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顾庭的问题,阿诺德的答案是可以的——
雅克斯作为原始虫种,他们天生拥有神明恩赐的能力,只要是在承受限度之内,那么代价也变得不那么重要,只有超过了限度,才会引发无法遏制的代价。
“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水晶一时半会儿还很难跨越属于雅克斯的门槛。”
脑袋上裹着据说是琉璃亲手勾出来的围巾的阿诺德望着远处的沙地——全虫化的水晶在砂砾中翻滚着,肉红色的躯干上睁着圆滚滚的橙黄色眼珠,明明是一副肥大的身躯,但在沙漠中的行动却格外敏捷。
“我倒是不急,只要能有个希望就好。”
顾庭也看着水晶跃动的身影,他口中所言的希望不仅仅是对神智全无的尤坦、也是对躺在病床上的阿莱。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还是人类时,总是喜欢追求结局为he的电影,那几乎是一种刻在他骨子里的坚持,因此即使身在另一颗星球上,顾庭也依旧有几分执拗地期待一份令所有“演员”都圆满的结局。
——一个完整的故事,也应该有一个可以称之为“美好”的结局。
……
夜里,也就分别了小半天的顾庭和坎贝尔一回到房间里就忍不住相互贴在一起——
顾庭是记着自己的伴侣处于不稳定的发情期,因此想要尽可能地给予来自他所能够提供的全部体贴;而坎贝尔则是因为发情期时燃烧在骨子里、皮肤上的燥热,让他开始渴望时时刻刻与雄虫相拥在一起,就像是得了皮肤饥渴症的患者,无时无刻不在渴求着温热的肌理相触。
大号的银发雌虫一回到屋里就原形毕露,哪里有在外面时的运筹帷幄、冷静沉稳,此刻的他单手揪住衣服下摆,微微侧头,随着肩胛上肌肉的抽动、伸展,深色的衣物被从腰腹拉起,顺着领口褪了下去,银白色闪烁着流光的长发在半空中甩出一道流星似的尾巴,正巧擦过了顾庭的下颌。
微凉,也微亮。
顾庭抱臂盯着坎贝尔的动作——
窗帘早在他们一进屋就是拉上的状态,床头亮着一盏光色暧昧的小灯,将银发雌虫腰腹间的肌肤照成了流着蜜糖的深金色。
他随手将捏在指尖的衣服搭在了床尾,猩红的眼瞳直勾勾地望着顾庭,明明刚才脱下了捂在皮肤上的衣服,但很快胸膛上便因为藏在体内的热气而氤氲出汗珠。
发情期的热潮总是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雌虫的肌理,从骨到皮,几乎要透过毛孔而溢散出来。
顾庭觉得喉咙有些干渴。
他小口咳嗽一声,但视线却很难从坎贝尔的身上移开。
熟透的浆果味儿挥洒着溢出,那些气息像是一个个带着小钩子的手,轻缓地蹭过年轻雄虫的鼻尖,流动着的香气中弥漫着潮湿,正如结在树枝上、饱满欲滴的熟果儿似的,正在等待顾庭的采撷。
明明发情期忍不住的虫是坎贝尔,可此刻他却也学着黑发雄虫偶尔的坏心眼,慢吞吞地揪着裤边,勾着指尖挑起落在胸膛腰腹上的发丝,被灯光照成淡金色的丝缕几乎点燃顾庭的目光,一寸一寸顺着凹凸的线条痕迹缓慢移动。
那条原本盘在小腿上的尾钩动了动,已经蠢蠢欲动地准备出击,但顾庭按捺住了,于是黑蓝色亮面的水滴状尖端只能躁动地轻颤,试图引起银发雌虫的注意。
坎贝尔:“……不要。”
“什么不要?”顾庭眨眼,脚下却是缓缓往前走了一步。
肩胛上落着汗珠的银发雌虫抿了抿唇,明明一切都是他故意为之,可真的到了提出某些要求的时候,他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坎贝尔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不要那个……”
