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到海鸥岛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先解决吃穿住的问题。
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栀栀她们几乎天天来海鸥岛转悠,一早就选好了宿舍所在的位置。
——那是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半湾之内。
半湾地势平缓,背靠雄山面朝大海,还有半拉子山体突出来形成一个L型。
在这个地方建造宿舍,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避风避雨。
至于要建个什么样的宿舍,栀栀也一早就已经有了规则。
她拿出自己画的图纸,展示给大家看。
“咱们一人一间单人宿舍,标配是一张单人床一桌一椅一个衣柜一个书柜……男生共用一个厕所一个洗澡房,女生也一样……厨房咱八个人共用,面积还不能小,不但要连着餐厅,而且还要弄间小仓库出来放点儿存粮……”
“再就是啊,咱们是要长期在这儿住下去的,这排水系统从一开始就要做好。一是要把山泉水引下来,还得修几个水泥池来引水;一是要把生活污水排到山下去……”
“等咱们把生活区域建设好了,再来打造办公区域。办公区域啊咱们要弄一个上好的办公室,再建上两间客房,方便将来黄教授上我们这儿来出差时暂住。”
“我们还要想办法再建一块实验田……这笔费用才是最大的费用,不过现在还不用着急,这笔费用等黄教授和我们接洽上以后再说……我们先选好地址。”
“再就说,我们自己也要开荒,做点儿自己要吃的稻谷和各种蔬菜,还要再养点鸡鸭,最好再买点小猪仔儿回来养。啊还有,我们也要学会捕鱼……”
……
众人面面相觑。
洪禾禾高兴地说道:“一人一间房?天哪一人一间房!哇……那也太幸福了吧?我在家可是跟四个妹妹睡一间,那房子只有那么小一点……大通铺上睡四个人,睡觉的时候连手脚都放不开,睡一晚上比干一整天的活还累!”
说起一人能拥有一间屋子来,人人都挺兴奋的。
李晴玉则小小声说道:“可咱们只有八个人,要盖那么多的房子,那不得花上一两年的功夫?要不要……跟大当家的说一声,请她喊几个人过来帮我们?”
方丽娟说道:“得了吧他们有多懒你心里还没个数?上一顿喝完鱼汤的碗都不想洗直接舔干净了就走了……第二顿要喝的时候就随便扯几片叶子擦一擦……再说了,我们过来的时候大当家已经给了我们这么多东西,人家欠我们的吗?我们要是喊他们过来帮忙,拿什么当报酬?我们什么也拿不出来!”
李晴玉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儿,就小小声说道:“能一人睡一间房,还有桌椅柜子用……那当然好,可咱们要做工做到什么时候啊?”
申书华说道:“盖我们八个人的屋子……那也不需要花上一两年的功夫,只要工具好用,一个月以内就能盖好。”
陶容冶,“我力气大我可以帮忙!”
陈跃进,“咱们还是别磨叽了,赶紧先搭个草棚,把建设期间的吃住问题搞定再说。”
众人齐齐响应。
栀栀见小伙伴们斗志昂扬,不由得笑眯了眼。
“好,那我们现在
就——开动!”栀栀大声说道。
小伙伴们扔下行李,开始动手搭建草棚。
搭建草棚相对容易。
男知青们跑去后山砍了几大捆竹子回来,然后男知青们搭基架,女知青们就剖竹片准备编床架。
一个上午过去,男知青们搭好了两个大竹架,男生一个竹棚、女生一个竹棚。以及他们还搭造好了两张大通铺的床架……
午饭的时候,大家生了火堆,把大当家送给他们的鱼烤了四条。鱼很大,一条足有四五斤重,烤熟以后切成块,大伙儿分吃过后就开始继续搭造竹棚。
接下来,男知青们把女知青们一上午剖好的竹块一片一片搭在床架上,再用树藤绑好;女知青们就去砍了大量的茅草回来,编织成一块又一块的草棚,让男知青们爬上竹棚顶,再一块一块的搭好……
草棚基本成型。
现在他们拥有两座有顶、有床但四面空透的竹棚,暂时的栖身之所有了。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多钟。
要到快八点的时候才会天黑。
申书华和栀栀商量了一下:他觉得今天至少还要再给女知青们搭一个洗澡棚和一所厕所出来……他们男知青倒是可以不急,洗澡和上厕所只要走远一点就好,明天搭他们的洗澡棚和厕所就行。
栀栀很认可,就提出,由她和方晴玉来准备晚饭,其他人继续搭棚子——因为栀栀和方晴玉的体力是八人里最弱的。
栀栀和李晴玉先上山捡了些柴火、掐了几把野菜回来。可回到营地里时,两人连提菜刀剁鱼的力气都没了……
陶容冶过来看了她们一眼,飞快地帮着她们把两条海鱼处理好,剁成了半个巴掌大小的块儿,才又离开。过了一会儿,他跑过来,拿着大家的脸盆依次去接了八盆淡水过来,放在栀栀身边。
栀栀和方晴玉都挺不好意思的,就商量着做点什么给大家吃。
栀栀说道:“我有一袋二十斤重的大米,今天我们就吃个鸳鸯鱼蒸饭,怎么样?”
“鸳鸯鱼是啥?”方晴玉问道。
栀栀说道:“半条咸鱼二斤多,再配上两条六七重的新鲜鱼,用盐末和野山姜腌一下,跟着米饭一块儿煮,然后再弄个鱼头野菜汤?”
方晴玉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就这么办!我先把火生好,然后马上去摘点儿野菜回来!”
栀栀就忙着淘米、泡米,剁咸鱼干泡水……
然后将处理好的鱼头先上锅炖着,又把泡过水的咸鱼和新鲜鱼块腌好、混好;等方晴玉采了野菜回来,就将野菜洗干净投入锅里和鱼头炖煮好。最后把烹饪好的鱼头汤倒进大盆里、用另外一个盆子扣住。铁锅再用来煮米饭,米饭上铺着腌制过的鱼块。
另外一边,陶容冶他们又搭了两间简陋的小竹棚,好让女孩子临时在里边儿洗澡、上厕所什么的。
洪禾禾和方丽娟趁天还没黑,飞快跑去外头摘了好多好多大叶子——要上大号的时候就用叶子铺在厕所的地上,再想办法扔到远处去,不然会把住所薰臭的。
忙完这一切,大家都被累坏了。
然而栀栀和李晴玉那边却飘来了浓郁的饭菜香!
特别是——
天,这是米饭的香气吗?
“禾禾!快喊大家过来吃饭啦!”栀栀胜生生地喊道。
洪禾禾高兴坏了,“同志们!兄弟姐妹们——开饭啦!”
大家都闻到了米饭的香气,人人喜笑颜开,赶紧收拾好农具,朝着那边疾走了过去。
栀栀和李晴玉正在给大家分饭。
每个人都有满满一盒蘸着鱼汁的白米饭,米饭上还整齐的码着鱼肉!
“哪来的米饭啊?”陈跃进惊喜地问道。
栀栀笑道:“咱们来正义岛之前我在南陵岛买的……一共有二十斤!咱们这一顿先敞开肚皮吃个饱,剩下的就不能这么霍霍了,我用来熬粥,隔一天吃上一次……”
方丽娟问道:“你藏哪儿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大米!”
栀栀抿着嘴儿笑,“我害怕被人看到了,就一直塞在我的铺盖里。”
李爱国说道:“难怪我帮你拿行李的时候……我说怎么这么重呢!你还朝我使眼色不让我问。”
栀栀笑道:“幸好你没问,你要问了我怎么回答呀?”
大家哄堂大笑了起来。
“赶紧吃!吃热乎的……趁天还没黑我们吃完饭以后还得把这几个盛汤盛饭的盆子给洗干净……然后再打点儿水回来烧点儿热水洗澡!”栀栀说道。
劳作了一整天,能吃上香喷喷热乎乎的热汤饭……
白米饭还能大口大口的吃!
想着呆会儿还能洗上个热水澡?
心里美滋滋的。
大伙儿饱饱的吃了一顿饭。
然后嘻嘻笑着端了锅、碗和脸盆一块儿去山上的小溪边,扯了叶子把锅碗盆洗得干干净净,又打了水回到营地,开始烧水轮流洗澡。
夜里九点左右,男知青们躺在了靠外头竹棚里的大通铺上,女知青们躺在了靠里头竹棚的大通铺上……
栀栀闭着眼睛念叨,“明天我们得去一块儿上南陵岛去,要买个大锅、大桶……起房子打农具还得买些活页、铁钉、刨子墨斗之类的吧……我妈肯定给我寄被子来了,还得去拿……我们会过得越来越好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你们有啥想买的提前想好啊……”
说到后头,她陷入沉睡,还打起了小呼噜。
其实这会儿大家都还没睡着。
但栀栀的话,给了大家极强烈的信心感。
人人都忍不住幻想了一下未来的美丽家园,然后进入香甜的梦乡。
第二天一早,栀栀早早起来,和大家一块儿把昨天大当家送她们的最后两条鱼烤来吃了,然后又拎着一条咸鱼干,招呼着大家一块儿分别划着两艘小船去了南陵岛。
这还是大家头一回自己划船出远门,都挺紧张的……
主要是怕迷路。
不过,当初瘦猴带她们去正义岛的时候,大家因为是头一回看到汪洋大海,对于诸多岛屿的分布和形状有着很深的印象。
这么一路摸索着沿原路返回,居然也很顺利的把两艘小船给驶到了南陵岛的码头上。
这让小伙们感到十分兴奋!
南陵岛上人口过万,一共驻有五个生产大队,有长途班车站、供销社、医院、学校和邮电局。
栀栀先和小伙伴们约
定好回去的时间,然后各自分散。
她第一时间去了供销社,转了两圈以后知道供销社里有啥可买的就出来了。然后又去了铁匠铺,问了一下铁钉这些东西的价格……
最后她来到了知青办。
找到负责人,栀栀把自己要修房子修知青宿舍的事儿说了,然后直接说明来意,要求知青办给她提供锤子、铁钉、水泥、石灰……这些东西。
知青办负责人说没有。
栀栀耍无赖,“我们是知道,你们是知青办……我们背井离乡到了这儿,你们就是我们的娘家啊!我们遇上了困难,肯定是要找你们帮忙的嘛!要是你们不想办法帮着解决啊……那我就给咱们林市知青办写信!反映这个问题!”
知青办负责人瞪大了眼睛。
半晌才说道:“哎呀你这个小同志呀……”
沉思片刻,负责人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别栀栀同志我给你开个介绍信吧!咱们岛上有支驻扎部队,他们好像正在修建军营。你拿着介绍信去问问他们,好不好?”
这是知青办负责人的缓兵之计。
知青办和部队分属不同体系统管,就算他开了介绍信,部队可以不予理会的。
栀栀也是没法子。
——她去铁匠铺问了,铁匠只能帮忙修修农具,铁钉这样的玩意儿他那儿根本就没有,而且这些东西都属于战略物资,至少在南陵岛上是根本买不到的。
栀栀也是没法子,才来找知青办想办法的。
现在知青办果然帮她想了个办法——
栀栀当然知道,就算知青办开了介绍信过去,部队也可以完全不理会。但至少让她知道了部队那儿有水泥和铁钉之内的东西呀!
她谢过负责人,拿着介绍信就一路问着人,找到了部队驻地。
——看得出来,这个部队也应该是刚刚才搬到这儿的。
他们也没房子,所以弄了不少帐篷在。
不远处就是建筑工地,十来个穿着军裤赤着上衣的大兵正吭哧吭哧地挥着锄头挖地、挥着铲子铲土……
栀栀拦住了一个大兵,“同志你好,我想见见你们的负责人。”
大兵愣了一下,打量她一番,问道:“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是知青办的。”栀栀面不改色地说道。
大兵说道:“那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给你叫我们排长过来。”
栀栀咬着唇儿点点头。
却说黎恕调离了原单位,来到新单位报到、熟悉了几天,就带着队伍来到界南省林市的南陵岛。
按上级指示,他要在这儿建立一个海上边防所。
在来到南陵岛的第一天,他就跑去知青办去查看了一下知青分配名单,果然在名册上找到了别栀栀的名字。
——原来别栀栀去了第十二生产大队?
很好,既然人已经在这儿了,黎恕也就放下了心。他想着等过这几天连队的新军营盖起来以后,手头上的事儿没那么多了,他就去一趟白鹭岛。
这会儿听说知青办的人过来找他?
黎恕本来不想管,准备打发副排长过去看看就算了,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人在哪儿?走,带我过去看看!”
于是他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别栀栀。
一时间,他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梦境。
栀栀也认出了眼前英挺俊朗的高个子年轻军官——
哟,这不是梨树同志么!
“梨树,原来是你呀!”栀栀一脸热情地迎上前,露出明媚可爱的笑容,“真巧呀,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黎恕瞬间涨红了脸:巧个啥?老子为了调到这儿来费了多大的劲儿你知道嘛!
但他面上的表情冷漠无情,语气也是淡淡的,“嗯,好巧……你、你找我……有、有什么事?”
心里则忐忑万分:哎我脸好烫……是不是红了?她、她她她……不会被她发现了吧?
栀栀是真的高兴。
——虽然在废仓那儿的时候,她和这个梨树也只见了一面,说过几句话。但在这异地他乡的,能搭得上话就好。
她也就不废话了,掏出知青办给她开的介绍信,递给黎恕,“梨树同志,这是我的介绍信……是这样儿的,我们呢,嗯要在海鸥岛上建一个知青站,所以需要水泥、石灰、铁钉这些修房子建农具要用到的东西,所以……”
黎恕拿过介绍信看了许久。
其实他是在平复心里的激动……
但落在栀栀眼里,好像他就是在反复思考斟酌似的。
“梨树同志,我们都是无产阶级战士……要这些东西也是为了更好的建设海岛,你、你们应该可以匀一些出来给我们的吧?”栀栀鼓起勇气问道。
黎恕不答反问,“为什么不留在白鹭岛?你们上海鸥岛去干什么?”
栀栀愣了一下,“因为我们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价值?”黎恕追问。
栀栀鼓起勇气说道:“我们几个人想要把海欧岛打造成为丰收岛……我、我想做些科学研究,研究海水的淡化,以及淡化后的海水浇灌农作物的可行性……”
黎恕紧紧地盯着栀栀。
——淡化海水?这难道不是在异想天开?然后她还想用淡化后的海水来浇灌农作物?
所以这就是她来到海岛插队的原因?
也是她父母愿意放手,让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黎恕打量着栀栀。
记忆中娇气美丽的姑娘将一头栗子色的长发织成漂亮的麻花辫,发梢懒懒地垂在胸前。三个月不见,她的皮肤还是那样的雪白无暇,但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改变。
以前的她,娇气精致的像只易碎的瓷娃娃。现在的她,眼眉间英气勃勃,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焕发出活泼健康的生机。
还是现在她更漂亮。
黎恕如是想到。
这会儿栀栀与黎恕对视着。
她看到了青年坚毅的眼神和紧锁的眉头。
以及——
他真的好高啊!
她和他这么面对面站着,如果不抬头,她的眼睛只能与他胸口的领袖章平视。
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严肃的表情……
栀栀心里直打鼓。
他会答应她的要求吗?
第42章
黎恕盯着栀栀看了很久很久……
栀栀越来越心虚。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上回她在废仓遇到他的时候,好像是国安部门在抓特务?所以梨树现在出现在这儿……难道说,南陵岛也有特务?好像不太对吧,梨树的军营正在起房子……没听说抓特务的部门还管盖房子啊!还是说,她今天来找军营要水泥,正好某个特务也要来这儿找军营要水泥?
