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栀栀和珍珠慢慢往山上走。
两人都没有说话。
攀爬到半山腰,珍珠站定,眺望远方。
栀栀亦看到了眼前的美景——青黛色的主峰巍峨耸立,如同一个侧身回眸的安静美人;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尽,如一层轻纱,袅袅披在青黛美人的身上;一轮红日半附在青黛美人身旁,为“美人”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这风光,怎能靠一个美字就能诠释!
“这儿风景好看吗?”珍珠问道。
栀栀点头。
“比起来正义岛来呢?”珍珠又问。
栀栀笑了,“一个是山、一个是海,各有各的美。”
珍珠笑了笑,又问,“你真能做正义岛的主?”
栀栀说道:“正义岛上没有正式的编制,严格说来,我不算正义岛的领导。只是大家认可我的管理。”
珍珠挑眉,“所以你根本就做不了主?”
“珍珠姐姐,”栀栀笑道,“你就直说吧!”
珍珠又是一笑,看向了远方,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寨子里的女人,看上了正义岛的那几个男人……你能做主让他们留下来吗?”
“不能。”栀栀干脆利落的说道。
珍珠面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栀栀说道:“这是他们的人身自由,我绝对不会这样约束他们。就算大当家在这儿,她也一样不会约束他们的。珍珠姐,如果叔叔他们想要留下来的话,我不但不拦着,我还会真心的祝福他们。”
珍珠看向了栀栀,“你的意思是……”
栀栀打断了她的话,“但是珍珠姐姐,要是寨子里的姐姐们想跟着正义岛的叔叔们离开这儿呢?”
珍珠脱口而出,“那我约不允许。”
栀栀笑了,“所以姐姐你看,这事儿还得你来多费心。”
珍珠皱眉说道:“那招亲的事儿,我直接跟那几个男人说?”
栀栀笑道:“他们胆子小,要是你去说……恐怕他们连答话的勇气都没有。还是我来告诉他们吧,姐姐你可以在场。对了,就算叔叔们愿意留下来、愿意处对象的,那也不能拉郎配哈,必须是自由恋爱……”
“这是自然。”珍珠说道,“倘若他们不愿意留在山上,我也不勉强他们。”
两人达成共识,一块儿下了山。
在下山的过程中,珍珠又问栀栀,那十来头野猪要怎么分。
栀栀想了想,说道:“我们大约还要在寨子里住上三四天,就宰杀一头来吃吧……当成这几天的口粮吧!再就是,我们还要一些蔬菜,冬瓜白菜豆角苦瓜,什么都可以。虽说我们也可以摘野菜,但是野菜吃多了对肠胃不友好。”
珍珠没吭声。
——毕竟如果不是正义岛的男人们在,珍珠山的女人们根本就不敢猎杀那么的野猪。栀栀算是很厚道了,十几头野猪她也没说扛几头下山去卖,只说留一头野猪当口粮。
不过,栀栀虽然没要报酬,珍珠却不能让她太吃亏。
那就让人把野猪杀好了,担到山下去卖,赚(换)到的钱和粮食再分给栀栀一部分好了。
接下来,栀栀又跟珍珠说了一下要重建转轴索道的事儿。
两人回到了寨子里。
珍珠先是吩咐女人们从陷井里取出三头野猪出来剖杀了,两头抬到山下去卖;一头杀好了,珍珠山的女人们一半,栀栀她们一半儿。
然后珍珠又向栀栀解释,“直接给你们一头猪,这天气太热……就怕你们吃不完就坏了。剩下的半头猪,我们把那几头还没死透的再抢救一下,让它们再活几天……”
栀栀点头。
珍珠再交代女人们,“剩下的已经死透了的野猪就杀了,腌制起来晒干成腊肉。”
女人们应下,自去忙碌。
姚叔他们担心女人们不好把死在陷井里的野猪弄出来,就招呼了老兄弟们一声,准备跟着女人一块儿去。
栀栀却笑着叫住了他们,“姚叔,你们别走。”
叔叔们不明所以,回头看着栀栀。
栀栀说道:“大家到这儿来,我们开个会……”
因见洪禾禾、陶容冶也凑了过来,还掏出了随身的钢笔和笔记本准备记录会议内容——
栀栀又笑着地知青们说道:“这场会议不需要记录。”
知青们也愣住。
大家还是把小矮凳让给了栀栀和珍珠,其他人则席地而坐、或是蹲下……将栀栀和珍珠围在其中。
栀栀笑盈盈地看向了几位叔叔,说道:“叔叔们留在正义岛,也是因为……孤家寡人的,实在没有了去处吧?”
男人们看向栀栀,虽然大多猜到她想说什么。
可听到她先提起自己的身世,还是忍不住有些黯然。
栀栀又问,“叔叔们来到了珍珠山,应该也知道,珍珠山上的女人们……都是吃过苦、受过磨难的人。那,叔叔们嫌弃她们是嫁过好几次、还生养过孩子的女人吗?”
此言一出,珍珠紧紧地盯住男人们,还仔细地观察着他们面上的表情。
男人们都有些扭捏,但还是小小声回答道——
“我不嫌弃咧,我也是苦命人……我以前也有媳妇儿和孩子,就是……都没了咧!”
“不嫌弃,她们被逼上珍珠山,就证明着她们以前过得不快活。敢上珍珠山,就证明她们是有想法的人,我干嘛要嫌弃一个有想法的人?”
“虽然我从来也没有娶过老婆……但是我不嫌弃一个女的到底嫁了多少次,我只嫌弃她是不是比我还懒……”
“我长得这么丑,我哪有资格嫌弃别人啊!”
……
珍珠盯着男人们憨厚又自卑的表情,心里有一点点满意了。
栀栀看了珍珠一眼,又笑着问叔叔们,“各位叔叔们,那你们想不想要个媳妇儿?”
男人们的脸“唰”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们个个低垂着头,蹲在地上像一排强壮的鹌鹑,一声都不敢吭。
珍珠也经历过特别不好的豆蔻之年与花信年华,她其实是仇视男人的。
但这些男人来到寨子里这么久,她对他们有了初步的了解。在她看来,这些男人……为人老实巴交还踏实肯干,性格又羞涩内向、不擅言辞,虽然大多数人看起来丑了点儿……
可珍珠山的女人们,人人都着悲惨的过去,也早就已经过了天真浪漫爱幻想的年纪。她们想要的,就是和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相依相偎走完下辈子。
现在看到栀栀这么轻言细语地和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说话,男人们却羞成了这样?
珍珠差点儿笑出了声音。
栀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还是点了名,“姚叔,你咋想的呢?你也别嫌我年轻……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出来,我们解决过很多难题,这个人问题呢,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是人生大事。如果你有这个想法,那我们就一起想办法来解决……毕竟我们正义岛都是一家人嘛!”
姚叔涨红了脸,抬头看了栀栀一眼,然后又飞快地看了珍珠一眼,又垂下了头。平时吼船歌号子吼得连隔壁岛上的鸟儿都被吓飞的壮汉,此刻用声如蚊蚋一般的细微声音说道:“呃,那个……也是、也是想要一个媳妇儿的咧……”
栀栀笑了,继续点名,“罗叔?”
“嗯,嗯……要是他们都要媳妇儿的话,那、那我也要一个。”
“刘叔?”
“想,想要个媳妇咧!”
“杜叔?”
“要嘛,想要个媳妇儿。”
“大张叔?”
“我跟他们一样……”
……
栀栀一个个点名问去。
所有男人们都红着脸说想要媳妇儿……
栀栀和珍珠交换了一个眼神。
然后栀栀又问,“姚叔,你喜欢啥样儿的媳妇儿啊?”
