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说干就干。

    栀栀先让知青们去打听,被韦利民逼疯的那个女知青的下落,以及当初事发时的细节。

    然后由她主笔,写了一封陈情信,向上级团委提出,要求撤换现今的知青办主任,同时也对新主任提出了几点要求……

    到这时,陶容冶也还没清醒。

    栀栀打算先去村子里走访一下知青们。

    离开镇医院前,她先向黎恕提出感谢,然后向他告别。

    黎恕问她,“你今天回海鸥岛去吗?”

    栀栀也不想瞒着黎恕,毕竟今天全靠他解围,而且在陶容冶的这件事上,她可能还得多倚仗他……

    于是她实话实说了,“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了,可男女之间的界限该有的还得有,照顾陶容冶的事儿我不合适干,可我也不能一走了之。”

    “我至少要等到他醒过来……再就是,你不是说团委调查组的人明天到吗?我也想向调查组的人反应一下主任和陶容冶的情况。现在陶容冶这么个状态,如果没有团季的支持,恐怕连看病医治的钱都没有。”

    “再就是韦利民、韦利民他爹和郑萍,也得有人盯着。要是我这么一走,陶容冶才是真的完了。”栀栀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即将要办的事儿。

    黎恕有些吃味,“你对陶容冶这么好?”

    ——陶容冶一向很低调,在这之前黎恕不曾防备过陶容冶。可接下来栀栀即将为了陶容冶的事儿四处奔走,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再仔细想想,陶容冶身材高大壮实,长得不错气质还挺儒雅的……

    “我也可以帮着跑一跑陶容冶的事儿,只要你开口。”黎恕说道。

    栀栀看了黎恕一眼。

    这真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不过,她现在确实挺需要各方面的支持。

    “谢谢你呀黎恕同志,如果有需要,我会向你提出……请求的。”栀栀说道。

    “时间不早了,我得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去镇上走访,问问韦利民的事儿。”栀栀说道。

    黎恕,“正好我现在也没事,我和你们一块儿去。”

    ——黎恕刚来南陵不久,只和跟韦大队长打过几次照面,并没有深入了解过。但韦利民现在还在派出所里,栀栀在这个时候去生产队,黎恕不敢保证韦大队长会怎么对待栀栀。

    当然还是他陪着去比较好。

    栀栀犹豫了一会儿就同意了,“好,谢谢你黎恕同志。”

    当下,栀栀先拿出十块钱递给申书华,让他先想办法安排大家的午饭和晚饭,然后就和洪禾禾,以及在第一、二、三生产大队插队的三四个知青,大周和黎恕的带领下,一块儿离开了医院。

    黎恕想了想,先让栀栀带着知青们上知青办去吃午饭,他也带着大周回军营去吃饭,又约好了时间在知青办门口等栀栀她们,两拨人马各自分开。

    这是因为在场的人数多,这世道么,大家都不富裕,而各单位的午饭供应都是有限的,最好就是各人回各单位去吃饭。

    不过,黎恕让大周小跑着先回军营去吃饭,顺便给他带一份回来。他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栀栀她们

    身后……

    他还是担心会有人对她不测。

    黎恕慢悠悠跟着栀栀,心想要是有机会请她上国营饭店去吃顿好的就好了——最好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吃完饭再去看一场电影,最好他骑个自行车,栀栀坐在车后座上,用秀白纤细的小手儿搂着着他的腰……

    嘿嘿嘿。

    想想都带劲儿!

    诶,可惜南陵镇上没有电影院。

    真要这么干,还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她骗到市里去。

    目送栀栀她们进了知青办去吃午饭,黎恕蹲守在知青办门口,没一会儿大周就揣着两个饼子过来了,他嘴里还叼着一个饼子。

    黎恕慢慢的把饼子撕碎,一小块一小块塞嘴里吃了。忍不住想起当初栀栀在海鸥岛上给他做饭的情景,心想要是以后栀栀可以天天给他做饭……只给他一个人做饭就好了。

    呃,其实他做饭的手艺也很不错。

    要不然他天天做给她吃也行。

    这么一想,黎恕对这烧饼就更加不感兴趣,一脸嫌恶地说道:“老蔡(炊事班班长)一天三顿都给整这饼子吃,也不带变样儿的!”

    大周不赞成自家排长的话,“能有饼子吃就不错了!刚我问过禾禾妹子,禾禾她们在海鸥岛上都舍不得吃米面……啧啧啧八个人的存粮还不够一百斤!真是可怜……所以她们一天三顿都只能吃鱼和野菜!”

    黎恕一愣,立刻有了主意。

    ——那他能不能和栀栀搭伙呢?他给栀栀面粉,让她和她的小伙伴们能吃上主食;她可以给他送鱼,也让军营的伙食得以改善。然后他再弄个附加条件,必须是她本人亲自送鱼到军营来,这样他就能……正大光明的时时看到她了!

    黎恕饶有兴趣的啃起了饼子,仿佛已经吃上了鲜嫩美味的鱼肉。

    大周也咂吧咂吧嘴,“排长你说得对……她们天天吃鱼,是比我们天天吃饼子强哈。我、我们啥时候也能吃上鱼啊?不求一天吃三顿,能三天吃上一顿鱼肉……我们就已经很开心了。不!最好是一天能吃上一顿鱼肉……”

    “我这就想法子解决这问题。”黎恕说道。

    他刚把两个饼子吃完,栀栀她们就急急地出来了。

    “黎恕同志,你、你这么快就吃完了?”栀栀不可思议地问道。

    黎恕点头,“走吧!”

    一众人先去了第一生产大队。

    这会儿正是饭点,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吃饭,外头没啥人。

    在路上的时候,大伙儿就已经商量好了,想问韦利民和韦大队长的作风,以及被韦利民逼疯的那女知青的详细情况,还不能随便问人,得问那些嫁给本地老百姓的女知青们。

    本地人对他们的大队长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忌惮,但嫁了人的女知青们则更容易与被逼疯的那个女知青共情。

    有了在第一生产大队插队的五个女知道的带领,栀栀很快就找到了几个愿意介绍情况的女知青们,并且从她们的嘴里,听到了一个骇然的消息。

    ——受害者名叫高甜甜,今年二十四岁,是前年来到南陵岛插队的女知青。

    高甜甜长得漂亮,性格软和温柔,是那一届的知青之花。她一到南陵岛,就成为未婚男青年们追求的对象

    ,韦利民是最疯狂的那一个。

    和栀栀不想谈恋爱只想搞事业不一样的是,当年二十二岁的高甜甜在男青年们的追求中,和一个名叫龙强的男知青处了对象。

    韦利民本来就被母亲给惯得无法无天,听说高甜甜喜欢龙强,甚至还有想和龙强结婚的念头?他就……拿着榔头把龙强给揍了一顿。

    龙强差点儿死掉。

    不但脑袋被韦利民敲开了花,手脚也被韦利民给弄断了。

    是真正的距离死亡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但是龙强的际遇没有陶容冶好,管了高甜甜之外,没人管他。

    高甜甜性格柔弱,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哭着到处求人借钱给龙强治病。刚开始的时候知青们都捐款了,可龙强的医疗费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到了后来,知青们也受不住,觉得她可怜,就有钱的给一点,没钱的就避着她……

    高甜甜走投无路,鼓起勇气去找韦大队长,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韦家拿出一大笔钱给了高甜甜。高甜甜拿着钱去治好了龙强,却一天比一天精神恍惚,最后变得疯疯颠颠的。

    龙强的伤其实并没有好,他毁了容,跛了一条腿。

    知青们本来并不知道高甜为什么疯了,直到龙强半夜拿着柴刀冲进韦利民家去杀人。

    龙强变成了残废,根本杀不了韦利民,反而还被韦家的几兄弟打了个半死——

    也正因为这一场混战,住在大队长家附近的女知青才隐约听到了实情。

    ——原来高甜甜被巨额的医药费逼得走投无路,来找韦利民要钱。韦利民就提要求要高甜甜和他那个。高甜甜不同意,哭着说要去市里告他家,韦利民一恼怒,就……把高甜甜那个了。后来韦大队长知道了,大怒,把韦利民用绳子捆起来吊在房梁上痛打一顿,又赶紧凑出钱财交给高甜甜,让高甜甜去给龙强治病。

    龙强半夜冲进韦家行凶未遂,被韦家父子揍了一顿以后……

    韦大队长思前想后,让儿子们把龙强和高甜甜押上,驾着小船儿把他俩送到了附近一个荒岛上,然后每个月送点儿粮食过去。

    高甜甜疯了,龙强跛着足,只能靠着韦家的一点儿救济艰难地粮活着。

    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听完了高甜甜和龙强的际遇,栀栀和洪禾禾被气得浑身发抖。

    栀栀又问女知青们,知不知道龙强和高甜甜待在哪个岛上。

    女知青们都摇头,还悄悄地告诉栀栀,“我们也不是无情的人,好多人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出海找过他们,但一直没有下落……”

    “那怎么才能确认他俩还活着呢?”栀栀又问。

    女知道们告诉她,“韦利民喝醉了酒说的,说他爹每个月都要带着他去一趟荒岛,给那俩送粮食,还要当着龙强的面,痛打韦利民一顿……”

    洪禾禾冷笑,“虚伪!给人送粮,证明他胆小,害怕自己真的害死了高甜甜和龙强!当着龙强的面痛打韦利民,证明他肯定威胁龙强了!他这作派不就是‘我儿子对不起你,我在你面前教训我儿子了,你什么时候愿意放过我儿子,我就让你们下岛,要是你们不原谅……对不起了那你俩就继续在荒岛上呆着吧’么……”

    众人齐齐点头。

    栀栀又问众女知青,“那韦大队长和他家里人……平时为人如何?作风怎么样?”

    女知青们正要回答——

    如果有人匆匆跑过来,小小声说道:“快散了吧!马芳娇来了!”

    原来当女知青们听说栀栀是来收拾韦利民打人的证据时……她们愿意提供自己知道的消息,但十分谨小慎微。她们立刻把栀栀带到平时她们结伴做针线活的地方去,还安排了几个人在附近放哨。

    这会儿听说马芳娇来了?

    顷刻间,女知青们连忙对栀栀说道:“马芳娇就是大队长老婆,是韦利民的妈,她很不讲道理的。你们赶紧走……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们提供消息给你们了!快走快走!”

    就这样,栀栀她们在众女知青们的掩护下,赶紧离开了第一生产大队。

    第52章

    离开第一生产大队,栀栀都气坏了。

    跟随着她的知青们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么悲壮的故事,人人都很气愤。

    ——她们都是背井离乡来到这儿搞建设的知青,很容易共情龙强和高甜甜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惨遭遇。

    “咱们不光要为陶容冶讨回公道……我必须得把龙强和高甜甜找到!只要他们还活着……肯定要为他们讨个公道!”栀栀愤怒地说道。

    众知青们看看栀栀,又面面相觑。

    他们远在异地他乡,知青办主任又是个吃里扒外的,龙强和高甜甜才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如果别栀栀能为陶容冶、龙强和高甜甜讨回公道,那他们就服气别栀栀!就算团委不认可别栀栀这个知青办代理主任,他们也必须要支持!

    要不然,万一上面又派一个跟原来的主任一样的家伙呢?

    众人又去走访了第二生产队和第三生产队。

    但第二、三生产队因为远离第一大队,对于龙强和高甜甜的消息,反而还没那么灵通。

    知青们倒是提供了对一些韦大队长的看法。

    这里毕竟是农村,宗族观念特别严重。韦大队长之所以能当上本地最富庶的生产队大队长,他在宗族里的名望是响当当的。

    他的辈份又嫡又长,家里男丁又多,有六个亲弟弟、四个儿子,同宗十来个堂弟,而且还有亲侄儿更有足足四五十个!和他沾亲带故的,受过他恩惠的人就更多了。

    再加上他为人处世还算公平公正,不光是第一生产大队的人认可他,连着其他大队的人都很认可他。

    啊对了,最近他好像还想竞选联合公社的大队长。

    联合公社,即是南陵十二支生产大队之首,他要是能竞争上这个职位,下一步就能获得镇长提名。

    栀栀心里有了底。

    她领着众人准备回去。

    马芳娇在半路上拦住了别栀栀一众。

    她本来在派出所里和儿子韦利民说悄悄话,却被公安们听得清清楚楚,公安们也因此了解了韦利民作案的经过。

    后来马芳娇和郑萍打闹了一场,几个公安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俩分开,又严肃地批评了马芳娇一顿,就让她离开了。

    她赶紧回来,想让丈夫想办法救小儿子韦利民的……

    可好死不死的,今天她男人和另外仨儿子都出门去了!

    马芳娇心里着急又无计可施,又想起儿子在派出所里吵着闹着非要娶别栀栀?

    于是她就去打听了,问村里人,认不认识新来的女知青别栀栀。

    这儿是马芳娇的主场,她当然也有群众基础,一路打听着“别栀栀是谁”,被人告知“别栀栀好像去了三大队”……

    于是马芳娇在必经之路拦住栀栀以后,就上上下下不住地打量着她。

    哟,瞧这通气雪白的皮肤,这纤瘦婀娜的身段,标致的五官和我见犹怜的柔媚气质,还真是个千娇万媚的小美人儿呢!

    郑萍跟别栀栀一比,还真是连给别栀栀提鞋都不配!

    难怪她的笨蛋儿子突然转了性,不要郑萍那个贱货了。

    不过——

    哼,女知青哪里配得上她的儿子呢?她丈夫马上就要参加联合公社大队长选举了。只要他成功,那就是未来的镇长啊!这可是国家干部,以后要端铁饭碗吃公粮的!再说了,当上了镇长就有可能当乡长,当上了乡长就有可能调到县城当县长……

    以后她就是县长夫人!她的儿子就是县长家的公子!是那些女知青能高攀的吗?