越想就越害怕。
栀栀忍不住说道:“梨树同志,要是这水泥这么难得的话……”
“你先回去,”黎恕说道,“明天我亲自给你送去。”
栀栀陡然瞪大了眼睛。
黎恕便看到了少女清澈晶莹的眼里荡漾着的盈盈水波。
他的心也跟着荡漾了起来。
“真的?”栀栀又惊又喜!
黎恕冷冷地“嗯”了一声音。
——天,她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漂亮?害他的心跳得好快!要努力控制住表情!不能被她发现他的异常!
黎恕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为了防止他得意忘形、给她造成一个不好的印象;也为了在她面前营造出威仪凛然的模样儿,黎恕甚至连他在部队里大比武时用力过猛把裤|裆给扯崩了线的糗事都拉出来回忆了一遍……
这才堪堪保持住他那一如既往的万年寒冰般冷酷的神情。
栀栀本来很开心,可看到梨树同志冷漠的样子,好像在生气?
呃,这人怎么怪怪的?
她赶紧小小声说道:“梨树同志谢谢你了……要是你们很忙的话,我、我也不打扰你,今天我们组的小伙伴也在,一会儿我喊了他们过来,我们自己搬走也行。”
栀栀:好怕他反悔QAQ
黎恕垂眸,看向了她的手。
栀栀的手纤瘦柔美,但这些天的劳作,使她的手上布满了细微的伤口。食指上甚至还保持着昨天被茅草锋利的边沿划破皮的印记,伤口处有些微微的红肿。
黎恕无法想像这么娇气的姑娘干起重活来是什么样的一副场面。
他只知道现在他的心肝儿也跟着颤微微的疼。
“我明天亲自给你送去。”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有点儿控制不住脾气。
栀栀隐约感觉到,他好像是要生气的样子,不敢再说话了,就小小声说了一句“好”,又问,“那你知道海鸥岛在哪吗?大约什么时候到?我们要……给你准备点茶水?还是……米饭?”
她的大米所剩无多,并不想给别人吃。
可梨树愿意给她水泥……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了一眼知青办的介绍信就给她水泥和其他的建筑材料呢?这多半还是看在当初废仓事件里她帮了国安部的忙的缘故。
既然人家承这个人情给她,所以她做顿饭给他吃,也是应该的。
果然,黎恕点头,“吃饭,中午到。”顿了一顿,又说道:“……三到四个人。”
此刻他心中雀跃万分:她做的饭是什么滋味??明天必须要好好尝尝!
栀栀也点点头,“谢谢梨树同志了,那我……走了啊。”
黎恕继
续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栀栀转身离开了军营。
她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打扮得如同花蝴蝶一般的郑萍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步履轻快,面带微笑还哼着小曲儿,手里还拎着个不大的包袱。
栀栀一怔。
郑萍看起来太高兴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栀栀……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栀栀,就目不斜视地直接与栀栀擦身而过,走进军营。
栀栀下意识就回头看了一眼。
之前帮她热心通传的那个大兵一看到郑萍,两条眉毛就拧成了毛毛虫。他拦住郑萍,不让她进,还冷冷地说道:“同志,请你站住。”
郑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找你们黎排长!”
栀栀挑眉:郑萍也认识梨树啊!
“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大兵问郑萍。
郑萍,“有很重要的事!”说着她就想往里头冲。
大兵手里拿着把小旗子,是指挥那些推着独轮车运红砖运砂子的大兵往哪儿推的。
他将这小旗子拦在郑萍面前,一脸严肃的说道:“同志,你找我们排长有什么事儿,请你先说清楚!要不然啊,你又像上回、上上回、上上上回和上上上上回那样……一会儿给我们排长送肉包子、一会儿送烧饼的,那可不行!我们是军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要牢记!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
栀栀卟哧一声笑了。
她懂了,是郑萍正在追求梨树吧?
那郑萍的心思还是很活泛的。
——知青办分配知青的那天,郑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领着女知青们选择了第一生产大队,第一生产大队也很爽快地接收了她们。
双方打得恐怕是同一个主意:
郑萍希望借助自己是女性的身份,呆在最富裕、生活条件最好的第一生产大队,这样可以吃饱一点儿,少干点儿活。
第一生产大队接收她们呢,也是希望能解决生产大队里的男性村民们的婚姻大事。
现在郑萍如愿去了第一生产大队,但她本来是城市女青年啊,怎么甘心一来到农村就嫁人呢?
大多数的知青还是很盼望着能回去的。
这时候岛上来了个年轻英俊又未婚的男军官,而且级别还不低……
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此时郑萍和大兵都快打起来了——郑萍想突破大兵的封锁线,冲进军营里去找黎恕;大兵想把郑萍拦在外头但又不敢和她发生肢体接触……
大兵气得面红耳赤。
栀栀笑了笑,不再理会郑萍,匆匆走出了军营。
却说黎恕定定地看着栀栀走出军营以后,这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没有告诉她、他就是黎念之!
他倒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告诉她,可他身上穿着这身绿军装……又让他有些放不开。于是他飞快地跑进帐篷搭建的临时宿舍换了身便装,又和副排长交代了两句,这才准备追上去。
却冷不丁的听到军营卫兵正在跟一个年轻女人吵架。
再仔细一听——
年轻女人的声音还挺耳熟?
黎恕立刻隐去身影,躲在一旁听了
几句,明白了——来人是和栀栀同一批下乡插队的女知青郑萍。
这个郑萍啊,为人奇奇怪怪的。
一个月前他在省城和栀栀阴差阳错的没见上面,那会儿他冲进知青站请人帮忙给栀栀带口信儿,然后这个郑萍就用……电影里女特务说话的那种故意做作的娇嗲语气和他说话。
太明显了,让人一听就知道这女的没安好心!
后来他来到南陵岛,第一天就遇到这个郑萍,然后她马上过来献殷勤,非要要送肉包子给他!他拒绝了,第二天她就送了烧饼过来,第三天送鸡蛋……
搞得军营里的大兵们都在笑话他!
所以黎恕一看到这女的就烦,特别交代卫兵,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她放进军营来!
这会儿他看到郑萍在前门和卫兵纠缠,于是一转头就从后门跑了。
栀栀会去哪儿呢?
黎恕站在军营后门处思考。
对了,既然她去了第十二生产大队的海鸥岛插队,想必平时也不是天天有空上南陵岛。既然来了,她肯定是要去供销社逛一下的……她家里人疼她宠她,她手上肯定不缺钱。但她初来乍到的,手里肯定缺票!
正好他手里有票。
所以他去供销社门口等她吧!
黎恕径直去了供销社。
栀栀离开军营后先去了邮电局,上窗口一查,果然找到了父母给她邮寄过来的包裹票。
她猜想到依着父母对她的挂念,这包裹的体积可不会小。所以这会就不应该先去取包裹,得等到和陶容冶他们汇合了以后,再请他们帮助一块儿去拿东西。
于是她拿到了包裹票以后,先是把她写给家里人的信、和写给黄教授的信先寄了出去。
然后就回到知青办,去取了她寄放在那儿的一条大咸鱼,拿到黑市叫卖。
南陵岛毕竟是个有着两万多人的大岛,也有黑市……但规模不大,买东西和卖东西的人都很少。
压根儿没人卖咸鱼。
——尽管南陵岛上的人们大多数都以农耕为主,但毕竟临海,村民们想吃鱼的时候就自己出海去打鱼就好了啊!
没有人稀罕海鱼和咸鱼。
可是栀栀手里的这条咸鱼足有一米多长!
这就稀罕了。
好几个路人频频看着她。
既好奇她这个生面孔、也好奇她手里的超大咸鱼。
一个老太太过来了,问她:“妹子,你是哪儿的哟?”
“婆婆好,我是新来的知青,在白鹭岛插队的。婆婆你要不要这个咸鱼?味道很好的。”栀栀答道。
老太太明白了,“原来你是棠娘那里的知青!我就说嘛,也只有棠娘那里才打得到那么大的鱼咧!这鱼你出什么价?”
栀栀说道:“婆婆我不要钱,我要二十斤大米来换!”
老太太愣了一下。
——在这年头以物换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于是她快速盘地算了起来。
“妹子,我家里的大米也不多了,我给你十五斤大米,外加十个鸡蛋好不好?”老太太说道。
栀栀眼睛一亮,“婆婆,你家有鸡啊?有小鸡吗?”
“有!”
老太太又改了口,“那十斤大米和二十只小鸡仔儿,换吗?”
“换!”栀栀爽快地说道。
老太太说道:“那你跟着我家去……你认认我家的门,我先匀十斤大米给你,日后小鸡仔儿孵出来了我给你二十只!”
栀栀还没说话,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别栀栀!”
她应声回头,看到了一个熟人。
第43章
叫住栀栀的,是和她同期下乡插队的男知青——许军。
许军惊讶地看着栀栀,激动地问道:“栀栀,你、你今天来南陵了啦?”
栀栀点头。
她记得许军好像是申请去了第三生产大队。
第三生产大队就在南陵岛上。
许军又问,“栀栀,你……你们在第十二生产大队那儿……还好吗?我听说、听说……”
他有心想提醒栀栀那第十二生产大队是个海盗窝来着,可栀栀身边又明显站着个本地老太太,他害怕这老太太会不会和第十二生产大队的人沾亲带故的,万一上第十二生产队那儿告了他的状、第三生产大队以后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所以他不好明讲。
栀栀笑道:“我和禾禾她们都挺好的,谢谢你关心呀!”
许军得到了一句栀栀温柔的道谢,心里甜得就快要化掉了……
栀栀又说道:“许军,我还有事儿呢,咱们以后再聊啊!”说着,她就跟着老太太走了。
老太太就是当地人,家离这儿不远。栀栀跟着老太太走了三分钟,就到了老太太家。老太太的家就在路边,是个挺大的院子。她让栀栀站在她家鸡棚门口等一会儿,她进屋里去拿米。
很快,老太太就拿了一小袋米出来,另外还给了两棵大白菜、三四个土豆,一块儿拿给栀栀,说道:“小妹子,这两棵大白菜给你一棵,土豆也给你两个,剩下的你帮我捎给棠娘去呀!”
栀栀说道:“婆婆,我帮你全部捎给大当家吧!”
老太太,“那不好意思咧。”
“没事的,就是我拿东西给大当家的时候,说是谁给的呢?”栀栀问道。
“你就说是梅花婶给她的!”说着,老太太又指着自家鸡棚的一角,对栀栀说道:“呐,我家里一共有三只母鸡在抱窝了,还要再过十来天就能出鸡仔儿,你过半个月再来,我把鸡仔儿给你。”
栀栀谢过老太太,拎着米和大白菜、土豆走了。
许军还站在街口等着栀栀。
看到栀栀拎着东西过来了,他连忙过去,“别栀栀,我帮你拿吧!”
“不用了谢谢,不重的,我能拿得动。”栀栀客气地说道。
此时四下无人。
许军左右看了看,又看着美丽娇俏的少女,不禁红了面庞。
然而栀栀并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朝着镇上走去。
许军一直默默地喜欢着别栀栀。
大家在省城逗留了快一个月,朝夕相处的,很难不对美丽又聪明的女孩子动心。
到了南陵岛后,他本来意志很坚定地想和栀栀分到同一个生产队去,可一听说栀栀想去最穷、最偏远的地方?
他又打起了退堂鼓。
谁也不知道知青下乡……要在这儿呆多久。万一以后都不能离开了呢?这可是人生至关重要的选择啊!许军思来想去,最后理智战胜了情感。他毅然选择了第三生产大队——第三生产大队不如第一大队富裕,竞争就没那么大。再加上第三大队在主岛上,将来打听回城消息也更方便……
他认为他很算
是非常清醒的人了。
就是……
心里对他放弃了那么喜欢的姑娘,也总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遗憾。
尤其是,当他惊觉陶容冶和申书华他们居然愿意陪着栀栀去那么穷、那么偏僻的地方时,他又有些后悔了。
到第三生产大队报了到,许军第二天就跟着生产队员们开始下地劳作了。
白天要上十二分的满工,晚上回来累得连爬上大通铺的力气都没了……
而且也没有任何娱乐和任何消遣。
他就越来越惦记着别栀栀。
他开始后悔,觉得当初如果自愿跟了栀栀去,说不定日子过得没那么枯燥。又觉得第三生产大队也不是想像中那么好,他干的都是重活累活,吃得却是糙米腌菜……
前几天他实在累得不行,就向大队长说身体不舒服,上镇医院看看,没想到遇上了栀栀。
许军头脑一热,面红耳赤地对着日思夜想的少女说道:“栀栀,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栀栀已经猜到了,并且想赶快离开,“许军,我还有事儿呢!”
她加快了步子想要赶紧离开——
许军急了,两步三步追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栀栀你别走……我、我要告诉你,我、我喜欢你!请问……你可以当我的对象,和我处一处吗?”
“不能。”栀栀义正严辞地说道。
许军呆住。
愣了一会儿他明白了,着急地问道:“你、你是不是和陶容……”
栀栀扶额。
好吧,躲不过就只好祭出她的杀手锏了。
栀栀认真说道:“许军同志,请你不要胡乱猜测不存在的事。我不能答应你,是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正好这时,黎恕远远看到了栀栀的身影……
还没等他高兴呢,就看到有个年轻男人正在纠缠栀栀?
黎恕生气了,快步走过来想替她解围,没想到一走过来就听到栀栀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黎恕也呆住。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所以她到底喜欢谁?
他失魂落魄地站定,聚神会神地等待着……
等待着她给他凌迟一刀。
他甚至在想:知道了她的意中人叫什么名字以后又怎样?她现在下乡插队来了,应该和她的意中人分开了,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然后黎恕就听到了少女深情又缱绻的声音——
“……我喜欢的人,他的名字叫做黎念之。我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只可惜……他已经牺牲了。在我心里,他永远在、一直在……许军,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黎恕惊呆了。
许军也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栀栀,“什么时候的事?他……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就在两个月前!他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保护人民群众而壮烈牺牲……我此生以他为荣!”栀栀动情地说道。
为了效果逼真,她还硬挤了些眼泪憋在眼眶里来回滚动。
许军蔫巴了。
——栀栀能说出她爱
人的名字和职业,多半不是捏造的。而且她喜欢的人还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这个时候一定是栀栀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吧?
那他确实不应该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向她表白。
许军有些羞愧,也终于明白过来,栀栀为什么要选择去第十二生产大队插队了。
她一定是想借以最最繁重的劳动,来逼自己忘却吧?
许军立刻向栀栀道歉,“对不起啊栀栀,我、我不知道……”
栀栀含泪笑道:“没关系的我能承受得住,啊,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着,她匆匆离开。
黎恕躲在一旁,将栀栀和许军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震惊无比!
栀栀居然说她深爱着他???
纵然心如擂鼓,可黎恕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她压根儿没认出他来,深爱个啥?
呵,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黎恕还是很庆幸自己成为了她的挡箭牌。
现在他就很想让她知道……他没死,然后看着她是怎么样把“我喜欢的人叫黎念之”这句话,当着他的面,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清楚的!
他快步走上前去,靠近了栀栀以后放慢步伐假装闲逛……
没一会儿,栀栀就发现了他。
“啊,梨树同志你好!”栀栀连忙笑着向自己的金主打招呼,“你也出来……买东西呀?”
黎恕仔细打量着她。
他不会记错,就在三分钟之前,她还一脸情深、泫然欲泣地对着别的男人说:我喜欢的人叫黎念之,可惜他已经牺牲了。
当时的她,表情悲痛欲绝,眼里泪光浮现……
而此时的她,仰着如花朵一般的俏脸看着他,笑得眼儿弯弯嘴儿翘翘,表情明媚又甜蜜,分明就是心情大好!