姚叔羞得不行,可想着,反正也已经回答了那么多的问题了,干脆一咬牙,说道:“我、我想要个力气大的!会缝衣裳的!性格嘛,我、我话少,想找个话多的……”
栀栀又问下一个,“罗叔,你呢?”
罗叔更加扭扭捏捏,“我、我想找个不嫌我丑的……”
众人都笑了。
等到每一位叔叔们全都介绍了一下,对未来的对象有什么样的要求之后……
栀栀又引导着叔叔们,一一介绍了一下他们个人的情况。
珍珠听得直点头,心想难怪正义岛上的这些男人们都那么服气栀栀,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个子小小的,但脑瓜子非常聪明,做事情又很有条理。
再说了,这些男人最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他们并不尊尚男权,并且愿意听从女性领袖的指挥。这就证明着,至少他们不会轻视女人,不会像本地男人那样,把女人当成牲畜和财物。
栀栀将正义岛男人们的基本情况全都让珍珠知道了以后,又笑道:“下面我们让珍珠来说一下珍珠山招婿的要求,看看叔叔们的条件符不符合,好不好?”
刚才栀栀追问正义岛男人们的时候,男人们再害羞,也还敢吱一声。
现在一听说珍珠要发言了?
男人们怂得一批,齐齐缩了缩脖子,低垂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
珍珠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个要求,如果想跟我们珍珠山的女人当长久的夫妻,那就……必须要留在珍珠山上,我另外划一个山头给你们住。”
男人们猛然抬头,吃惊地看着珍珠。
珍珠一笑,“第二个要求么……你们不想留下来的话,那就做一夜夫妻吧,我们没有任何要求,你和寨子里的女人们看得上眼就成!只是,你们下了山以后就永远也不能再回来!也永远不许再惦记这里的女人,更加不用去想你们有没有孩子在这儿。”
“总之就是,你们离开珍珠山以后,珍珠山的一切YI和你们没有任何瓜葛了。”珍珠说道。
说完,珍珠再次紧紧地盯着了这些男人。
——在她的印象中,男人全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可以不用负任何责任就能睡这里的女人,睡完提起裤子就走……
对于很多男人来说,是梦寐以求的美事儿!
所以?
正义岛的男人们……
也会这样吗?
只见男人们齐齐看向了栀栀,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栀栀和声说道:“我们现在就是在商量,叔叔们有什么心里话,只管说出来。”
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依旧是姚叔率先开了口。
“我就代表我自己吧,这事儿……算了。我、我以前也有媳妇儿,那时候在打仗,我带着怀了孩子的媳妇儿一路从松江逃到界南,媳妇儿饿得哭,我就去讨饭……回来的时候……”
说到这儿,姚叔红了眼,哽咽了一声,“回来的时候……别个告诉我,说鬼子来了,我媳妇儿从桥上跳进了河里,还被鬼子补了几枪……我在那儿找了三个月,只找到了我媳妇儿带血的衣裳……”
“诶,那时候我每天一合眼就想起我媳妇儿……一直到后来的好多年,我一闭眼就梦到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我才慢慢的能睡个好觉。”
“与其让我拥有一个……只能当一夜夫妻的媳妇儿,往后又要让我再想她二十年?不了、不了!那我宁愿一个人……算了吧!”
姚叔说完,全场寂静。
珍珠也有些动容,低声说道:“那你也可以选择留下……”
姚叔难得地硬气了起来,“不了,正义岛是我的家,我舍不得那二百多个老兄弟咧!再说了,我是渔民,我天生属于大海,我是海里的一条老鱼……以后我死了我还要海葬的哩!”
其他男人们也纷纷说道——
“我想有个媳妇儿,但我更喜欢正义岛……”
“媳妇儿和正义岛只能选一个的话,那我还是选正义岛吧!”
“做不了一世夫妻,我也不做一夜夫妻,我又不是禽兽……我找媳妇是想和她好一辈子的……睡一夜就走算个屁啊,老子又不是piao昌的!”
“我也不同意!”
珍珠陷入了怔忡。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晚安呀!
第222章
栀栀含笑看向珍珠。
珍珠有些恍惚。
她生平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或许不会有男人愿意为了已经不在年轻美丽的女人们而留在深山。但若是告诉这些男人,他们可以留在这儿和许多女人做一夜夫妻的话……
珍珠笃定,男人就没有不愿意的。
可现在,她还就……真的看到了这些不愿意的男人们。
这不愿意的理由也给得很坚定:人家就是想和媳妇儿过一辈子的,与其做一夜夫妻、往后余生牵挂,倒不如从一开始起,就不要有开始。
不光止珍珠十分震惊男人们的决定……
围观的女人们也全都惊呆了。
眼前这些男人,外表看起来老实憨厚,和普通的农民没啥区别。
可他们……
居然拒绝了珍珠的提议?!
老实讲,在场的不少女人们其实也没有几个愿意再正经嫁人的。她们所求,只是和一个强壮的男人呆上一夜,然后怀个孩子。
是男孩儿就送下山,是女孩儿就留下来传承珍珠山。
这些男人……
女人们开始认真打量这些看起来并不年轻、容貌甚至可以说……平庸到有丑陋的男人们。
所以他们是……真的想娶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的?
这时,栀栀笑着对珍珠说道:“姐姐,为什么一定要让珍珠山的女婿留下来呢?现在是新时代了,讲究婚恋自由,要是他们真成了家,想住在哪儿应该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正义岛和珍珠山有着相似之处……都是孤家寡人抱团取暖,各自成为一个大家庭。要是我们两地联姻的话,正义岛成了珍珠山女人的婆家,珍珠山是正义岛男人的岳家……以后我们两个亲家常常走动走动,不好吗?”
珍珠沉默不语。
女人们也一声不吭。
栀栀又道:“终身大事值得仔细思量,我们还会在寨子里住上三四天的,要不……今天这场会议就到这儿了,我们可以各自回去商量商量,明天再……”
一个女人举高了手,“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栀栀笑道:“当然可以了!你直接问就好。”
女人的视线缓缓扫过姚叔等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请问……正义岛穷吗?”
男人们还是怂得不敢开口。
栀栀含笑点名,“刘叔,你来回答吧!”
刘叔结结巴巴地说道:“穷、穷哩……”
“穷到什么程度?”女人问道,“大米饭能管饱吗?”
刘叔可怜巴巴地摇头,“今、今年才开得荒的,种的地也不多,估计年底能吃粥……”
围观的女人们皱起了眉头。
——这也太穷了吧?珍珠山的女人们可是能够凭自己的双手,种出粮食和棉花来,保证自己的衣食住行。
可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太对。
——相处了这些天,她知道这些男人力气大,很愿意干活啊!那为啥还这么穷呢?是因为……土地贫瘠?天,如果真是这样,那这种地方可不能去,费老力气还养不活自己!这女人有些气馁。
另一个女人却听出了刘叔话里的端倪,立刻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为啥今年才开荒?”
男人们又不说话了。
女人们又看向了栀栀。
栀栀不得不再次点名,“张叔,你来回答一下。”
张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是渔民啊……我们是、是打鱼的,本来就不会种地。还、还是今年栀栀她们教我们种地的咧!”
女人再问,“你们是渔民……”
说到这儿,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也对哦,这些男人来自正义岛。那既然是在海岛上讨生活的,以打鱼为生也正常。
但仔细想想,她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这些男人完全不会种地,“那你们平时吃什么?”
“吃鱼。”
“总不能一天三顿都是鱼吧?”
“嗯,一天三顿都吃鱼。”
“真的一天三顿都吃鱼?没有米饭?”
“没有米饭哩!”
“那你们吃蔬菜瓜果吗?”
“有时也吃点野菜,但大多数时候都吃鱼。”
“那你们一天……能打多少鱼?”
“随便打多少,吃饱为止。”
“那你一顿饭要吃多重的鱼?”
