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注定是什么也做不成的,纪康宁师兄妹哭成两个泪人。最后只能凛怀霜这个受苦遭罪的当事人继续遭罪,笨拙僵硬地安慰。


    到得晚间,两人终于走了,禁地重新安静下来。


    郁无涯侧首悄悄打量凛怀霜,金嫱的话让他无法不在意,不自觉地分析和推演。那些他不曾听闻的往事,一定是凛怀霜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金嫱说她私纵被关禁闭的纪康宁,是为了让纪康宁去救凛怀霜,但是却没救回来。不,应该是救回来了,可是纪康宁没有告诉任何人。是什么人重伤了他?又是为什么不能泄露他还活着的消息,甚至连最亲近信任的师妹都不能说。


    这说明,这世上还有他的敌人在,而且这个敌人,很强大,强大到他们只能暂避锋芒假死遁逃。从仙门大会的情形看,凛怀霜的仇敌不少,但是那个非常强大的敌人,恐怕不在其中。


    越分析他就越想知道,可他没有问,这是凛怀霜的个人隐私。他们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熟稔不少,但是大概没有到可以将前尘往事和盘托出的程度。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郁无涯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被强行安排去休息,伤患没有选择权,他只好先一步回了给他安排的房间。


    凛怀霜独自一人站在五仙宝鼎前,决定再次试制解药。金嫱今日所言勾起往事,触动的又何止是纪康宁。他还有要做的事,却因为郁无涯耽搁了太久,快些把解药制出来,才好回到正轨。


    可是,帮他解毒以后呢?本就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该就此分道扬镳吧。阴差阳错牵扯得越来越深,但终归不是同路人,他的路,只能他自己一个人走下去。


    想到这,他有些怔忪,想起了那日仙门大会的情景。


    当郁无涯浑身是伤,蜷缩着出现他视野中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不见血不足以平息。他一直控制得很好的黑影攀援着漫上他的脚踝,他的眼泪落在手心时,他想杀光整个凌霄派。


    阖目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开炉炼药。


    失败过多次之后,炼制的程序已经摸索得差不多,再次开炉他很有把握。可炼到中段,一声闷响打断了他。


    凛怀霜分了神,炉温没控制好,一炉药再次化为灰烬。


    顾不上可惜,他立刻往响动的来源走去,听方向是郁无涯的房间。


    郁无涯是被热醒的。连续几日他都睡得安稳,清心丹压制了九幽噬生散引发的疯狂欲念,他早忘了之前的难捱。当焚身之苦再次降临,他甚至全无准备。


    他挣扎着爬起身,习惯性想去找利器,可腿一软,竟从床上摔了下来。


    滚了两下,顷刻便汗湿了中衣,然后他就听到了凛怀霜靠近的脚步声。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一下扑向门边,用身体抵住门,颤抖着手按住了门栓。


    凛怀霜第一次推门没有推动,疑惑地敲门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笃定,无缘无故不会发出这种闷响,像是人摔在了地上。


    光是听到凛怀霜的声音,郁无涯就像是吞了一针催化剂。欲念如海潮,一浪高过一浪。


    在四下无人的深夜里,他的声音相比平时更沉,刮过他的耳廓带起一片红晕。郁无涯庆幸自己当机立断挡住了门,他浑身轻颤,不确定如果凛怀霜就这么进来他会做出什么。


    他只觉得自己的感官已经突破了空间,他背靠着门,凛怀霜的手按在门的另一边,他却觉得他的手是按在了自己肩头,那异于常人的低温如同甘霖,让他想攀住,紧紧贴在颈边。


    郁无涯尝试着调整呼吸,用尽量平静的声音回复:“没……没事。”


    仅仅说出这简单的两个字,他就陷入了深深的喘息。他只好把头埋在肩膀上,咬住了自己的胳膊。


    这一口咬的极用力,隔着中衣透出血迹,染到了唇上。可借着疼痛,他终于勉强稳住了心神。


    “做了个梦,不小心滚下了床。”


    郁无涯的声音就在门后,并不在床边,而且他的气息很乱,凛怀霜觉得不对劲,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再次推了推门。


    门页被推得小小晃动一下,正顶着郁无涯的腰侧,那处敏感得很,一碰之下惊喘脱口而出。


    郁无涯难耐地仰着头,像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喘息。凛怀霜手上的力道顺着门页传到他腰间,仿佛撞到他的不是那硬邦邦的门框,而是凛怀霜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


    他只能死死抵住门,把自己整个后背都贴在门上,力道之大,门页上的雕花压在他背上,留下一片片红痕。


    “开门。”凛怀霜更觉异常,语气也更加强势了起来。


    “你走……”


    再次面对如此难堪的情景,郁无涯的记忆一下就跳回到了仙门大会那一天,不知是欲还是痛,他眼眶通红,几乎是带着哭腔祈求。


    凛怀霜隐约猜到了什么,但郁无涯的态度让他停下了动作。他内心五味杂陈,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踟蹰不前,最后还是转身退开了去。


    郁无涯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眼泪簌簌往下落,混着汗水落在胸前。他勉力爬到桌前,用桌布包住茶杯一磕,将茶杯磕成了碎片。


    然后他随便抓了一块碎片在手里,任那尖锐的切面扎进掌心。


    鲜血从手心滴落,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掀起衣袖,正准备往手臂上划下去,轰一声响,凛怀霜一掌拍开了房门。


    门栓滚落在地,一路滚到了郁无涯脚边。


    他的动作顿住,兀然抬头,看向朝他大步走来的凛怀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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