鬼使神差的,黎恕又不想揭开这层纱了。
他想一直看着她演下去,最好天天当着他的面说“别栀栀喜欢黎念之”……
“嗯对,出来逛逛。你要去买东西?”黎恕淡淡地问道
栀栀现在最烦的,就是男知青们一个二个争先恐后的向她表白——她的工作都还没空厘清楚,谁有心思谈什么恋爱!
所以黎恕六亲不认的冷漠表情特别合她的心意。
“对,好不容易上岛来一次,想多买点儿东西回去。”栀栀说道。
黎恕貌似顺便问了句,“你们自己在岛上盖房子,应该还缺不少东西吧?”
栀栀也害怕自己漏了啥,就掰着手指头数,“要一个煮饭的大锅!要两三个锡桶,要水瓢……啊这个我们可以自己做,能省一点是一点……还要开水瓶,要蚊帐……”
黎恕暗暗记在心中,想着明天给她一块儿送过去。
“那你有票吗?”他又“顺口”问了一句,
栀栀叹气,“没有……呆会儿问问我的小伙伴们吧,我们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拎着的小半袋大米,“实在不行我就用这点儿大米跟人换吧!”
黎恕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迭票递了过去,“这些票我都用不着,给你吧!”
“啊?”
栀栀呆住。
她看向黎恕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变得戒备、甚至还隐约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隐藏着的敌意。
“不用了谢谢你呀梨树同志,”栀栀面上浮起客气又疏离的笑容,“你也是刚来到南陵岛的,这些票你肯定也需要……你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栀栀有点儿不高兴,但为了明天的水泥,她还得先忍一忍。
黎恕紧紧地盯着栀栀,当然也将她的反应完全看在眼里。
他有点儿想笑。
第44章
黎恕说道:“明天我不是会上你们海鸥岛去送水泥,顺便吃午饭吗?这些票,抵我们一顿午饭。”
栀栀这才低头看了看他递过来的票。
——有布料、点心票、粮票、面粉票和糖票什么的。但每一种的量都不大,比如说布料只有“陆尺”,点心只有“贰市斤”,粮票上写着“大米贰拾市斤”,面粉票倒是一张“伍拾市斤”的。
栀栀有些动心。
黎恕说道:“我平时吃住在营地,这些票据也用不上。再说了这些只是票,我也得有钱才能买啊。”
栀栀不想欠他人情,就说道:“那我折成钱给你,成吗?”
黎恕冷冷地说道:“随便。”
看到他的表情那么冷漠,栀栀心里舒服了点,想了想,她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他,“梨树同志,那就当作……这些票是我找你买的吧。”
黎恕盯着这张大团结看了一会儿,嗤笑,“你还挺有钱的。”
他磨了磨后槽牙,到底还是接过钱,随手将钱塞进上衣口袋里。
栀栀心想:来了来了,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了……明明和他就不是很熟,可他却老是用这种亲昵之中带着点埋怨的语气和她说话。
不过,手里有了票,栀栀心里高兴,不想跟他计较,就客气对黎恕说了声“同志再见”然后一头扎进了供销社。
黎恕:我仿佛变成了一个提供粮票的工具人。
可他也舍不得离开,就守在供销社旁边,心想呆会儿她走的时候……他还能再多看她几眼。
栀栀在供销社里逛了一会儿,遇上了陶容冶。
这镇子本来就不大,能买东西的地方就那么两三个地方。陶容治买好了自己的东西以后就直接上供销社来了——就算栀栀不在这儿,也会有其他的小伙伴呆在这儿。
果然,他遇上了栀栀。
栀栀看到他也是很高兴的,“容冶,快过来帮忙!”然后拿着黎恕给的那些票,把能买的东西全都买了!
在这过程中,其他知青们也陆续赶到。
于是栀栀又请他们一块儿去邮局,拿着包裹票去把父母寄给她的东西全都领了。
正如栀栀所料,家里人足足给她邮寄了整整五大包东西过来!而且一两个大包裹沉重到……连陶容冶都扛不动!于是五大包包裹、包括栀栀在供销社买的那些东西,大伙儿一来回来搬抬了好几次,才总算是把大包小包的东西给搬到了码头那儿。
栀栀没能买到锡桶。
在这个时代,金属制品、塑料制品都是稀缺货。
但陶容冶找到了一个会箍木桶的老乡,栀栀就花了三块钱从老乡手里买了现成的四个木桶和两个木盆。
陶容冶还在黑市上找了个贩开水瓶的小贩,栀栀又花了三块买了两只开水瓶……
最后大伙儿坐着小船往回赶,每艘小船都载满了东西。
栀栀挺高兴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黎恕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她。
看到她嘴角轻扬的样子,再想想她在军营门口跟他说的那些话——
“我想证明自己的价值,把海鸥岛打造成丰收岛。我想
做科学研究,研究海水的淡化,以及淡化后的海水浇灌农作物的可行性……”
一个连高中都没有读完的女孩,却有着那么大的决心和那么遥远的梦想。最重要的是,体格孱弱又自幼娇气的她,居然还真的离开了温暖舒适的家,迈出了追梦的第一步。
黎恕不禁也露出了笑容。
随即,一道含着明显泣音的娇媚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我喜欢的人叫黎念之,我和他从小一块儿长大,我们彼此深爱着对方。”
多么的深情不渝,多么的伤心难过,多么的凄婉唯美!
黎恕咬牙切齿。
他向M毛席保证——将来必须要她对着他每天都把这句话说上一百次!
栀栀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回到了海鸥岛。
他们先去了正义岛。
瘦猴天天无事可做,在眺望台那儿看到栀栀她们划着小船来了,就飞快地跑向码头……
没一会儿,栀栀摇橹靠岸,把那两棵大白菜和那几个土豆拿给瘦猴,“……这是梅婶捎给大当家的,你拿给他们吧!”
瘦猴接过来,有些意外,就问她,“你们去镇上了?”
栀栀点头,笑道:“我们还得回去搭房子……你有空过来玩呀!”
瘦猴:我现在就有空。
他抱着两棵大白菜、捧着土豆就往半山腰的大厨房那儿跑。
栀栀并不知道瘦猴想跟着她们去海鸥岛,所以他一走,她就用长桨撑住岸石,一挑——
她和陶容冶一起又驾着船去了隔壁的海鸥岛。
众人刚到海鸥岛,东西还没卸完呢……
瘦猴就摇着小船儿追了过来。
跳下船,他就蹲在一旁盯着栀栀她们。
栀栀喊他,“小猴子快过来搭把手!”
瘦猴很不高兴,“我比你大!我是你的猴哥儿!”
——二十多年前鬼子屠村,他爹为了保护就快要临盆的妻子,被鬼子杀了。他娘目睹了丈夫活生生被鬼子劈成两半,痛苦万分,当即……发作。她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了瘦猴也淌尽了血,去世了。
瘦猴一出世就变成了孤儿。
在那个年代,谁养得活别人家的小孩儿啊。
好心人就把刚出襁褓的他送到了海盗岛。
大当家是女人,可大当家也不会带小孩,让人做了个篮子把瘦猴放在里头,大人吃干的,就给他吃稀的……平时大家要出海打鱼,就轮流留一个人照看他,居然也把他给养活了。
栀栀她们来到岛上以后,瘦猴听说栀栀和洪禾禾才十七岁,立刻就觉得自己神气了——
他终于也有比别人厉害的地方了!
他比别栀栀和洪禾禾大一岁!
所以每每当栀栀喊他“小猴子”的时候,他都挺不高兴的。
“好啦好啦,快点过来帮忙,呆会儿请你吃好吃的!”栀栀心情超好,笑眯眯地说道
瘦猴马上就不生气了,帮着陶容冶他们一块儿搬抬东西。
栀栀的包裹又大又沉,三个男的扛一个包,也累得气喘吁吁。等他们来回好几趟、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扛上半山腰的暂时庇护所时,所有人都被累得两腿发软。
栀栀也累瘫了,发狠说道:“咱们必须要整出个独轮车来!”
接下来就到了拆包裹的环节。
栀栀从供销社买回来的东西,由洪禾禾、李晴玉和方丽娟帮着整理。
栀栀家里寄来的五个超大包裹,当然就由栀栀自己亲手处理。
第一个包裹,毫无疑问这是一副铺盖,两床厚实的被子外加两个枕头,里头还塞着栀栀一年四季的半旧衣裳,以及连她都没见过的五六件夏天穿的新衣裳,四五套一看就是钢铁厂发的蓝色厚实的工人制服,两大摞劳保手套,一双娇小的塑料雨靴,四五男码女码都有的解放鞋和一大叠印着“松市钢铁厂”字样的洗脸毛巾、牙刷牙杯牙膏肥皂肥皂盒,甚至还有七八块布料、针线包裹……
第二个包裹全是食物相关。有干香菇、干海带、腌菜什么的,然后就是用小号的米袋子给装好的七八种豆子。另外还有一个大布袋里装满了各式蔬菜瓜果的种籽,每一种种籽都用纸包好,上面写着“辣椒”、“苦瓜”、“丝瓜”、“南瓜”、“冬瓜”、“豆角”、“大白菜”、“萝卜”等等字样……最绝的是,家里还给她用竹筒装了各式调味品过来!
第三个包裹,放着有厚厚的几大迭白纸,钢笔和墨水。这个包裹是最大的、也是最沉的一个,原来是因为里头还放着三个全新的锡脸盆,几个被拆下来的自行车车轮胎,外加几大包各式各样的废铁零件,有铁钉、有螺丝帽,有几把坏了木头把手的螺丝起子什么的……
……
把所有的东西全都拆出来,栀栀又累出了一身汗。
小伙伴们则开心极了!
洪禾禾,“栀栀,你家里人真的好宠你啊,给你寄了那么多东西来!天哪他们是不是把一个厂子都寄了来!”
申书华也很高兴,“这么多的废弃零配件!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咱们自个儿修一修、整一整的……肯定所有的东西全都能用上!”
陈跃进,“就算这些废铁修不好,也能拿到镇上的铁匠铺子里去和他换等重的其他东西!”
李晴玉,“栀栀妈妈还寄来了这么多的蔬菜种籽!哎呀我都迫不及待了我们呆会儿就开一块菜地出来吧,早点儿把菜籽种下去早点吃上菜啊!”
方丽娟,“那稻谷呢?稻谷这时候种下来能活吗?什么时候能吃上我们自己种的大米饭?”
大家嘻嘻哈哈地讨论了起来。
瘦猴蹲在一旁,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个啥,但他也情不自禁咧着嘴一块儿笑。
大伙儿稍事休息,栀栀就张罗着要做饭。
现在她有了木桶和木盆,做起饭来就方便多了。
可惜的是,她买不到大锅。
只有现在灶上的这一个炒锅,还是找隔壁大当家借的。
不过今天买到了四个木桶,这倒是件好事。当下,就由四个男知青们一人拎了一个桶,去山上接水。
栀栀赶瘦猴和他们一块儿去,“小猴子你也要干活,不然呆会儿看着我们吃!”
可是瘦猴已经没有桶了。
他瞪着一双三白眼骨碌碌的转,最后拿了个木盆追上去——
想着一盆水可不如一桶水的分量多,于是瘦猴来回跑了
好几趟,一直不停地帮栀栀打水。
做一顿饭的水是够用了,栀栀见瘦猴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围着自己团团转,就指挥他,让他去后山捡柴火。
瘦猴又颠颠儿的去捡柴火。
栀栀今天买到了一袋五十斤的面粉,所以她打算蒸一锅馒头。
面粉加水揉巴揉巴……
栀栀和李晴玉都属于力气小的女孩子,两人被累得气喘吁吁,总算把面团给弄好了,放一边发酵。
接下来就是考虑今天吃什么菜。
昨天栀栀和李晴玉采回来的野菜还有一点儿,栀栀想用野菜和妈妈寄来的腌菜一块儿炒熟,到时候把腌菜夹在馒头里……
还不知道有多好吃呢!
就是,想想好像太干了一点儿,还得有点儿稀的。
栀栀和李晴玉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奢侈一把:烧一锅开水冲绵白糖吧!一人一碗开水、放一勺绵白碗,甜津津的才好吃呢!
就这么决定了。
栀栀和李晴玉做饭的时候,其他人就在营地下面的那片平缓坡地上开荒。
——栀栀家里寄了那么多的菜籽过来,这让大家干劲十足!就像洪禾禾说的那样,真恨不得今天就把菜籽种下了、明天就能吃上自己种的蔬菜!
栀栀她们花了一小时做饭,就在这一小时的时间里,陶容冶申书华他们已经把一大片荒地的杂草拔除掉,而且已经挥着锄头翻了一大半儿了……
栀栀喊他们过去吃饭,他们还不肯,直到把最后一小半儿地给翻完了,这才扛着锄头回到了营地。
栀栀没有水瓢可用,就拿着个锡饭盒当水瓢用,从盛满了清水的木桶里舀了水,一一给大家淋水洗手。
今天的午饭是:每人两个白胖松软的大馒头,一木盆的腌菜,外加每人一碗白糖水儿!
知青们来到这儿差不多小半个月了,在隔壁主岛的时候没少吃鱼肉,但主食是真的一口没吃过。这会儿吃上了日思夜想的馒头,再把馒头掰开往中间夹点儿腌菜……
一口咬下去,散发出浓郁麦香的淡口馒头混着咸香的腌菜,咸淡相宜,简直太好吃了!
要是觉得太干了,就轻啜一口白糖水……
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吃的啊!
栀栀和李晴玉力气小、饭量也小,一个馒头就吃饱了,于是她俩又商量了一下,把吃不下的另外一个馒头等分量掰开,分给大家。
瘦猴吃的也跟大家一样。
他的生活经历和知青们不一样,他打小儿起就在正义岛长大,饮食习惯里就是天天鱼肉……不吃淀粉类的食物也没有关系。
但是,明明这顿饭里一点肉沫子都没有,为什么这么好吃呢?
瘦猴狼吞虎咽的吃完腌菜夹馒头,喝完白糖水,然后听到栀栀在给大家分配任务:
栀栀说:“吃完午饭咱们先午休一小时,然后得来个人把你们刚开的那块地浇水,必须浇透了……菜籽儿也得先泡上……”
陶容冶说:“这事儿我来吧,现在咱们有桶了,我做个扁担,一次能挑两桶水,估计……来回个七八趟就能把菜地浇透。”
栀栀又说:“再就是咱们的临时住所,昨天是太累了来不及弄,今天得用茅草把
竹棚的墙给编好,一来保护**,二来也防老鼠蚊虫。”
女孩子们齐齐说道:“这个简单,交给我们吧!”
栀栀还说:“我去找了军营的人要水泥,人家也愿意给,还说明天给我们送上来……可人家也没答应我说送多少水泥上来。所以呀,咱们自己想法子烧点砖来用,怎么样?”
瘦猴听不懂,不知道啥是水泥啥是砖……
但他看出来了,大伙儿面露难色。
——是不是这水泥这砖很难弄?
申书华沉吟片刻,说道:“烧砖也不是不行,但要先建一个窑……这就得费上好几天的功夫。”
栀栀说道:“咱们不可能一直住竹棚吧,住得不舒服不说,隔三岔五就得花时间力气重新维护。等同于重建……与其这样,倒不如花力气弄个窑出来,烧出砖块来砌房子。远了不说,三五年不动它,它也没事儿。”
陶容冶,“我不会砌窑,但我力气大,我可以帮忙!”
洪禾禾嗔怪道:“不管栀栀说啥你都说好,然后你啥也不会你能帮忙!”