“一顿饭起码也要三四斤才能够吧!”
此言一出,女人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正义岛的男人们,一个人一顿饭要吃上三四斤的鱼肉?
那一个人一天岂不就是要吃掉十来斤的鱼!
这、这……
他们一天吃十来斤肉,还有脸说他们穷???
一时间,这女人也不知问什么好了。
这反倒让其他的女人们更感兴趣,于是她们问起了乱七八糟的问题:
——正义岛上的土壤肥不肥,水稻能有亩产5百斤吗?
——正义岛的地理位置是怎么样的?距离镇上有多远?
——正义岛的天气情况怎么样?适合种棉花吗?
——正义岛的大当家为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不识水性去正义岛上有活路吗?
——坐船是什么感觉,海鱼是什么味道,只吃鱼不吃米饭是什么体验……
这些问题,有些是男人们可以回答的,有些不是。就由栀栀来点名,叔叔们能回答的,她都让叔叔们来回答;叔叔们不懂得回答的,栀栀就让知青们来回答。
她这么做,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珍珠山的女人们,真实的正义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场会议进行了近三个小时。
珍珠山的女人们基本了解到正义岛的情况,这才嘻嘻笑着散开了。
珍珠也向栀栀告辞。
也幸好栀栀在和大家开会的时候,李晴玉跑去剖杀野猪的现场,要来了几根带肉的骨头。
连骨肉焯了水后,再加入清水炖煮,同时放米酒、姜块进去,最后撒一把前几天从山下收回来的去了核的红枣,放上削皮切块的山药……
一大锅香浓鲜美的山药红枣猪骨汤就炖好了。
现在肉是不缺了。
开完会以后,洪禾禾去珍珠山女人们那儿领回来半拉已经被斩切好的野猪肉……先切下三十斤左右有肥有瘦的五花肉,全都切成二指宽、二指粗细大小,。再用米酒和姜块焯过水、用酱油盐末豆豉姜蒜末腌上一会儿。
煮饭的时候,直接把腌好的肉块放在米饭上。等到米饭蒸熟了,蒸猪肉也就好了。
这顿午饭,栀栀和小伙伴们人人都吃得满嘴流油!
下午,栀栀先让叔叔们帮珍珠山的女人们处理野猪肉,她则把知青们带到天梯那儿,大伙儿一块儿研究之前她和申书华、陶容冶一块儿制作的那个迷你索道。
为了让大家知道这东西要怎么做,一整个下午,栀栀带着大家把这个迷你索道模型拆了一遍、又装了一遍,最后大伙儿又重新就地找来材料,又做了一个……
这么翻来覆去的做了好几次,大家将这个转轴索道的结构给摸透了,当下就开始分工合作,确定好由谁来负责哪一块的活计……
一切分配完毕,大家往吊脚楼那儿赶。
昨天叔叔们猎杀了那么多的野猪,今天吃完饭就得让他们好好休息,明天大家就要一起投入转轴索道的建设了!
只是——
回到吊脚楼以后,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为什么每一位叔叔身边至少围着两三个女人?!
女人们殷勤说话,恣意笑骂,男人们又缩成了闷不作声的鹌鹑……
见这情景,栀栀猜到了什么。
但她什么不说、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让申书华去把陈放扶过来,大家要一块儿吃晚饭了。
陈放已经被知青们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四天。
虽然只是短短四天,却已经让他有了脱抬换骨的变化。
——洪禾禾帮他理了发,又烧了开水,让申书华帮陈放洗了头,陈放自己洗了脚、擦洗了一下身体,换洗过脏兮兮的衣裳……陈放因此变得容光焕发了些。
——申书华照顾陈放一天三次的换药、用碘酊冲洗伤口,现在陈放的外伤已经肉眼可见的愈口,但伤口仍然有些疼痛。申书华还盯着陈放一天三次的服口服药……所以现在的陈放,已经不是栀栀初至珍珠山时的那副连上下楼都困难的人了。
陈放可以上下楼自如,可以自己上厕所,在附近散散步……
——知青们一天三顿的给陈放准备病号餐,又一天三顿的给他加点心和宵夜。虽然不至于在短短四天里就让他长胖,但摄入了足够的淀粉、蛋白质、糖份和脂肪,让陈放的脸色变得红润、精神变得饱满、眼神也明亮了起来。
栀栀一边扒饭,一边观察着陈放,心想再过休养四天,陈放的身体应该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她和申书华、陶容冶、李晴玉一块儿把陈放送回去……
今天已经是9月10日了,不管怎么样,9月20日前必须要回去。
高甜甜的导师陈教授的行程已经往后推了一个月了,不能再耽误……
栀栀正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归期,冷不防看到姚叔突然蹿到了自己面前,激动地说道:“栀栀、栀栀!春芽说……她说,她愿意跟着我去正义岛咧!”
栀栀一怔。
她顺着姚叔的视线看过去——
珍珠山上的女人春芽正垂着头站在一旁,含羞带怯地看着姚叔。
见栀栀看了过来,春芽更是羞涩,看着栀栀抿嘴一笑,又垂下了头。
栀栀快活地笑出了声音。
——这么快就成了一对儿???
姚叔却担忧的说道:“栀栀啊,她们珍珠山的大当家会不会……不同意让春芽跟着我走?”
栀栀再次笑了起来。
第223章
“放心吧,珍珠会同意的。”栀栀含笑说道。
姚叔有些不信,“昨天她还说……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留在这儿,二是当什么一夜夫妻什么的……”
“没错儿,这是她给你们这些从外头来的男人的两种选择,”栀栀解释道,“但她没有告诉你的是,珍珠山的女人也是有选择权的呀!”
姚叔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所以说,我不能带走媳妇儿,但要是媳妇自己愿意跟着我走的话……”
“那春芽真正认可以你,就能跟着你一块儿走。”栀栀笑道,“在这一点上,珍珠和棠娘有相似之处……她们都不会勉强和为难手下的人,离开本土去寻找幸福。”
姚叔倒抽一口凉气。
他发出了一声介乎于抽泣与叹气之间的声音,先是满面欢喜的朝着栀栀点点头,然后转身朝着春芽跑去,“春芽!春芽……”
坐在栀栀身边捧碗吃饭的于露感叹道:“姚叔这恋爱……也谈得太快了吧!这才几天啊!”
高甜甜轻声地说道:“他们都不年轻啦,经历得太多就会知道,再轰轰烈烈的爱情,到了尽头全都是互拥取暖,归于柴米油盐……最终甘于平淡。”
于露看了高甜甜一眼,深深地垂下头,久久不语。
倒是洪禾禾奇怪地问高甜甜,“甜甜,你和龙强怎么还不结婚呀?”
高甜甜一滞,“明明在说姚叔他们,怎么又突然说起我来了?哎呀你啊,这么好吃的猪肉都堵不上你的嘴吗?”遂挟了一块红焖野猪肉塞进洪禾禾嘴里。
方丽娟想了想,对栀栀说道:“栀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你说。”栀栀秀秀气气地抿了一口饭,反问,“什么事儿?”
方丽娟说道:“我们海鸥岛上的宿舍全都是单身宿舍啊,是不是因为这样,甜甜和龙强才不结婚的啊?还有这些叔叔们……今天是姚叔和春芽婶子成了,万一明天罗叔也成了好事儿,后天刘叔又相上了媳妇儿……回去以后他们住哪儿?总不能还睡大通铺吧?”
“咱们不是还有一幢新的单身宿舍楼吗?”李晴玉也一边扒饭一边说,“就不能让结了婚的叔叔婶子们住到那儿去?”
方丽娟说道:“有了家庭还住在单身宿舍,那就不太合适了。一来是我们单身宿舍的面积不大,两个人住有点儿挤……二来呢,万一他们以后有了孩子,那么小的房子怎么挤得下一家三口啊!”
