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煮了一碗安神汤,沈棠喝了后,再没有梦到前世的事了。


    一连几日,她胃口都不大好,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这日她起床后用了点粥,又要睡下,绿芜进来道:“姑娘,三姑娘来了。”


    只见沈甄提着裙子快步进门,如一阵风般卷到沈棠面前,“棠姐姐,你从寒山寺回来,日日都闷在家中,走,和我出去逛逛。”


    沈棠被拉得一个趔趄,下意识便婉拒:“不、不去。”


    “哎呀,去嘛!”沈甄挽着沈棠的手,“花灯节那么热闹的地儿,棠姐姐一个人闷在家里做什么?若是你不去,母亲也不让我出门。”


    沈棠从她别别扭扭的话中,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你和曹公子私下约好了?”


    “呸呸呸,什么叫私下约好呀。我们本来就定下了亲事,未婚男女一起去逛灯会也在情理之中,是我阿母……哎,不提也罢。”


    “三妹妹,你有没有想过,婶母为何不赞成这门亲事?”


    沈甄愣了愣,拧眉道,“阿母介怀宁远侯夫人为阿蔺相看一事,但这事儿和阿蔺有什么关系?她又何必迁怒于他?”


    沈棠蹙眉,她与婶母一样,是不赞成沈甄与曹蔺寒这门亲事的。


    二人情意正浓,她总不能与沈甄说,前世曹蔺寒休弃了她。


    先不说这话无异于天方夜谭,便是真有此事,有些女子不亲自撞一回南墙,是绝不会回头的。


    见沈棠面上变幻不定,沈甄以为她有所意动,悄悄附在她耳边道,“棠姐姐要是逛到一半觉着累,可以在酒楼稍作休息。阿蔺说会在得月楼定下两个雅间,夜间凭栏而靠,可以一览栖月湖全景,与白日里的景致相比,有一番别样的韵味。”


    见她不语,沈甄再接再厉,“棠姐姐,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若是你不帮,那我便去想别的法子了!”


    沈棠见她一意孤行,只好点头同意。


    顺道,她也可以看看这曹蔺寒,到底是人是鬼。


    ……


    沈甄以和沈棠一道去逛花灯会,得到庄氏点头同意,便顺利出行了。


    坐在马车上,沈甄问,“棠姐姐,上回我便想问你,你同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棠抬起眼睫,疑惑道:“嗯?”


    她望着沈甄时,杏眼水光潋滟,似山间晨露一般清澈透亮。


    沈甄愣了愣神,不由自主放柔声音,似是声音再大点,眼前人就会惊碎了去,“你若是不想说,也无妨的。”


    沈棠笑道,“也不是不能说的事儿,但是你想问什么?是寒山寺偶遇一事,抑或是太液池落水一事?”


    沈甄支支吾吾半日,最后索性直接问出口,“你的婚事不是由皇后娘娘做主么?怎得如今又去寒山寺相看陈家公子?我问阿母,她也不肯同我说。你……你是和太子殿下闹别扭了吗?”


    沈甄与沈棠年纪相仿,平日里口无遮拦惯了,故而说起这些话,一丝羞涩都无。


    沈棠怔了怔,“闹别扭?没有的事。”


    沈甄吃惊:“那你……”


    沈棠思忖了一瞬,“我和他从未有过什么,又何来闹别扭一说?是我以前不懂事,也不看看自个的身份,非要削减了脑袋往东宫钻。”


    “可是,有皇后娘娘……”


    沈棠打断她,“便是由皇后娘娘做主,强扭的瓜也不甜。”


    “……啊?”


    沈棠怔怔望了会窗外的风景,缓缓道:“门第相差悬殊大,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更何况,那人的心里头,从未有过她。


    沈甄震惊过后,忍不住又问:“既然你不想进东宫,皇后娘娘那里如何交待?”


    沈棠单手支颌:“娘娘疼惜我自小没有娘亲教养,又怕忠勇伯府到我阿兄这一辈没落,因而希望我嫁给太子殿下。她处处为我考虑,我很是感激,但有些事儿,不是想便能如愿的。”


    沈棠端着那张不沾半点尘俗的脸,嫣然浅笑,“在姨母处说不通,我便先斩后奏。只要阿父和阿兄站在我这头,先把婚事定下,届时她就算知道此事也为时已晚。”


    沈甄难以想象地咽了口口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马车里略有些闷热,沈棠摘下帷帽,笑道:“所以,上京有哪些还未娶亲的公子,还请三妹妹给我说道一下?”