众人哄堂大笑了起来。
陶容冶面红耳赤。
他垂下头,不敢看栀栀。
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抬起头看了栀栀一眼,迅速又垂下了头。
连耳尖都红透了。
吃过午饭歇过觉,大家起来以后就各就各位了。
——陶容冶去削了竹子,一口气做了好几根扁担,可刚做好的扁担还不能马上用,得等它晒干。他等不下去了,干脆一手拎一个木桶,提着木桶去山上接了山泉下来浇地。
瘦猴也来来回回的帮他拎水。
——申书华和陈跃进是队伍里唯二两个有工科实践经验的人,他俩去巡岛,观察和挑选建设砖窑的最佳用地去了。
——李爱国听栀栀的安排,去砍了不少竹子回来,坐在营地里用竹子做小板凳。
——四个女孩们就去采集了好多好多茅草回来,围着两座竹棚用茅草和树藤编织墙壁。
栀栀家里寄了劳保手套来,大伙儿人手一双戴着,再也不怕细嫩的手指被锋利的茅草给割坏啦!
一直忙到太阳落山。
大伙儿今天的劳动成果是非常显著可见的。
现在两个竹棚都有了墙壁和门,当然了,女孩子们不会做门,是申书华做的。
现在大家拥有了八张小竹凳……不,是九张,因为瘦猴也有模有样的学做了一个。当然靠李爱国一个人,是不可能在一下午的时间就做好八张小凳子的,是申书华和陈跃进巡岛回来后,帮着他一块儿做的。
陶容冶把菜地浇透了,泡好了菜籽;然后见时间还早,他凭一己之力又开出一块菜地……
栀栀和李晴玉也为大家做好了丰盛的晚饭——大米饭蒸鱼肉,外加野菜鱼头汤。
本来营地里已经没有鲜活海鱼了。
是瘦猴听到栀栀和李晴玉嘀咕,说要是有鱼就好了,能烧锅鱼汤,鱼汤泡饭那才叫美味呢!
于是瘦猴就拿了根鱼叉跑了,两小时以后他浑身湿漉漉的跑回来,手里拎着三条大小不一的海鱼。大的有两斤多重,小的只有巴掌大。
栀栀惊讶地问他,“你怎么抓
的鱼?”
瘦猴小小声说道:“就把船划到距离岸边儿远一点的地方,然后拿着鱼叉跳下海,憋上一口气扎个猛子钻进海里,用鱼叉叉鱼呀……”
他力气小,憋气时间也不长,所以不能像岛上其他人那样,在捕鱼的时候还能挑大的、挑味道好的来扎。
他没得选,只能看到什么鱼就扎什么鱼。
这是他最最最让他感到自卑的。
栀栀却吃惊地说道:“你……跳进海里去扎鱼?我的天哪你这么厉害的吗?”
瘦猴呆住。
从小到大他都因为体弱而被岛上的叔叔爷爷们取笑。
尽管他们也是善意的取笑,但还是很伤人。
现在——
瘦猴紧紧地盯着栀栀,想知道她是不是也想取笑他。
不……
她没有,她是真的感到惊讶!
转念一想,栀栀自己也是个个子娇小,力气也小的女孩子,她是可以理解他的……
以及,她那么娇气,从她家里给她寄了那么多的东西来就能看出,她家里人肯定是很宠爱她的。可她都放弃了富裕的城市,来到他们正义岛……
瘦猴特别骄傲的挺起了胸,说道:“我们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是这么厉害的!我、我也很厉害!”
栀栀大笑,“当然啦!今天要不是小猴子呀,我们就吃不上肉啦!小猴子,谢谢你!”然后又对大家说:“明天我们可得想办法设一两个陷井来捉鱼了……”
不过,看着瘦猴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
栀栀心里过不去。
想着瘦猴应该也不想回正义岛——毕竟那三条鱼是他捕的嘛,所以今天的晚饭有他一份。要他回去,至少也要等他吃完饭再回。
于是栀栀就翻找出自己的一套旧衣……
准确说来,是一套她以前在家里穿过的蓝色工人制服。是妈妈应雨时觉得她在外边劳作应该能穿上的,所以才寄了来。但同时家里人又寄了好几套新的工装过来,栀栀就把自己的旧衣送给了瘦猴,又解释道:
“小猴子我俩的身材都差不多……这是工装,不分男女的,你也可以穿,我送给你了。现在你去山上的小溪那儿洗个澡,把湿衣裳换了,拿下来晾干。明天你就有得换了。快去啊,别感冒了。”
瘦猴受宠若惊。
——栀栀给他的这套蓝色工衣虽然已经被洗得掉了色,但却是好好的一套,一个补丁也没有!而且这料子这么厚实,摸起来就觉得好舒服!
栀栀见他不动,有点儿着急,就不住的催他去洗澡换衣。
瘦猴红着眼圈儿抱着他的新衣服去了。
于是这一顿晚饭,大伙儿吃得心满意足——还是荤素搭配、有主食有热汤的一顿,才是让人感到饱足的一顿啊!
吃完晚饭,栀栀催瘦猴回主岛去。
主要是怕大当家担心瘦猴。
可瘦猴说啥也不肯走!
听了栀栀的担忧,瘦猴并不在乎,但也说道:“我明天中午过去跟她说一声就是了。”然后窝在男知青们的大通铺下边睡觉。
陶容冶看不下去了,让瘦猴上了床。
第45章
这天一大早,栀栀早早起来。
想着今天梨树会送水泥过来,栀栀很开心。
她开始盘算着梨树会带多少水泥过来。
要是少呢,就拿来砌个厨房和厕所用的水池,要是多,等申书华他们的砖块烧出来以后,连宿舍的房子都可以糊上水泥……
申书华知道怎么烧砖,但没有具体做过。
昨天他在岛上选了好几个地方的泥土,准备今天先用泥来制作一个小型的土窑,然后试烧一下泥坯。
于是男知青们全都去帮申书会的忙,女知青们则继续在山上开荒。
到了早上十点多钟的时候,瘦猴突然从山上蹿下来,“栀栀!有人来了!”
栀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
水泥来啦!
她扔下锄头朝着山下奔去……
果然,远远的能看到一艘小船打北面而来,看样子就直奔海鸥岛,并且还朝着浅滩这边驶来。
栀栀心想:梨树这是不是人在南陵岛么?怎么是从北边儿过来的?
大约十来分钟以后,小船靠岸。
栀栀果然看到了穿着军装的黎恕,以及他还带着两个大兵。
“梨树同志你好!”栀栀高兴地跑了过去。
黎恕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与他随行的大兵跳下船,将锚线系在岸边的一块大石那儿。
黎恕问她,“水泥给你放在哪儿?”
栀栀有些点儿紧张,“有、有多少?”
“给你带了十二袋过来。”
栀栀惊呆了。
半晌,她由衷地感谢他,“谢谢你呀梨树同志!”
——他居然带了那么多的水泥过来!比她想像中多了很多呢!
黎恕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岸边不远处砌小型土窑的男知青们,又问,“他们在干什么?”
栀栀说道:“我们想自己烧砖,修房子。他们这是在试泥坯呢……”
黎恕眉毛一挑,“烧砖修房子?”
栀栀点头,“这里是我们的家,我们想把海鸥岛建设得美焕绝伦!”
黎恕没说话。
他定定地看着栀栀。
因为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光。
栀栀说完这句话,又怕被他笑话,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黎恕被吓一跳,回过神来,嗤笑一声。
他单只撑住船沿,两条大长腿一先一后从船上跃下,动作干脆利落又潇洒好看。
栀栀心想:这人其实性格有点怪怪的吧,但皮相是真的好,又有气质。
黎恕站在她面前,垂眸问她,“十二袋水泥给你放哪儿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半米以内。
栀栀整个人都被他的危险气息给笼罩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呃,那你们就放在岸边吧,回头我们自己扛到半山腰上去。”
闻言,黎恕又打量了栀栀一会儿,转头对大兵们说道:“同志们,咱们帮这位知青同志把水泥扛到半山腰上去。”
大兵们齐齐答应了一声。
当下,一个大兵站在小船里,将
一袋五十公斤重的水泥搬到船舷边,黎恕过去,大兵将水泥放在黎恕的肩膀上。
黎恕扛起了水泥,对栀栀说道:“带路。”
栀栀:……
她一眼就看到水泥的包装袋子上印着“水泥一百斤重”的字样,被吓一跳!
她不敢怠慢,赶紧在前头带路。
从浅滩走到半山腰需要七八分钟的样子。
栀栀空着双手走,上山爬坡略走快一点就气喘吁吁的。
可她还不敢走慢了……
因为黎恕人高腿长的,他走上两步得顶她三步。而且他还走得特别快……尽管他还扛着一袋一百斤重的水泥。
栀栀带着黎恕来到了她和小伙伴们临时的家。
并且指挥着让黎恕把水泥放在竹棚的一旁。
黎恕放下水泥,打量着这儿。
最后他又定定地看着她。
面对黎恕凌厉的目光和逼人的威压,栀栀莫名有些心虚,解释道:“我们是前天才搬过来的,现在只是过渡……等砖块烧出来了,房子盖好了……我们海鸥岛会、会越来越好的。”
黎恕确实挺不高兴的。
——这是一座荒岛,岛上……就这么两个四面露风的竹棚,棚顶和墙还都是茅草编织的!厨房直接露天,几块大石头上架一口铁锅,旁边是几个木桶和七八个小凳子?
这就是她目前的生活水平和居住条件?
黎恕是军人,这几年一直东奔西走的,再恶劣的环境他也呆过,且丝毫不以为然。
但栀栀不一样,她应该被娇养。
跟在黎恕身后的四个大兵把水泥卸下来堆好,又转身回岸边去继续搬。
现在就只剩下了黎恕和栀栀两人。
他一屁股坐在小凳子上,长腿曲着,不经意问她,“打算中午做点儿什么好吃的?”
栀栀:……
“我、我熬点儿稀饭,再蒸点儿包子好不好?”栀栀说道,“稀饭里放点儿绵白糖,包子馅做腌菜……”
黎恕示意——你可以开始了。
栀栀愣了一下。
想着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搞不好他吃了饭还得去别的地方。于是她就开始做起了午饭。这几天的饭菜都是她和李晴玉做,已经很熟练了。
栀栀拿出面粉出来和面——
不过揉了几下面团,她就累得气喘吁吁的,俏脸晕红。
黎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来和面,你忙别的。”
他去洗了手,端过木盆开始揉面。
栀栀讪讪地说了声谢谢,去忙别的去了。
——铁锅里焖着早饭后她就焖煮着的米粥。这会儿生了火,让无火煲煮了一上午的米粥继续被加热,她就去准备包子馅儿了。
家里寄来的腌菜,后山摘采的野菜,几个干辣椒拿到灶火里烤了烤,又拿出来和各种菜混合在一起,用菜刀剁巴剁巴……跟着再调味,放上一大坨的猪油。
猪油是家里人寄给栀栀的。
这边黎恕和好了面,那边锅里的白粥已经被熬煮的开了花。
栀栀端不动锅,又不敢喊黎恕过来帮忙,就用大勺将米粥一勺一勺地舀进干净的木盆里,然后洒
了些绵白糖进去,还用大勺搅拌了几下。
黎恕盯着别栀栀。
——她对他,这么抗拒的吗?
端不动锅也不叫他,宁愿自己拿着个勺子慢悠悠的把米粥舀进木盆里去?
他越来越不高兴。
正在做饭的栀栀莫名觉得今天好像挺冷的。
哪怕这会儿是盛夏季节,她还一直坐在灶火忙碌,也不住地打了好几个寒颤。
面醒好了。
栀栀把面团揉成条、又切成剂子,拿着个空玻璃酒瓶当擀面杖,擀好了包子皮。
包包子相对简单。
很快,栀栀就包好了一大锅,又把扁筛放进锅里,把包好的包子一一放在扁筛上,再盖上锅盖。
黎恕默默地观察着栀栀。
他已经——
完全没有办法从她身上找到以前的影子。
其实黎恕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的栀栀了。
只记得小栀栀不爱哭、但也不爱笑,还不爱说话,性格特别文静。
他每次和别燕西闯了祸,别燕西就会把小栀栀叫过当挡箭牌。有她在,大人常常舍不得责怪她……会因为对他和别燕西轻轻放下。
毫无疑问,还是眼前的别栀栀更可爱。
这时,其他的大兵们和知青们结伴回来了,他们把黎恕带来的水泥和石灰全都扛了上来。
栀栀招呼他们过来洗手,然后给每一个人的饭盒里都添上了甜白粥,外加三个腌菜大包子。
包子馅里有猪油,让馅料显得特别鲜美;还有烤香了的干辣椒,不是很辣但非常非常香口。再配上麦香味儿十足的包子皮……
人人都对这包子赞不绝口。
再喝上一口甜白粥……软糯甘润的浓稠口感简直不要太好!
栀栀知道男知青和大兵们的饭量大,所以她做的包子个头特别大。女孩子们都只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还剩下八个包子,正好给了四个男知青、三个当兵、以及瘦猴子一人一个。
申书华已经和黎恕搭上了话。
“黎排长,你们这边准备在附近的岛上建灯塔和瞭望所?”
栀栀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黎恕点头,“所以这几天我们会把附近的岛屿全都侦察一遍……”
洪禾禾好奇地问道:“黎排长,你们会来我们岛上驻扎吗?”
“这个不好说,”黎恕说道,“看综合评测结果。”
栀栀这才明白过来,为啥黎恕是从北边儿过来、而不是从南边儿过来了。
黎恕就跟申书华讨论了一下烧制砖头的细节。
申书华大为诧异,“黎排长你也懂烧砖?”
黎恕,“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在一个砖厂呆了一个多月,摸清敌情的时候,也把工人是怎么烧砖的过程给看了个明明白白。不过,我也只是理论上的专家,并没有实际经验。”
申书华,“谢谢,对我们来说已经很有用了。”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栀栀不希望自己和梨树同志过于亲近,就一直一声不吭。
黎恕也再没有表达出对她特别关注。
吃完饭,黎恕就说要走。
栀栀犹豫再三,叫住了他,“梨树同志,我……可以再请你帮个忙吗?”
“为人民服务。”黎恕淡淡地说道。
栀栀解释道:“我七月离家,现在都已经八月中了,我连我父母邮寄来的棉袄都收到了,可是……我上知青办问过,他们好像看到过有人寄信给我,我昨天在知青办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所以我怀疑……”
她不确定父母是否给她写了信。
但依着父母对她的关心,他们不可能不给她写信。
昨天在镇上的时候她听到许军顺口说了句“栀栀我好像在知青办看到有你的信”……可她在遇到许军之前,是特意去过知青办寻找过的。
并没有她的信。
在这个时代,沟通是个很大的问题。家书丢了以后还能再跟父母联系上,要是跟黄教授失去了联系……那就不好了。
她因此有些焦虑。
“有人拿走了你的信?”黎恕反问。
——栀栀是别家最受宠爱的孩子,她父母不可能不给她写信。
这么看来确实有些问题。
这时陶容冶也说道:“我也和栀栀一样……我、我至少丢失了一封很重要的信。”
知青们面面相觑,小小声议论了起来,
“不会吧有人偷信?”
“我的天信件可是很私人化的东西……”
“妈耶我给我妈写了好多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事!”
“这样的话,有没有可能我的信也被人偷了?”
大家越说就越气愤。
黎恕问栀栀,“你想怎么处理?”
栀栀,“我昨天已经跟知青办反应了这个情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需要等待几封很重要的回信,千万不能丢失……所以梨树同志,我可不可以留你们军营的地址?如果你那边收到了回信,拜托一定帮我收好,成吗?”
