他拨了两亩地。

    这地的事儿殷子晋也不是没想过法子,但他确实也拿邱高没辙。没想到宁乘风一进屯田司,便虎口夺食,从邱高手里拿了两亩回来。

    殷子晋当时喜出望外:“真是后生可畏,我来屯田司两年都没办成的事儿,你这一过来便成了,实在是了不得!”

    他惊喜过后又有些遗憾:“哎,可惜只有两亩,咱们本来有五百亩地的呀!”

    宁乘风闻言宽慰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咱们早晚会将那五百亩地都拿回来的。”

    宁乘风拿到地之后便准备去将地翻耕整理一下,为种植红薯做准备。殷子晋担心他初出茅庐,使唤不动下面的主事,便跟他一道儿过去了。他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宁乘风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只两三句话便叫那主事和他手下的农夫都对他俯首帖耳了。

    那地里原先是种的麦子,不过地收回来时,麦子也已经收割完了。宁乘风亲自带着那几人耕地,沤制农家肥,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将田地打理好了。

    虽说他们屯田司的人与农户、工匠们打交道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像宁乘风一样,愿意亲自下地的人还是很少的。宁乘风不怕苦,不嫌脏,让那位姓崔的主事,和那些农户对他又敬又配,心悦诚服。

    殷子晋早就听说他有一样新作物,要种到公田里来,看宁乘风如此慎重其事,殷子晋也愈发期待这“新作物”了。

    “也不知那新作物到底有何独特之处,竟叫你还亲自下地了。”

    宁乘风但笑不语——

    十来日后,宁宅后院又有一批红薯藤可以分枝了。

    宁乘风这一日没去宫里点卯,他前一日便同殷子晋禀告过了,今日要去公田里种红薯,就不去宫里了。

    殷子晋对这“红薯”期待已久,听宁乘风说可以种植了,他也兴冲冲地同邱高打了招呼,说要同宁乘风一起出外勤。

    邱高十分看不上屯田司这两人,但也没拦着他们。

    宁乘风吃完早饭,便和杨怀一起,赶着马车,载着两筐剪下来的红薯苗,朝京郊的公田里出发了。

    宁乘风说要拿这“红薯”帮屯田司走出困境,殷子晋对它可以说是抱以厚望了。见宁乘风他们只随意挖了些小坑,便将红薯藤扦插进去了,殷子晋忧心忡忡道:“这么种这红薯苗能种活吗?”

    宁乘风这种植手法太过随意了,不仅是殷子晋,连崔管事也有些担心。

    “下官从未见过哪种粮食作物是这样种植的,这红薯苗这样细嫩,还未生根,这样在地里插一下便能成活?”

    他们之前没见过红薯,有些疑问也正常,宁乘风耐心解释道:“我之所以极力推崇种红薯,便是因为它种植简单,易成活。不仅仅是这样扦插,直接用红薯育苗,也是可以的。”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若不放心,过几日再来看看不就是了。”

    殷子晋和崔管事都是将信将疑的。殷子晋打定主意,过几日再来看看。崔管事就住在这公田附近办公,他暗自决定,这几日都来瞧瞧,若有啥情况,也好同宁乘风禀明。

    崔管事和他手下那几个人宁乘风还有些信不过,他将杨怀留了下来,让他看顾这两百株红薯苗。

    翌日,殷子晋和宁乘风又照常去了宫里。

    殷子晋一到工部便被邱高叫过去了。邱高问起他们出外勤的事儿,殷子晋吞吞吐吐,面带忧虑,全然不见昨日那兴奋的劲儿了。

    邱高一看他这样子,便知道宁乘风那事儿八成是悬了。

    邱高心里笑他们不自量力,面上却一副为殷子晋着想的样子。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语重心长道:“子晋啊,我原是不想掺和你和宁乘风之间的事儿的。但你在我手底下干了两年了,一直兢兢业业的,我实在不忍心看你犯傻。”

    邱高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宁乘风在陛下面前夸下了海口,所以一来咱们屯田司,便开始瞎胡闹了。但你和不一样啊,你在屯田司安安稳稳的不好吗?为何要同他搅在一起犯傻?”

    “那宁乘风是顾大将军的儿婿,陛下对他那夫郎也是抬爱有加。他即便犯了什么错,也不会被怎么样。你就不同了,你是清清白白靠自己的实力考上来的,你没有人家那背景呀!你和他搅和在一起,若是跟着走叉了道儿,那承担责任的人必然是你。”

    邱高苦口婆心,循循善诱。

    他一番话说完,殷子晋面色凝重了许多。

    “多谢邱大人指点,下官会再好好想想的。”

    邱高瞥了他一眼,又叮嘱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今日的话不要同外人提起,无论你听与不听,我也是一番好意,你可不要教我难做呀!”

