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虎退至今仍在庆幸当时偷偷把脑袋抬起来偷看,否则就要错过审神者死亡过程的绝佳体验了。
他坐在审神者的旁边,视角绝佳,从狮子王献刀开始,再到审神者头颅落地结束,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台下的付丧神们只能看到一道雪亮的银光一闪而过,然后就是从断裂的脖颈中陡然喷出的血柱。
就像喷泉一样,整个脖颈的切面光滑平整,喷出的鲜血溅了五虎退一脸,他整个人都是怔住的,当温热的液体溅射到脸上的时候,五虎退才恍然惊醒。
五虎退颤抖着触摸了自己的脸颊,触到了一手温热,他整个脑袋都被热血浇透了,稍微一舔唇,就能尝到鲜血的腥甜。
突兀的,五虎退想,原来那么可怕宛若深渊一般的审神者鲜血的味道,和我们的也没什么两样。
……
每当狮子王想起那天的事情,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当他已经做好心里建设坦然赴死的时候,溯行军举起的刀却没有落下,也没有感到刀尖刺入身体的疼痛,他睁开眼睛,就看到高大的溯行军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
围过来的溯行军们身首分离,浑身的血肉开始慢慢融化成污浊的黑水,散发出腥臭难闻的味道,一只手突兀的抓住了狮子王的衣襟一提,他整个人都被拎到了半空中。
紧接着一股纯粹的灵力托住了他,这股灵力带着锋锐的触感,不由分说的钻进了狮子王的伤口里,带来撕裂般疼痛的同时也让他的伤势快速恢复,这就像一剂猛药一般下在了他身上,疼痛,但足够迅速有效。
直到被靠着一棵大树放下来,狮子王的脑袋还懵懵的,激烈的疼痛让他浑身冷汗,但现在却已经被治疗好了全身的伤口,除了匮乏的灵力之外,他已然是完好无缺。但狮子王的大脑仍旧没有反应过来,若非身上残留的疼痛提醒着他,他甚至还要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清醒过来了吗?”
有人在旁边说话,狮子王猛的惊醒,扭过头去就看到在他的旁边正蹲着一个少年,少年一手托着腮,脸上肉嘟嘟的婴儿肥挤在手上,更显得幼小。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浓艳的好看,眉眼如画,气势如虹,黑头发黑眼睛,此刻正好奇的盯着他看。
“你是……?”
狮子王艰难的张口,一说话才发现喉咙干涩嗓音嘶哑,他捂着嘴巴咳嗽了好几声,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你是谁?是你杀了那些溯行军吗?你怎么来到这里的?这里可是古战场,除了生存在这里的原住民,其他人是不可能进来的!”
那个少年露出了一个头痛的表情,伸手阻止他继续问下去,“那你呢?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你也不是原住民吧?”
狮子王一时难以解释,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向这个明显不清楚时政的少年解释有关自己的身份,狮子王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一种复杂的激动潜伏在腹腔里,他觉得他好像有满肚子话要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在狮子王还没纠结多久,那个少年又说话了。
“刚刚问你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这句话宛若一道惊雷劈开迷雾,将狮子王狠狠的钉在了原地。
他艰难的回忆起濒死之时仿佛幻听的声音,当他明白其中含义之时,整个人都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救了我,需要什么报酬吗?”
“我最擅长杀人了,最擅长杀主人,你是一个剑灵,需要我帮你杀掉你的主人吗?”
“这样你就自由了喔!”
狮子王惊惧的看着那个精致得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男孩子,精巧的像个人偶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刚刚轻而易举的杀死了一队溯行军,他惊恐的注视着对方,却又带着掩藏不了的激动、期盼和欢喜。
少年轻易的看清了狮子王眼中隐含的渴望,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仿佛有鲜花从他嘴角绽开,他向狮子王伸出手,这是一只白腻细嫩的手,一看就没有做过活儿。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鱼藏,是个剑灵。”
……
今剑站得靠旁边一些,因此看到的更多。
那柄被狮子王进献上来的短剑在展露在审神者目光中的一瞬间便图穷匕见,化作一团柔软的银光,一瞬间便拉长变形成了一个娇小的人体。
这个红衣服的少年在审神者的几案上现身,一刀便斩下了审神者的头颅。
本丸是审神者的大本营,在这里的审神者能受到各种各样的加成辅助,这里镌刻着无数保护审神者的魔纹阵图,一个在本丸里的审神者几乎是杀不死的,本丸里的一草一木都会保护他,就算是空气也能在你向他挥刀的一瞬间变得粘稠难以搅动。
上一任今剑尝试过,他挥出的刀刃在距离审神者脖颈三寸的距离时再也无法前进,他咬牙切齿的被禁锢在半空中挣扎,然后便化作了一滩碎裂的血肉骨骼,他失败了,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如今的今剑尝试换一种方法刺杀审神者,而至今仍在努力。
今剑完全无法看清那个少年挥出的一剑,他只能看到审神者脖颈迸裂出血线之时附近被割裂的空间,这一剑的威力他简直无法想象——一瞬间便将审神者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就连剑气挥出的风都能够将空气斩成两段。
审神者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颗头颅骨碌碌的滚到地上,顺着略微有些倾斜的高台滚到今剑脚边,他低头看过去,审神者惊恐的面容定格在那里,眼珠转动了一下,似乎还在思考自己的视野为什么突然天旋地转,今剑死死的盯着这颗头颅,突然咧了咧嘴。
他顺手将手里的礼物扔到一边,一脚将审神者的头颅踢下了高台,这颗头顺着高台的台阶往下弹落,骨碌碌的滚到了中庭中央,今剑盯着那颗停止滚动的头,突然爆发出酣畅淋漓的痛快大笑。
……
当狮子王费心费力的为鱼藏解释完了时政和溯行军等相关事项后,他刚刚啃掉第三个兔腿。
无污染无公害的野兔腿,劲道有嚼劲,还没啥肥胖负担,鱼藏烤东西很有一手,两只兔子给他烤得香气四溢,外焦里嫩。
狮子王看着对方啃得满脸都是油的模样觉得有点幻灭,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涌升的那股希望是否正确。
注意到狮子王的目光开始逐渐涣散,鱼藏还以为他是饿得,十分大方的把最后一个兔腿让给了他,“看着我干嘛,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了!”