黎恕点头,“没问题。”
他带着大兵走了。
在回南陵岛的路上,黎恕陷入沉思。
就以他今天看到的栀栀的生活状态,他大约知道要给她弄点儿什么了。
正儿八经的水瓢要一个,碗筷也要,木桶应该是不够用的,毡布最好也要捎给她一些……
然后黎恕就想起了栀栀说丢信的事儿。
他也一直觉得纳罕——按说他牺牲了的这个乌龙事件,他母亲已经亲自上门向亲友们解释,离得远的亲友,她也写了挂号信去。
所以栀栀家里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为什么栀栀还不知道?
现在栀栀怀疑她丢了信……
这就说得通了。
那么,会是谁偷走了栀栀的信?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回到军营,黎恕沉思片刻,先是动手写了一封信,然后去了一趟医院,找了个借口向医生要了一丁点儿的高锰酸钾粉末。
他把高锰酸钾粉末用一张信纸包好,在纸上写下了“高级化妆品”这五个字,将纸包和信件一块儿塞进信封,又在信封上写下收信地址——
【界南省林市南陵岛知青办转,别栀栀(收)】
跟着,他又叫来卫兵,吩咐道:“……这封信,你托运输连的兄弟们带到林市去,然后请他们从林市寄回来。”
卫兵接过信封去找运输连了。
第46章
几天过后,栀栀和小伙伴们的生活环境有了显著的改善。
当然,她们还是住在竹棚里……
但是申书华他们经过两天的试验与对比,终于选出了硬度不错的泥土、以入泥土与水的最佳比例。现在男知青们已经开始了建窑,只要窑一建好,就能大规模的煅烧砖块了。
女知青们则一直顺着山坡开荒。
当天开的地,当天和第二天浇透,第三天把蔬菜种籽种下去。为了方便管理,栀栀还削了竹片插在菜园里,还在竹片上写下所种蔬菜的名字。
几天下来,她们一共开出了四五块菜地,种了十来种蔬菜。
让人觉得高兴的是,上岛以来种下的第一块菜地已经稀稀疏疏的长出了小白菜的嫩苗!
女孩子们就商量着,要不要赶紧先种点儿水稻和小麦出来。
现在已经是八月底了,庄稼人栽种水稻,一般是三四月播种、五六月插秧、七月齐穗八月灌浆,九月底十月成熟收获,历时大约六个月左右。
小麦的生长周期比水稻还长,大约需要八个月左右。
这个时候种植水稻和小麦,岂不是要到明年二三月最冷的时候才能收获?
但可以博一把的是,海岛气候炎热四季夏。
于是栀栀召开了晚餐会议。
大家一致决定:不管怎么样,先开两块地出来试种。就算不成功,那也是大家的种植经验嘛!
会议开完,大家嘻嘻哈哈开始吃晚饭。
现在他们的伙食也有了显著的改善。
男知青们在栀栀的要求下,又搭一个开放式的竹棚,是厨房饭厅二合一的,而且还多了一张长方形的竹编餐桌。
吃饭的时候每人有张小凳子,有桌子……一日三餐变得有仪式感多了!
饭菜的质量也比她们刚上岛时强了很多。
现在她们一共还剩下三十来斤面粉和二十斤大米,栀栀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就想着法子的每顿饭掺上一点儿的主食。
比如说,她听从方丽娟的建议,将野菜泡洗后焯水、切得细细的,洒些面粉和盐拌匀了在上锅蒸……方丽娟说要是能在泼点儿热油就更好吃了。
栀栀舍不得泼热油,就用当初她在省城知青办做饭阿姨田婶那儿学来的法子,把去了刺的海鱼烤得焦焦脆脆在用擂钵擂成肉松,洒在蒸好的面粉裹菜上。
野菜去除掉涩味,裹了面粉以后变得醇厚,口感极好,在配上一块蒸鱼肉……真是太美味了。
还比如说,栀栀直接熬煮一锅米粥,然后把鱼块和野菜放进去。当然了,米粥少少的、鱼肉和野菜多多的。
对的,现在她们的伙食仍然以海鱼为主。
其实大伙并没有时间去捕鱼。
前一两天都是瘦猴去叉回来的鱼,数量不多,大家分着吃还有些不够。后来栀栀催他回去向大当家报平安,大当家听瘦猴说了栀栀她们在海鸥岛上的情况以后,就让瘦猴每天一早去主岛这边拿鱼,还说随便拿,管够。
栀栀本意是不想接受的。
可她的小团队在短期内的任务太重,如果后勤保障跟不上……总不能把梦想二字挂
在嘴边当饭吃吧?
所以栀栀接受了。
大当家给她们的帮助可不是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以后在找机会报答吧!
瘦猴现在天天蹲在海鸥岛给大家打下手。大家也都接受了他,男知青的四人大通铺现在变成了五人大通铺。
又过了几天,镇上知青办来了通知,说上头印发了政策文件,召集知青们分批前往知青办学习。
于是栀栀带着大伙儿划船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栀栀让小伙伴们先去知青办,她则直奔邮局,分别给家人、给黄教授各寄去一封挂号信,说明了她很有可能丢失了信件,通知他们以后写信不要寄到知青办,改寄到镇上的岸防部队去。
办完这事儿,栀栀才去了知青办。
结果一到知青办,就看到好多人围在操场那儿的大榕树下。
栀栀隐约听到了小伙伴的声音。
好像李晴玉在哭,洪禾禾正在愤怒地大声叫骂,申书华在十分激动分辨着什么?
栀栀赶紧挤进人群中。
一看,李晴玉跪坐在地上,哭得不像样子。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在定睛一看,原来是陶容冶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闭着眼睛人事不省。
他的脑袋被李晴玉枕在腿上。
方丽娟也眼泪汪汪地蹲在李晴玉身边,正拿着自己的手绢儿去擦拭陶容冶的额头。可她越擦、陶容冶额头上的伤口血就流得越多……
洪禾禾正冲着一个人大骂,申书华站在一旁笨嘴笨舌的辩解,李爱国气得满面通红,额头上都绽出了青筋,攥紧了拳头想打人。
陈跃进拼命地拦着李爱国,说“爱国你冷静一点”……
栀栀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洪禾禾冲了过来,眼泪汪汪地说道:“栀栀!就是这个人……他一来就打了陶容冶!你看!陶容冶流了那么多的血……呜呜呜。”
栀栀看向了正与洪禾禾吵架的那人。
——那是一个头发长过耳背,上身的黑衣倒还体面,但下身穿了件破破烂烂的裤子、脚下趿着一双露了头的布鞋,看起来年纪大约在二十六七到三十出头的男子。
这男的样貌不俗但长了双桃花眼,神情不屑又有些猥琐,妥妥一个二流子模样儿。
栀栀环视周围,发现除了瘦猴之外,大家都在。
她先问洪禾禾,“小猴子呢?”
洪禾禾拭去眼泪,看看左右,这才说道:“刚才太乱了……我们全都不认识这个人,可是这个人一句话也不说,无缘无故一上来就拿着个榔头敲陶容冶的头,把我们都吓坏了!”
“小猴子上前骂这个二流子,这二流子就要踢小猴子,好在小猴子机灵,躲了过去。那时候陶容冶倒在地上淌了好多血,喊也喊不应,我就没顾得上小猴子,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放心吧他是本地人,应该不会有事儿的。”洪禾禾说道。
“哎,你是谁啊?”二流子打量着栀栀,好奇地问道。
栀栀先是转头对申书华和陈跃进说道,“书华、跃进,你们和晴玉、丽娟先把容冶送到医院去,我一会儿就来。爱国,你去找知青办主任,让他陪着你去报警!”
小伙伴立刻分头行动,送伤者上医院
的上医院,去报警的赶紧去报警了。
栀栀这才反问二流子,“你是谁,为什么无缘无故打人?”
二流子一点儿也不在乎栀栀喊人去报警,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美丽少女,问道:“哎,你叫什么名字?你是知青吧?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没上我们第一生产大队去啊?”
人群中也不知是谁,轻轻地说了句,“栀栀你别理他,快走吧……他可是个滚刀肉!”
“谁踏马说我是个滚刀肉?”二流子勃然大怒,骂道,“谁!有本事你站出来,老子保证不弄死你!”
人群中瞬间一片寂静。
这时,李爱国拽着知青办主任,两人拉拉扯扯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李爱国气愤地对栀栀说道:“栀栀,主任说不让我们报警——”
知青办主任见了二流子,眼神有些闪烁,劈头盖脸的对栀栀说:“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也是闹得没谱了。多大的事嘛,算了算了大家散了……快!快散了吧!”
二流子嗤笑一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栀栀,说道:“小美人儿,你也是在海盗窝里插队的?你傻不傻啊!海盗窝里那可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光棍,你这副小身板儿……他们那么多人你受得住吗?来,听哥哥的,跟哥哥走,哥哥保证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用下地干活儿……还天天躺在床上飘飘欲仙哈哈哈哈……”
洪禾禾脾气火爆,当即就和二流子对骂了起来。
栀栀的拳头也硬了。
她看着知青办主任,问道:“他打人,还侮辱我,你让我……算了?”
主任一脸的为难,“哎呀别栀栀同志,这可不是你们家、不是你们大城市!这里……嗐,总之啊,既来之则安之,你现在在别人的地盘儿上,就得遵守别人的规矩,你懂不懂啊?”
栀栀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遵守宪法,安份守己,我的小伙伴们跟我一样!所以我们凭什么不能得到法律的保护?我们是下乡知青,你这儿是知青办,你是知青办主任!我们受到不法侵害了你不帮我们解决问题反而还要包庇犯罪嫌疑人?”
知青办主任的额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他拼命地朝着栀栀使眼色,“这事儿以后在说、以后在说……”
栀栀,“还是说,这个人是你儿子?你才这么包庇他?”
隐藏在人群里的某个女孩子又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飞快地说道:“……韦利民是第一生产大队大队长的儿子,他坏事做绝!”
二流子韦利民怒了,“谁!谁踏马说的!”
围观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吭声,但也人人面上都流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栀栀懂了,“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看来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也不是啥好人!”
“胡说八道!韦大队长可不是那样的人!”主任也怒了,他觉得栀栀不上道,他都已经那样明示加暗示的让栀栀别管这事儿了,怎么她还纠着不放呢?
于是他板起脸教训栀栀,“那你怎么不问问,为啥利民不打别人,偏偏要打陶容冶呢?这一个巴掌可拍不响啊,首先你们就应该要好好反思……”
主任一句话还没讲完,栀栀就高高地扬起巴掌,狠狠一记耳光掴在韦利民的脸上。
“啪——”
清脆的掌掴声震惊全场。
所有人全都愣住。
包括韦利民、也包括知青办主任在内。
栀栀含笑对主任说道:“主任你看,一个巴掌也拍响了,对吧?”
然后她又对韦利民说道:“我们主任请你反思一下,现场有这么多的人,为啥我不打他,也不打别人,偏偏要打你呢?”
众人看向栀栀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早在栀栀动手的时候,李爱国就站到她身边,眼晴紧紧地盯着韦利民,就怕韦利民欺负栀栀。
没想到韦利民生捱了栀栀一巴掌后,脸上浮起了明显的五指山红印,居然还笑了笑。
他痴迷地打量着栀栀,色眯眯地说道:“原来小美人儿这么辣的啊,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
栀栀对李爱国说道:“爱国,你去报警吧!”
李爱国盯着韦利民,说道:“禾禾上派出所去报警吧,我在这儿陪着栀栀。”
——他一走,自己这边就只剩下栀栀和禾禾两个女孩子。万一这个韦利民要对她俩动手动脚的,他怕她们吃亏。
洪禾禾点点头,匆匆跑出知青办。
一出大门,洪禾禾就看到一个大兵正好路过知青办。
这大兵前些天跟着黎排长送水泥给她们来着。
洪禾禾连忙喊了一声,“周大哥!请你等一等。”
大周出来办事儿正准备回军营去,猛然听到有人喊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洪禾禾这个小妹子?
大周知道,自家排长对别栀栀好像有点儿意思。要不然这几天他也不会一直在想办法帮她找大米和面粉这样的物资,只不过事情还没办成,所以排长不让说。这些事儿别人不知道但大周知道,毕竟还有不少工作是大周去联系的。而且大周每次跟排长说起别栀栀的时候排长老是面红耳赤的……
洪禾禾呢,又和别栀栀挺要好。
所以……
大周连忙问道:“禾禾你来镇上啦!别栀栀同志也来了吗?”
刚说完,他就看到洪禾禾哭得两眼红肿,愣了一下,他惊疑不定地问道:“禾禾,你咋了?有人欺负你?”
洪禾禾带着哭腔问他,“周大哥,你知道派出所在哪儿吗?能不能麻烦你带个路,我要上派出所去报案。”
大周被吓一跳,问道:“怎么回事啊?”
“周大哥你先带我去好不好?我在路上告诉你……”洪禾禾泣道。
大周点头。
于是两人急匆匆往军营赶。
——镇上的派出所紧捱着军营。但因为军营正在搞建设,封了路,所以要从这儿去派出所,必须得绕路。最好就是从军营走,直接穿过军营。军营的后门紧捱着派出所的后门,在从旁边的小巷子穿到前头,就是派出所的大门了。
洪禾禾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大周。
这时,两人已经匆匆冲进军营。
大周远远地看到自家排长正光着膀子、挥着一把铁锹,热火朝天的和其他的同志们一起挖地基,连忙大喊了一声,“排长——有情况!”
黎恕愣住。
整个营地里的大兵们也全都愣住。
大周拉起了洪禾禾,飞快地跑到黎恕跟前,大声说道:“报告排长!别栀栀同志在知青办里,被镇上的二流子给欺负了!”
黎恕看向洪禾禾——他见过这圆脸小姑娘好几次了,小姑娘爱笑,什么时候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可这会儿她红肿着双眼,还扁着嘴,脸上手上全是血污?
这会儿洪禾禾已经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大周非常简洁地向黎恕汇报情况:栀栀她们来镇上开会,陶容冶莫名奇妙被二流子打了,别栀栀要报警但知青办主任拦着不让,那二流子还当着知青办主任和好多知青的面,在语言上调戏别栀栀同志,洪禾禾出来报警正好遇到他。
黎恕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有人欺负栀栀?
一想到那么娇气的小姑娘在他的地盘儿上被个二流子给欺负了……
黎恕肺都气炸了!
洪禾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周一边说,她就一边点头。
最后她抽抽噎噎地说道:“黎排长,我、我要去报警……呜呜。”
黎恕跟副排长交代了一声,“你们继续劳动!”然后顺手拿过汗衫往肩膀上一搭,又交代大周,“大周带着禾禾去报警!”
说完,黎恕就疾步朝着军营外跑去。
有人悄悄问大周,“哎,别栀栀同志是……”
“是我们排长未来的对象!”大周小小声说了一句,带着洪禾禾穿过军营上隔壁的派出所报警去了。
大兵们面面相觑。
“咱们排长未来的对象?”
“嗯我见过,她长得可好看了!”
“我也想去看看——”
“谁踏马敢欺负我们排长的对象,老子第一个不服!”
“走!看看去!”
于是三四十个大兵全都一骨脑的冲出了军营,浩浩荡荡地奔向知青办。
第47章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一章码到一半就出去排队做核酸了,然后我在APP后台上取消了章节发布。但不知道**抽什么风又给我发表了QAQ,导致这一章还没写完就被放出来……很抱歉小天使们,稍晚等我码好了会再发一章的,大家也可以明天再来看
黎恕赶到知青办的时候,看到好多人都围在操场边的大榕树下。
他赶过去,正好听到知青办主任在训斥栀栀——
“……多大件事儿?你非要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别栀栀同志我问你,你怎么晓得陶容冶没有得罪利民?陶容冶告诉你他不认识利民了?”
“别栀栀同志,往小处说,你这是在污蔑韦利民同志;往大了说,你这是在破坏人民团结你知道吗?这后果很严重!”