他的视线在小雄虫的尾钩上转了一圈,本以为对面的伴侣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却不想一抬眼就看到顾庭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嘴角带着笑意,眼里浮现出某种熟悉的、捉弄虫的神情。
“啧……”坎贝尔眯了眯眼睛。
顾庭慢吞吞道:“不想要什么当然要亲口说出来,不然我怎么知道呢?我又不是坎贝尔肚子里的虫……”
对比某些伴侣情趣中的坏心眼,银发雌虫总是比不过顾庭,当然若是换成了精神力结合,那么彼此之间的地位倒是要颠倒一番了——顾庭总是想不明白,都是精神力结合,为什么有些虫哭到打颤,有些虫却看起来除了眼睛红了些、皮肤湿了些再没其他表现。
心存疑惑的顾庭没忍住问了出来。
坎贝尔巧克力色的指尖还搭在裤边上,他勾着手指扯开半截,延伸至更下的人鱼线被暖黄色的光影衬出了细碎的黑金。
银发雌虫咬了咬舌尖,轻微的刺痛令稍稍能够驱散那股掩藏在他皮肉下正炽热燃烧着的、不可名言的火气。
——当然是因为某只蓝宝石的精神力空间内过分干净,因此也过分敏感。
坎贝尔没有回答,而且看起来似乎是有些不满道:“你现在只是在想这个?”
“我还在想——坎贝尔刚刚说不想要什么?”
——咕嘟。
坎贝尔咽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中渴望用什么来填满以缓解那生燥的唇舌。
“不要尾巴。”
“什么不要尾巴。”
顾庭轻巧地迈了一步,可对于坎贝尔来说这一步却像是踩在他的心头。
银发雌虫望着对面似乎越来越有气势的年轻雄虫,忽然有些失神——曾几何时,星盟出名的蓝宝石还是个四肢清瘦、身材均匀的小少年,然后一眨眼间就已经长成了刚刚成年的大男孩了,精致的面容、蔚蓝如海的眼瞳、温和却又带着一丝神秘的气质,甚至是在坎贝尔面前逐步增长的某种张扬着性与欲的攻击力……
这些变化无一不凸显出一个谁都可以清晰感知到的变化——顾庭长大了。
而作为伴侣的坎贝尔,则最有实感。
忽然,耳垂上湿濡的刺痛传来,坎贝尔微微偏头,却又很快被靠过来的年轻雄虫按住了后颈,“……怎么还走神呢?”(脖子以上)
白皙修长、骨结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他的后颈暧昧地狎弄,明明是温柔的力道,但却夹着一种不可逃脱的微窒感,坎贝尔垂眸,侧脸蹭了蹭顾庭耳边的黑色碎发。“宝宝,今天只要你。”
顾庭一顿,他吻了吻坎贝尔的耳垂,似乎在安抚那块前不久才被咬了一口的软肉。(审核你好,这是脖子以上)
黑发雄虫的整个脑袋几乎都埋在了雌虫的颈侧,声音含糊地有些朦胧:“……这可是你说的。”
毕竟,这个夜还很长……(和谐了)
停靠在赫尔狄克星上的星舰在狂风呼啸的夜里休憩着,那些纷飞的砂砾卷成了小型龙卷风的模样,晃动着、摇曳着,连天上的星辰似乎都因为风力的影响而变得闪烁多变,漂亮的银白色上蒙着一层雾,明明灭灭,甚至能蒙骗过视觉的捕捉。
风吹着,光年之外的翡冷翠上也在海岸边扬起了晚风,德尔加格雅港口上燃起明亮的灯光,厚重的船只乘着深色的海浪一点一点地驶入港口内的停靠点,从船只上下来的是一个个穿戴整齐、神色肃穆的军雌。
深色的帽檐压得很低,几乎要遮挡住他们的眉眼,领头的虫却张扬着一头漂亮的红色半卷发,在月色下闪烁着莹莹的光,就像是那镶嵌在王冠上的红宝石,流动着血光一样的颜色,而在他身侧的则是神色平淡却带着些压抑的柯蓝。
大半夜的,阿莫尔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脚步摇晃地从船上走下来。因为先前有叶莱答应他在小宝石回程路上去接虫,所以这项临时委派的任务也被他欣然接下,就当是在叶莱那里买一送一了。