    马芳娇鼻孔朝天,冲着栀栀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不可能的!”

    栀栀本来不认识马芳娇,还是身边的知青们小小声告诉她的……

    然后她莫名其妙的听到马芳娇冲着自己说出这两句话,还以为她说的是追究韦利民的事儿呢!又看到马芳娇倨傲不可一世的样子,更是生气。

    “什么不可能?既然韦利民干得出这样的事,他就必须得认!这是他想不想认的事吗?”栀栀大声说道。

    马芳娇一听就着急了,“那你想怎么样?”

    “法院怎么说就怎么判!然后我们还要赔偿!”栀栀一字一句地说道。

    马芳娇愣住。

    ——别栀栀说,法院怎么说就怎么判?

    这是不是在劝她,韦利民打伤了陶容冶,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啊呸!

    她的儿子怎么可能上法院去啊!

    ——别栀栀还说,她要赔偿?

    什么赔偿?

    难道利民口头上说了要娶别栀栀,就必须娶?要是他不娶,这别栀栀就来讹钱?

    马芳娇盯着别栀栀,露出了鄙夷的笑容。

    她双手叉腰,冲着栀栀大骂,“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打起我们家的主意来了。我告诉你,什么赔偿不赔偿的你想都别想!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哼,我们一毛钱也不会给你的!”

    马芳娇这么嚣张,知青们气坏了。

    就连黎恕也握紧了拳头——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洪禾禾性子爆,立刻就冲着马芳娇说道:“我呸!就你这素质,还是大队长的老婆呢!我合理怀疑你男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大队长的……”

    马芳娇火了。

    她最最最在乎、也是最最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男人的头衔。

    ——全南陵镇最富裕村子、管辖土地面积最宽广也是辖区人口最多的生产队大队长!

    结果现在洪禾禾居然怀疑她男人的权威?

    马芳娇怒了,冲上前去就朝着洪禾禾高高地扬起了巴掌,大骂道:“你个小贱货!老娘今天就好好教一教你怎么做人……”

    她奋力挥动手臂——

    伴之而来的,是清脆的一记鞭响。

    “啪!!!”

    其实在这个时候,马芳娇和洪禾禾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黎恕已经出手。

    不过,他一直站在栀栀身边护着栀栀,此时再救下洪禾禾已是来不及。

    于是他猛然推了大周一把!

    大周朝着洪禾禾扑去……他反应也快,立刻一把将洪禾禾拉到自己身后,还扎了个马步稳住前扑的去势,又伸出手准备接下马芳娇掌掴下来的手腕。

    这时,也不知是谁突然甩了一记响鞭!

    那鞭子抽在路旁的一块大石上,不但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还令那大石瞬间被击碎,扬起无数碎石沙尘……

    黎恕直接转身,将栀栀按进自己怀里,以避免她面庞娇嫩的肌肤被锋利的碎石击伤。

    其他的知青们与马芳娇则齐齐惊恐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爆炸了?”

    “天哪救命!”

    “啊啊啊啊!”

    栀栀也被这动静给吓了一跳!

    然后,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她突然就被黎恕给摁进他怀里了?

    ——他一早赶到知青站替她解围的时候,匆忙得连上衣都没穿,应该是当时正在营地里干活。后来他赶去医院找她的时候,就换了这身便服,是黑色西裤加白衬衣。

    这会儿她被迫窝在他怀里,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清新香皂气味。

    而且干干爽爽的,身上一点儿汗味也没有。

    所以……

    他不仅换了衣裳还洗了个澡?

    以及——

    他的个子可真高呀!

    她的脸正好被埋在他强壮的胸大肌中间,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一条极富弹力的深沟。

    栀栀七手八脚地挣扎了起来。

    但此时黎恕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抖鞭子的人身上,将怀里的小美人给忘了。

    也不是忘,而这样的保护姿态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黎恕还是头一回遇到气场那么强大的对手,再加上栀栀本来就力气不大,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拼命的挣扎,对于黎恕来说也不过就是蚊子哼哼……

    黎恕没动,眯着眼睛看着对方。

    栀栀挣扎半天也没见黎恕松手,她恼怒极了,啊呜一口咬在了黎恕的胸大肌上!

    黎恕浑身一颤,这才意识到怀里的美貌小野猫儿的反抗。

    他面上一红。

    理智告诉他,这会儿人多,他就该松开她。毕竟人多口杂的,免得以后有人议论她。

    转念一想——

    怕个屁啊他本来就是要追求她的。

    再加上心里还有点儿舍不得,甚至暗中希望她可以咬得再用力一点儿。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那摁住小野猫后脑勺的大手就没有松开。

    栀栀被气得张牙舞爪。

    虽然她没看到是谁在甩鞭子,但也可以猜到来人是谁。

    终于,一道慵懒妩媚的女人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马芳娇,你是不是忘记了……别栀栀是我的人!”

    第53章

    却说早上韦利民在知青办行凶的时候,瘦猴也挺身而出了。

    但韦利民当时凶性大发,压根看不上瘦猴,直接一脚就踹过去——

    瘦猴灵活的避开,直接逃了。

    他飞快地奔跑向码头,驾着小船就往正义岛赶。

    等他赶到正义岛的时候,大当家还没起来,正睡得香呢!

    瘦猴心急如焚,直接冲进正义堂,蹲在大当家的窗子底下,大哭大嚎着向大当家说起了韦利民行凶、陶容冶生死未卜的事儿。

    大当家猛然听说栀栀她们去镇上,结果出了事?

    她大怒,随便披了件衣裳,拿着鞭子就跟着瘦猴离了岛。

    而岛上的叔叔爷爷们听说了,急忙也(唯)正(恐)义(天)凛(下)然(不乱)的划着小船赶了来……

    可正义岛距离南陵岛还是挺远的。

    这一来一回的,饶是瘦猴把小船划出了飞一般的速度,还是花了近三小时才赶到。

    大当家已经许久没有踏足过南陵岛。

    岛上的居民见了她,很是高兴,连忙向她问好。

    大当家就问人,有没有看到别栀栀。

    有人向那一边,说马芳娇也在打听别栀栀的下落,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大当家当即追了过来。

    结果一赶到,她就看到马芳娇挥着巴掌就朝着栀栀的方向扇了过去?

    大当家心头火起。

    ——栀栀是个多娇气的小姑娘呀,连一条十斤重的鱼都抱不动!

    再说了,栀栀可是知青办分配到她手下的姑娘……马芳娇是不是想死,居然敢动她的人?

    大当家一发怒,手里的鞭子挥出去,使上了八成力!

    当即就将路边的一块大石给击打得粉碎。

    她本意是想威慑。

    可马芳娇被吓傻了,再加上她朝着洪禾禾出手时力度太猛,一时间收不住势,就连人带巴掌的朝前扑去,整个人扑进了锋利的碎石堆里。

    “啊啊啊啊啊好痛啊——”

    马芳娇大哭了起来,“我、我的手……我的膝盖!我的腿……”

    原来她危急之中双手撑地,才避免了整个人摔在碎石地上。但一双手掌、膝盖和小腿全都被碎石划伤,鲜血淋淋的。

    这时栀栀终于挣脱了黎恕的禁锢(其实是黎恕主动松了手),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朝着大当家跑去,“棠棠!”

    大当家一怔。

    她刚才用鞭子击碎大石,令细密的碎石四处飞溅,这会儿连栀栀头发上都沾上了不少碎石。

    好在小姑娘全身上下还是好端端的,精神看起来也不错。

    不过,大当家还是问了她一句,“被欺负了?”

    今天发生的事,只是让栀栀感觉到愤怒。

    可大当家这么一问——

    栀栀就扁起了嘴,眼泪汪汪点头,“棠棠,陶容冶他……被韦利民拿着榔头把头给敲破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醒不过来呢!”

    看着栀栀泫然欲泣的样子,黎恕心里又吃起了飞醋。

    ——她居然为了陶容冶哭!

    但凡她肯

    为我哭上一声,但凡她愿意在我面前哭上一声……

    我命都给她!

    黎恕心里这么想道。

    大当家面无表情。

    她缓缓地看向了马芳娇。

    这时马芳娇已经被人扶了起来,跌坐在一旁。

    她也看到了棠娘。

    棠娘幼时与韦大队长订过亲,但后来地主逼死了棠娘的父母、霸占了才只十三岁的棠娘,棠娘逃出南陵岛被海盗头子收作压寨夫人……

    韦大队长也是出身贫寒之人,最落魄、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扶老携幼的去正义岛请求庇佑。

    那时候棠娘的男人已经殉了国,棠娘成为大当家。

    不过那时韦大队长已经娶了马芳娇还生了孩子,棠娘也早就对情呀爱呀的死了心,两人再也没有私下见过了面,说过一句话……

    可马芳娇很清楚自己的枕边人。

    说真的,虽然正义岛的“大当家”至今仍然威名赫赫,但知道她本名叫棠娘的人却少之又少。

    ——可她马芳娇的男人就三不五时的总在睡梦里喊着棠娘、棠娘的!

    马芳娇打量着天生媚骨、俏丽微丰的棠娘,嫉妒得咬住下唇。

    棠娘已经四十多了吧,听说她天天出海打渔,这风吹日晒的,怎么还是一副皮肤白净、身段结实健美的模样儿?看着就像三十出头的妇人一样!

    再看看棠娘的穿着打扮……一条蓝色的宽松裤子,上身是件旧式边襟双扣的条纹上衣,腰间系着一条水红色的丝巾,可能是还没睡醒,她云鬓微乱,脸上还有着被枕头压出来的微痕……

    饶是如此,居然更让她增添了几分风情!

    别栀栀也很美,可棠娘与别栀栀站在一块儿,居然也没被比下去。

    大当家看也没看马芳娇一眼,问栀栀,“韦利民在哪?”

    栀栀吸了吸鼻子,“我们报了警,公安把他抓到派出所去了,这会儿正在询问他伤害陶容冶的事吧。”

    “带路。”大当家淡淡地说道。

    栀栀目瞪口呆,“啊?”

    “派出所在哪?”大当家又问。

    栀栀还没来得及说话,瘦猴就飞快地应了一句,“我知道派出所在哪!”

    这家伙说完就跑了。

    大当家就跟在瘦猴身后慢吞吞的走。

    栀栀打量大当家的背影,最后注意力放在大当家的鞋子上。

    许是出门太慌忙了,大当家趿着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草鞋的边沿都已经断了,所以大当家不得不拖着步着走。

    栀栀盯着大当家的脚看了一会儿,跑去把洪禾禾拉到一旁,然后又口袋里摸出一张大团结出来,又吩咐了洪禾禾几句。

    洪禾禾点头,转身朝着供销社跑去。

    栀栀便也跟上了大当家。

    知青们见状,也跟了上去。

    黎恕和大周当然也跟上。

    黎恕早就听说过大当家的威名,但他来岛上的时间很短,还没见过大当家,这会儿见着了,才知道她居然是个这么冷艳妩媚的女人。

    马芳娇愣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棠娘这是要去派出所找她儿子的麻烦?

    她慌了!

    她赶紧连

    滚带爬的起来了,一瘸一拐地追上去,又着急地大吼,“棠娘!唐棠娘!你给我站住……”

    大当家充耳不闻。

    在往派出所去的路上,从正义岛上追来的叔叔爷爷们也纷纷赶到。

    百来个壮汉人人凶神恶煞,个个沉默不语。大家纷纷跟在大当家的身后,一言不发的朝着派出所走去。

    这场面有点儿吓人。

    住在南陵岛上的居民们,大多数知青是不认得大当家的,他们也对跟在大当家身后的这一群看起来四五十多岁,浑身衣衫褴褛、打扮奇特而且一看就是很不好惹的人……感到特别好奇。

    海盗军团所到之处,没有一个老百姓有勇气敢拦着、敢多说一句。

    倒是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激动的喊着棠娘棠娘……

    很快,瘦猴就领着大当家来到了派出所门口。

    大当家不识字,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派出所是干什么的,就慢吞吞地问,“韦利民呢?”

    几个公安迎了过来。

    其中一个是派出所所长,他来岛上的时间长,认识大当家,就诧异地问道:“棠娘?你怎么来了?”

    大当家看到派出所所长就明白了——哦,派出所就是巡捕房。

    “我找韦利民有事。”大当家客气地说道。

    所长犹豫了一下,“韦利民犯了事儿,我们正在问询他。棠娘,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大当家认真地说道:“他欺负了我的人……栀栀、禾禾,陶容冶都是我的人,所以我要跟他讲讲道理。”

    所长呆住。

    他对大当家也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

    ——这个女人看着美艳,可能是因为解放前的特殊经历吧,她身上的匪气很重,对法律法规又不是很了解,但她极受老百姓的爱戴。所以市政府、县政府和乡政府曾经再三交代过各职能部门,但凡遇上与她有关的事,都要特事特办,以免引起民愤民怨。

    于是所长想了想,对大当家说道:“棠娘,我可以让你见他,但只能是你一个人进去……你、你你……”他指了指大当家身后那百来个奇形怪装的壮汉,“他们只能在外头等着你。”

    大当家点头。

    所长领着大当家走进派出所,又轻声说道:“棠娘,你不能弄死他,不然我不好交差。”

    大当家点头,“知道,我就跟他讲讲道理。”

    她在所长的指点下,慢吞吞走进羁押室,看到了呆在羁押室铁笼子里的韦利民。

    大当家冷冷地看着韦利民。

    韦利民也傻乎乎看着大当家……

    他当然认识棠娘,但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难道说,这个土匪婆子也犯了事,被公安给抓了?