“我警告你哈别栀栀,今天你必须向韦利民同志道歉!要是他不满意了,这事儿可就过不去了!你什么时候能让韦利民同志原谅你,你什么时候回海鸥岛去!”
黎恕被气得七窍生烟!
这还不算。
还有一男的得意洋洋又流里流气的说——
“就是就是!别栀栀同志,今天你啊必须得让我满意了你才能走……要不然啊,嘿嘿!”然后他还色眯眯地说道,“不过我这人呢,最惜香怜玉了……嘿嘿嘿嘿我最喜欢你这种泼辣小美人啦!”
黎恕站在人群外围,还听到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韦利民也太恶心了,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么下流的话……”
“哎呀别栀栀这次惨了!这个韦利民啊他爹是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只手遮天!”
“韦利民以前就糟蹋过一个女知青,生生把人折磨得疯了……”
“太可惜了别栀栀那么聪明又那么漂亮,哎!”
“老天不长眼!怎么让这么个恶棍一直逍遥到现在啊!”
“明明是韦利民无理,为什么主任不让栀栀去报警?”
“连主任都偏着韦利民……难道我们就只能任人鱼肉?”
这时,黎恕又听到了二流子不堪入耳的话,“小美人儿你这就跟着我走吧!”
以及别栀栀愤怒的声音,“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黎恕伸手拨开人群——
他看到二流子伸手去捉别栀栀,李爱国面色铁青的挡在栀栀跟前,伸手挡住了二流子。
“听说有人在这儿欺侮女知青?”黎恕冷冷地问道。
别栀栀抬头,看到了黎恕。
她明显松了口气。
可她突然又意识到,黎恕是果着上半身的?
他俊美的五官,冷漠的气质,雄阔的肩膀与手臂上是结块分明又线条流畅的肌肉,而下是细窄又有力的劲腰,松垮的裤腰处,腹部两侧还有两道如刀刻一向延伸向下的人鱼线……
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让人面红耳赤又强壮逼人的雄性荷尔蒙。
纵然是在这样……不太好的局面之下,栀栀也忍不住咬牙想道:这人就是放到现代,也是少有的又帅又有力了。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他的劲腰。
而围观的知青们看到黎恕挺身而出,一来是觉得他浑身腱子肉、看起来就比韦利民能打;二来是看到他穿了条绿色军裤,还穿着绿袜子绿色解放鞋……这人一看就是军警部门的人啊!
再加上这一期来上培训课的,大多都是跟栀栀同一批的知青们。
大家刚从城市来,还没有被现实打磨棱角,他们信服栀栀、认可栀栀,同时也听说了不少韦利民的劣迹,就七嘴八舌地对黎恕说道:
“同志,这个人他叫韦利民,他欺负我们女知青了!”
“这个韦利民可太坏了他害了别的女知青,现在还想害我们栀栀!”
“同志,我们都是刚来到南陵岛不久的,我们人生地不熟,请你帮我们讨个公道啊!”
“同志请你帮帮栀栀吧!这个韦利民就是个臭流氓!”
……
群情激奋。
韦利民骂围观的知青们:“你、你、你……还有你、你、你……老子全都记住你们了,以后你们都给老子小心点!”
然后他狠狠推了李爱国一把,伸手就想去抓别栀栀。
韦利民一动——
黎恕直接一记勾拳,命中他的面门!
“砰!”
围观的众人们清楚地听到了“咔嚓”一声细微的轻响,似乎是鼻梁骨骨折的声音。
接下来,黎恕一记擒拿——
韦利民啥也没看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黎恕给压制着趴在了地上!
他觉得鼻梁处剧痛无比,连着脑袋也是晕晕的,他整个人被黎恕按在地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手腕处仿佛断了一般。
“啊!我日你……”
韦利民开骂。
只是他一句话还没骂完,就被黎恕卸掉了下巴。
他震惊地张大嘴,发现自己的嘴巴再也合不上而且也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
三四十个剪着小平头,穿着绿军裤果着上身的精壮小伙子们全都涌进了知青站。
他们看到这一幕,全都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盯住了韦利民。
六二年发生了中印边境反击战,六六年也就是今年还在广西边境爆发了抗美援越战争……黎恕手下的大兵虽然还没上过战场,但平时的训练激发了他们的血性。
韦利民被这些大兵盯住,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头狼摁住的无助小羊羔,这三四十头饿狼正凶狠地张开血盆大口盯着他、等待着头狼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撕碎了他!
韦利民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失禁了。
黎恕松开了手。
他看向了别栀栀。
栀栀投以感激的眼神。
黎恕心头一荡。
这时,大周和洪禾禾带着公安赶到。
黎恕松了手,站在一旁。
韦利民像死狗一下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颤抖。
洪禾禾指着韦利民,向公安说道:“公安同志,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公安听:
大家来知青办开会,在门口遇上了同批下放的知青,就站着聊了一会儿的天。
然后这个韦
利民突然喊了声“陶容冶”,陶容冶应了一声,韦利民就拿着榔头冲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的敲中陶容冶。
陶容冶直接就倒地不起,额头上好大一条口子,鲜血直淌。
整个过程,陶容冶和韦利民没有任何沟通……
可是洪禾禾每说上两句,就被知青办主任打断:
“公安同志,事情不是这样的……”
“哎呀公安同志,这是我们知青办内部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的。”
“公安同志,可能你还不晓得利民同志他父亲是谁吧?”
“公安同志你们回去吧我们不报警……”
黎恕眯着眼睛看着知青办主任。
只要主任一打断洪禾禾,黎恕就喊口令,“集合——”
大兵们齐声大吼,“各就各位!”
黎恕,“立!定!”
大兵们齐声大吼,“立!正!”
黎恕,“向右看齐——”
“向前看!”
就这样,主任在黎恕的干扰之下,完全没办法开口。
公安也觉得有些为难,决定把韦利民带回派出所去询问。
可是韦利民已经被黎恕和大兵们给吓破了胆,不但失了禁,也实在没有力气走路。
于是就由两个公安拖行着他,把他带往派出所。
一路上,不少人看到韦利民目瞪口呆,眼神呆滞地被公安带走,最关键的是他裤子上的痕迹……
路人们议论纷纷:
“韦利民这小子干啥了?”
“你们快看,韦利民好像濑尿了……”
“哼,坏人总有老天来收拾他!”
“得了吧你小声一点儿,万一被他妈听到了就不得了啦!”
“败类!祸害!早该抓走他了!”
“就是就是,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而这时,知青办主任见无力阻止韦利民被带走,气得直跳脚,正冲着别栀栀发脾气,“完了完!这下子真的完了!别栀栀我看你怎么收场!真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
栀栀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主任我也要告诉你,这事儿完不了!”
第48章
黎恕冷冷地盯着知青办主任,“请问——你是谁啊?”
主任呆了一呆。
他当然知道黎恕是谁——这个年轻俊美的小伙子是新来的岸防部队首长。这么年轻就当上了排长,要么就是本身有战功,要么就是后台够硬,或者两样都有。
所以这个年轻的首长可不能得罪。
可刚才他已看清黎恕的作派,知道黎恕是站在别栀栀那边的。
主任只能忍气吞声,苦口婆心地说道:“黎排长,我是知青站的主任,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别栀栀和陶容冶好哇!”
黎恕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就听不得她的名字和其他男人的名字相提并论!
主任,“你想一想,韦利民的父亲可是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咱们整个镇子十二支生产队,共计两万人口,他手里就管着……将近四千人,那是可以轻易得罪的人吗?”
“我知道陶容冶受了委屈,可要讨回公道……还有很多其他的办法嘛,完全不需要硬碰硬!这特殊情况要用特别的办法来解决!”
“可你们看看、看看啊!我好心好意的想帮你们解决问题,结果——好嘛,现在韦利民这个样子从我们知青办离开,外面的人会怎么议论你们想过没有?”
“诶,我可不管你们了!你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解决!”说着,主任气得就要转身离开。
栀栀叫住了他,“主任,请等一下!”
主任站定,回头看她,“别栀栀啊,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呢你马上去派出所找公安,说你们不报警了,然后你和韦利民一块儿上他家去向他父亲解释一下。韦大队长人很好的,通情达理,只要他说没关系,你就逃出一劫……”
栀栀一笑,问道:“主任我是想问问你,刚你说的‘特殊情况要用特别的办法来解决’……你可以跟我说说,原本你打算怎么个特别解决法?”
主任愣住。
他看着栀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栀栀继续问道:“你所谓的‘这特殊情况要用特别的办法来解决’,是不是想让我跟着韦利民走?那我跟着他走了以后……要干些什么呢?”
主任吱吱唔唔,“这、这个么……你们都是年轻人,那……你们年轻人就用年轻人的办法解决啊……”
“可是我不懂诶,主任你教教我。”栀栀笑眯眯地说道。
主任有口难言,最终说道:“你是女孩子嘛,那女孩子向男的撒个娇,哭一哭……你还以为他真的会对你怎么样?”
“哦?那我刚才怎么听说,韦利民以前逼疯了一个女知青?”栀栀追问。
主任立刻变了脸色,“你根本不了解情况!”
“那具体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栀栀不罢休地追问。
主任语结。
他瞪了栀栀一眼,走了。
黎恕把知青们召集起来,“同志们……来,让我听听你们对这件事情的意见。别栀栀,你先说!”
栀栀说道:“我还能有什么意见?韦利民打伤了陶容冶,不但用榔头砸,而且下手还那么重!这是故意杀人罪!必须听法律的判决!韦利民是怎
么把咱们另外一个女知青给逼疯了,我不了解,但如果是真的,我希望法律可以还她一个公道!韦利民当众欺侮我,那么我就要他当众向我道歉,并且做出赔偿!”
“还有韦利民的父亲!为什么大家说起他来,都是一副那么害怕的样子?韦利民伤害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直到今天还安安稳稳的,他做为父亲,他管教过韦利民吗?是否充当了韦利民的保护伞?正是因为他的纵容,才会让那么多的人受到了韦利民的伤害吧?”
“再就是主任!他是知青办的主任,国家派他到这儿来任职,是为了帮我们知青解决问题的!现在出了问题,他不解决也就算了,还想和稀泥?陶容冶会不会死、他的医疗费怎么解决……主任完全不关心吗?可陶容冶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的事!还有,他居然也纵容韦利民,甚至要把我推给韦利民……这样的人,他配当知青办主任吗?他根本就是渎职!”
栀栀越说就越气愤。
知青们也群情激奋。
“对啊不能纵容坏人!必须严惩韦利民!不然他还会打击报复我们的!”
“主任也很差劲!我们不信任这个主任!要求上级给我们换一个……要心向着知青,能帮我们知青解决实际问题的!”
“要求韦利民赔偿陶容冶!”
“还是让韦利民坐牢去吧,要不然啊我还是觉得害怕……”
黎恕伸出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
知青们渐渐平静了下来。
黎恕说道:“同志们,不瞒你们说,我是军人,和地方上的部门不是同一个系统。我只能转达你们的意见……所以啊,你们现在想办法去拖住主任,千万别让他离开知青办。至少也要拖住他两小时间。嗯,现在是上午十点钟,十二点的时候你们再放他离开,知道吗?”
栀栀问道:“你要去向上级告我们主任的状吗?”
黎恕没有否认,“我得回连队去打几个电话……但你们一定要注意的是,绝不能用非法的手段拦下他,否则我们就变成了没有道理的一方,懂了吗?”
知青明白了,齐声说道:“明白啦——”
黎恕又对栀栀说道:“你跟我走。”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放心让她留在这儿,万一韦利民他爸一发火,狗急跳墙想伤害她怎么办?
栀栀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想上医院去看看陶容冶的情况。”
她犹豫是因为她也知道这会儿去军营里呆着是最安全的,可陶容冶是她团队里的小伙伴,她不能扔下他不管。再说了,其他的小伙伴们估计手里也没钱,就冲着这个她也得赶过去。
黎恕想了想,“那你去吧!”
然后叫过了大周,“你陪着别栀栀同志一块儿去!”
大周“啪”的一声两腿并拢,朝着黎恕敬了个军礼,“是,排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黎恕的面色无端端染了红。
他狠狠地瞪了大周一眼,心虚到不敢与栀栀直视,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
原来他手下的大兵们正津津有味地打量着栀栀?
大兵们还在小小声讨论:
“别栀栀同志就是俺们排长的对象吧?”
“她长得真好看!”
“刚才他俩站在一块儿的时候真般配啊!”
“可我觉得他俩好像没啥啊,没看出来别栀栀对我们排长怎么样了……”
“我告诉你们啊,虽然人家别栀栀没正眼看我们排长一眼,可我们排长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人家!”
“那不废话嘛,那么好看的姑娘谁不想看啊!”
“我看你想死!那是排长相中的对象……”
黎恕恼羞成怒,扯破喉咙大喊:“集合!”
大兵们被吓一跳,急忙大吼,“各就各位!”
刚才还三三两两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精神小伙子们一下子就排好了整齐的队伍。
黎恕面红耳赤地喊口令,“向右看齐——向前看!像左转!齐步——跑!”
然后他就带着队伍离开了。
他回到单位,解散了队伍让大兵们继续去刨土挖地基,自己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拨通了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他的老上级,原特种部队的领导,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第二、三个电话打给林市市政府秘书处和市团委,把刚才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第四个电话打给他爸,也是同样的事情再说一遍。
——黎恕隶属的部队,与地方职能部门分属两套不同的系统,平时相互之间不能介入、也不能干涉管理。
但他可以发动认识的人,来找知青办主任的麻烦。
知青办主任再嚣张,也是镇属单位的一个连级别都没有工作人员,上面还压着市委和省委呢!
他直接给市委秘书处和团委打了电话,又给他的老上级和父亲打了电话……只要他们一过问,虽然不能直接处置那个主任,但也可以施压。
知青办那边,主任正被知青团堵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
——他想骑自行车出去找韦大队长通风报信来着,可这些小年轻们堵在他的办公室里,拿着今天才发下来的文件,这个说主任啥叫“知青插队工龄”,那个说“文件里只说了上山下乡可我们是下海啊主任为啥文件上没我们的份”,还有人说“主任我想请探亲假回乡可文件上也没写插队三年才有探亲假啊”……
主任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最最最要命的是,他桌上的电话铃铃铃地响个不停。
——第一个电话居然是市委秘书处打来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知青?然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三分钟后,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居然是市团委打来的!天哪也是为了今天的事情打来的?市团委可是他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单位。居然为了今天的事,这么严肃的批评了他?
主任想哭了。
这还没完。
几分钟以后,省委知青办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向他求证今天是不是纵容地方上的地痞混混伤害无辜知青了!
接下来市秘书处、市团委又打了电话过来,气急败坏地责问他,为啥上级单位全都知道了?害得他们现在也在捱批被责问?
主任被吓得两腿发软。
他内心慌得一批,知道自己完蛋了!
而此时,栀栀、洪禾
禾、李爱国和大周已经赶到了镇医院。
镇医院规模不大,一共就三栋二层楼的建筑:一栋是门诊大厅和手术室,一栋是病房,一栋是饭堂和职工宿舍。
栀栀她们很容易就找到了申书华他们。
他们正焦急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栀栀上前询问了一下陶容冶的情况。
李晴玉哭着说道:“医生说……如果陶容冶的头骨破裂了的话,这儿根本治不了!市人民医院也未必能治,只能送去省人民医院!”
申书华也直摇头,“头骨破裂的话那还有救?怕是凶多吉少哇!”
栀栀心里一沉。
方丽娟说道:“哎呀医生说的是‘如果’嘛!陶容冶一定会吉人天象,不会有事的!”