    殷子晋颔首道:“邱大人体恤下官,下官是知道的。今日之言,下官决不会跟第二个人提起,请您放心。”

    邱高闻言,满意了点了点头,打发殷子晋下去了。

    殷子晋从邱高屋子里回来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宁乘风不必问也知道,定然是邱高同他说了什么。但他问了两句,殷子晋似乎无意多谈,宁乘风也就没再开口了。

    当日下值后,宁乘风从叶丛和刘文锦那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现在外头都说你在屯田司不做正事儿,跑去种田了。他们还说你当初能得到探花之位,全靠禄公公求情。你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怕暴露自己才疏学浅,才放弃翰林院,选择去工部的。”叶丛一脸担忧地看着宁乘风。

    刘文锦则愤愤道:“翰林院那几个人就是嫉妒你,所以在背后嚼舌根子。这些人真是枉读诗书,宁兄你莫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宁乘风早就发觉翰林院有几个编修、侍读对自己有意见了。从前他还有些不解,他与那些人毫无交集,他们到底哪儿来的敌意?听完刘、叶二人的话,他才略有些头绪了。

    那些人挤破了头也要去翰林院,自己放弃了他们心里的“圣地”,选择了工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不理解,又有些不忿,于是便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0章 屯田司日常3

    “你这臭棋篓子, 你落这儿可就输了。”靖元帝对着岳茗无奈道。

    “输了就输了吧。”岳茗面无表情,十分淡然。

    他两下的是五子棋,这五子棋还是岳茗教靖元帝的。

    岳茗近来隔三差五便被长公主带着进宫面圣, 每次过来, 长公主只略同靖元帝说了几句话, 便被皇后那边的人请走了。岳茗则会被靖元帝留下来,陪他下棋喝茶。

    正经的围棋、象棋, 岳茗是一样也不会。他唯一会的, 便是宁乘风教他的“五子棋”了。五子棋大楚民间也有人玩,但宫里人却是不知道这玩意儿的。

    靖元帝听说他只会五子棋,又特意同他学了这五子棋。没想到学会后,两人对弈, 岳茗就没赢过。要不是他性子耿直,靖元帝都要以为他故意让棋了。

    岳茗初败于靖元帝手上时, 还被激起了一些胜欲, 等每次过来都连输了十几局之后,他便认命了。他也不是没回去同宁乘风练习过,和宁乘风对弈时,他偶尔也能胜个两三局。但一对上靖元帝,他便屡战屡败, 毫无招架之力了。

    靖元帝见他怏怏的, 便吩咐禄公公将棋盘收了起来,又让人给岳茗上些点心。

    宫女端了水和帕子来给两人净手, 岳茗洗完手便轻车熟路地吃起了点心。他来靖元帝这里好多回了,和靖元帝熟悉起来后, 岳茗也放松一些了。

    靖元帝看吃得一脸满足, 自己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点儿笑意。

    “朕宫里的点心好吃, 还是你铺子里的点心好吃?”靖元帝对着岳茗道。

    岳茗瞥了靖元帝一眼,“都好吃,不过不是‘我’铺子,是咱们铺子。”

    他话音刚落,靖元帝面上的笑容便愈发明显了。

    靖元帝含笑看了岳茗一会儿,又陡然道:“朕听说你夫君去种田了,他如此‘不像话’,你怎么不拦着他?”

    岳茗咽下嘴里的杏仁酥,面不改色地淡淡道:“我以前杀猪的时候也有人说我不像话,但他从不阻拦我,我为何要拦着他?”

    “而且,屯田司不就是种田的吗?”岳茗歪着脑袋,似乎有些疑惑。

    他之前听宁乘风说过,屯田司掌天下屯田策令,最主要的工作是制定屯田垦荒之策,让下头的人去种田。但自己种和别人种,不都是种田吗?而且宁乘风这样亲自实践之后,制定的屯田之策,至少会比那些纸上谈兵的人强上一点儿吧?岳茗十分相信他男人。

    靖元帝对宁乘风亲自下地一事儿不置可否,只是好奇岳茗的想法,才有此一问。但听到岳茗的回答后,他却是愣了一下。

    大楚前些年战事刚歇时,为了让百姓积极种田,让国库尽快丰裕起来,不仅是屯田司,连靖元帝都曾经圣驾躬耕,劝课农桑。但后来朝廷放宽了商人入仕的限制,大楚迎来了商业高速发展时期,商业成了大楚的经济支柱。再加上百姓把家里的田地看得紧,对于耕种之事儿,十分自觉,不需要别人督促。朝廷便对劝农一事,轻慢了许多。

    如今一个屯田司员外郎亲自种地,竟然成了朝中的笑话了,真是讽刺。

    岳茗走后,靖元帝对着禄公公吩咐道:“让程遣派两个人去屯田司的公田里探探,看那宁乘风是真在研究新粮种,还是在装腔作势。”

    禄公公应下后,正要下去,却又听见靖元帝沉声道:“若他真种出了新粮种,让程遣暗地里守着点儿。”——

    时间眨眼间又过了两个月。宁家后宅种的那些红薯,也渐渐成熟了。

    宁乘风提前几日便开始准备起来了。

    他在后院选了个朝阳、背风、土壤结实,地势比较高的位置,挖了个地窖。宁宅已经有一个存放食物的地窖了,宁乘风挖的这个是专门用来存放地瓜藤的。等下人将地窖挖好后,他用生石灰将地窖里头仔细消毒了一遍。