李晴玉恍然大悟,点头,“我怎么把这一茬儿给忘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们都四十多了,还能再生孩子吗?”
“你就这不懂了吧?只要身体健康……肯定能生的呀!”
“那我们海鸥岛以后是不是会有很多小孩子啊?”
“说不定还得再建个幼儿园哈哈哈哈……”
“得了吧你还是先找对象吧!”
“你都没找对象凭啥我比你先找啊?”
“哎,那我问你啊,你要是在这儿找了对象,以后……还回不回城了?”
“不回了!我不想回!”
“为啥啊?”
“现在家里哪里还有我的地位啊!唉,在海鸥岛也没啥不好,对吧?至少我上岛一年就能住上单身宿舍,放在家里,谁有这资格?再说了,栀栀不还要弄社办企业吗?以后我们会越来越红火的,家里的那些碎嘴婆子们会越来越羡慕我的!”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女孩子们叽叽呱呱地聊起天来。
栀栀陷入沉思,半晌说道:“你们提醒我了……婚房这个问题必须要重视。”
到了下午……
大约是姚叔和春芽的事儿算是在栀栀和珍珠这儿过了明路,罗叔、刘叔、张叔和杜叔全都颠颠儿的跑过来和栀栀说,他们相中了媳妇儿。
好嘛,一共带出来9位叔叔,一下子就有5位叔叔找到了伴侣!
栀栀觉得,按照这个趋势,搞不好再过几天其他几位叔叔也能和其他的女人们看对眼。
说笑归说笑。
正经活计也不能落下。
栀栀她们要修葺的转轴索道,其实就是一个垂直的绳索滑道。
这副转轴索道一共装有两副转轮:一副装在山谷底,一副装在峡谷出口处。
两地的高度差距在一百六七十米左右。山道既陡且长,还走了个长长的“之”字型,足有四五百阶石阶和木阶组成。
所以大家要做的就是:
打造两副木制的转盘,谷顶放一副、谷底放一个。然后修复峡谷出口处的纯铁转轴,以及搓大量的麻绳。
这一天,双岛的知青和叔叔们为了重建转轴索道而忙碌了整整一天……
当然了,珍珠山的女人们也来帮忙。
到了第二天,准备工作做好后,大家就开始尝试着重建。
之所以说是重建,是因为几百年前不曾经有人在悬崖顶上建造了一个轮滑,但因为年久失修又无人打理,早就已经坏了。
现在大家需要把原来旧的那个纯铁转轴拆下来,重新修整一下,再重新装上去,配上新搓的绳子……
这转轴索道就能重新开启。
问题就是,旧的纯铁转轴安装在峡谷出品入一片突出来的巨型山石上,也不知当年的人是怎么才装上去的,现在根本就没人能上去。
所以,怎么拆呢?
这活计最后还得叔叔们来干。
他们先是爬上比巨石更高的一株大树,在大树上系了双绳的安全扣,其中一根绳子做为定位绳,径直垂下,另外一条绳子绑在腰间……他们在手里缠了布巾,然后慢慢顺着定位绳一点一点往下滑行,来到巨石的背面处,再重新系上绳子,开始二次下滑。
二次下滑后,他们正好停留在旧的纯铁转轴那儿。
一番敲打、近距离仔细研究过后……
叔叔们认定,这个纯铁转轴其实还是非常结实耐用的,虽锈迹斑斑,但完全没有坏。只是木配件和绳索早已经腐朽了,只要把新的木配件装上去,再接上结实的绳索,就能重新启用!
这个好消息,让大家精神振奋。
当下,男人们爬上爬下的研究旧机关,用木头做新的转绳盘;女人们就合力搓麻绳。
珍珠山的女人们种植了大量的苎麻。
苎麻的茎经过加工以后,最终能被制作成为衣料,厚实轻软又耐磨损。
为了重建索道,女人们把库房里小心收藏好的半成品苎麻丝全都拿了出来……全寨子老少百余人,全都手工搓绳!
为保证麻绳的坚韧结实,女人们先是将细细的麻丝两三股的搓成细绳,再将三股细绳搓成一略粗一点的麻绳,再将几股略粗一点的麻绳继续拧在一块……
就这么一点点的,全寨子的女人们花费了整整两天的时间,终于合力搓出来近一千米长的极粗壮结实的麻绳。
麻绳的横切面有小孩儿的手臂那么粗!
接下来,叔叔们爬上爬下,花了一整天的功夫,终于将沉重的麻绳给系上了……他们已经花了一整天的功夫,用粗糙的野猪皮来磨那个生铁转轴,九个大汉轮番上阵,费掉了差不多两头野猪晒干的皮子,这才将那生铁转轴上的厚锈迹给磨掉,露出了油光发亮的黑铁本色。
装好了绳索,木制的卡位配件也装上,安全绳也装上……
男知青们在谷底接住了叔叔们抛下来的麻绳,装在他们自己制作的木转盘上,再卡在木轴承里,最后抡起铁锤轮流打地钉……
转轮索道终于安装好了!
接下来,知青们示范了一下这个索道要怎么运送重物。
——麻绳在搓制的过程中,女人们就按知青们的要求,直接在麻绳之外,每隔三米左右就搓出一个独立的绳结出来。
——现在麻绳安装好后,知青们随意在其中一个绳结上挂上一个箩筐,箩筐里放了两块重石,然后开始摇木制的转盘。
小转盘带到大转盘,几个转盘开始咔咔转动……
那箩筐慢慢升高,越来越高。
——当箩筐升高到峡谷处时,知青们停止摇动转盘,将安全绳绳扣拉住。
这么一来,箩筐就被锁住了。
——峡谷出口处的叔叔们再用竹篙把箩筐扯过去,将箩筐里装着的两块石头搬了出来,随便从旁边扯了一把野草放进筐子里。然后解锁安全绳绳扣,开始摇木转盘。
慢慢的,这个箩筐又开始慢慢往下坠去,最后缓缓落在谷底处。
实验完成,非常完美!
栀栀把珍珠拉了过来,亲自示范给她看,要怎么用这个转轴索道把重物运到山顶上。
她力气小,但摇动转盘根本不在话下。
很快,栀栀就把一筐石头运到了山顶,然后她教珍珠怎么调节转盘,又把那一筐百来斤重的石头给慢慢摇了下来。
珍珠也十分高兴,学着栀栀的样子也来了一遍……
接下来,兰花也来了一遍……
寨子里的女人们都高兴坏了!
——寨子里啥都好,就是想运点儿山货出去换钱,走那道天梯,十分累人。
现在这个转轴索道真是解决了大问题!
大家十分高兴。
珍珠让兰花她们再次生起了篝火,烤了一整只野猪来吃。
大伙儿这几天都累坏了,这会儿情绪空前高涨,又吃着表皮被烤得酥脆、内里肥嫩流油的野猪肉,现场的气氛热烈极了。
正义岛的男人们把他们的海岛生活日常说给女人们听;珍珠山的女人们则把她们一年四季的耕种与收获说给男人们听……
栀栀也在和珍珠谈话。
谈话内容是愿意跟着姚叔他们走的女人们。
栀栀问珍珠道:“这也算是正义岛和珍珠山联姻了……姐姐你看,是在这边儿给他们准备婚礼呢?还是直接在我们那边儿办?如果直接在我们那边儿办,你们要派人过去观礼吗?”
珍珠久久沉默不语。
良久,珍珠说道:“明天就在这儿给他们办个集体婚礼吧……我们不去观礼了,山重水远的!”
栀栀点头,又问,“要带着婶子她们下山去买几身衣裳吗?”