栀栀深呼吸,问申书华,他们交了多少钱的手术费押金。申书华答,说他们四个人先凑了二十块钱交了。栀栀找申书华要了手术费押金条,又把二十块钱还给申书华他们。
在这个时代大家都不富裕,也就默默的收下了钱。
栀栀问道:“韦利民为什么要针对陶容冶?他俩以前认识?”
大家齐齐摇头。
这是所有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陶容冶生性沉默,就连同批下放的知青们,大家在省站一起呆了快一个月……也有很多人没跟他说过话,完全不熟悉。
到了南陵岛以后,陶容冶也没怎么出过知青办,后来更是直接跟着栀栀走了,哪怕是后来又回了镇上两次,也没跟外人有过什么交集。
最最重要的是,事发时洪禾禾她们都在场,非常确定——不仅陶容冶不认识韦利民,韦利民也同样不认识陶容冶。
因为韦利民是先冲着知青们喊出了陶容冶的名字,等到陶容冶答应了一声以后,韦利民才跑过来拿着榔头狠狠敲了陶容冶一下的。
栀栀猜测,“会不会是……陶容冶得罪了某个人,这人花钱买凶,才雇了韦利民的?”
李晴玉小小声说道:“可对方是生产队大队长的儿子,他家没钱吗?干嘛还贪图别人的钱?再说了,要是这人能花那么多的钱买凶,还不如直接用钱来羞辱陶容冶呢!”
有道理。
栀栀继续猜测,“那有没有可能是韦利民搞错了?或者说,咱们知青站还有另外一个也叫陶容冶的知青?”
李晴玉,“刚到南陵岛的时候我们就翻过知青名册了啊,整个南陵岛一共五百多个知青,就他一个姓陶的……”
那栀栀也想不出来了。
正在这时,有人扯着喉咙大喊了一声:
“别栀栀!别栀栀……轮到你来看病了!二科室皮肤科找王医生看,症状为高级化妆品灼脸!”
栀栀愣住。
她没有挂号看病呀!
小伙伴们也全都齐齐愣住,又直直地看向栀栀。
——镇医院不大,门诊大厅的一楼是挂号处、急诊科与急诊手术室、不同科室的门诊部等多部门混用。
患者来看病,先花钱挂号,再把号票递给门诊护士。
谁、主要症状是什么、去哪个科室看哪个医生,全由护士分配好了,再一一叫号。
这会儿栀栀她们就站在门诊旁边的急诊
科手术室门口,先是听到护士喊“别栀栀上二科室皮肤科找王医生看病”……
然后还听到了一道非常耳熟的女人声音应答道:
“哎!我是别栀栀!我来了……来了来了!王医生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你看我的脸……”
栀栀的第一反应就是:见鬼了吧,她的姓氏这么少见,居然还能在这儿遇上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人?!
第二反应:不对啊!这个女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栀栀定睛一看,突然看到了一个头上带着纱巾的女人,正急急地朝着二科室跑去。
小伙伴们也看到了,并且认出了这个女人。
——这不是郑萍嘛?
李晴玉小小声说道:“真是奇怪,郑萍为什么要冒充栀栀的名字上医院看病?”
洪禾禾没理那么多,直接大吼,“郑萍!你在这儿干啥?”
头带纱巾,把自己的整个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郑萍这会儿刚刚摘下纱巾,准备踏进门诊科室请医生看看她的脸……
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她下意识一转头,看到了美丽纤婀的别栀栀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还一脸的疑惑?
别栀栀身边还围着七八个眼熟的知青。
而郑萍这么一转头——
正在候诊大厅里的病人和家属们齐齐看到了她的脸。
大家先是盯着郑萍静默片刻,也不知是谁惊慌失措地大喊了一声“鬼啊”……
“救命啊大白天的见鬼啦!”
“还是个红衣女鬼!”
“妈呀她这是得了啥绝症?怎么这么丑!”
“救命!救命……”
“妈耶这女的吓死我了!”
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很快,刚才还挤得熙熙攘攘的候诊大厅,顷刻跑得一个人也无。
地上散满着乱七八糟的鞋子,两三个搞不清状态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娃娃,和几个挪着小脚根本跑不动急得满嘴乱骂的老太太……
郑萍意识到什么,急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先是恨恨地瞪了栀栀一眼,然后转身飞快地逃进了门诊科室。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被高审了QAQ我寻思着也没写啥呀
第49章
栀栀走到二科室皮肤科门口,听到郑萍在和王医生述说她的病情。
“医生请你快帮我看看,你看我的脸!呜呜!”
“呀,你这脸……你往脸上涂啥了?”
“是高级化妆品,说把粉末涂脸上,皮肤会变得光滑细嫩,结果……”
“什么样的高级化妆品?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这……哎呀医生,你还是先帮我看看脸吧!”
“那可不成,你必须告诉我你都涂了些什么,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啊!”
“你不是医生吗?你用你的专业知识来判断我脸上涂了什么啊!”郑萍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王医生严肃地说道:“别栀栀同志,请你不要无理取闹!从小的方面说,为了治疗你的脸,你必须要告诉我,你到底往脸上涂抹了什么,这样才能缩短诊治时间好拯救你的脸!要是拖久了,说不定会对你的皮肤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往大了说,你从哪儿得来的‘高级化妆品’?什么高级化妆品能把人的脸弄成这样?这肯定是假冒违劣产品!我必须要向上级汇报,彻查这种东西是哪儿流通出来的,绝不能让这种东西危害到人民的身体健康!”
王医生越说就越气愤。
——在这个时代,压根儿就没什么化妆品。就算有,也是文工团、剧团这样的单位才有的,而且这些东西全是特供!普通老百姓怎么可能买得到化妆品呢?老百姓最多也就是能上供销社买点儿雅霜、蛤蜊油这样的东西。
如果能在市面上轻易买到化妆品,那肯定是假货!
王医生继续说道:“别栀栀同志,请你一定交代清楚,这‘高级化品’你是从哪儿得到的?你必须说出来!我们绝对不可以让这样的东西继续为害老百姓!”
郑萍张大了嘴。
别栀栀听不下去了,敲了敲门,“王医生您好!”
郑萍浑身抖了一下,缩了缩脖子垂下头。
王医生扶了扶眼镜,对别栀栀说道:“同志,请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好吗?我还没有给这位患者看完呢!”
别栀栀笑道:“王医生是这样的,我刚才听到护士叫号,说,让别栀栀上您这儿来看病,对吗?”
王医生立刻看了一下挂号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姓名/性别/年龄:别栀栀/女/21岁】
【诊治科室:皮肤科/普通号】
【病因简述:高级化妆品导致面部皮肤灼伤】
王医生说道:“对啊,是轮到别栀栀了啊!你什么意思呀?”
栀栀说道:“我是别栀栀。”
王医生瞪大了眼睛。
“你、你是别栀栀?”王医生看看郑萍、又看看栀栀,然后指着郑萍问别栀栀,“你说你是别栀栀?那她是谁?”
洪禾禾、李晴玉她们也走了过来,对王医生说道:“医生同志,我们可以作证!”
洪禾禾指着栀栀说道:“她是别栀栀。”
李晴玉指着郑萍说道:“她叫郑萍。”
方丽娟来了个总结,“我们是一块儿下乡来到这儿插队的知青!”
王医生吃惊地看着郑萍,问道:“她们说的是真的?”
郑萍涨红了脸,垂下头轻轻呜咽着不说话。
王医生不明白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郑萍一番,问道:“你上医院来看病,为啥要冒充别人的名字?”
郑萍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之所以顶替别栀栀的名字来看病,是因为用了别栀栀信件里的化学粉末才烂了脸的。郑萍害怕万一有关部门要追究这种化学粉末的来历,她是不知道的。她留下别栀栀的名字,就是防着如果事情败露了,那有关方面也是顺藤摸瓜的去找别栀栀,跟她无关。
二是冒用了别栀栀的名字,她就能拿到“别栀栀”的诊断书和病历,这样她就有了“别栀栀长得那么漂亮其实是去医院做的手术,她的美根本就不是天生的”这样的铁证。以后要是派得上用场,那可是绝佳武器,要是派不上用场……对她郑萍也没什么伤害。
但是这两个理由又岂能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说出口?
郑萍只好抚着自己的烂脸,答非所问,“王医生,求求你……快点帮我看看我的脸吧!”
王医生盯着郑萍看了一会儿,扬声叫道,“刘护士!刘护士!”
一个微胖的护士飞快地跑了过来,“王医生,什么事呀?”
“你去找保卫科,让陆科长过来一下!”王医生说道。
郑萍被吓住,站起身警惕地问王医生,“你、你什么意思啊?”
王医生,“你坐下!不管你是郑萍还是别栀栀,你生病了、来看病,我都会给你治……但是我给你开了药以后,你必须得向保卫科解决清楚你这脸是怎么烂的,以及你说的那‘高级化妆品’是从哪儿得来的。”
郑萍激动地指向了别栀栀,“是她!”
栀栀眨了眨眼。
郑萍大声叫嚷道:“是她!是别栀栀弄来的高级化妆品!”
栀栀冷笑,“郑萍,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镇医院保卫科的陆科长匆匆赶到。
栀栀应声转头,看到了穿着类似于绿军装的绿色制服的陆科长,以及——
换了一身便装的黎恕也站在门诊科室门口?
郑萍过于心慌意乱,并没有注意到黎恕。她猛然看到穿着“绿军装”的陆科长,整个人都崩溃了。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呀!呜呜这都是别栀栀害的!是别栀栀干的……你们抓她去啊!”郑萍大哭了起来,“我、我是受害者啊!你们看我的脸……呜呜,凭什么呀我的脸都变成这样了你们为啥还要抓我?”
陆科长劝她,“同志你先治病,让王医生给你看脸……”
“你先保证你不会抓我!”郑萍尖叫。
陆科长,“我又不是公安我有什么权利抓你啊?同志请你冷静一点,说话声音小一点,不要影响到其他来看病的病人。”
王医生也说道:“是啊郑萍,你赶紧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东西来涂脸,才会造成这样的灼伤?”
郑萍忿恨地看向了栀栀,哭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呀!别栀栀你说!你搞来的那什么‘高级化妆品’到底是什么?”
栀栀莫名其妙,“郑萍你发什么疯?什么高级化妆品?”
“你还装!你还装——”
郑萍气愤地说道:“明明就是有人给你寄了一封信,里头用纸包夹着一些粉末,纸包上还写着‘高级化妆品’五个字儿!你敢说你不知道?”
栀栀愣了一下,明白了。
所以她之前猜测有人偷了她的信件,这事儿是真的?
这个偷信的人就是郑萍!
栀栀盯着郑萍,一字一句地说道:“郑萍,你是第一生产大队的插队知青,我是第十二生产大队的插队知青……平时我俩根本不在一块儿。所以,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有人给我写了信,在信封里塞了高级化妆品……你却知道?而且那高级化妆品还抹在了你的脸上?!”
郑萍呆住。
她额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至此,旁观的知青们全都明白了——郑萍就是那个偷信贼!
信件是非常私人的东西。
凭是谁,都不能接受自己的信件被别人偷走、偷看。
洪禾禾愤怒地大吼,“郑萍你这个偷信贼!你偷了栀栀的信!”
其他的知青们也很生气,纷纷指责道:
“郑萍你怎么是这种人?”
“你说清楚你到底都偷了哪些人的信?”
“你简直就是丢我们知青的脸!”
“郑萍,你人长得漂亮,怎么内心这么龌蹉啊!”
郑萍被骂得羞愤欲死!
可她顶着一张红花红花的脸,心里慌得不行,最害怕的就是得不到及时的治疗……让她的脸毁容。
当下,她就往栀栀跟前一跪,痛哭流涕地说道:“别栀栀我求你了!求你快点告诉我,那什么高级化妆品到底是什么……”
栀栀是真不知道。
于是她告诉郑萍,“郑萍,你必须先把你偷走的信交出来!记住,不仅仅只是我的信,还有别人的信……你什么时候把偷走的全部信件全都还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黎恕站在一旁,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为栀栀点了个赞。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然而郑萍就更恼怒了。
所以这一切真是别栀栀策划的对吗?别栀栀觉察到她偷信,就故意弄了那么一封信过来,其实是在故意害她?
可郑萍有口难言。
就算别栀栀是在钓鱼,只要她不贪心、不起歪念……就不会上当!
郑萍左右为难。
一边是烂脸毁容的可能性,一边是承认了就身败名裂的可能性。
这……
两害相权取其轻。
郑萍站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对栀栀说道:“呐,这里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你亲口说的,只要我把信全都拿出来,你就要为我的脸负责!要是我的脸……毁容了,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洪禾禾讥讽道:“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啊!自己偷人东西,还厚颜无耻的要别人的保证!”
郑萍心虚,踉踉跄跄就往外跑,准备回去拿信。
“站住!”栀栀叫住了郑萍。
郑萍站定,转过头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这么快就反悔了?”
栀栀大声说道:“首先
第一点,我要你拿出来的,是你偷走的别人的信件!这是你本来就应该要归还的,不能成为任何交换的条件!”
“其次,我可不能为你的脸负责,谁知道你私下涂抹了什么东西。但你可以把那信拿给王医生看看,才能判断出你到底涂抹了什么东西……”
“是你自己乱抹东西在脸上才会伤了脸,跟我无关,无论你的脸治不治得好,也跟王医生和她的医术无关,关键是要看你的皮肤受损情况……你听懂了吗?”栀栀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时,刚才被郑萍吓跑掉的老百姓又都跑了回来,还把皮肤科门诊给围成了里三圈、外三圈的。
于是大家都听到了栀栀的话,不由得议论纷纷,
“这女的这么年轻,她偷别人的信?”
“真是缺德啊!难怪她的脸烂成了这样!报应!”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她偷了别人的东西还要别人保证治好她的脸……”
“继续烂着吧反正内心也是烂的!”
郑萍被臊得无地自容。
她想冲出人群,可大伙儿围着她指指点点,就没有一个肯让路的。
这时栀栀说道:“王医生、陆科长,我建议你们派人陪着郑萍同志去拿信件……毕竟还是要确定一下她到底有没有混用了别的‘高级化妆品’,你们觉得呢?”
闻言,郑萍气愤地瞪视着栀栀。
栀栀一笑,“我也是为你好嘛!”
郑萍咬住了下唇。
王医生和陆科长对视了一眼。
陆科长说道:“王医生你继续给病人看病吧,我和刘护士陪着郑萍同志走一趟。”
栀栀立刻对方丽娟说道:“丽娟你也跟着去,看着她是不是把偷来的信件全都拿出来了。”
方丽娟和郑萍在省城的时候就不对付,那时候郑萍偷吃方丽娟的炒米,后来被方丽娟狠狠地惩治,所以郑萍也是一有机会就要报复方丽娟,害得方丽娟吃了好几次苦头的。
听了栀栀的话,方丽娟福灵心至,立刻点头,“好,我也去!晴玉和我一块儿去!”
李晴玉和方丽娟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两人也特别要好。听了方丽娟的话,李晴玉也点了点头。
于是方丽娟和李晴玉、郑科长和刘护士跟着郑萍一块儿去了。
郑萍住在第一生产大队的知青宿舍里。
二十人一间的大通铺宿舍。
其实她在几天前就已经收到了“高级化妆品”,但一直没用。直到今天,她知道别栀栀会来镇上开会……
郑萍自诩为知青第一美人。
她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其他的知青们当着她的面,说别栀栀长得好看。
所以,当郑萍知道别栀栀今天要来镇上的时候,她实在没能忍住,悄悄地把“高级化妆品”粉末给涂在了脸上。
没想到刚涂抹上去没一会儿,她就感受到轻微的灼热感。然后她的脸……一下子就变得花花绿绿!大部分是深色的红痕,小部分是斑斓的黄痕。
她被吓得不轻,赶紧用水洗去。
但可怕的是,她怎么洗也洗不掉!