    沈甄惊得目瞪口呆,但见沈棠说起这些十分坦然,反而不好意思遮遮掩掩,她清了清嗓子,将话匣子打开了。


    “京中那些还未娶亲的公子,我倒有时时留意的。除了东宫的太子殿下,自然还有公侯官宦世家的公子哥最受青睐。”沈甄掰着手指头数,“镇国公府的世子江湛,宣平侯府世子傅嗣年,以及太傅府的大公子顾九卿,个个生的风姿俊逸,文采斐然,皆是做夫君的上上之选。”


    如果公侯世家看的是权势和家底殷实,那官宦世家便是依据才学能力,而沈甄方才说的那几位公子,无论是家世、才学抑或是能力,几者兼具。


    上京贵女无不争相竞嫁,也在情理之中。


    沈甄又想了想,道,“不过这些人啊,都及不上定国公府的三公子,陆云昭。”


    沈棠搁在膝上的指尖微微蜷缩,抿唇问道,“为什么?”


    沈甄笑道:“自然是因为,陆公子生得最为俊俏咯。”


    沈棠沉默片刻,随即哑然失笑。


    马车就在两人的闲聊中,行至了永安街。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二人戴上帷帽,在婢女的搀扶下,直奔得月楼。


    得月楼临街而立,二楼的雅间是永安街最佳赏景之处,曹蔺寒预订时已没了雅间,只余半包的雅座。


    好在雅座虽不密闭,但也算得上幽静,且是临窗的位置,坐在窗前,可一览永安街的热闹繁华。


    沈甄这厢看着酒楼的菜单,沈棠已取下帷帽,目不转睛盯着街市明亮如昼的花灯。


    沈甄随意挑选几个与沈棠都爱吃的点了,抬眸问:“棠姐姐,你还有想吃的么?”


    沈棠转眸对着她璀然一笑,“我不挑,三妹妹做主便好。”


    沈棠前世的时候不常出门,后来长居于东宫,就此拘于一方小天地。


    如今回首细想,她好似头一回出入这种场合,心下不免起了一丝小雀跃。


    点完菜,二人一同赏着夜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


    沈甄不停张望着,忍不住抱怨道:“说好酉时相见,怎得这时还不来?”


    沈棠拧了拧眉,且不论其他,光是曹蔺寒让沈甄一个姑娘家等他,足以见得,他对她并不是十分重视。


    片刻后,菜上来,曹蔺寒却迟迟未来。沈甄性子急,赌气的执起木箸,“不等他了,咱们先吃,待会他来了,就让他饿着肚子赏花灯。”


    沈棠只笑笑,她自然不会为了不守时的人委屈了自己。


    没吃几口,沈甄又蹙起眉,撂下木箸道,“阿蔺常说得月楼的酒菜好吃,依我看,味道也不怎么样。”


    她张口闭口都是曹蔺寒,沈棠多少有点无奈。


    “咦,棠姐姐,我记得你以前食量也不大,怎得今儿吃了那么多?”


    沈棠手一顿,前世落魄之时,她与绿芜没少吃残羹冷炙,在沈甄觉着甚是普通的滋味,她觉着已经很是可口。


    这几日又因着放生池一事,她都没什么胃口。


    直到今儿个出来,她觉得心境开阔几分,因而不小心便多用了些。


    沈甄见她一副吃也不是,停也不是的模样,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沈棠被她笑的有些羞赧,原本欺霜赛雪的肌肤透出一抹淡淡胭脂色,看着煞是腻人,便是同为女子的沈臻,见了都忍不住心里一酥。


    她忍不住去捏沈棠的脸,“棠姐姐,你可真好看,殿……他不要,是他的损失。”


    沈棠见她嘴里越说越没个谱,横她一眼,捻了个鸡腿就往她口中塞。


    二人笑闹着,又都生着一副好颜色,很快便引起对面一行人的注意。


    其中有一名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打量着沈棠。


    少女明媚娇艳,生的玉软花柔,身上的襦裙勾勒出且娇且媚的身段,尤其是盈盈一握的腰肢,仿若一触即折。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柔软水润的唇瓣上,眼底掠过一丝微妙的暗光。


    男子脚步微晃的站起来,往沈棠那一桌走去。


    沈棠正欲伸筷子,便见那男子停在自己跟前。


    绿芜与沈甄的丫鬟琥珀挡在二位姑娘身前,警惕地望着他。


    男子一袭鸦青色云缎锦袍,生的虽有几分俊秀,可脚步虚浮,下盘不稳,一看便是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样子。


    那男子不理会丫鬟,一双眼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沈棠,“小娘子是来看灯会的?巧了,哥哥今儿个也来看花灯,不如待会咱们一道去?”


    沈棠愣了愣,转眸看向沈甄,见她也是一副惊慌无措的模样。


    大魏民风开放,便是在花灯会上彼此看对眼的年轻男女也不在少数,可瞧这男子的腔调,分明是对沈棠动了不轨的心思。


    隔着一小段距离,沈棠都能感觉到他极具放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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