幸好这次出门,栀栀带的钱财多,20人一共带了8百块钱出来,折腾了快半个月,人又多,大家已经花掉了近2百块钱。但是为新人添置新衣的钱财还是有的。
珍珠想了想,说道:“虽然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嫁人了,但这一次是她们自个愿意嫁人的,不好太寒酸,还是添置一些吧!你们算是婆家,就给我们女方……每个新娘子都给十块钱当做彩礼,给每人添两身衣裳,两双鞋,再领着他们上照像馆去拍个照,就这样吧!”
“我们算是娘家,我们呢也是陪嫁给她们一人十块钱当嫁妆,也给男方添置两身新衣、两双鞋……你们出钱拍照了,那我们就……办四荤四素的筵席吧!”珍珠说道。
跟着,珍珠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晓得你们赶时间回去……但是买新衣、办筵席也是需要时间的,明天准备一天,后天吃筵席……大后天你们想走就走吧!”
栀栀很清楚,珍珠提出的这些婚嫁要求,条件很低,但也在最大程度上给予了新人们体面。
栀栀赶紧向珍珠道谢,又道:“姐姐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其实就在栀栀和珍珠商量婚礼的时候,春芽几人听到,连忙凑了过来。此刻听到两位当家人客客气气的商议好诸多细节,人人都羞红了脸,一扭头就跑了。
栀栀和珍珠商议完,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然后朝着陈放走去。
“陈放!”栀栀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这几天的感觉怎么样?”
陈放点点头。
——这几天他休息得很好。
虽然他要和五位知青、四位叔叔挤一幢屋子,但大家让他一个人睡一间屋,五位知青睡客厅,四位叔叔睡小屋。
女知青们花了些钱,从寨子里的女人们那儿换来了一副铺盖,拆下被套床单仔细清洗过,旧棉絮也重新拍打过、晾阳过,又缝好了给他睡。
白天的时候,陈放没有任何劳动任务,除了在寨子里逛一逛、散步锻炼身体之外,他就是回吊脚楼补觉、休息。
——他的伙食也极好。
一日三餐都有管饱的大米饭或者主食,而且知青们给他做的一日三餐,全都是有肉、有蛋的病号餐。再加上一天三次的点心宵夜……人吃得饱足,精神就好,睡眠极佳。短短几天下来,他就觉得自己手脚有劲儿了,精气神也好了。
——他的伤情、病情也基本上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每天都会有一个男知青来轮流照顾他,定点定时监督他吃药,帮他料理身体上的外伤,催他睡前吃宵夜漱口洗澡,劝他一日六顿的吃饭菜和点心宵夜,陪着他每天早午晚散步遛弯……现在的陈放,经过七八天的休养,自我感觉伤势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外伤也已经结了痂,甚至有的痂皮已经脱落下来,生出了新皮肉。
现在听到栀栀问及,陈放连忙点头,“栀栀,谢谢你的关心,我、我好很多了。”
于是栀栀又问,“那……后天叔叔们要和新婶子们办喜事儿,我们喝完叔叔们的喜酒,就护送你回家乡去,可好?”
陈放愣住。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不远处的李晴玉。
此刻他心里十分纠结。
陈放当然很想尽早回家——因他家中寡母身体不好,他一早说了会回乡探亲,却耽误了两个多月,也不知道母亲和妹妹担心成什么样儿了。
可陈放也不想回家——呆在这儿,他至少还能见到李晴玉。一旦离开,他和李晴玉……就要天各一方了。
“陈放?”
栀栀见他久久不答,便又喊了他一声。
陈放回过神来,怔怔地看了栀栀一眼,又犹豫半晌,说道:“我、我先和晴玉商量一下吧。”
栀栀会意,又问,“那,要不要我帮你叫她过来一下?”
陈放又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栀栀过去和李晴玉说了一声。
李晴玉会意,匆匆过来找陈放,“陈放,你找我啊?”
陈放看到李晴玉红扑扑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神和微弯的嘴唇时……
一时间,他说不出话来。
——在栀栀她们还没找来的时候,他和晴玉朝夕相处。但那时的晴玉,是个忧郁、内向的姑娘。她并不是很坚强,他看到她偷偷躲在一旁哭。哭过以后,她会咬牙承担起重任,四处打零工、或是做点儿小买卖,挣来微薄的收入,供他吃喝、带着他看病买药、陪着他一程又一程的搭火车,慢慢往他的家乡靠拢。
陈放不止一次的想过,等他的身体好了,他会好好照顾她,他永远也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所以他要好好工作,让她……
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笑。
可是,好像也不需要他怎么出力。
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呆在一起,已经很开心了。
“陈放,你怎么了?”李晴玉好奇地问道。
陈放回过神来。
他看看左右,发现四周围的人并不多——主要是,大家刚刚已经知晓了后天寨子里就要举办集体婚礼,这会儿全都扎堆讨论着婚宴要准备什么菜式、新娘要穿什么衣裳了。
陈放又看向了李晴玉。
李睛玉朝他笑了笑,“陈放,你……到底怎么了?”
在这一刻,陈放鼓起了勇气,“晴玉,我、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你说。”
陈放紧紧地盯着她,问道:“我……你……李、李晴玉同民,我,我……经过两个月的相处,我、我很喜欢你,我、我想和你……处对象。”
李晴玉陡然瞪大了眼睛。
陈放心怀撞鹿,局促不安地小小声问她,“请问……你、你能接受我吗?”说着,他不敢再看她,深深地垂下了头。
良久,陈放也没能得到李晴玉的回答。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抬眸看着她。
李晴玉依旧呆呆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陈放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晴玉,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他低声说道,“在这两个月里,我充分了解你……是,我救过你,但这是我自愿的。就算你没有照顾我,你……没有护送我回乡,我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怨言。”
“晴玉,我很感谢你做出了要护送我回乡的决定,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认识到这么善良的你。我、我的个人基本情况,你已经全都知道了。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所以……能不能在你陪着我一块儿去我的家乡见我的母亲时,我们、我们正式确定恋爱关系?”
“晴玉,我插队的那儿也是个好地方,我相信你也会喜欢那个地方的……但这些天以来,我也能感觉到,你更喜欢海鸥岛……那么,无论是你调到我插队的那儿,还是我调到海鸥岛去,我、我都可以的!”陈放急急地说道。
李晴玉张了张嘴。
她陷入沉默。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小伙伴们所在的位置——大家都在热闹的聊着叔叔们的婚事,唯有申书华,正不住地看向这边,看着她和陈放。
李晴玉缓缓说道:“陈放,我、我要谢谢你对我的……期许。但对于我来说,我、我现在……并不想处对象、谈恋爱和成家。我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你说的这些……目前距离我太遥远了。所以……让我们成为好朋友吧!”
“以后我们常常写信!陈放,我们来比赛!你建设你的青家坝,我建设我的海鸥岛!十年以后我们比一比,看是青家坝更好,还是海鸥岛更好……好不好?”李晴玉说道。
陈放盯着李晴玉,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轻声问道:“晴玉,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没、没有。”李晴玉不自然地说道。
然而这时,申书华坐不住了。
他远远地关注着李晴玉和陈放,觉得他二人的表情、以及相处时的气氛实在是太奇怪了。
于是申书华跑了过来,“晴玉……我们正在讨论姚叔他们的婚礼,你……”
李晴玉立刻对陈放说道:“陈放,我、我还有事儿呢,我先去忙了啊!”
一说完,她就跟着申书华走了。
陈放默默地看着娇小的李晴玉跟在高大英挺的申书华身后……
他看着申书华一直小心翼翼护着李晴玉朝前走去——因为天黑,寨子里没电,现场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堆篝火。
可明明暗暗的篝火并不能将一切照得纤毫毕现。
李晴玉才走了几步就“哎哟”了一声,一脚踏空!