    韦利民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大当家来。

    ——说真的,这个土匪婆子也好美啊,她的美,跟别栀栀不一样。别栀栀是纤秀纯贞的美,棠娘是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诱|惑的成熟美。

    韦利民又有些心猿意马,“哎,土匪婆……”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大当家猛然一甩鞭子……

    “砰!”

    她的鞭子生生将手指粗细的铁门给抽弯曲了!

    韦利民目瞪口呆。

    他终于知道害怕了,急忙高声大喊,“救命!救命!土匪婆子杀人啦……”

    大当家冷着脸,朝着韦利民挥起了鞭子……

    那一鞭又一鞭的,好好地让韦利民懂得了只可意会、不可言明的人生大道理。

    第54章

    大当家和韦利民讲完“道理”,又慢吞吞走出了派出所。

    这派出所不大。

    呆在询问室里的郑萍将隔壁羁押室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先是响起了如炸雷一般的巨大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就传来了韦利民鬼哭狼嚎一般的哭喊声。伴之而来的,还有奏的类似于皮鞭抽打肉|体的沉闷响声。

    鞭子每甩一下,韦利民就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

    郑萍被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问女警,“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女警皱眉,“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我听到韦利民在喊什么土匪婆……所以是不是、是不是海盗岛……啊不,正义岛的第、第十二生产大队的那个、那个大当家来了?”郑萍颤颤巍巍地问道。

    她来到岛上快一个月,从没下地干过一天活,所有的精力全都拿来打听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

    所以她知道,大当家在解放前是个海盗头子,专门劫富济贫、保护穷苦老百姓,深受老百姓的爱戴。解放后无论是什么运动,什么该批|斗的该示众的,大当家从来都被老百姓们保护得好好的,啥事儿也没有……

    但凡岛上的居民们说起大当家仨字儿,必须要在前面再加上“我们”两个字,我们大当家、我们大当家怎么怎么了……

    那表情,既向往又自豪。

    郑萍甚至还打听到,大当家好像还跟韦利民他爹有一腿?!

    所以?

    韦利民在隔壁房里大哭大喊着土匪婆,是大当家冲进了派出所来教训韦利民?

    为什么?

    为什么大当家可以在派出所里、当着公安的面,向韦利民处以私刑?

    是因为大当家记恨韦大队长这个负心汉?

    郑萍咬住了下唇。

    这时大当家已经走出了派出所,手里挽着长鞭,一脸的详和平静。

    马芳娇气喘吁吁地赶到,她又急又气,歇斯底里地冲着大当家狂吼,“唐棠娘!冲着孩子你发什么疯?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呀——”

    “啪!!!”

    大当家一抖长鞭,甩了个空响。

    用一记惊天动地的响亮鞭声回应了马芳娇。

    围在派出所门口的几百个人瞬间被吓得寂静如鸡。没见过世面的开始两腿发软,带小孩的纷纷抱住了孩子悄悄离开……

    马芳娇被吓得跌坐在地,傻傻地张大了嘴。

    栀栀忍不住轻笑,和身边人低语,“禾禾你说她是不是傻……居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嗯。”

    一道低沉的男声回应了栀栀。

    栀栀一怔。

    她转头看到了……一脸正经的黎恕。

    默了一默,栀栀才想起来,禾禾被她打发到供销社给大当家买鞋去了。而且栀栀还只给了禾禾一张大团结,并没有鞋票袜子票,禾禾估计还得花时间找黄牛换票,哪有那么快回来。

    栀栀不自在地转过头去,继续看向大当家和马芳娇。

    大当家盯着马芳娇,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不识字儿,不懂得大道理。你男人是大队长,他也不识字儿?他连‘子

    不教、父之过’的道理都不懂?”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栀栀在内心为大当家打call!

    ——好棒!大当家真是又美又飒,气场十足呢!

    结果帅不过三秒。

    大当家继续说道:“你和韦大成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居然敢教唆你儿子欺负别栀栀和陶容冶?你们不知道他们都是我的人?既然敢动我的人,今儿你就得受着!”

    语气固然坚定霸道,却……

    不占法理。

    栀栀扼腕扶额。

    现在她总算明白过来,为啥有点儿文化的人说起大当家来,脸上都带着既向往、又一言难尽的表情,而且大多数人对她的评价是:唐棠娘这人古道热肠,颇有侠义之心,又讲江湖义气,可惜匪气太重。

    马芳娇这些年当惯了大队长老婆,无论何时何地人在哪儿,都受到村民们的簇拥与吹捧。再加上她也确实对……她男人一睡着了就梦呓唐棠娘的名字而感到忿忿不平。

    于是她就鼓起勇气梗着脖子朝大当家吼,“光天化日之下也没有像你这样、这样……在、在国家部门动用私刑的!你、你还有没有王法!”

    栀栀忍不住又笑了,“国家部门哪儿来的王法……”

    站在她身边的黎恕也嗤笑起来。

    大当家斜睨着跌坐在地、强自镇定的马芳娇,冷笑,“私刑?”

    她再次一抖鞭子。

    “啪!!!”

    这一次,鞭头的粗重的精铁倒刺击打在马芳娇身边大约十厘米不到的范围内,不但将泥砂路抽出一道深沟,那扬起的灰尘还糊了马芳娇一头一脸!且那地面被抽打的震动感,还吓得马芳娇……当场失禁,还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大当家慢吞吞地说道:“我哪有动用私刑?我明明是在跟你讲道理。”

    海盗头子冲天辫叔叔连连点头,“嗯,对!我觉得大当家讲得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啊!”

    百来号海盗们纷纷响应,

    “对!特别有道理!”

    “大当家讲得好、讲得好哇!”

    “哪啥,咱大当家讲啥道理了?”

    “你懂个屁啊你又没有文化,大当家说是啥道理就是啥道理了,你不需懂,大当家懂就行了……”

    “对,大当家有道理就是我们有道理!”

    “大当家讲得好!真有道理!”

    马芳娇心里惧怕,不敢看大当家。但这会儿就在派出所门口,她就不信了,那几个公安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当家欺侮良民?

    马芳娇就嚎了起来,“救命呐公安同志救命!有人欺负人哪……”可是大当家刚才用鞭子抽地扬起的灰尘全都扑进马芳娇嘴里,她嚎上几句就猛烈地咳起嗽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几个当初和高甜甜、龙强同一批下乡的知青混在人群中,他们既愤慨高甜甜、龙强的遭遇,也看不惯马芳娇和韦利民的作派,再加上今天还亲眼目睹了陶容冶遭遇不测——

    他们也纷纷躲在人群中叫嚷了起来:

    “王法?马芳娇你还有脸搁这儿说王法?三年前韦利民强jian高甜甜的时候你咋不说王法?韦利民把龙强打得半

    死,至今残废的时候你咋不说王法?噢我知道了,合着这南陵岛其实叫做韦家岛吧?全是你家说了算?”

    “就是!你这种人还有脸在这儿说法律?”

    “韦大队长的为人还不错,可惜就是被你们这几个人给败坏了!”

    “既然你要为你儿子讨回一个公道,那高甜甜和龙强的公道呢?陶容冶的公道呢?”

    知青们越说越气愤,索性也不躲了,直接挤出人群挺身而出。

    大当家一愣,疑惑地说道:“谁?谁被强……jian了?”她幼年的遭遇十分凄惨,尤其听不得女孩子被欺负,这会猛然听到知青们这么愤怒地叫嚷,不由得紧锁眉头。

    马芳娇尖叫,“你们胡说八道!”

    一个女知青实在忍不下去了,挤开人群冲出来,眼泪汪汪地拉着大当家的衣角,说道:“大当家,既然国家法律保护不了我们,我……也是没办法了,求求你,求你救救我们,救救高甜甜和龙强吧!”

    她叫于露,是高甜甜的密友。

    当初高甜甜和龙强出事时,是她四处奔走号召知青们捐钱出力给龙强治病。可她的能力也不大,被韦利民的哥哥们威胁过,还被马芳娇带头排挤……她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替好友和龙强出头。

    今天韦利民当众行凶时,也是她挤在人群中,三番四次的出声提醒栀栀。

    此时于露将当年高甜甜和龙强的事,简洁地告诉了大当家,又哭着说:“……现在也不知道他俩到底是死是活!”

    大当家看向马芳娇,眼神冰冷,一字一句地问道:“马芳娇,她说的,是真的吗?”

    马芳娇不敢说话,愤怒地盯着于露。

    大当家虽然没有文化,但她当了几十年的大统领,见惯了风浪,还能把二百多号凶残的海盗窝给打理得平静如水,她的脑瓜子聪明而又清醒。现在看到马芳娇这样的作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看着马芳娇,一脸的失望,问道:“马芳娇我问你,你大姐和你妈怎么死的,你忘了?”

    马芳娇满面惨白,浑身哆嗦了起来。

    ——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母亲死于霓虹人之手,死得极不体面;而她大姐当初是和唐棠娘一块儿被地主捉去抵债,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地主的几个儿子糟蹋了还怀了孕。不过,地主婆容不下她姐姐,直接把人五花大绑还捆上重石沉了海。

    大当家怒道:“不是说,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人民翻身当主人了吗?可你这是……想当回地主恶霸?”

    “不、不是——”马芳娇尖叫了起来。

    大当家怒意暴绽,手一扬,就准备扬鞭子——

    眼看着那长鞭被高高扬起、重重甩下……

    “棠娘!”

    突然有人急切地冲进人群包围圈,伸手接下大当家的鞭子。

    大当家当即收势。

    晚了。

    那人的双手已经触到了她的鞭子——大当家的长鞭是用特殊的鱼骨胶和金属丝缠制而成,尖端是带着倒刺的精铁,又重又坠。

    哪怕她已经收了势,鞭尾还是重重落在男人的身上。

    身材高大、满面霜华的男人顿时闷哼了一声,面露痛苦。

    原来大当家的鞭子

    落在他心口处,打得他皮绽肉开。同时他还觉得嗓子眼泛出一口腥甜……狠狠心,他把这口老血咽了下去,然后揉了揉心口处……他又很庆幸有衣裳遮着,不至于让棠娘看出他已受了伤。

    ——这人就是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韦大成。

    马芳娇一见丈夫韦大成回来了,连忙哭嚷道:“当家的,你总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啊,我和利民都快要被这个土匪婆子给弄死了呜呜……”

    “闭嘴!”韦大成怒视着马芳娇。

    他转头看向大当家,眼神依恋、悲伤而又羞愧。

    微喘两口气,他颤着嗓子又喊了一声棠娘。

    大当家看向韦大成,面若寒霜,“韦大成我问你……你爹娘怎么死的?你妈一共生了九个孩子,为啥只剩你们兄弟五个,你四个妹妹上哪儿去了?为啥南陵镇有那么多的光棍?为啥镇西头又叫乱葬岗?为啥南岛被弃了……为啥!”

    质问到最后,她语气凌厉,怒意上头。

    场面一度沉默。

    围观的老百姓里,几个年纪大的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

    ——那是战争遗留下来的伤痛。不能提呀,提起来太难受了。

    韦大成瞬间红了眼圈。

    大当家冷冷地说道:“韦利民真的祸害了人家小姑娘?”

    韦大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当家冷笑一声,又问于露,“知道他们被关押在哪个岛上么?”

    于露哭着摇头。

    大当家扬声叫道:“兄弟们!”

    海盗大军齐声响应,“都在呢!大当家你吩咐吧!”

    “队伍分成两组,胖哥领着人,在两个时辰之内找到荒岛上的活人……大岛不必去,专挑有淡水的小岛。辫子叔领着人去打鱼!咱们还得吃饭!瘦猴回去,和徐拥军一块儿把咱们的午饭拿到这儿来!”大当家吩咐道,“……我就在这等你们!今天这事儿必须解决!”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

    当下,胖哥和辫子叔开始清点自己的人马。

    这时上回找栀栀买咸鱼干的梅花婶挎着个大篮子匆匆赶了来,“棠娘!棠娘等一等哟……”她把遮在篮子上的包袱布打开,露出里头的杂粮馒头,“棠娘,我们弄了点儿吃的来,你们先填填肚子吧!”

    跟在梅花婶身后的还有十来中老年妇女,人人都挎着个大篮子。

    就算第一生产大队是附近最富裕的集体,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就是将将能饱腹。她们能拿出来的食物,不过是煮红薯、煮玉米、野菜饼这些。梅花婶能拿出来的杂粮馒头算是极好的东西了。

    胖哥和辫子叔他们看着老百姓送来的各种食物,馋得直舔嘴唇——鱼肉啥的他们可不稀罕,就稀罕这些淀粉含量高的好东西,这都已经多久没吃上了!

    当下,好几个海盗冲过去围住了梅花婶她们、还兴奋地参观她们的篮子。

    大当家摇头,对梅花婶说道:“我们不吃你们的东西。”

    胖哥和辫子哥一听,赶紧约束自己手下,“像啥样子!快过来!”

    海盗们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梅花婶她们的篮子,齐齐傲骄地扬起了下巴,往回走:

    “哼你们就吃这些啊!我都看不上!”

    “我们天天都吃大鱼大肉!”

    “就是!我们又不饿,一点也不想吃馒头!”

    “我还有一点点想吃馒头的……”

    “想个屁啊到时候叉一条馒头鱼给你吃吧!”

    “馒头鱼和馒头又不是一回事!”

    大当家沉着脸说道:“快干活去!”