突然手里被塞了一个兔腿,热乎乎油滋滋,散发着诱人的焦香,狮子王腹中饥饿一下子被唤醒了,当强烈的进食欲望席卷而来时,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看看鱼藏,又看看手里的兔腿,一咬牙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那什么,吃饱了才好干事么!
一打开吃东西的大门就难以合上,狮子王把剩下的烤兔子吃了个一干二净。鱼藏其实早已辟谷,吃东西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到后来他就坐在旁边看狮子王吃东西,看着他吃着吃着就开始掉眼泪。
小狮子才新生没多久,压抑的本丸过快的催熟了他的心智,平时在审神者面前强装天真已经耗费了他的全部心神,平时和同伴们刻意保持的距离也让他苦不堪言,狮子王向来是向往群聚热闹的付丧神,以审神者为中心的独来独往更是让他难以承受。
更别提他还是装出来的。
有的时候,狮子王会无端的生出一种怨怼来,他怨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本丸显形,时政本丸那么多,为什么他偏偏降生在这里。
他宁愿降生在一个审神者灵力低微的本丸,哪怕上战场碎刀而死,也比在这个泥潭中挣扎要强。
狮子王哭得很克制,吃得却很豪放,他恶狠狠的把兔子当成审神者来啃,眼泪顺着脏兮兮的脸往下落,在脸蛋上印出几道交错的白印子。
这样默不作声的掉眼泪看起来实在太可怜了,像只流落街头的小狗,鱼藏坐在旁边看了半天,忍不住拍拍狮子王灰扑扑的脑袋瓜。
“哭什么,咱们剑灵只流血,不流泪。”
见狮子王眼泪汪汪的抬起头,鱼藏更不忍心了,他像拍小狗一样拍着小狮子的脑瓜,一边拍还一边问他:“谁惹你不高兴啦?我帮你杀掉他。”
狮子王一边咀嚼一边摇头。
虽然鱼藏看上去很强,但让一个才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去冒着巨大的危险刺杀审神者,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出来。
见狮子王不说话,鱼藏也不勉强他,又说起了自己。
“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好像还没跟你说我是来做什么的吧?”
这句话轻易的吸引了狮子王的注意力,他也想不起来哭了,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过来,被鱼藏耐心的用干净的手帕擦脸。
他对同为刀剑之灵的同类总是格外的有耐心。
鱼藏托起狮子王的下巴,手帕浸透了水,被灵力烘得温热,轻松的擦干净了狮子王脸上交错的泪痕,露出了浸透了泪水的漂亮眼睛。
狮子王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人,鱼藏无疑是非常好看的,狮子王虽然和其他付丧神保持着距离,但也见过号称天下最美的三日月宗近,确实是风华绝代无可比拟,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私心作祟,狮子王觉得面前这个低垂着眼睛为他擦眼泪的半大少年看起来要比三日月宗近更好看。
他克制不住的脸红了。
鱼藏将手帕收起来,浑身锋锐的灵力收敛下来,温和的冲狮子王笑了一笑。
“我是离家出走来找朋友的,结果半路上定位出错了,把空间门开到了这里,其实我早就发现那个偷袭我的溯行军啦,但是还是很谢谢你帮助了我。”
鱼藏继续说:“虽然我看着年纪不大,但是我也两千多岁啦,我是我们那儿剑灵中非常厉害的,也就我的几个哥哥姐姐比我强些,其他的都打不过我。”
他神神秘秘的凑到狮子王耳边,“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匕首短剑,最擅长刺杀了,若你真的有想刺杀的人,不必做什么,把我带到他面前就好。”
“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狮子王被轻而易举的蛊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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