比起其他军雌严阵以待的模样,阿莫尔就像是混在其中、格格不入的洋娃娃,连衣扣都开着半截,只是这样的“突兀”并没有引起任何军雌的异议——在雌虫之间,他们崇尚强者为尊,而阿莫尔的能力他们有目共睹,因此即便这位领头虫光着身子,他们也不会有意见,甚至可能在心里偷偷夸赞阿莫尔强大到特立独行。
——只要强大,那么他所做出的多数行为也会得到“合理”的解释。
从港口走出来,他们一路直直往幕星之眼的城堡走。
叶莱安排阿莫尔这一次直接将幕星之眼的家主拿下,从恩格烈那里传来的消息足够摘了格莱·幕星之眼的贵族称号并为其定罪——当年放其一马是因为有足够的威慑以及利益的上缴,但是这一次,走入没落的幕星之眼已经失去了存在价值。
如果他们能安安分分地守着德尔加格雅港口度日,那么星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偏偏他们不安现状、试图挑事,这一次星盟也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而这一次的任务,叶莱同时也派了柯蓝。
阿莫尔又打了一个哈欠,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讨厌这里吗?干嘛还要亲自来?”
红发雌虫的生长经历导致他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委婉,而习惯了那种保留一半的交往方式的柯蓝也是一愣,他看向阿莫尔那双似乎什么都没装进去的眸子,抿了抿嘴角:“为了一个了结。”
“了结?”阿莫尔自言自语道:“要是我,宁愿不要了结在屋里睡觉……”
这一路几乎上都没有什么阻挡,格莱·幕星之眼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在他将那几位比较有天赋的后辈送到赫尔狄克星上的时候,他在整个幕星之眼的族群中便已经开始被不断地质疑;尤其送出去的虫后续没有任何消息,像是疯狗一样无路可走的格莱才慢慢反应过来——或许辛烛的提议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比上一次还要苍老很多的格莱宛如枯木,他呆滞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那曾经属于幕星之眼的土地。
——砰。
门被踢开了,阿莫尔看着格莱的背影,挑眉道:“嗨!叶莱派我来抓你,快点儿走吧,等回去了我还想睡觉……可别逼我动手。”
“你们怎么敢这样?”格莱颤颤巍巍地转身,现在的他哪里有三年前的光鲜,他歪着嘴角,声音嘶哑:“我是幕星之眼!你们知道幕星之眼是什么?我们是唯一能够进化为雅克斯的虫种!星盟、星盟怎么敢这样对我?”
“啧,”阿莫尔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管你狗屁的幕星之眼,吃伴侣的虫能有多高尚?我老大都能忍住,你怎么就忍不住?”
“那是为了力量!”即使到了现在,格莱也依旧不知悔改。
柯蓝忽然开口了,“那只是你的臆想。”
他的声音很冷也很淡,在离家多年再一次回到这个压抑的地方后,柯蓝发现自己要比想象中的更加平静:“雄父为了你的臆想死了,那么你实现成为雅克斯的梦了吗?没有,可是你为了这么一个不存在的虚妄,差点儿害了索勋,现在又害了其他同族……这一切该结束了。”
阿莫尔挥了挥手,立马有年轻力壮的军雌上前把几乎疯魔的格莱抓住。
在被拖走的途中,格莱还在不停地嘶吼着,长久以来被他当做是执念的愿望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着他的利器,柯蓝听见后狠狠皱了皱眉头,他对阿莫尔说:“我需要去地下室一趟。”
阿莫尔:“需要我和你一起吗?”