眼看着她就摔倒——
申书华及时伸出一只手,扶稳了她。
陈放垂下了眼睑。
第224章
金乌逐月。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了。
由于头一天晚上,珍珠向大家宣布了即将为5对准新人筹备集体婚礼,于是今天天还没亮,大家就早早的起来了。
原因无它。
珍珠山距离最近的城镇也很远。
清晨四点多,大家就起来了,随便弄了点早饭吃吃。五点左右天还没亮,大家就挑着头一天夜里一部分女人没睡觉、花了通宵的功夫宰杀的野猪肉,急急赶路。
大家一路不停歇的往城镇的方向走,差不多上午九点半钟左右才赶到了县城。
珍珠带着女人们去火车站附近卖野猪肉,栀栀则带着准新人们去添置新衣。
如今这年代,成衣很少,大多数人都是上供销社扯布,然后去裁缝铺定做衣裳,慢了得一个月才能拿到、最快也得一星期左右。
所以栀栀带着准新人们直接上供销社去买成衣。
成衣可就贵了。
如果自己扯布做——现在最流行的的确凉料子是六角钱一尺,做一件长袖衬衣得花上三尺布,再加上工钱……少说也得要两块钱!
如果直接在供销社买成衣——也是的确凉的料子,一件长袖衬衣要三块五!差不多贵了快一倍,谁舍得啊?
正义岛的男人们盯着挂在柜台里头的衣裳下边儿摆着的价格牌,面露难色;珍珠山的女人们也看着那价格,人人露出了一脸的肉疼。
“栀栀咱走吧!咱不买了……”
“哎这也太贵了,不如我们自己回去攒点儿土棉布自己裁衣裳吧!”
“真的太贵了!按这价格,一人两身衣裳两双鞋,不得花上三四十?不要不要,太贵了!”
“栀栀我不要新衣了,你别买!”
“我也不要,我家里还有自己纺的布呢,回头再自己裁衣裳吧!”
“栀栀别买,太贵了……”
栀栀笑着安慰大家,“结婚是很严肃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了!大家都听我的吧!”
于是,栀栀耐心的请柜员一件件地拿出衣裳来,让5位叔叔和5位新婶婶试穿。
当然了,柜员的脸色是不太好的,但栀栀塞了一把大白兔奶糖过去——还是十几天前她为了追踪李晴玉的行踪时买来打发人情的玩意儿。
对方的脸色才好了些,不厌其烦的拿出成衣,让叔叔婶婶们试衣。
试了一通,栀栀做主为叔叔婶婶买了十五件新衣、七双鞋。当然了,成衣票、鞋票是选中了衣裤鞋子以后,栀栀让申书华和李晴玉跑出去临时找黄牛党花钱兑的。
没有买齐是因为衣裳的款式、尺码不太合适。
于是大家转战下一个供销社。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栀栀领着大伙儿逛完了整个县城里一共四家供销社,才给5对新人勉强凑齐了每人2件上衣、2条裤子、2双鞋。
其间,知青们还起哄,让栀栀又买了五块大红色的透明纱巾、二斤大红色毛线、两刀大红色的纸;栀栀还在供销社里称了十斤水果糖,又在路过黑市的时候,发现一个小贩正偷偷摸摸地躲在一旁卖江米条……一打听价格,发现还算公道,便和小贩讨价还价,最后买下了小贩手里所有的五十斤江米条和糖莲藕等物……
接下来,栀栀又在这个小贩的介绍下,找到另外一个卖炒货的小贩,买了二十斤炒瓜子和二十斤炒花生。
这些东西也不算少了,叔叔婶婶们的担子、背篓里都装得满满当当。
大伙儿这才急匆匆赶往火车站。
珍珠她们在火车站也已经把带来的野猪肉全卖完了,她们买了整整一箩筐的鱼,大的有二三斤重,小的也有巴掌大,说带回去明天做酸菜鱼;另外就是买了十来只活鸡,和七七八八的糯米啊、烧酒之类。
这会儿已经快五点了。
珍珠招呼着栀栀,说快点儿回去,现在才走,回家少说也要夜里十点了。
栀栀拉住珍珠,说道:“姐你在这儿等等我。”
跟着,栀栀让其他人在火车站附近的街口处等着,叫上了姚叔和春芽,三人一块儿去了火车站的售票大厅。
栀栀想坐火车回去——从县城火车站坐火车去香栗站,只有两个站,需要半小时,车费一角一个人。从香栗站去往珍珠山,走上两小时就能到,比全程步行节省一半的路程。何况归时大家挑着、扛着不少的货物,今天还累了一整天……
能省一半儿的脚程,为什么不?
现在比较麻烦的问题就是怎么买到火车票。
虽然栀栀和知青们都有介绍信,每个知青带一个叔叔买票上车是没问题的,可一共有十个叔叔婶婶,还有珍珠她们呢,这可是糊弄不过去的。
所以栀栀带着姚叔过来碰碰运气。
在进入售票厅之前,栀栀就和姚叔、春芽婶低语了几句。
于是姚叔立刻脱下了一只鞋,先是脱下了外衣、将里头穿着的破了洞的白汗衫子脱下来,又重新穿上外衣,再把白汗衫子揉成一条捆在左脚上。
接下来,春芽架住了一瘸一拐的姚叔,跟着栀栀进了售票大厅。
栀栀去了售票窗口,趴在那儿问道:“同志你好,我想买20张站台票。”
女售票员坐在柜台后织毛衣,闻言,脸都没动一下,就抬了抬眼皮子扫了栀栀一眼,便冷冷地说道:“站台票2分钱一张,拿介绍信来!”
“哎,好咧!”
说着,栀栀从口袋里掏出四角钱,连着一大把七八颗大白兔奶糖一块儿推进了窗口,“同志,麻烦你数一数!”
女售票员猛然看到那一把大白兔奶糖,愣住。
——大白兔奶糖可是稀罕货,整一袋就要两块五,一袋一百颗,一颗就值两分五。零卖就更贵了,五分钱一颗,平时谁舍得买这个啊!
售票员飞快地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连忙从旁边拿了张报纸将钱和奶糖盖住,然后直接把报纸推向自己。
她放下了手边正在编织的毛衣,在报纸的掩护下把大白兔奶糖收了起来,然后对栀栀说道:“你怎么要买那么多站台票?这可不符合规定!”
态度到底好了些。
栀栀连忙说道:“同志,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村在香栗站附近,今天我们上城里来有事儿,现在事情办完了,可我叔叔的脚却受了伤……你看!”
说着,栀栀指向了姚叔。
姚叔赶紧把自己的“伤脚”举起来给售票员看,幅度之大,差点儿劈了个叉!
售票员知道,单位内部是有精神文明建设的细则,比如说老乡有了困难,车站必须给予基本的帮助。但帮助的程度到什么样子么,这就是见仁见智了。
于是售票员麻溜地数了一遍栀栀刚才递过来的四张角票,干脆利落地扯下了20张站台票,又低压了声音说道:“你们人太多,记得要分批进站……坐车的时候也别全都挤在一辆车上!上车要记得补票!”