    胖哥和辫子叔领着人走了,瘦猴也赶回去管饭。

    大当家对梅花婶说道:“你让大伙儿散了吧,我不乐意你们都围在这儿看猴儿似的看着我。”

    “瞧你说的!”梅花婶擦了擦眼角,呜咽着说道,“喊你来岛上你不肯来,我们想去呢你又不肯见……现在给你几个馒头又怎么啦,你要是跟我计较这个……那你也不想想这岛上多少人的性命是你救的……”

    虽然如此,梅花婶还是上前去,将围观的众人劝退了,“我晓得你们也惦记着棠娘,她这不好好的么,好了好了快回去吧,下午该上工的还得上工去!”

    围观的众人依依不舍地对大当家说道:

    “棠娘我们回了,你要常来啊!”

    “棠娘你就收下我们给的东西吧,又不是啥金贵东西……”

    “是啊棠娘你就收下吧!”

    “棠娘啊没有你就没有我们,我们就是给点儿吃的给你……”

    “别劝了她一向不收东西的。”

    大当家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收。”

    顿了一顿又吐出俩字儿,“快走。”

    众人没法子,抹着眼泪走了。

    这时洪禾禾跑了过来,“栀栀!栀栀!”

    她口齿伶俐地向栀栀说起了自己买鞋的经过。

    洪禾禾费了一会儿的功夫才找黄牛党换到了鞋票。结果黄牛党一听说她买鞋子是想送给大当家的?立刻不收她的兑换钱,直接就把手里所有的鞋票全都塞给了洪禾禾,还问她够不够。

    洪禾禾一脸懵逼。

    但她也不敢多要,只抽了一张鞋票,又塞了三角钱的兑换钱给黄牛,这才跑进供销社,本来想买一双解放鞋的。

    结果——

    黄牛党追着她跑进供销社里,告诉售货员大妈、洪禾禾是在给大当家买鞋。

    售货员大妈一听,立刻冲进库房里,翻找出一双特别结实的黑口布鞋,底子是胶的,很软和,鞋面上是黑色灯芯绒布面,柔软又厚实,缝线又粗又长……

    她又塞给洪禾禾两双女式棉袜,说这棉袜是处理品,不用凭票,就当是她送给大当家的。

    洪禾禾没同意,多塞了两角钱的袜子钱给售货员大妈,这才拎着鞋和袜子回来了。

    “哎呀他们对我可真热情!”洪禾禾说道,“尤其是那个黄牛大叔,本来还讹我呢,说兑一张鞋票要五角钱,足足比行情价高了两角钱!我嘟嚷了几句被他给听到了……他那脸色啊,一下子就变了!一分钱不要还把所有的鞋票都给了我……”

    栀栀含笑听着,拿着布鞋和袜子看了一会儿,觉得质量确实不错。

    她拿着鞋和袜子朝大当家走去。

    这时候,派出所所长让大当家进派出所去等。

    大当家不肯去。

    所长就让人搬了几张椅出来,请

    大当家坐。

    大当家谢过所长,刚坐下——

    栀栀就拿着鞋子过去找她,“棠棠,我给你买了一双鞋,你现在就换上好不好?”

    大当家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拒绝,“不要……”

    栀栀赶紧补了一句,“这双鞋和两双袜子抵我们海鸥岛一天的饭钱!少说也得是四条十斤重的大鱼!差一斤都是你欠我的!”

    大当家这才转过头,盯着黑色布鞋看了一会儿,点头,“好。”

    栀栀笑了。

    她把鞋递给大当家,又得意地回头看了洪禾禾和陈跃进一眼。

    小伙伴们都高兴坏了。

    黎恕也含笑朝着栀栀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幕,也被梅花婶看在眼里,喜上心头——她寻思着,棠娘常年呆在正义岛不肯来镇上采买东西,也不愿意收大伙儿的东西,虽然吃喝不愁,可日常要穿要用的衣裳鞋袜、香皂食盐这样的东西却是必须品,棠娘是需要的。

    这个栀栀小姑娘呀聪明得很!

    她能治住棠娘!

    梅花婶打定了主意,这就回村里去和大伙儿商量商量,棠娘不肯收东西,那她们就把东西准备好,交到栀栀这里来,让栀栀帮着想办法捎到正义岛上去!

    梅花婶高高兴兴地挎着大篮子,领着妇女们回去了。

    而这时,大当家坐在椅子上拿着鞋袜翻来覆去的摸完又看、看了又摸,最后她小心翼翼地穿上了袜子,又穿上布鞋,来回走动走动……

    “这鞋很合脚。”

    大当家一笑,眼儿弯弯笑靥如花,端得是媚意含春、风情万种。

    韦大成摁压着火辣辣作痛的心口处,痴痴地看着大当家。

    灰头土脸的马芳娇看看自家男人,又看看大当家,气得涕泪齐下。

    正好这时,郑萍趁女警离岗,也跑到派出所大门口张望。马芳娇被大当家吓破了胆,又不敢忤逆自家男人,猛然看到站在派出所门口一脸幸灾乐祸的郑萍——

    马芳娇咬牙切地齿把郑萍恨出了新高度!

    要不是郑萍教唆,她儿子韦利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害了陶容冶?陶容冶没受伤,就招不来大当家!大当家不发飙,以前高甜甜和龙强的事就会被掩藏得好好的……

    郑萍这个搅屎棍!

    马芳娇愤恨地盯着郑萍,目露凶光。

    第55章

    趁大伙儿还没把高甜甜和龙强找到,这会儿在派出所门口等着也是干等,栀栀决定先去一趟镇医院。

    大当家也要跟着去。

    所以韦大成也默默地跟着去……

    马芳娇怕自家男人和唐棠娘之间会发生点什么,便也要跟着去。

    最后大伙儿一块儿去了医院。

    陶容冶躺在床上,双眼微睁,但眼里无神。他被剃成个光头,眉毛往上的位置被纱布包裹住,纱布上透出黄黑色碘酊的颜色……他的伤口周围、面部、颈部全都是斑斑血迹。

    申书华正打了盆水,用新买的毛巾一点一点给陶容冶清洁脸上、身上的血迹。

    栀栀凑过去看了看陶容冶,见他睁着眼,欣喜地问道:“容冶你醒了?”

    听到栀栀甜脆的声音——

    陶容冶的眼神依没有聚焦,但突然全身痉挛,看得出肌肉紧绷,身体僵硬,并且还从喉咙里发出了没有意义也没有声调的嗬嗬尖叫。

    “吼——吼——”

    栀栀呆住。

    申书华赶紧安抚陶容冶,大声说道:“容冶!你别激动!不要激动……是栀栀来看你了!她知道你挺好的,她不着急,你也别急……”

    然后又小小声对栀栀说道:“医生已经来看过他了,说他麻药药效已过,算是清醒了。但现在这个表现呢,是脑震荡的一种。别刺激他,尽可能让他安静下来……静养上三五天,这种症状就会减轻。”

    但是陶容冶很激动,一直躺在床上嗬嗬狂吼。

    栀栀连忙趴在他枕边安抚他,“容冶!我是别栀栀……你别怕!你已经安全了,很安全!打伤你的那个人已经被我们送到派出所去了……”

    “啊——啊——”

    陶容冶还是很激动,甚至害怕得使劲用手拍床板。

    黎恕上前,把栀栀挤到一旁,用有力的大手握住陶容冶,说道:“陶容冶,你别激动!我是黎恕,我是解放军战士!我会保护栀栀她们的,没有人敢伤害你们。”

    陶容冶的眼神依旧虚无飘渺,但渐渐停止无意义的嘶吼。

    良久,他终于放松了下来,四肢不再僵硬,全身上下的崩得紧紧的肌肉也放松了。

    栀栀眼眶泛红,带着鼻音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伤成这样儿了……还惦记着我们。”

    洪禾禾、李晴玉和方丽娟去一旁抹眼泪去了。

    大当家也抻长了脖子看。

    陶容冶没受伤之前,也是个浓眉俊眼的儒雅青年。

    但这会儿被剃了个光头,脑袋上还包扎了纱布,再加上后遗症造成了面目表情狰狞、眼神呆滞……

    大当家都认不出他了,问道:“他是陶容冶?”

    申书华无奈地点头,“以前也是一表人才……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在额头位置,护士说医生给他伤口缝了八针!以后也毁容啦!”

    陶容冶听到大当家的声音,喉咙又开始嗬嗬作响。

    大当家赶紧也学着刚才栀栀和黎恕的样子,说道:“陶容冶!我是棠娘!我也来看你了!放心啊……我已经帮你报仇了!”

    马芳娇一听,心疼得无以复加,恨声说道:“唐棠娘!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大当家理都没理会马芳娇,只是担心她站在这儿会招来马芳娇的疯狂,她虽不怕,却担心吵到陶容冶休息,就走出了病房。

    栀栀指着陶容冶对马芳娇说道:“马芳娇,你看到陶容冶的样子了吗?陶容冶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将心比心,如果今天躺在这儿是韦利民,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马芳娇看都没看栀栀一眼,更加懒得理会躺在病床上的陶容冶,直接追着大当家出去了。

    栀栀气坏了,瞪视着马芳娇的背影,骂道:“怎么有这么冷血的人啊!”

    韦大成却朝着栀栀和她的小伙伴们逐一鞠躬,

    “对不起,我教子无方,让你们受了委屈,还让小陶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小别啊,小陶这边儿的医药费我全部负责。来……”说着,韦大成将全身上下所有的钱财都掏了出来,但是只有一块多钱。

    “这、这一点儿肯定不够,你们先拿着,回头等我回一趟家再多拿一点儿给你们。”韦大成说道。

    栀栀接过了韦大成递过来的钱,清点了一下,也亮给大家看,然后才对韦大成说道:“大队长,这些钱我先收下,也会记账的。韦利民当众行凶,人证物证都在……这可是故意杀人!我们一定会监督公检法部门把韦利民的刑事犯罪彻查清楚!到时候我们还会代表陶容冶向你们提起民事赔偿,法院判你们赔多少钱,到时候这些再扣回来。”

    韦大成嘴里泛苦。

    正好这时,马芳娇喋喋不休地追着大当家到外头的走廊上,被大当家不耐烦的扇了一巴掌以后……她就顶着脸上的红红五指掌印哭哭啼啼地跑进来向韦大成告状,“当家的,唐棠娘她打我——”

    马芳娇突然一顿,疑惑地问栀栀,“刚你说什么?什么赔钱?”

    栀栀懒得理她。

    马芳娇都快要被气死了,“我告诉你们!什么赔偿不赔偿的,别想!我孩子调皮,轻轻打了他一下又怎么了?你怎么不反思一下我孩子为啥不打别人光打他?他洁身自好了吗?他……”

    躺在病床上的陶容冶应该是听明白了马芳娇的话,再次愤怒地“嗬嗬”狂吼起来。

    栀栀气愤地说道:“马芳娇你给我滚出去!”

    马芳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你让我……滚出去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栀栀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凶人犯的母亲!是你!把你儿子养歪了!是你,把你儿子亲手送进监狱!你现在还不悔改,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生产队大队长的老婆有什么了不起?你这种人,放在旧社会里就是被我们大当家用鞭子活活抽死的地主婆!快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马芳娇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转头对韦大成说道:“当家的你看,你看看她啊!”

    韦大成拼命深呼吸。

    他早就想揍死这个不知死活的婆娘了。

    但不能在这儿。

    太特么丢人现眼。

    于是韦大成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又朝着栀栀等人一一鞠躬,态度恭恭敬敬的,说道:“小别同志,现在小陶的情况……我留在这儿也是于事无补,所以我先回去了,要是你们有什么事儿找

    我,直接找个人带话给我,或者直接上我家去找我也行。我、我明天再过来看看小陶同志。”

    说完,韦大成就匆匆走了。

    马芳娇自打看到韦大成这么恭敬地朝着几个乳臭未干的知青鞠躬?

    她惊呆了。

    又见韦大成就这么走了,也没跟她说上一句话?

    马芳娇连忙哭哭啼啼地跟在韦大成后头跑,还气愤地叫嚷道:“当家的!你可是大队长!咱们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你干嘛给那几个小毛头鞠躬啊,你,你不要脸面啦……”

    栀栀和小伙伴们安抚好陶容冶,然后和申书华商量了一下陶容冶的陪护。

    栀栀想了个办法,“梅花婶为人很好,这样吧我呆会儿去找她,给她一点儿钱,让她每天做好一日三餐的病号饭送过来,这样陶容冶的营养跟得上,身体也恢复得快。不管谁在这儿照顾他,至少不用担心一天三餐吃什么!”

    小伙伴们连连点头。

    栀栀又对黎恕说道:“黎恕同志,今天谢谢你,也辛苦你啦。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还要回去工作的吧?”

    黎恕知道他也不好一直跟着她,就点点头,说道:“要是有什么事儿就上军营去找我。”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为人民服务嘛!”