柯蓝想了想,缓慢地摇头,“我自己就好。”
“行,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一会儿船上见,早点儿回去我还能再睡会儿。”
“好的。”
从楼梯上缓缓下去,柯蓝望着周围熟悉的场景,有些晃神。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走出那种怪异的朦胧感,这才加快脚步走到了地下室。
这座腐朽城堡中的地下室很大,一处是专门为索勋修建的,还有一处……
柯蓝走到了地下室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甚至可能连索勋都不知道这扇门的存在。柯蓝最初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看到醉酒的格莱在门口不住地徘徊,年幼好奇心旺盛的柯蓝便将那里当做了一处新奇的探险地,也是在那里,他发现了某个被格莱隐藏了好几年的秘密。
柯蓝将手覆在落灰的门把手上,这里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虫来过了。
——咔嚓。
门被拧开了,很久以前这里还挂着一把锁,但随着格莱的疯魔,那点儿藏在他心底的情愫终究是比不过权利欲望的撕扯,于是这里也从精心打扫的密室变成了落灰的杂物室。
柯蓝慢吞吞地走了进去,在狭小、充满灰尘的室内,只有一副矿石打造的棺材,质地坚硬,在半透明的色泽下,明显可以看到一把纤细的骨架。
“雄父……”
数年前还能隐约嗅到的熟悉气息早就消失殆尽,只有一副骸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那是他的雄父,是曾经被格莱当做“养料”吞入腹中、仅留下骸骨的伴侣。
柯蓝小心翼翼地从空间钮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他将那些几乎一碰就碎的骨抱了起来,低声喃喃道:“雄父,我带你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在赫尔狄克星的流沙之下——
几乎将自己扭曲地不成人形的肉块在黑暗中开始了独自的狂欢,由虫卵们支撑着这具亚雌的身体挥动着筋肉浮动的手臂,有意识地避开了洞窟下另一部分卵群的耳目,它们向着更深处前进——那个一直飘散着熟悉气息的更深处。
怪异的呓语从格兰的口中吐出:
“嘿嘿……是妈妈的味道……”
“越来越近了!”
“妈妈!我要妈妈!”
“想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怎么才能永远呢?”
“当然是……”
“融为一体了!”
终于走到了一处开着洞口的石道前,格兰大幅度地转了转脖子,他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被肉块、卵核填充的脸部肌肉僵硬,试图勾出一个不那么恐怖的笑容。
他喃喃道:“妈妈,我们来了……”
哒,哒,哒。
靠近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细碎的卵核们在夸张地嘶鸣着,等它们终于彻底走进来后,格兰那只被卵核填满的复眼上下转动,捕捉到了缩在角落里的一片阴影。
洞窟中流窜的风吹过,那阴影的轮廓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格兰勾出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黏腻的声音中是故意装出来的温柔,“妈妈,是你吗?”
他顿了下来,攒动的卵核在复眼中跃动,猛然靠近了那一处阴影——
那是一片混杂的骸骨,凌乱地混合在一起,具体哪一块属于谁几乎无法分辨,但却散发着一股足以叫虫卵们察觉的气息。
“是妈妈呀……”
锃——
顾庭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捂着心脏砰砰直跳的胸口,某种令他背后发麻的怪异感一直在叫嚣着。
“怎么了?”坎贝尔半张着眼询问道。
年轻的雄虫眉头紧皱,“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清。”顾庭嘴角平直,那种忽然升起来的毛骨悚然令他整个后背都泛上潮意,他揉了揉脑袋,忽然从床上下来,“我要去看看。”
坎贝尔半撑着手臂,他没有问去哪儿,只是道:“我和你一起。”
顾庭低头吻了吻银发雌虫的嘴角,“好。”
——他必须要再去地下洞窟中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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