“哎,谢谢你同志!”栀栀笑眯眯地转身离开。
姚叔和春芽飞快地跟了上去。
有了站票就好说了。
栀栀把队伍分成了四组,每组5人,都由知青带队,然后大家约定前后进站,搭乘不同的火车前往香栗站,然后在香栗站出口处汇合,人齐了以后再走。
珍珠山的女人们大多数都没有坐过火车,不由得十分激动。
栀栀带着珍珠、兰花和姚叔、春芽是最后一拨凭着站台站进入候车室的,进站以后,栀栀又跑进跑出的找站台,十五分钟以后,她终于领着众人上了一趟路过香栗站的长途列车,在列车长的帮助下补了票。
就这样,一小时以后栀栀带队在香栗站下了车,并且在出站口与其他人汇合了,这才一块儿朝着珍珠山的方向走去。
珍珠山的女人们是头一回坐火车,感觉到十分新奇,人特别兴奋,一直在叽叽呱呱地讨论着刚才在火车上的所见所闻……
人的情绪一旦高涨,又转移了注意力,就不觉得脚下山路崎岖、也感觉不到肩上背后的担子沉重。大家兴奋地聊着天,平时要花两个多小时才能走完的路,今天走到峡谷口的时候居然连天都还没黑。
用转轴索道分批将沉重的货物运下山,众人空手空脚下了台阶,再去山下把货物取了,又走了十来分钟左右,终于回到了寨子里。
这会儿也就是傍晚八点钟还差一刻钟左右,太阳刚刚才坠落西崖。
留守在寨子里的人们也没料到栀栀和珍珠她们那么早就回来了……看到栀栀和珍珠带回来那么多好东西,人人都兴奋坏了!
女人们把晚饭热了热,让栀栀、珍珠等晚归的人吃,其他人则开始翻看她们带回来的东西。
——珍珠她们带回来的鱼、鸡,以及其他的副食品,被女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鱼被当场剖杀、刮鳞、去除内脏,清洗干净再抹上盐巴腌一夜。
——栀栀带回来的糖果、点心、瓜子花生是女人们最爱的。不过,大家都没舍得吃,小心翼翼的收好了,准备明天拿出来摆桌。
——栀栀做主给准新人们添置的衣裳和鞋子,成为了所有人热议的重点!
准新娘子们每人都有两身衣裳,考虑到南陵地区四季炎热,所以栀栀给她们每人添置了一件的确良短袖,一件布料子极好的长袖外套。裤子呢全是长裤,长裤的样式基本没得选,不是黑色就是深蓝。
但是栀栀有按照每位准新娘的身材、脸型、气质等,为她们选择的短袖上衣是浅色底的小碎花、深色底条纹、暖色调花纹和冷色调花纹等等。
又考虑到准新娘子们都不年轻了,所以栀栀又为她们选择了深颜色的外套……
鞋子呢,是统一给大家每人添了一双皮鞋和解放鞋。
准新郎的衣裳,也是一人一件短袖上衣,但考虑到叔叔们的衣裤应该以经脏、结实为主,所以栀栀和新婶子们商量的就是,每人一件或黑色、或深灰、或深蓝色的短袖上衣,再每人一件四个口袋的中山装。
这些衣裤和鞋子让全寨子的女人们都兴奋极了……
直到女人们又从背篓里翻找出五块红纱巾时——
全场的气氛掀起了第一波的**!
“依我说啊,啥衣裳裤子都不如这个!这是红盖头哇!”
“哎,春芽她们是咱寨子这十几年前头一批嫁出去的吧?”
“对对,前两年十六婶也下了山但她那是儿子出息了、又孝顺,接她下山享福去了!”
“能戴上自己买的红盖头,由着自己的心愿嫁出去……这多好哇!”
“你也行啊!”
“去去去我就说说我才不嫁呢!”
“要我说啊,其实我们可以先派春芽她们过去打探敌情,要是那边儿过不好,她们再回来呗!但要是……她们在那边儿过得好,也可以……嗯,那个、那个……再帮我们介绍介绍嘛!”
……
女人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栀栀吃完饭,去洗了手,然后把二斤大红色毛线和其他几个单颜色的毛线拿出来了,先是请女人们帮忙,让把一束束的毛线给卷成毛线球。
女人们还挺诧异的,“这大红色的毛线……用来干啥?织毛衣啊?可这么点儿毛线,不够给5个人织毛衣吧?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
栀栀只是笑,“婶子们先帮我卷成毛线球吧!”
女人们大多手巧,再加上人多,十来分钟就把二斤毛线给卷成了20个毛线球。
然后栀栀回吊脚楼拿了自己的梳子下来,把梳子当成固定夹,拿过一球毛线,比了比毛线的长度,用剪刀剪下来,再将毛线的一头系在梳子上,再用大石头压住梳子,接下来就开始手指灵活的编织了。
也就是三四分钟的时间,栀栀就用大红色的毛线编出了一朵和小孩子的拳头那样大小的重瓣大红花,甚至还用黄色的毛线编出了花蕊,很好看!
这让女人们再次激动了起来!
她们齐齐“哇”了一声,兴奋地说道:“栀栀你教一教我们嘛!”
栀栀含笑让她们回去取了自己的木梳过来,然后领着众人一下、一下的用毛线编织花朵。
她带着大家做出了第一朵、第二朵、第三朵……
大家就学会了。
等到女人们学会了编织毛线花朵以后,栀栀又告诉大家,“各位姐姐们,我教大家编织花朵,是想做成花朵披肩,我们今天赶一赶夜工,明天啊,每个新娘子都能拥有一件花朵披肩……我们把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好不好?”
女人哪有不爱漂亮的呀!
当下,大伙儿全都大声应喏。
接下来,一部分女人编织花朵,一部分女人围着栀栀、跟着栀栀学习怎么做披肩。
栀栀做出来的披肩样式,其实就是胸前半圆型、后背半圆型的简单样式,但需要编织出一个“骨架”来,然后再把女人们已经编织好的大红色花朵缝制到披肩上去……
一件极喜庆、又很便宜、还很好看的大红色花朵披肩就做好了。
因为人手足够,女人们对这些手工也很感兴趣,两小时过后,五件漂亮的披肩就做好了。
女人们兴奋极了,纷纷让准新娘们赶紧穿上试试。
五位准新娘扭扭捏捏的穿上了披肩……
“哎哟有了新衣裳就够了,谁还穿这个!”
“我年纪一把了还穿这些小妹子穿的干啥?”
“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好看?”
“我不好意思穿咧!你们、你们谁喜欢谁穿吧!”
……
准新娘子们面红红的推辞来、推辞去,实际上却心花怒放。
栀栀又想了想,对众人说道:“再多编织些或大、或小的花朵吧,明天我们给新娘子梳上好看的辫子,戴上红花……肯定更好看!”
“好!就这么办!”众人齐声应喏。
栀栀说道:“还有,新郎倌也要在胸前佩戴一朵大红朵……对了,一共有5对新人,那我们就做上五对大红花,每一对都要跟其他的大红花区别开来……”
“怎么区别法?”有人问道。
栀栀还没回答——
就有其他的女人抢着说道:“这个容易呀!这不是还有一点儿浅黄色、浅蓝色、浅紫色、粉红色的毛线吗?我们用这些来当花蕊不就得了!”
众人点头。
还有人说道:“我们也可以在花瓣上点缀一点其他颜色的毛线,又好看又别致!”
“对对对!就是这样!”众人齐齐称赞,然后开始动手编织。
这一夜,大家忙到很晚很晚才休息。
第二天就是正义岛和珍珠山联系的集体婚礼的时间。
按前一天栀栀和珍珠的商议,虽然是在女方“嫁女”,但该有的过场还得有。
于是天刚亮,正义岛和海鸥岛的人全都早早起来,洗漱过、吃了简单的早饭……洪禾禾给准新郎们剃了头,就被催着去洗了澡,刮了胡子,回屋去换了新衣……
接下来,准新郎们就按照之前栀栀和珍珠商议好的,先去了天梯之下,然后排着队儿的往寨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吆喝——
“天光旦旦,宜嫁宜娶!殷家好女……我求娶之!”
正义岛和海鸥岛的其他人就跟在队伍里,大伙儿围着寨子转了三圈儿,这才吆喝着进入了寨子。
准新娘子们也已经早早收拾好自己了。
她们穿着昨天买的新衣新裤新鞋子,长发织成辫子又盘了起来,鬓边、脑后、发梢都簪上了精致的红色毛线花,显得人格外喜庆娇俏。她们的身上还披着大红色的花朵披肩,头上罩着透明的大红色丝巾……
其实要以栀栀的后世眼光来看,这副扮相可谓是土里土气的了。
但这已经是当时大家齐心协力才创造出来的、最好的条件。
尤其是,新娘子身上的花朵披肩,自己也有分参与编织,这让栀栀觉得——新娘子们可真美呀!