    他依依不舍地看了栀栀好几眼,走了。

    接下来,栀栀和洪禾禾跑去梅花婶家,和梅花婶说了请她做病号饭的事,又拿钱出来给她,让她从今天的晚饭就开始准备。

    梅花婶点头应下。

    栀栀和洪禾禾才又去了派出所。

    大当家的已经有许多年没过来镇上,这会儿她就慢悠悠地在街上转了一圈儿,看了看新社会长什么样儿,这才又慢吞吞回到派出所,坐在派出所门口的椅子上和栀栀闲聊。

    下午四点多左右,瘦猴和徐拥军终于把早已烤好、却已经冷完了的烤鱼等物送了来。与此同时,瘦猴还很机灵的去了一趟海鸥岛,把栀栀她们的铺盖全都打包抱了来。

    栀栀毫不吝啬地夸奖瘦猴,说他聪明,瘦猴都不好意思了……栀栀她们就抱了铺盖去知青办,顺便把瘦猴的铺盖也一块儿拿了去。

    今天她们全都住在知青办。

    一是要等待有没有高甜甜和龙强的消息,二是明天团委会派工作组下来调查原来主任的问题……栀栀必须要和调查组见上一面。

    安顿好铺盖,栀栀和小伙伴们又去了派出所。

    这时大当家就坐在派出所门的椅子上,正慢条斯理的吃着烤鱼。

    她的坐相一点儿也不端庄。人斜倚着椅子歪着身体,一条腿高高曲起、折弯踩在椅面上,一条腿儿悠悠闲闲地垂下,无规律的晃来晃去。

    整一个不正经的模样儿。

    却偏偏因为她长得好看气质也是属成熟妩媚那一挂的,看起来就是风情万种……还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少女感。

    韦大成带着老婆马芳娇回了家,狠揍了她一顿,又让儿媳看管她、不许她出门,这才拿了钱从家里赶到派出所门口,这会儿正坐在大当家身边陪小心,看着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鱼。

    “棠娘,我也是……没脸跟你说这些。可是,小陶他毕竟没有性命之忧……你能不能、能不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我、我以后会……会好好严加管教……”

    面对昔日的恋人,看着她美丽动人的洒脱妩媚模样儿,再看看他自己……他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极了!他不禁回想起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那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迷失了初心变得功利起来的呢?

    他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好好的掰正、教育好儿子吗?还有机会纠正愚蠢又眼皮子浅的妻子的陋习吗?还有机会再继续好好干工作,带领村民们勤恳劳作吗?

    这时,街道上传来了不小的轰动。

    远处有好多人在大呼小叫!

    大当家懒洋洋地咬着鱼骨头,她闭着眼睛都能听出,来者全是她的手下。

    果然——

    一个个头比瘦猴还瘦的小个子皮肤黝黑的男人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跑过来,大呼小叫道:

    “大当家!大当家找着了……那男跛子和女疯子找着啦!”

    韦大成脸一白。

    第56章

    听说海盗大叔们找到了龙强和高甜甜,栀栀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在她想像中,这俩已经被韦家父子囚禁在荒岛上两三年,应该像野人一样了吧?搞不好两人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已经被折磨得神智不清了。

    远远的,栀栀看到海盗叔叔爷爷们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过来。

    果然有两个年轻人被他们簇拥在其中。

    ——男的披着一头长发、下巴上长着垂到胸前的胡子,但发尾梳得整整齐齐,胡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他跛着脚,但脚下穿着草鞋,身上穿着……米袋子做成的衣裳,腰间捆着根树藤,猛的看起来确实有点儿像野人。

    但却是个衣着干净的野人。

    ——女的也穿着米袋子改制的衣裳、脚下穿着草鞋,打扮和男的没什么两样。她的一头长发也被打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还编成了一条麻花辫垂在脑后。

    这两人应该就是龙强和高甜甜了!

    从龙强的双眼、脸型、下巴看来,他是个五官俊美的男人。但额头上偏左的位置有块狰狞的疤痕,又让他显得有些凶相。

    他虽然跛,但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并不十分勉强。而且他体格健壮,手臂上、小腿处的肌肉结实,一看就是个力气很大的人。

    栀栀盯着他走路的姿势,心想: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腱子肉,肯定是因为平时常做工造成的。所以他的跛腿……应该有机会矫正?

    栀栀的视线又放在了高甜甜身上。

    高甜甜高挑纤瘦,皮肤雪白。米袋子穿在她身上,就像一条无袖连衣短裙似的,露出了雪白笔直的纤腿,格外窈窕美丽。

    她果然是个美人。

    但高甜甜的精神明显不太对。

    她看起来很害怕,眼里噙满泪水,浑身哆哆嗦嗦的不愿意走动。

    ——是龙强将她拥在怀里,坚定地带着她往前走。

    栀栀莫名有些眼热。

    于露曾经说过,龙强和高甜甜被韦家人扔到荒岛上去的时候……高甜甜已经疯了,龙强半死不活。

    现在看来,高甜甜的精神状态还是不太行。也就是说,龙强和高甜甜在荒岛上的生活,应该由龙强一人主导。

    三年的野人生活,龙强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高甜甜也是,甚至高甜甜还能拥有一身雪白无暇的肌肤……

    和他俩身边的海盗叔叔爷爷们相比,叔叔爷爷们才像野人呢!

    这龙强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一定拥有着非常丰富的野外求生技能,并且内心十分强大,还拥有着坚定的信念。

    这时,栀栀又听到大当家问手下,“你们在哪儿找到他们的?笋尖岛、蛇岛还是蝙蝠岛?”

    手下出去寻人的时候,大当家也在揣测,韦大成究竟会把龙高二人藏到哪儿?

    想来想去,无外乎也就只有这三个岛:

    ——笋尖岛又称鬼岛。说它叫笋尖岛,是因为它就像一只破土而出的竹笋,岛的四周都是悬崖,岛上有淡水但植被不丰,再加上它的独特地理位置……岛上常年有强风,呼啸着就像万鬼哀嚎,所以又称鬼岛。

    这岛附近的暗礁极多,船根本划不

    过去。

    ——蛇岛很小,岛上植被茂密,有淡水,很宜居,但岛上毒蛇密布。多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其他的动物已经灭绝了。各种蛇类的食物就是它们自己,这岛连大当家都不想上去……

    ——蝙蝠岛的情况比蛇岛更复杂,蛇岛上是只有蛇,蝙蝠岛上是什么毒物都有。大当家以前也带人去勘探过这个岛,一上岛就折损了两个兄弟(被毒物咬死),后来这里就被大当家划为禁区,不允许人靠近。

    不过,大当家猜测韦大成应该是把人扔到了笋尖岛上。

    ——蛇岛和蝙蝠岛上的毒物太多,人被流放到那儿,横竖都是一个死。可韦大成还能每个月去给龙高二人送粮,那证明他把龙高二人关在笋尖岛了。

    人被关在笋尖岛上,不管水性多好,身手多好,都不可能逃得掉。

    果然,手下答道:“咱们是在笋尖岛上找到他们的。”

    大当家看向韦大成。

    韦大成深深地低下了头。

    “你们怎么找上去的?”大当家又问。

    手下答道:“我们兵分两路,一边安排人在上风口大声喊他们的名字、还敲锡脸盆,一边从背风口趟水过去!他们在山上听到了,就从山上扔了块茅草屋的顶下来……那玩意儿大,咱们一眼就看到了!”

    “走近了一看,才知道……龙强是条汉子啊!笋尖岛四面都是悬崖峭壁,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凿了一条天梯下来……看起来再过一年半载的,那天梯就能连到海平面了!是他领着我们往天梯那儿去。辫子叔在背风口那边用弓箭射了绳子上去,龙强在山上拿到了绳子,他和高甜甜才一块儿下来了的。”

    说着,手下又说道:“其实啊,要是只有龙强一个人在,他是可以逃出来的。我们在路上就问他了,干嘛不跑。他说他也想过他先下来,找了人再回去救高甜甜。但是高甜甜脑子有问题,离不开人,他怕他一走……万一高甜甜从岛上摔下来可不得了!绑着她也不行,她会哭死……所以他才选了个最稳妥的法子——凿天梯!”

    大当家已经很愤怒了,转头看着韦大成,眼里就快要喷出火来。

    栀栀也很生气,看着龙强和高甜甜二人就觉得更心疼了。

    这时,龙强和高甜甜终于走到了大当家跟前。

    女知青于露一下午哪儿也没去,就等在派出所门口。这会儿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好友,她抽泣了两声,喊道:“甜甜!”

    缩在龙强怀里惊惧万分的高甜甜听到这一声喊,突然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主人。

    龙强含笑对她说道:“甜甜,是于露在喊你!你还记得你和于露一起参加唱歌比赛的事吗?”

    高甜甜眼神迷茫,但情绪却比先前好了些,她轻声喊道:“露露……”

    于露冲到了龙强跟前。

    龙强含泪松手。

    于露紧紧地抱住高甜甜,喜极而泣,“甜甜!太好了……太好了你和龙强都还活着!”

    高甜甜犹豫了一会儿,也伸手抱紧于露,“露露……”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高甜甜轻轻地哼起了以前和好友一起唱过的歌。

    于露放声大哭。

    龙强也泪流

    满面。

    围观的知青们个个都抹起了眼泪。

    于露抱住高甜甜,对龙强说道:“龙强,我对不起你和甜甜。你俩出事的时候我想过要报警,可马芳娇带着她的儿媳打过我几次,还给我家里写了莫名其妙的信……没法子,我、我就不敢去报警了。”

    “这一次正义岛的大当家到镇上来,我求了她,她才想法子让人去找你们……龙强,我先向你和甜甜道歉!然后你赶紧报警吧!这里就是派出所。”

    龙强点头,“于露,你已经为我和甜甜做了很多很多了,应该是我和甜甜谢谢你!”

    然后他转过头,先是看到了悠悠闲闲坐在椅子上的美人大当家,然后看到了坐在大当家身边的……韦大成。

    龙强的目光一下子就变成忿恨起来。

    他眼里喷出了怒火!

    韦大成则十分不自在,他站起身……想过来向龙强道歉,可他也知道,龙强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又怎会轻易原谅他?

    可转念一想,如今这局面已无法挽回。

    该道歉还得道歉。

    韦大成深呼吸,走上前去,朝着龙强鞠躬,“龙强,我对不起你和高甜甜,请……”

    “我们不接受道歉。”龙强恨得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盯着韦大成说道,“……就算你去坐牢,韦利民被判死刑,我们也不会原谅你!”

    韦大成闭了闭眼。

    他缓缓曲膝,跪在龙强面前。

    围观众人皆尽惊呆。

    ——在村民们的眼里,韦大成为人极好。他踏实肯干,友爱村民。虽然是生产大队里官职最高的人,但他从来都没有官架子。农忙时干最重的活,农闲时关爱寡老孤儿。不计较个人得失、很有集体责任感。

    正因为这样,就算平时马芳娇和韦利民霸道一点,村民们也会看在韦大成的份上,选择忍气吞声。

    ——在知青们的眼里,韦大成也是个很好的大队长。南陵镇一共有十二支生产大队,就有十二个大队长,韦大成远比其他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更平易近人、也更有政治嗅觉。他对待知青,和对待村民的区别不大。

    所以在第一生产大队里的知青们,地位远超在其他生产大队插队的知青。

    如果没出龙强和高甜甜的事,知青们是很认可韦大成的。

    可龙强和高甜甜又多么无辜!

    众人都觉得难以抉择。

    而这时,马芳娇在家里摆脱了儿媳们的监视,冲出家门直奔派出所而来。

    她的儿媳们怕出事,其中一个去喊丈夫和大伯小叔子了,其他的儿媳们追着马芳娇跑了过来。

    马芳娇飞快地跑着,心里还发狠地想:无论如何她也要救下利民!

    ——她和韦大成结婚后,一直到生第三个儿子,都过着苦哈哈的日子。那时候到处打仗,韦大成带着她到处逃难。他背上背着大儿子,胸前挂着二儿子,再挑一副箩筐装着细软……她就怀着肚里的三儿子,一家子四处逃。

    霓虹鬼子终于兵败撤离,镇上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

    她怀上了利民,利民四岁那年,新华国成立,她的男人成为了生产队的大队长……

    美好的生活终于来临。

    所以马芳娇一直认为,是小儿子利民给她们一家带来了好运气。

    这时候,她其他的儿子们都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孩子,他们打小儿起就跟着父亲,学会了父亲的勤劳踏实,根本不需要马芳娇操心。

    马芳娇成天无事可干,就以逗小儿子为乐。

    日子一天天过去。

    前面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红火。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丈夫、儿子儿媳们开始对她有了种种的不满。

    她也懒得管那么多,每天都沉浸在幸福之中。

    在她眼里,她的利民还是当初那个稚嫩可爱的小男孩。

    ——直到利民差点儿把龙强弄死、又强jian了高甜甜!

    不过,马芳娇无法接受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居然会干出这种事!她拼命地麻痹自己,说这不是利民的错,是高甜甜故意勾|引利民,是龙强自己找死……

    出事后,她天天闹,甚至当着晚辈们的面,朝着韦大成大吼大叫、以死相逼!

    韦大成没法子,就和其他的儿子们想出了一个办法:把龙强和高甜甜送到荒岛上去,他俩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原谅韦家人,他们就什么时候去把他们接回来。要不然,龙强天天说要去报案……他们也很害怕。

    也正因为韦大成的一身正气。

    所以没人怀疑龙强和高甜甜的下落……

    高甜甜的好友于露心中生疑,曾经拐弯抹角的找马芳娇的儿媳打听高甜甜和龙强的下落。马芳娇立刻敲打于露,狠狠地磨搓了于露一番,于露也不敢再追查下去。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马芳娇松了口气。

    可让她不敢相信的是,利民他……居然旧错重犯?

    马芳娇也生气,但她觉得上一次高甜甜和龙强的事情都能摆平,这一次……至少利民没有再强jian别的女孩啊,肯定也能像上次一样轻松的解决掉问题吧?

    直到——

    马芳娇气喘吁吁地跑到派出所门口,不但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了龙强和高甜甜,而且还看到……

    她那高大伟岸的丈夫正卑微地跪在龙强面前???

    马芳娇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第57章

    马芳娇像见了鬼似的盯着龙强和高甜甜。

    龙强被囚禁在荒岛三年多,早把事情的经过……翻来覆去不知想了多少遍!包括韦大成一大家子里的每一个人的品行,以及在这事件里扮演的角色,他全都仔细琢磨过。

    他最恨的人当属韦利民,其次就是马芳娇!