    霜降前两日,宁乘风便带着下人,将最早种的那半块红薯地里的薯藤割下来了。宁宅的两块红薯地,只有这半块已经完全长好了,剩余那些都还欠些功夫。

    他将那些无霜冻、无病害的健壮薯藤挑选出来,摘除掉藤上的叶片,保留一厘米的叶柄,按每两节一段剪截成薯藤段。为了避免腐烂,这些藤段的伤口处还被抹上了草木灰。

    宁乘风将处理好的薯藤段放入地窖内,覆盖了一层细沙,这样可以强制红薯藤进入冬眠。因为京里冬天温度很低,宁乘风又在红薯藤上盖了些稻草,避免它们被冻伤。

    明年春天温度上升后,这些红薯藤便可以拿出来培育薯苗了。

    霜降这日,宁乘风又带着两个小厮,将那半块地里的红薯挖出来了。

    因为照料得仔细,种植方法比较科学,这半块地的红薯都长得极好,一共收获了近两百斤红薯。挖红薯时,宁乘风和几个小厮都小心翼翼的,那些红薯几乎没怎么受到损伤。

    红薯挖出来后,被放在太阳底下晾晒了起来。宁乘风看着这一个个又红又大的红薯,心里十分惬意,他的“一石二鸟”之计终于可以开始了。

    当日晚上,他便拿了几个新采摘的红薯出来,给岳茗他们蒸着吃了。

    这红薯蒸熟后又甜又糯,刘文锦他们都很喜欢,吃得赞不绝口。

    云哥儿原先就惦记着要将红薯做成山云小馆的招牌菜,这会儿看它味道这么好,又兴冲冲地提起了这事儿。

    “三哥,你不是说红薯可以拿来做甜点吗?要不你给咱酒楼里卖一点儿呗?”

    岳茗闻言也放下筷子看了过来。

    山云小馆如今已经是京里最热门的酒楼了,宁乘风的“一石二鸟”之计本就要用到它。

    不过看岳茗和云哥儿这眼巴巴的样子,宁乘风一时兴起,又故意逗了逗他们。

    “这么好的东西,自然少不了咱们山云小馆的。不过这红薯可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光买薯种就花了几千两呢!你们山云小馆要买红薯,打算给我多少两银子呀?”

    云哥儿听到这话,眉毛都耷拉了下来,“你不会要我们给你几千两吧!”云哥儿苦着脸哀怨道。

    宁乘风看他这怪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被岳茗瞪了一眼,才没再故弄玄虚了。

    “放心吧,后院地里那些红薯,都是给咱们山云小馆留着的。也不用你们花银子买,到时候我教你们做几道红薯吃食,保准让你们满意。”

    “不仅不用你们花钱,我还有个法子,能带着你们赚钱。”

    宁乘风此言一出,众人都一脸好奇地看了过来。但他只说要拿红薯做一样吃食来卖,具体细节无论云哥儿如何追问,他都不肯再透露了。

    后头几日,宁乘风白日里照常去工部点卯,晚上回来后,便开始钻研红薯吃食了。

    虽说要用顾行之打开局面,但宁乘风没打算靠关系让顾行之同意种红薯。他要将红薯的好处展示给顾行之看,让他心甘情愿地同意这事儿。

    红薯有两样吃法,在军营里头最为适用,那便是将红薯做成红薯干和红薯粉。红薯干耐存放,不用再烹饪,吃起来十分便宜,官兵们平日里饿了随时都能拿它垫垫肚子。

    红薯粉则更适合用来当主食。燕行秋隔三差五便要来山云小馆打打牙祭,就是因为他们兵营里头的伙夫,做饭的手艺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燕行秋和刘小乙都觉得难以下咽。

    若兵营里头有了红薯粉,那伙夫们只需烧水将红薯粉煮熟便行了,即便他手艺再差也不影响什么。红薯粉的配菜宁乘风也已经替他们想好了,宁家的平菇酱菜便不错,同红薯粉拌在一起酸酸辣辣的,味道应当差不了。若再加些肉和青菜,那味道还能更好一点儿。

    这次挖出来的两百斤红薯,宁乘风打算做成红薯干和红薯粉,到时候将顾行之请过来试吃,再让他看看地里剩下的那些红薯。

    只一小块地便能产出那么多红薯,岳茗这位爹爹是个聪明人,宁乘风不愁他不买账。

    宁乘风对红薯粉尤其有信心,除了解决顾行之那边的问题,他还打算用红薯来缓解一下屯田司的经费危机。

    以云哥儿的手艺再加上山云小馆的名气,想必红薯粉很快就能在京里风靡起来了。

    红薯粉卖得紧俏,那么做红薯粉的人便能赚钱了。宁乘风打算让岳茗和云哥儿再开个做红薯粉的作坊,挂山云小馆的牌子,以后屯田司的红薯卖给他们,也能为屯田司赚些经费。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