郑萍被吓坏了,随便找了块纱巾包住脸就跑去镇医院求治。
而郑萍
向来就不招人喜欢。
早前跟着她一块儿报名来第一生产大队的那几个女知青们,刚来到南陵岛对本地情况不熟悉,才会误信了郑萍的话,愿意和她组团。
等她们加入了第一生产大队以后才知道,这个生产大队因为人口众多,人家根本不稀罕男知青的加入,反倒是很欢迎女知青。
——因为女知青的加入,可以解决生产大队里大龄单身男青年的婚姻问题呀!
整个南陵岛上一共有五百多个知青,女知青占了二百个左右,第一生产大队就分走了一百五六十个女知青。而在这些女知青里,已经有一百多个嫁给了当地青年!
跟着郑萍一块儿来到第一生产大队的女知青们并不想早早结婚……
可自打她们住进了第一生产大队的知青站,就日夜不停地被队里的男青年们追求。
有愿意谈恋爱的,也有不愿意谈恋爱的。
那不愿意谈恋爱的女知青们就恨透了郑萍!
——当初要不是郑萍的忽悠,她们有可能跟着别的同伴们去了第二、第三生产大队,岂不是比现在一天到晚的被骚扰的强?
这会儿看到郑萍突然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四个人?而且郑萍脸上还罩了块大红色的纱巾?
女知青们面面相觑。
A知青问道:“郑萍你怎么用纱巾遮着脸?”
B知青,“郑萍你上哪儿去了?我们到处找你!”
C知青,“郑萍,大队长老婆找你呢……听说有急事儿!”
D知青,“郑萍,韦利民来找你了你不在他就走了……”
E知青,“郑萍你什么时候走的?咦,晴玉?丽娟,你们怎么也来了?”
郑萍不吭声,弯腰蹲着,从大通铺底下掏东西。
李晴玉就大声把郑萍偷信的事儿说了。
方丽娟也把郑萍的脸差点儿毁容的事儿说了。
女知青们齐齐惊呆。
“什么?郑萍你……你偷信?”
“郑萍你还要不要脸!”
“郑萍你有没有偷我的信?”
“你除了偷信之外……还偷过别的东西吗?比如说,钱?”
大家愤怒地指责郑萍。
郑萍呜呜的哭。
她知道……
完了。
可她的脸不能有事。
只要她的脸还能恢复如初,以后就还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她赌气似的把一个小包袱扔在床上,泣道:“呐,都在这儿了!”
李晴玉对刘护士说道:“护士同志,麻烦你给看看……我们不是行家,害怕沾上了不明来历的化学粉末……”
刘护士戴上口罩和手套,扒拉开包袱,看到里头露出厚厚一迭信件。
围观的众人们齐齐整整地“哇”了一声——
就冲着这些信件上的收信人名字,果然没有一封写着郑萍的名字!
大多数都是别栀栀的信件,也有陶容冶的,甚至还有方丽娟的。甚至其中还有数封信件,是和郑萍住在同一间大通铺上的ABCDE五个女知青的!
众人愤怒了。
尤其是和郑萍住同一间宿舍的女知青们!
——所以郑萍偷她们的信件,是为了打探她们的家庭情况和个人**?
天哪,这人怎么这么阴险恶毒?和她们朝夕相处还偷看她们的信……
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而这时,刘护士已经在郑萍的指点下,找到了那封装有“高级化妆品”的信。
刘护士并没有贸然拆信,而是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口弯成弧形,眯着眼睛往里头看了一眼。
盯着那些深色的结晶粉末看了一下会儿,刘护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并且还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了郑萍。
“这是……高锰酸钾?郑萍,你就是把这玩意儿给抹在了脸上的?”刘护士问道。
郑萍点点头。
刘护士又问她,“除了这个,你还抹过其他的东西吗?”
郑萍摇头,带着哭腔说道:“我怕抹了其他的,这高级化妆品的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刘护士忍不住说道:“郑萍,你不是知青吗?怎么一点儿常识都没有?这是医用高锰酸钾,高锰酸钾成分含量特别少,没有毒性。这点儿东西能被夹在信封里,就证明着分量也少,估计你的脸是被暂时染上了颜色,过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能自动消掉了……”
郑萍目瞪口呆。
刘护士越想就越觉得不可思议,“我的天哪!这玩意儿是黑色的啊,你没见过高锰酸钾也就算了,到底是有多蠢,才会把这玩意儿往脸上抹?”
由于已经确认了这东西是高锰酸钾,刘护士放下了心,直接就把信封里的信纸抽了出来。
她只看了信上的内容一眼,就拿着信纸质问郑萍,“郑萍同志,你真是知青吗?这纸上那么大的字,你不认识?你瞅瞅,这不写着呢嘛……‘此物乃高锰酸钾粉末,请勿直接触碰!’”
郑萍呆住。
她连忙从刘护士手中夺过信纸,果然看到了这行字。
一时间,郑萍傻傻张大了嘴。
女知青们吃吃笑了起来——
“高锰酸钾好像可以用来洗衣服?”
“还能治妇科病,但用之前需要用来稀释。”
“我以前玩过这玩意儿,染在手指上十天半个月都消不掉痕迹,被家里的大人骂死了!”
“郑萍这是怎么回事?不认识高锰酸钾也该识字吧,那纸上写着那是高锰酸钾了为啥她还敢往脸上抹?”
第50章
出于谨慎起见,镇医院保卫科的陆科长还是把郑萍和那封信又带回到镇上的派出所。
不过,这会儿派出所里正乱成一团。
主要是韦利民的妈妈马芳娇在闹。
从村民嘴里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像条死狗一样,被公安拖进派出所……
马芳娇急忙赶了过来。
她生性泼辣,刚进派出所的第一反应就是坐在地上滚了两圈,哭着嚎着要公安把她儿子交出来。无论公安们怎么劝,她就是撒泼,不让她见儿子她就不起来,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起来!
于是公安们把她也“请”进了羁押房。
还故意让马芳娇和韦利民母子俩呆在相邻的两间单人羁押房里。
羁押房是一间大房子里用铁栏杆隔出来的八间小小羁押房,本来是用作暂时关押接受质询的嫌疑犯。
但镇上的风气相对较好,这间羁押房从没开张过,干干净净的。
这会儿羁押房里只有马芳娇和韦利民母子俩。
见也没个公安在场,马芳娇着急地问道:“儿啊你这是咋的了?娘一会儿听到有人说你把一个知青给打死了?一会儿又听说你被人打死了……究竟咋回事?”
韦利民,“娘!我要娶别栀栀当老婆!”
“啥?”
“娘,别栀栀别栀栀!别栀栀长得比郑萍好看一百倍!一万倍!我要别栀栀给我当媳妇儿……就要她就要她!”韦利民疯狂叫嚷。
马芳娇只觉得脑门突突的涨痛起来。
她深呼吸,按压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柔声问道:“儿啊,你先告诉娘,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被一个男的打的。”
“谁?”
“好像是个当兵的。”
“知道他叫啥么?”
“别人喊他排长!”韦利民说道。
马芳娇一愣。
排长?新来的岸防部队的排长?
这、这……
她男人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应该干不过部队的排长。
算了算了。
于是马芳娇又问,“他为啥打你?”
韦利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打了陶容冶。”
“陶容冶是谁?”马芳娇追问。
韦利民,“在别栀栀来我们镇上以前,我以为郑萍最好看,我要郑萍给我媳妇儿,郑萍说她喜欢陶容冶。我就问了人,说陶容冶今天会来镇上,我就拿了个榔头去知青办,冲着人最多的那一堆喊了声陶容冶……他回答了,我就敲了他一榔头!”
然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弱,“……陶容冶就倒地上了。”
马芳娇目瞪口呆。
“你拿着榔头……敲他哪儿了?”马芳娇紧张地问道。
韦利民,“他的脑袋。”
马芳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天!她儿子拿着榔头去敲了一个男知青的头!!!
难怪公安要把她儿子给关起来。
韦利民对母亲说道:“娘我要别栀栀当我的媳妇儿……”
“闭嘴!”马芳娇心慌意乱,绞尽
脑汁在想着要怎么帮儿子脱罪。
这时,两个守在羁押房门口的公安听完了这母子交谈的全程,走进羁押房,把两人带了出来,准备领着他们去询问室录口供。
好死不死的,这对母子正好遇上镇医院保卫科的陆科长领着郑萍走进派出所。
霎时间,马芳娇心里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郑萍的头发,尖叫,“郑萍你个贱人!你居然这样教唆我家利民!现在好了……我告诉你,要是陶容冶死了,你就是杀人犯主谋!我们利民可是被你教唆的……”
马芳娇一边骂,一边挥着指甲挠郑萍的脸。
郑萍还不知道陶容冶出了事。
她只知道,她刚走进派出所就被马芳娇给给打了,而且马芳娇还挠花了她本就受伤的脸!
天哪!她的脸是多么的重要!
郑萍也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你个老巫婆!”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扭打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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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栀栀正呆在医院里,和小伙伴们一块儿等待陶容冶的消息。
过了许久,手术室的门总算被人推开。
医生走了出来。
栀栀和小伙伴们连忙迎上前去,“医生,陶容冶的情况怎么样?”
“陶容冶的头骨裂了一条缝儿,但没有伤到里头,所以他没有性命之忧……”医生说道,“但他必然会伴有很严重的脑震荡和后遗症,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申书华连忙问道:“什么样的后遗症?”
医生摇头,“这不好说,可能是头晕呕吐,也有可能丧失语言功能……也有别的脑震荡患者连路都走不动了,具体怎么样,要等他醒来再说。”
栀栀和大家一块儿将昏迷中的陶容冶送到了病房里。
栀栀就和申书华商量,要怎么护理陶容冶。
黎恕已经在一旁站了好久,一听到栀栀和她的小伙伴在商量这个,他立刻说道:“军营那边有空置的帐篷,你可以住在那儿,白天过来照顾他。”
栀栀看了他一眼。
她可不想和他那么亲近。
但今天他帮了她很大的忙,她也不好敬而远之的冷着他。
“是这样,陶容冶是男生,我们是女生……谁照顾他都不太适合。所以我提议呀,还是由你们男生轮流来照顾他,每人照顾他两天……书华、跃进、爱国,你们觉得怎么样?”栀栀问道。
黎恕一听,觉得栀栀安排得真好!
他忍不住偷偷地笑。
但又强行止住,生怕被栀栀看穿。
申书华说道:“那我们轮流在这儿照顾容冶,家里的活计谁来干?”
栀栀笑道:“怎么,你还看不起我们女同志了?”
陈跃进说道:“栀栀,那家里的活计就暂停一段时间吧,或者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慢慢干,总能做完的。”
这时,几个知青匆匆赶来。
男女都有。
他们是和栀栀、陶容冶同一批在省城住了近一个月的知青,彼此之间有着革命战友的情谊。上午亲眼目睹了陶容冶被打的场面,完成了黎恕交代的“拖住主任两小
时”的任务以后,这才匆匆赶来。
他们纷纷掏出钱,交给了栀栀,说陶容冶孤身在外,还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他们想出点儿钱,帮着应应急。
钱财并不多。
有人给一角钱、有人给五角钱,最多的给了一块多……最后凑到了五块三角钱。
栀栀认真用纸笔记下他们的名字和捐钱的数目。
“谢谢你们啦!容冶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以后等他康复了,会记住这份人情的。”栀栀说道。
——其实栀栀是想说,她一定会为陶容冶讨回公道。韦利民不可能把人伤成这样还若无其事!她不但要让韦利民受到法律的制裁,也支持陶容冶向韦利民追要医药费和赔偿。
等陶容冶拿到了赔偿,她会建议他把这些捐款还给大家的。
不过,赔偿款到现在八字还没一撇……
还是等事情稳了以后再说吧。
一番寒暄过后,李晴玉和方丽娟匆匆赶到。
她们把跟着郑萍回去拿信、拿“高级化妆品”的事儿说了,又把在派出所看到的那一幕说了……
看着李晴玉和方丽娟带回来的郑萍偷走的别人的信件,众人皆尽惊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我的天!我是听说了韦利民在追求郑萍,但郑萍这人吧,她既想享受韦利民给她的东西,她又不想和韦利民一个人好……我总觉得她那意思啊,好像是同时处着好几个朋友……”
“对,我也听说了,第一大队好多男的都给她送吃的穿的……她还在我面前炫耀过呢,说她都不想要那些水果糖啊发夹子啊,还有那些纱巾、雪花膏什么的,可那些男青年非要给她!”
“这样啊,我还觉得纳闷呢,心想她一天天的不干活,怎么还越穿越好了呢!”
“所以郑萍一边钓着这么多男青年,一边拿陶容冶来当幌子?天哪,那陶容冶也太惨了吧?”
“说真的这郑萍可真讨厌……不过,陶容冶和郑萍真的没什么吗?我好像……隐约是听到过陶容冶和郑萍的闲话。”
栀栀立刻澄清——
“当初我和陶容冶、郑萍是乘坐同一趟火车来的,我可以为陶容冶作证,他和郑萍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众人听了,更是生气!
“那不管郑萍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现在陶容冶是因为她才变成了这样……咱们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要不然,下一次她又想害谁?”
“对,她造谣、撒谎、爱攀比,还偷我们的信!郑萍她、她实在是太卑鄙了!”
“栀栀,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郑萍自食苦果?”
“还有韦利民!那个人我们也不能放过!”
“还有主任!你们忘了吗?那种人怎么可以当我们的主任啊!”
这时,洪禾禾突然大声说道:“栀栀,你看……现在陶容冶人事不省,医生又说他可能会有很严重的脑震荡和后遗症……如果我们轻轻放过,下一个受伤害的会不会就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
“栀栀,现在是多事之秋,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不如……你来领导我们吧!你聪明,脑瓜子灵活,你知道要怎么办……由你来安排,我们一起把所
有的事情全都安排上,好不好?”
黎恕适时来了一句,“你们知青办主任已经被停职调查了,调查组明天就到!”
众人一愣。
黎恕又慢悠悠地说道:“知青办原办公室主任被停职,所以你们需要一个代理办公室主任……还是需要有一个过渡的嘛!”
顿了一顿,黎恕继续说道:“我觉得别栀栀同志就挺合适的。”
知青们面面相觑。
栀栀紧紧地盯着黎恕。
——其实,当她听说郑萍偷走了她的信,用了她信件里的“高级化妆品”涂脸导致染色以后,最大的疑问就是:是谁寄了那封信给她的?
目前会写信给她、知道她地址的,也就是家里人和黄教授。
但他们都不会莫名其妙地寄高锰酸钾给她。
而她怀疑自己丢失了信件,这事儿她就只说过一次——当着黎恕和小伙伴的面。
那次以后,小伙伴们和她都没有离开过海鸥岛。
黎恕却一直呆在南陵岛上。
——所以这事儿真是他干的?
突然——
众知青们激昂的声音响起,
“好!我赞成别栀栀同志成为知青办代理主任!”
“我也赞成!别栀栀同志是一心向着我们知青的!”
“对,我也赞成!”
“我赞成!”
“不如我们去别的知青,请他们也来支持栀栀吧!”
“栀栀,这次陶容冶的事儿,你可一定要处理好!要不然啊,我心里真害怕!真怕有一天我被人欺负了我也是背井离乡的一个人这儿,要是没人管我,我多可怜……”
最后一个说话的女知青忍不住哭了起来。
栀栀不由得劝说道:“别这样,我们知青是一家!我……”
她索性爽快地说道:“我会尽所能照顾大家的!”
众知青们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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