    当然他也恨韦大成,可他也知道——韦大成应该是韦家人里最通情达理的一个了。

    这会儿看到了马芳娇,龙强怒意狂绽!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两步三步冲上前去,大手一挥就直接掐住了马芳娇的脖子,并且用力向上提握……直到马芳娇的双脚都离开了地面。

    马芳娇尖叫了起来

    “救命!杀人啦——”

    她的颈脖被龙强拿捏住,使她的呼救声音戛然而止。

    她被憋得满面通红,几乎马上就要窒息了!

    栀栀连忙喝止,“龙强!你快住手——要是真出了事儿你就变成理亏的那一方了!”

    龙强手一松。

    马芳娇顿时跌坐于地。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还猛烈的咳嗽,并且还伴随着剧烈的干呕。

    “你害怕死去吗?你疼吗?”龙强质问马芳娇,“当初我被你儿子敲破了脑袋,敲断了手脚的时候,我比你痛苦一万倍!”

    马芳娇涕泪直流,拼命朝着依旧跪在一旁的丈夫韦大成爬过去,哭喊着叫道:“当家的!当家的你看他……我、我差点儿被他给弄死了!当家的,快把利君、利国、利党喊来啊……咱们可不能这样被人欺负!”

    半晌,丈夫也没理她?

    马芳娇愣住,直起身子看向韦大成,“当家的?你、你开口说句话啊!你、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龙强欺负我?还有、还有……”

    她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唐棠娘的手下是怎么找到龙强的?该不会是你告诉她的吧?当家的!你可得快点儿处理这件事!还有利民,利民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当家的你说句话,你快说呀!”

    “啪!!!”

    韦大成实在忍不住了,扬起巴掌就朝着马芳娇掴去。

    马芳娇整个人都扑倒在地上。

    她惊呆了。

    她侧卧在砂石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满面铁青的韦大成,然后又——

    看向了悠悠闲闲歪坐在椅子上的美艳大当家。

    马芳娇清清楚楚楚地看到棠娘眼里的满满的鄙夷与憎恶。

    “韦大成你打我?”

    ——你居然当着你老相好的面打我!

    马芳娇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歇斯底里地冲着韦大成狂吼,“我和你做了一辈子的贫贱夫妻,临到老了你这样对我?我哪里对不起你?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打我!你敢打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念念不忘。她也一直都很清楚,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比得过棠娘。韦大成和棠娘是青梅竹马,如果棠娘没有被地主抓走,恐怕他俩会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子……那就根本没她什么事儿了。

    马芳娇嫉妒棠娘,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棠娘面前丢脸。

    但现在,还是儿

    子利民的事情更重要。

    马芳娇吸了吸鼻子,苦苦哀求,“当家的,利民也是你的儿子!你恼我,我不生你的气……你快点儿想办法救救他啊!”

    高甜甜和龙强的出现,实在是太让她感到心慌意乱了!

    韦大成已经对马芳娇厌烦无比,说道:“利民已经被你养废了。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是个成年人,必须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以前他伤害了高甜甜和龙强,你是帮凶,我也是……要不是我们纵容他,现在小陶又何必躺在医院里生不如死?”

    “我接受一切法律的制裁,就算利民被判死刑,我也认。你也要认……因为孩子变成这样你是有责任的,当然,我也有责任。”韦大成冷静地说道。

    马芳娇惊呆了。

    她暴跳如雷,第一反应就反驳,“你说什么,利民会被判死刑?”

    “凭啥呀?我们利民又没杀人!高甜甜!高甜甜那个贱人……是她勾引我们利民的!要不然我们利民怎么没祸害其他女的,就偏偏……是她呢?再说了,那个……利民是男孩子,龙强和陶容冶也是男的,这男孩子太皮了开个玩笑你推我搡的这不是常有的事儿吗?”

    马芳娇大吼,“还有,被判死刑的那都是杀了人才要偿命的!我们利民杀了谁?高甜甜这不是挺好的嘛?龙强也精精神神的……”

    这话把龙强给气得……恨不得上前弄死马芳娇算了。

    栀栀指挥着两个男知青把龙强拉住,又劝,“龙强咱别理他,就让她就过个口瘾!咱们把她今天说的话全都记下来就好,将来我们到了法庭上,把她的言论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法官,争取让她最大程度的被判刑……”

    龙强眼尾泛红,强行压下怒火,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马芳娇压根儿没理会知青们。

    她现在就是很生气,继续冲着韦大成发火,“什么叫做‘孩子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教他去强jian杀人了?我没有啊!再说了,唐棠娘都说了‘子不教、父之过’,现在利民犯了错……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利民在别的女人的诱导下一时头脑不清醒犯了事……这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你为什么不教育利民?那……利君、利国和利党你都教育他们了,你说你为啥不教育利民?你这不是偏心吗?”

    她忿恨不平地瞪视着丈夫。

    马芳娇是从家里逃出来的——韦大成胖揍了她一顿后,命令儿媳们看好她、不让她出门。

    结果她跑了。

    三个儿媳追到这儿,将公婆吵架的内容全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儿媳忍不住挺身而出,“娘,这我也要说句公道话了。您不能这么指责爹,平时在家里您简直就把利民当成眼珠子看,但凡谁说他一句不好您就要拼命,让爹怎么教啊?我进门早,嫁给利君的时候,利民才十四……可他就已经敢偷看我洗澡了!那会儿我跟您说您还骂我,说利民还小、不懂事……要是从那会儿开始您严加管教他的时候,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

    韦家大儿媳早就看流氓小叔子不顺眼了。

    尤其是,看这趋势韦家父子四人都会受牵连——至少也是知情不报和窝藏这两个罪名!

    一想到丈夫的大好前途也会被连累,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索性趁这会儿有那么多的外人在,好好把她憋了一肚子气的家丑全都掀开来说一说,好歹吐出这这受了七八年的恶气!

    气得马芳娇大骂,“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她家二儿媳也气不过,说道:“还不止呢,我从娘家带来的三十五块钱全被韦利民偷了,我跟您说、您却说是我故意诬陷他!那可是我娘家爹爹让我带过来还给人家的借款!人家等着治病救命的!”

    她家三儿媳也红着脸、眼泪汪汪地说道:“我刚和利党结婚三天,就被韦利群堵在屋里上下乱摸,我都不想呆在这家了……要不是利党争取到分家,让我们搬了出去,我肯定跟他离婚!”

    此言一出,众人皆尽哗然。

    马芳娇大怒,脱下两只鞋就朝着儿媳们打去,大骂,“都是一群死皮不要脸的贱货!”

    三个儿媳跑了。

    马芳娇被气到头晕。

    直到现在,她才体会到走投无路的感觉……

    韦大成也不说话,等到马芳娇大闹完一场,他才平静地对马芳娇说道:“我不想推卸责任,你说的对,利民变成这样,我是有责任的。所以我会辞去一切职务,向上级书面说明问题,在龙强和高甜甜的事件上,我是帮凶。我理应承担法律责任和赔偿责任,这些我都认。”

    马芳娇瞪大了眼睛,像不认识他一样,质问,“韦大成,你疯了?”

    在另外一边,于露搀扶着高甜甜,喊了龙强过来,向他们引见别栀栀。

    “龙强,她叫别栀栀,是今年新来的知青,被分到大当家那一组。就今天……和她一个组的知青陶容冶也被韦利民给敲破了脑袋,就和你出事那年一样!不过陶容冶是无辜的,韦利民新追求的女知青郑萍和陶容冶并不是情侣关系,这一切都是郑萍在不负责的胡说,诶,陶容冶太可怜了……”

    “现在是栀栀在为陶容冶主持公道,对了她还是大当家的心肝宝贝儿,要不是栀栀啊,大当家也不会出手派人去找你和甜甜。龙强,你和栀栀一起合作吧!你们一起去告韦利民,人多力量大!我们也会支持你们的!”于露哭着说道。

    高甜甜冲着于露直笑,还伸手替她拭去眼泪。

    于露的眼泪就淌得更欢了。

    龙强也有些难受,但他笑着揉了揉高甜甜的脑袋,然后看向别栀栀。

    栀栀很大方地和他握手,“龙强,你和高甜甜受苦了!这几天真是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不如我们先去知青办休息,我们再慢慢的把事情捋清楚,然后该上诉上诉,该安顿安顿……好吗?”

    龙强点头,但面露迟疑,“知青办主任不是好人,咱们别住知青办里头,免得遭暗算。”

    于露赶紧解释,“龙强,是这样儿的……栀栀的对象是军营里的排长,今天他已经向市里打了电话,市团委已经暂停了主任的职务。明天就派调查组过来……我们知青啊已经准备好了陈情书,等明天调查组的人来了,我们就会向他们提出,让栀栀来暂代知青办主任……”

    龙强看着栀栀,面露诧异之色。

    不过,他长长地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谢谢你,别栀栀同志。”龙强含着眼泪郑重说道。

    栀栀先是僵着笑脸朝着龙强点点头。

    然后她转头看着于露,又羞又气,“于露,黎恕他不是我的对象!”

    于露愣住,“什么?”

    但今天黎排长简直就把别栀栀当成了眼珠子一样的护着!她可全都看在眼里——中午的时候黎恕应该是害怕韦家人来找别栀栀的麻烦,所以连饭都不吃,就蹲守在知青办门口!再加上别栀栀下午去几个大队走访,又来回跑医院……黎恕可全程陪着她呀!

    如果他俩没有处对象,黎排长至于这么事必躬亲吗?

    就说现在吧……

    于露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穿着白衬衣、黑色裤子的黎恕。

    瞧瞧!

    人家不是又悄悄地在这儿守着别栀栀么!

    栀栀当然也注意到于露诧异的表情。

    她甚至还跟随着于露的眼神,转头看去——

    栀栀也看到了站在人群外围如鹤立鸡群般的芝兰玉树的俊美男青年。

    他朝她笑了笑,露出鼓励的笑容。

    于露疑惑地说道:“你俩……这叫没在处对象?”

    栀栀扶额。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章,会彻底解决掉极品母子.

    第58章

    栀栀先跑去跟大当家说了一声,就陪着龙强进入派出所去报警了。

    其实派出所所长也一直站在派出所门口旁观,龙强和高甜甜没找着之前,他就已经大致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且十分震惊。

    他已经不动声色地安排人去韦大成家盯梢。

    后来——

    大当家的手下竟然真的把龙强和高甜甜找了回来?

    再一看龙强和高甜甜的打扮,所长震惊又难过——这俩都是年轻人吧?高甜甜倒是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可龙强长发长须的,看着像个老年人了。

    这会儿龙强过来报案,他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地将当年的事发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所长亲自接的警,并且整理好龙强的报案内容。再一研判——韦利民是主要犯罪嫌疑人,他的父亲韦大成和他的母亲马芳娇,以及他的三个哥哥都是从犯???

    此时已经天黑。

    大多数群众已经离开,大当家也让海盗军团们自回去打鱼……

    只有相关人员还呆在派出所外头。

    栀栀和她的小伙伴们、黎恕、大当家,以及韦大成一大家子……林林总总也是二三十个人在。

    派出所所长亲自将韦大成一家五口给“请”进了派出所。

    大当家拦住了所长,皱眉问道:“韦大成是生产队的大队长,你会包庇他吗?”

    所长苦笑,“棠娘,情况是这样的……龙强、高甜甜和陶容冶的案子已经涉及到人身伤害,这已经是刑事案件了,如果我不管,那就是我渎职。轮不到你来找我的麻烦,国家和政府就不会放过我。”

    大当家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地说道:“最好是这样……要不然啊,可别怪我不客气!”

    所长说道:“你们回去吧,我们这边争取早点儿把案情的真相理清楚。”

    说着,所长挥手,示警公安们把韦氏一家子全都带进所里去。

    ——韦大成和他的三个儿子都很配合。于是父子四人被公安们客客气气请到询问室里,开始录口供。

    ——马芳娇一如既往的一进派出所就赖在地上翻滚撒泼……于是她就被俩女公安给毫不客气地拖进羁押室里。

    既然她配合,那就乖乖地在羁押室里关上几天再说。

    反正调查案情也是需要时间的。

    马芳娇一进羁押室,就看到儿子韦利民缩在另外一间羁押室里的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生死未卜。

    她倒抽一口气,尖叫道:“儿子?利民?利民……你怎么了?利民!你回答娘啊,你怎么了?”

    见韦利民始终一动也不动,她想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是下午唐棠娘来“讲道理”的时候,把他给打了?

    唐棠娘一向无法无天!

    这可能性很大。

    马芳娇满心不服气,凄厉的叫嚷了起来,“救命!救命……快来人啊!快把唐棠娘也抓起来!她打我儿子了……还有!快点送我儿子去医院啊……”

    女公安匆匆赶到,喝问:“什么事?”

    马芳娇急切地说道:“我儿子被唐棠娘打得不省人事了……快送他去医院啊!”

    女公安瞪了马芳娇一眼,拿着手里的警棍“咣咣咣”地敲了几下铁栏杆,喝道:“韦利民!还活着吗?吱一声!”

    韦利民的声音突然暴绽,“C尼马B吵死了!”

    马芳娇一愣。

    “这不是生龙活虎的么!”女公安说道,“……保持安静啊,不许再说话了!”

    女公安走后,马芳娇连忙抓着栏杆问韦利民,“儿子,唐棠娘是不是打你了?快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做你M的主!”韦利民一想起自己被大当家揍了个屎尿齐流,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不笨,自然可以想得到,大当家居然能自由进出派出所的羁押室,还狠狠地用鞭子抽了他一顿?

    而他却被关在这铁笼子房里,不允许离开。

    这岂不就证明了大当家的本事比他家还厉害?

    现在他娘还有脸说给他做主!

    合着大当家那鞭子没落在她身上,所以她才能站着说话腰不疼吗?

    他全身上下的皮肉可都大当家的鞭子给抽了个稀烂啊!简直痛得要死好嘛!那个凶女人的鞭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虽然把他全身上下都抽得血淋淋的,可他的衣裳又完好无损甚至连一点儿皱皮都没有!

    大当家走了以后,韦利民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尖叫,想求这些公安快点儿送他上医院。

    可这些公安却装聋作哑!

    他吼到嗓子哑了火也没人理他。

    韦利民又痛又倦又恨,才蜷缩在地上睡着了。没想到刚一睡着,他娘就进来了……一阵鬼哭狼嚎的把他吵醒。

    他浑身痛得要死,一点也不想动,更加不想和他娘搭话。

    可他也没个撒气的地方,憋在心里的那把火越来越旺盛。现在他娘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烦死了!

    马芳娇柔声说道:“儿啊苦了你啦,你再忍忍啊……等你爹他们打点好了,马上就能送你出去……”

    韦利民不耐烦地骂她,“你当我是傻子吗?连你都已经进来了……我爹也进来了吧?我哥他们呢?连你们都进来了,还想把我捞出去?”

    马芳娇愣住。

    她急忙说道:“儿啊你放心!你可是你爹的幺儿,他最疼你了。就是、就是这会儿也有点麻烦事儿,等他在外头处理好了一定会来救你的啊……”

    “怎么救?”韦利民问道。

    马芳娇六神无主,“这……我……”

    韦利民一看到他娘的蠢样儿就来气,“你前头不还生了仨吗?那随便找一个替我顶罪不就得了?反正高甜甜都已经疯了,她哪儿说得出来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强jian她的?”

    马芳娇目瞪口呆。

    韦利民继续说道:“就是我揍龙强那时候,也没几个人在场啊,你随便找我哪个哥去顶个罪,再花点儿小钱把那些路人的嘴堵上……不就什么事儿也没了吗?”

    马芳娇再怎么偏心小儿子,也做不出让其他的儿子给他顶罪啊!

    一时间,她吃惊地看着韦利民,脑子里想起了丈夫说过的话。

    【利民已经被你养废了……他已经成年,必须承担自己犯的错……在这件事上,他是主犯,你我都是帮凶!孩子变成这样你是有责任的,我

    也有责任!】

    好像……

    确实是他说的这样!

    韦利民兀自喋喋不休,“至于陶容冶的事……确实有点儿麻烦,可我也是因为对你过于放心,觉得我家老头儿有本事,也觉得你足够厉害……所以我没有避着人!但这也没关系呀,你想办法上一趟医院,趁人不注意把陶容冶弄死,再往他身上栽赃,放点儿借条什么的……就假装他欠了我的钱不还,我才……”

    “不不不,这样还是我理亏。这样吧你干脆写封恐吓信放在陶容冶身上,就说他想弄死我……这样我就成了正当防卫……对!这个理由好,就这么办!”

    韦利民自以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高兴的一拍大腿——

    结果从大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又想起了下午被大当家狠揍的痛苦。

    “啊啊啊啊……”韦利民又痛苦的哀嚎起来。

    马芳娇呆呆地看着儿子,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她一手养大的儿子,她视若珍宝的儿子,从什么时候起,变得这么冷酷无情?

    居然想到要他哥哥替他顶罪???

    今天他能这样对他的哥哥们,明天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她?

    这么的冷酷无情???

    马芳娇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到母亲的哭声,韦利民烦得要死。

    他和母亲呆在相临的两间铁栏房,这会儿母亲还扒拉在铁栏杆那儿,一双手伸到关着他的铁笼子里来。

    韦利民心头怒火猛蹿!

    他一把抓住马芳娇的双手,猛然往自己这边一带——

    马芳娇的脑袋就“咚”一声重重撞在铁栏杆上!

    “啊啊啊啊啊!”

    马芳娇呼痛,然而又止不住哭泣,一时间又哀嚎又尖叫,直吵得韦利民烦躁不安。

    他就抓着马芳娇的双手,一直不停的松一把、狠狠一带的……

    “砰——砰——砰!”

    韦利民还大哭,“你个%的&%婆!你放我出去啊!你^@#不是本事大得很吗?呜呜你快点放我出去啊……”

    其实这对母子俩关于“脱罪”、“找人顶罪”的谈话,已经全部被守在羁押室门口的女公安听到,她立刻跑去汇报给所长。结果她刚跟所长说完,就听到羁押室那儿传来恐怖的马芳娇的呼喊声。

    那呼声过于凄惨,不但惊动了派出所里所有的人,而且就连韦家父子四人也都听到了。

    大家齐齐往羁押室里跑。

    鉴于韦家父子的态度十分配合,公安们也就没拦着他们。

    于是——

    韦家父子四人亲眼看到韦利民是怎么残害亲生母亲马芳娇的。

    马芳娇已经被铁栏杆撞得满头是血,而且她的双臂骨折呈不自然状……这会儿她已经没了半点儿声息,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饶是如此,韦利民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依旧一边抓着母亲的已经骨折了的双臂,一拉一松、致使马芳娇的头脸不停地撞击铁栏杆,还一边大哭,“我不管!你快点让他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想呆在这!呜呜快点放我出去……”

    几个公安连忙抢上前去,控制住韦利民。马芳娇这才软趴趴地瘫在地上,

    血流满面、人事不省。

    于是公安又把马芳娇紧急送到医院去抢救。

    医生说,马芳娇的伤,也就比陶容冶轻一点点。

    她也是严重的脑震荡、也毁了容,额头上被粗糙的生铁给磕破了皮,缝了九针……比陶容冶还多缝了一针。

    她比陶容冶更惨的一点就是,她两条手臂粉碎性骨折。

    做完手术以后,马芳娇和陶容冶住进了同一间病床,还是隔壁床铺。

    她的儿媳们恨透了她——因为她对韦利民的偏心与溺爱,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既让她们颜面扫地,也让她们的男人前途尽毁。

    所以她们不愿意好好照顾她。虽然也每天轮流送饭给她吃,却一直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照顾她的时候态度恶劣、动作粗鲁……

    马芳娇痛苦万分!

    以前她可是风风光光的大队长老婆,可现在……

    她日日以泪洗面,悔不当初。

    让马芳娇更悲痛欲绝的是,她还没有养好伤,韦利民和他这一家子的判决就下来了。

    ——经过公安缜密的调查与韦利民的供词,他犯强jian罪证据确凿。

    ——韦利民犯故意伤害罪,伤害龙强,证据确凿。

    ——韦利民犯故意伤害罪,伤害陶容冶,证据确凿。

    韦利民认罪态度不好,再加上数百知青们集体写了控诉信上交法院,要求法院严惩凶徒。最后他得到的刑罚是:数罪并罚,被法院判处死刑,缓期一年执行!

    ——韦大成包庇儿子韦利民,把龙强和高甜甜关押在荒岛,犯非法拘禁罪。因其生产队大队长的身份,知法犯法,影响极其恶劣,被判最高刑罚三年牢狱。

    ——韦大成的长子、次子、三子,均犯包庇罪,分别被判三年与一年劳教不等。

    而马芳娇也迎来了自己的刑罚。

    她犯恐吓罪,要在养好伤以后服刑五年。

    除此之外,韦家还被判赔偿高甜甜各种损失费五百元,赔偿给龙强三百元,以及赔偿给陶容冶三百元。

    马芳娇悔不当初。

    她本来有个……很好很好的家庭,却因为她对小儿子的无底限宠溺,生生凭一己之力害了全家人。她后悔,可后悔也没用。

    为此事前后奔走的别栀栀,也终于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明天见^_^

    第59章

    栀栀忙得脚不沾地。

    市团委派了调查组过来调查原办公室主任的问题,以及龙强、高甜甜三年前遭遇到不测时,主任对事件的处理;以及现在陶容冶受到伤害的事件调查。

    不得不说,也是因为有团委的支持,韦利民一家子的问题被以最快速度调查完……

    栀栀跑进跑出的,趁着调查组入驻南陵镇的时间里,她细化到走访了全南陵镇五百多个知青,帮着大家解决了好多压积已久或大或小的问题。

    也因为这样,团委对栀栀的工作能力是很满意的,当地插队知青对栀栀也很满意。

    只是,考虑到栀栀年纪还小,又执意要回海鸥岛去开展建岛工作,不愿意长期驻站,团委最终任命栀栀为南陵镇共青团委组织干事,同时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

    其实栀栀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委任。

    毕竟她还小么。

    现在有这样机会,她还是很高兴的——这对她联系各大科研团队有着绝对的好处!

    如今这时代,各项科研工作基本停摆。

    但也有些高校仍然坚守岗位,他们利用不多的经费,顽强、小心翼翼地进行着各种科研项目……

    栀栀不图他们的经费,栀栀图他们的经验和技术。

    她刚刚抵达南陵时就给家里人写信,请求家里帮她收集更多的有农业水产方面的有科研项目的高校联系方式。

    结果就发生了信件被盗的事。

    这时派出所已经彻查清楚韦利民一家的问题。

    郑萍也就被放了出来。

    栀栀当然不会轻易放过郑萍。

    刚开始的时候,郑萍还能以“娇弱”、“嘴甜”来博取其他知青的好感,日子一久,大家都看清了她好吃懒做,爱好挑拨离的为人,个个都对她没啥好感。

    尤其是之前在省城吃过郑萍亏的几个知青,以及和郑萍同属第一生产大队的几个女知青……对郑萍的怨言很大。

    尤其是和郑萍呆在同一个生产大队的女知青们,她们个个都拉着栀栀哭诉,说生产大队对她们知青本来就有工分要求,而第一大队又不招收男知青,她们几个女的每天累死累活也干不到最低工分要求。

    郑萍还一天到晚借口生病了、有事……不下地干活,她的活计就落在她们头上。可她们一天拼尽全力也只能干上六分工,如果还要再分摊郑萍的工分,那根本就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她们还告诉栀栀,说第一大队对知青们安排了最低工分制,还不招收男知青……这不就是在逼女知青嫁给他们本地人吗?

    这不公平!

    栀栀当然理解,就趁着团委调查组还在,她赶紧去跟第一生产大队的负责人谈判。第一大队的大队长韦大成包庇儿子出了事,也正理亏……栀栀去跟他们谈了,他们当即就同意修改知青工分制,不再限最低工分制。

    在第一大队插队的女知青们终于松了口气。

    那么接下来,就要处理郑萍的问题了。

    派出所那边给出的建议就是:在韦利民伤人案件中,郑萍不犯有主观错误。因为她只是想要拒绝韦利民的追求,才拿陶容冶出来当挡箭牌的。

    派出所向栀栀建议:韦利民伤害陶容冶,这属于刑事案件。陶容冶可以在提起附带民事赔偿的时候,以韦利民为第一被告,再追加郑萍为第二被告。

    栀栀采纳了。

    最终郑萍被判向陶容冶赔偿一百块钱。

    郑萍不肯,眼泪汪汪地说她没钱,还说要是把她给逼狠了她就去死——

    并且还点名道姓是说别栀栀想逼死她。

    栀栀懒得理她,也不想为了这种人浪费时间。

    她找法院多要了一份盖大红章的判决结果,拿去找郑萍,“我体谅你穷,毕竟你一天到晚不干活,连饭都是别人施舍给你吃、你才有得吃……你兜里又没有一分钱,肯定拿不出这一百块钱的赔偿款,对吧?”

    郑萍不服气地咬住下唇。

    ——她一向端的是娇小姐人设,必须是受尽家人宠爱、家里有钱才能养出她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她也才能屡屡用“哎呀我都不会干农活”这样的借口来逃避劳作。

    她不想赔钱给陶容冶。

    可要是让她承认她兜里一毛钱没有……

    岂不是以后都抬不起头来?

    正当郑萍犹豫不决时,突然听到别栀栀说道:

    “所以我把这判决书寄到你家里去,让你父母家人帮你出!郑萍,没事儿的我知道你家里的地址,知青办有名册!为了不耽误陶容冶的治疗啊,我给你爸寄挂号信去!啊对了,万一你爸收不到可怎么办?我再给你妈妈单位也寄一封挂号信去吧!”

    说完,别栀栀还亮了一下盖着大红章的判决书,转身就走。

    郑萍惊呆了。

    ——搞什么啊!别栀栀这人也太坏了吧?居然还想把这玩意儿寄到她家里去?现在她家里正在想办法把她弄回去呢!这是民事案件的判决书,但上面盖着的大红章让人不由自主的心惊肉跳……万一她家里人以为她犯了法呢?

    “哎——”

    郑萍惊呆了,冲上去拦住别栀栀,“别栀栀你别走!”

    “郑萍你别耽误我寄信!陶容冶正在医院里等钱治疗呢!再说了,你们家那么有钱,这一百块钱说多也不多,你不用担心你父母出不起。就算出不起,那就让你父母的单位帮着出嘛,他俩的单位各出五十,然后再每个月从他们的工资里扣上四块钱……一年就回来了!”

    说完,栀栀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郑萍实在没办法,哭丧着脸说道:“不不不!你别找我家里人我给你钱还不成吗?”

    然后她就掏了十张大团结,赌气扔给栀栀。

    栀栀挑眉,“看不出来嘛郑萍,你还挺有钱的!”

    气得郑萍哭了大半天。

    不管怎么说,属于陶容冶的一百块钱赔偿款到手了。

    但栀栀还没追究郑萍偷信的事儿呢!

    虽然后来郑萍把偷走的信件全都还给了大家……

    于是大家气愤地发现:

    ——姚知青的奶奶听说孙女儿下乡插队去了,老人特别心疼,可她又不识字,就托人写了封信、又在信封里塞了两张一元钱的钱钞……

    事发后郑萍极力否认,说信封里就一张信纸、并没有钱。

    ——汤知青家里来信,说他爷

    爷生了重病需要一种药,但家里找遍了附近省市都没办法找到这种药。家人们让汤知青赶紧在南陵镇、或者上林市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老人正等着救命哪!

    汤知青一看信件……距离他收信时间都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他也不知道他重病的爷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一时心急,蹲在地上呜呜的哭,恨郑萍恨出了新高度!

    大伙儿赶紧帮他凑买药钱、栀栀也给他开了介绍信让他马上进城去找药。

    ——邓知青与未婚妻被分到不同的地区插队。未婚妻给他写信,说她近期内会跟着队伍在林市中转,让他于某月某日务必赶到林市火车站知青办一见。

    可这信被郑萍偷走,回到邓知青手里时,距离他和未婚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五天!

    邓知青一看到这封信就红了眼圈……

    就更不用说,在栀栀被偷走的那些信件里……最最最重要的,就是她三哥为她誊抄的各大高校科研团队的名目与联系人方式了。

    尽管郑萍哭哭啼啼的一再强调她就是好奇、她不懂事,现在她知道错了,她愿意向大家道歉……

    没人能够原谅郑萍。

    最终,栀栀收集了大家的意见,并且整理成书面报告,呈交给调查小组。

    ——大家一致要求郑萍调离。

    调查组为此开会研究。

    知青们下乡插队,也得看看目的地是上山呢,还是下海。

    最好的去处就是上大城市附近的乡村插队,离家近、村庄富裕不用吃苦头。次一等的就是像栀栀这样,至少拥有大方向的选择,心思活泛的去富裕的地方,太穷倒也不至于。

    不怎么好的,就是服从安排……

    那可就真的是去往条件非常艰苦的地方了。

    现在郑萍的情况,就比较特殊。

    最终,调查组决定了对郑萍的处分:

    知青办将召开一场批判会,在会上批评郑萍的所作所为。但凡是被郑萍偷过信的人,郑萍需要在开大会的时候向他们道歉、并且向每一位丢失了信件的知青赔偿三块钱的损失,同时还要写公开道歉信张贴在知青办宣传栏。

    除此之外,调查组开出了郑萍的新调令,安排她去西疆农场插队。

    郑萍被吓懵了。

    开批判大会已经够恐怖的了,让她一下子又赔了几十块钱出去……她也心疼得不行。

    可是,组织要调她去西疆?

    岂不是比条件艰苦的大西北还远!听说那里一年有六个月在下雪,另外六个月在下沙尘暴。

    郑萍又惊又怕,外加各种不服,就上知青办大闹了一场。

    下场就是被调查小组的组长训斥了一顿,并且勒令她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内离开南陵镇……不管她是如何的眼泪汪汪,可领导们的态度很坚决,知青们也没一个为她说情的。

    最终,郑萍为了留在相对比较富裕的南陵岛第一生产大队,当天晚上她就和本地一个不识字三十出头的男人结了婚,并且赶在调令上最晚离乡期限之前,把她的名字从知青办划去,重新添在了第一生产大队村民花名册上。

    郑萍的身份,就由下乡女知青转变为本村农妇。

    听说她的丈夫力气奇大,是个种田的好把式,但样貌一般、脾气暴躁。可能是因为不识字、有点自卑吧,他不同意郑萍出门(也有可能是害怕她到处招蜂引蝶),于是他出门上工的时候就会把郑萍锁在家里。

    刚开始的时候,郑萍也不想出门。她觉得最近出了那么多事,害自己丢尽了脸,不出门还好些……

    后来呢,她就感觉到村里的风气有点变了。

    准确说来,是知青们的态度有些转变。

    以前呢,知青们还是保持着几分城里人的清高,从骨子里有些看不起本地乡下人,又多少有些怨天尤人,感叹命运不济,人人心灰意冷……干农活又干不过乡下人,十分消极。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村里的女知青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不但很愿意和村里人打成一遍,而且干活也越来越主动。村里人呢,对女知青们也客气了许多,看向她们的时候不再在用“女人嘛最终还不是要嫁人的”这样的眼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60章

    栀栀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陪着龙强和陶容冶打官司。

    现在尘埃落定,栀栀要回海鸥岛去了。

    陶容冶的病情趋于稳定,额头上的外伤已经好了,但时不时就头痛难忍。再加上脑震荡的后遗症……使他一直晕头转向、还总是恶心呕吐,短时间内他丧失了劳动力。

    医生说,他的恢复期至少也需要一整年。

    可现在正是建设海鸥岛最关键的时刻。

    陶容冶感到特别的愧疚。

    栀栀就给陶容冶安排了另外一个活计。

    ——文书工作。

    栀栀根据三哥寄来的各大高校科研单位的名录,开始了撒网式的联系。

    她在信里详细写了下海鸥岛的地理位置,海岛情况,也表明了她想要配合科研单位做农业种植、水产养殖等科研的决心。

    但大多数信件如石沉大海,并没有答复。

    少数几家单位给栀栀回了信,继续再问她一些问题。

    栀栀就安排陶容冶:一是按着她以前写信的模版,抄写信件寄出去,继续广撒网;二是按实际情况回信给询问的这些单位。

    另外,虽然海鸥岛目前还没开始任何科研,但大伙儿的生活日志是可以记录一下的。

    陶容冶很认真的执行栀栀的安排。

    同时,他还把做饭、打扫营地卫生这样相对轻松的活计也接了过来。

    龙强带着高甜甜、于露也来找栀栀,说想加入她的团队。

    栀栀有些犹豫,婉拒了,“龙强,但凡我们这儿的条件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还能入眼,我就不会拒绝你了。可你看看,我们现在连住的房子都没有……还住草棚呢!龙强我建议你,要不你上第三大队去吧,至少那里的起居条件比较好,可能更适合高甜甜。”

    ——于露就在第三大队插队,她是高甜甜的好朋友。龙强带着高甜甜在第三大队插队,和于露也能有个照应。

    龙强叹气,“可是甜甜不适应人多的环境……我试过了,在那儿呆着啊,我没办法上工。甜甜的情绪会不稳定。”

    栀栀看向了高甜甜。

    高甜甜正蹲在鸡圈门口,聚精会神地看着鸡圈里毛茸茸淡黄色的小鸡,脸上还带着恬淡的笑容。

    ——鸡圈里有二十几只小鸡。是栀栀第一次上岛时,用大咸鱼干和梅花婶换的。当时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再换二十只刚出壳的小鸡。

    现在一个多月过去,这些小鸡身上的浅黄色绒毛就快要褪掉了。

    这些鸡也吃粮食,喂它们吃剩菜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海鸥岛上的知青们自己都吃不饱,哪有什么剩菜给它们吃?

    栀栀用瘦猴叉上来的海鱼,和梅花婶换了点米糠回来,混上采回来的野菜煮熟了剁碎了给它们吃。

    这会儿高甜甜笑眯眯地用手去逗弄那些小鸡仔儿。

    小鸡仔们居然也不怕她,一个二个的还不住地往她身边凑。

    栀栀也听说了高甜甜和龙强在镇上的事儿:

    ——高甜甜失踪已久,家里兄嫂是知道的。听说高甜甜被找回来了,他们赶紧来了南陵镇。可一听说高甜甜被韦利民那个了,又见

    高甜甜已经疯了?他们就不愿意带高甜甜回去了,觉得她失了清白,带回去丢脸;人还疯了,更是个累赘。不过,当他们知道韦家赔偿给高甜甜五百块钱时,他们又变了脸色,说高甜甜也应该要赡养父母,所以那五百块钱理由应该他们带走。

    气得龙强要跟高甜甜的兄嫂拼命!

    也是栀栀出面调停,寸步不让。

    最终那对狠心的兄嫂一分钱都没拿到,但他们也放话说绝不接受已经不清不白的高甜甜了。

    ——龙强失踪的事呢,他家里人也清楚。得到消息后,他们也第一时间赶到南陵镇。龙强的家庭经济条件一般,他父母也嫌高甜甜失了清白,龙强继续跟她呆在一起,根本就是在戴绿帽子了。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龙家父母觉得高甜甜是个疯子,没有劳动能力。所以他们要求儿子不要再跟高甜甜在一起了,听从他们的意见赶紧娶个媳妇儿……

    龙强不愿意。

    于是龙强也跟家里人断绝了关系。

    现在等于龙强和高甜甜已经无处可去了。

    龙强对栀栀说道:“栀栀,如果你觉得我们会拖累你,那你就……划个山头给我们吧,我会想办法养活我自己和甜甜的。我们在笋尖岛都活过来了,这儿的情况又比笋尖岛强万倍……你们这儿又人少山多的,甜甜的情绪比较放松,我也能抽空好好干活。”

    于露也对栀栀说道:“栀栀,我也想转组到你们这儿来。你不知道,甜甜受到了伤害的这件事儿,我们知青有文化,可以理解这不是甜甜的错。可村里好多人都对甜甜指指点点的……甜甜的情绪很敏感,为了这个她也很难受。所以……你能收留龙强和甜甜吗?如果能,也求你收留我……我会种地,一天能干八个工分!”

    栀栀不再矫情,说道:“本来我的意思是,我这儿条件不好,才不好意思让你们跟着我们一块儿受苦。既然你们……好,那我们以后就是有福同享、有饭同吃的兄弟姐妹啦!”

    就这样,海鸥岛上又多了三个小伙伴。

    在栀栀离岛的这一个多月里,大家是轮出入海岛的。岛上的建设工程没有停下,只是进度比较慢。

    其中当以男知青们烧砖的成绩最耀眼。

    ——土砖已经烧出来很多,还被男知青们挑到半山腰上整齐的码好。现在陶容冶出了院、回来了,申书华陈跃进他们不需要再轮流去医院照顾他,于是大家准备开始挖地基造房子了。

    但在这之前,栀栀托黎恕去弄了些建设方面的书回来,让男知青们看,又交代申书华,造房子之前必须要先画图纸……

    申书华、陈跃进和李爱国花了好几天的时间讨论,又请女知青们参与讨论,大家商量来、商量去……终于定下了宿舍楼的格局与样式。

    考虑到以后她们的岛可能会采纳更多的人,大家一致决定盖两栋二层小楼。女生宿舍楼的一楼,分隔成为两个大房间,充作办公室和室,二楼有八间单人宿舍。男生宿舍楼的一楼,设一个大房间,可以当成饭堂使用,二楼也是八间单身宿舍。

    女知青们开荒的成绩也同样耀眼。

    这一片山头因为没有大树,被女孩子们全都开了荒,种上了各种瓜果蔬菜。这一个月过去,已

    经有些快熟的鸡毛菜等等品种已经被端上了知青们的饭桌!

    大家可有成就啦!

    现在呢,女知青们决定去隔壁山头开荒。

    但问题是,那座山头上有树木在。她们需要男知青们的支援,先把树砍了、然后才好开荒。砍下来的树,正好可以当成做家具、门框、窗棂等等。

    新加入的三个小伙伴,也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龙强属于全能型荒野专家。他熟悉每一个树种,和岛上每一种可吃的野菜。而且他强壮结实、力大无比,在栀栀接纳他的第一天,他就拿着柴刀去了荒山,设置陷井用来抓野兔,还来回几趟扛了不少短树,在营地附近弄了个兔圈。

    第二天,他在圈里搭了半拉子遮阳顶,又做了个笼子……

    第三天,他开始往营地里带猎物。是兔子就留下,其他的猎物就吃掉……

    不过短短几天,知青们就拥有了四只野兔。

    当然了,龙强把大多数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砌房子上,去后山捡猎物只是顺带的。

    ——于露干起农活来也是一把好手,在女知青里,她也就比洪禾禾差上那么一丁点,能跟方丽娟打个平手。

    而她毕竟已经在第三大队插队了三年,农耕经验是众人里最最丰富的。她已经带着大家开始了稻谷播种。

    ——在镇上的时候,高甜甜的情绪很不稳定。

    好多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不干不净的,还说她是个疯子。

    高甜甜很害怕,日夜粘着龙强,只要他离开她一步,她就崩溃、就大哭不止。

    但只要环境足够安静、简单。

    她其实也很会干活。

    高甜甜手巧,她很会用茅草和竹篾来编织东西。

    慢慢的,营地里的知青们全睡上了她用茅草编好的厚软席子——她采集来的茅草晒干、又拍去灰灰,将编织好的草席铺在下边儿,中间夹层是厚实的干草,上边儿再用一层细软整齐的席子盖好,固定好位置。

    落在栀栀眼里,这就是草本席梦思嘛!

    高甜甜把这种厚实绵软的草垫铺在大铺通上,再让知青们在草席子上铺着自己的铺盖,简直软和又舒服!

    这直接改善了大伙儿的生活质量。

    还有什么比劳累了一整天后,能舒舒服服的躺在犹如云端一般的柔软床铺上,美美地睡上一夜更能消除疲劳、恢复体力的呢?

    除此之外,龙强还听从高甜甜的要求,砍了不少竹子回来。他心细,将竹子全都给她削成了竹篾。于是高甜甜又编织了好多好多带盖子的竹筐,将营地厨房里的杂物全都收拾妥当。

    她甚至还给营地里的每一个人都编织了一个小竹箱,能够收纳个人物品,大通铺也显得干净整洁得多。

    除了一天到晚在营地里编草席、编竹篾之外,高甜甜还会拿着小筐和小锄头,在营地附近挖些小鸡和兔子们爱吃的野菜根茎回来,顺便满足了知青们吃野菜的需求……

    这大大减轻了知青们的后顾之忧!

    栀栀看到龙强和高甜甜的组合,心想他俩还真是勤劳到互补。难怪两人在条件和环境那么恶劣的荒岛上也能把自己照顾得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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