由于新娘子们的扮相太惊艳,再加上珍珠山从来也没办过喜事儿,大家全都簇拥到新娘子们的身边去了……
以至于,大家都跑光了,没有人观礼新郎倌受训。
——珍珠充当女主家长,训斥女婿们要疼爱媳妇儿,承担起建设小家庭的重任,从今往后要和媳妇儿和和美美的,不能轻易生气,凡事要有商有量。
新郎倌们都有点儿怵珍珠。
珍珠板着脸儿训话,五只强壮的鹌鹑就齐齐站成一排,低头一声不吭。
等到珍珠训完话,才挥手让鹌鹑们……啊不,让新郎倌们去牵了他们的媳妇儿,再过来,夫妻受训。
珍珠再次训话。
这一次,珍珠告诫新人们要互爱互助,相互体谅……
到了最末,她红着眼圈儿说道:“你们结了婚,以后的首要大事,就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别给集体添乱。再就是,你们也都不年轻了,有什么事儿多担待……有了矛盾可以吵架但不能生闷气,一定要及时沟通,好好解决问题。要不然……也都是坐四望五的人了,一辈子过了大半儿,剩下的日子不好好享福,难道还要拿来生气?”
新郎新娘们连连点头。
接下来,珍珠给新娘子们发放嫁妆——每个女人十块钱。
这嫁女的简洁化礼节就成了。
新娘子们和自己的新郎去了栀栀她们暂时歇脚的吊脚楼——这里暂时充作男方的家。
栀栀代表男方家长,也向叔叔婶婶们说了一番话,重点也是希望他们结婚以后能以家庭和睦为重,平时好好过日子,建设美好生活。万一有了矛盾就要及时解决,有问题找集体……
最后栀栀也给新娘子们发放了彩礼——每个新娘子也是十块钱。
至此,礼成!
大家开始了吃吃喝喝……
今天是珍珠山的嫁女宴,珍珠山的女人们办出了四荤四素的筵席。
——四道荤菜是红烧野猪肉、酸菜鱼、红枣黄芪炖鸡和一道鸳鸯鸭,就是腊鸭和新鲜的鸭肉一块儿焖,再放大块的芋头,味道竟然出奇的好吃!
——四道素菜也是重油盐的油焖茄子、香煎鸡蛋、冬瓜香菇炖豆腐、辣炒大白菜这几样。
女人们还准备了米酒。
不过,正义岛的男人们都不敢喝酒。
因为大当家给他们立过规矩:酒肉不见面。
珍珠山的女人们感到有些好奇,但男人们吃了饭和肉就不能喝酒……这可是优点啊,这对家庭团结是有好处的,至少避免了男人会因为酗酒、发酒疯而打老婆的陋习。
这么一来,其他的珍珠山女人们就更加对正义岛的男人们感兴趣了。
她们偷偷地期盼着,先让春芽她们胆子大的过去看一看,要是正义岛的情况真像男人们说的那么好,比珍珠山还好的话……
那她们也可以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因为这一章字数太多了一直没写完,所以今天更新晚了QAQ!
第225章
在来到珍珠山的这些天里,栀栀和伙伴们几乎每一天都处于极度的劳作之中,都累坏了。
五位叔叔的集体婚宴,意昧着最后的忙碌已经过去……栀栀和伙伴们尽情的吃吃喝喝了一整天,又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栀栀与陶容冶、申书华、李晴玉四人带上了随身的小包袱,陪着陈放踏上了归乡之旅。
其他人则留在寨子里等。
栀栀计划这一趟来回大约需要三至四天的时间,这几天就让新婶子们再和寨子里的女人们聚一聚,等到她们安全的把陈放护送回乡,再回转过来与其他的伙伴们汇合,再一同返回南陵去。
栀栀等人为了迁就陈放,还特意带了小板凳、一袋子20只煮熟的鸡蛋、洪禾禾赶早起来做的20只白胖馒头、一袋开了包但还没吃完的甜奶粉等等。
陈放的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但大伙儿还是不想让他过于劳累。所以每隔半小时,大家就停下来,让陈放坐在小板凳上休息十来分钟,然后再继续赶路。
从珍珠山去到香栗火车站步行需要两小时左右,本来按照几个未婚叔叔们的提议,是他们想砍下两根长竹子来当抬杆,上面绑一张带靠背的椅子,让陈放坐在抬椅上、他们轮流把他抬到香栗火车站去……
陈放死活不肯,说这是旧社会剥削穷人的地主才能干出来的事儿,他就是死了也不坐这种抬椅。
没法子,叔叔们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改让栀栀他们带了个小板凳上路。
大家慢慢走,差不多花了近四小时左右,终于在中午时分赶到香栗站,然后随便搭乘了一趟开往县城火车站的列车。
下午三点左右,大家抵达县城火车站,出站、然后上售票窗口买到了当天夜里发往塔省省城的列车车票。
跟着,大家就坐在候车大厅等。
晚饭呢,就是一人两只鸡蛋、三个白面馒头,外加一人一杯甜牛奶。
搪瓷杯子是大家自己带的,车站候车厅提供免费的开水,奶粉和绵白糖也是大家自己带的。馒头虽然淡而无味,但蘸着滚烫的甜牛奶,也是十分香甜美味。
吃完晚饭,大家坐在候车室眯了一会儿,等到检票员叫嚷着前往塔省省城的乘客检票入站时,这才揉着干涩的眼睛排队检票进站,上了火车。
第二天的早饭在火车上解决,依旧还是吃从珍珠山带来的鸡蛋和馒头。
上午十点多,大家在塔省省城下了车,遂又出站,先买了开往隆县的火车票。见时间是下午三点多的火车,大家就在火车站附近的黑市那儿找到一个推着板车卖汤面的小贩,花了点儿钱吃汤面……
在这过程中,栀栀让李晴玉、申书华和陈放去买些烧饼之类的干粮,留作晚饭带上车;她则与陶容冶去了一趟火车站附近的供销社,买了四袋奶粉、两瓶麦乳精、两包大白兔奶糖,直把陶容冶带来的一个空行李包给装得鼓鼓囊囊的……
五人汇合了,重新进了塔省省城火车站,进站搭乘前放隆县的火车。
这一趟列车就非常挤了,大家没有买到坐票。
幸好出门的时候栀栀带了个小板凳,就放在靠车门处,让陈放坐在小板凳上。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的,还晚点了。
傍晚八点多,栀栀一众终于抵达隆县火车站。
隆县太小,没有公共汽车。
陈放提议步行,“我家就在一建局,我们这县城不大,走上半小时就能到。”
栀栀不同意。
——大家奔波了整整两天一夜,连没有受过伤的申书华和陶容冶都有些吃不消,陈放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完呢,怎么还能吃这样的苦头!
于是栀栀就站在火车站出口处左右张望。
没一会儿,一个踏着破旧三轮车的中年汉子过来了,小小声问栀栀道:“小妹子你们到哪里去?我送你们啊!”
栀栀也小小声问他,“五个人去一建局家属大院,多少钱?”
中年汉子打量了一下栀栀和小伙伴们,重点看了看他们的行李,这才开了个价,“五个人嘛……二角钱!”
栀栀爽快地说道:“成!”
然后招呼小伙伴们一块儿挤上了三轮车的车斗。
中年汉子吭哧吭哧地踩着三轮车往小巷子里飞奔。
不过,中途的时候申书华和陶容冶下来了三四次,因为是上坡路,他俩让陈放和栀栀、李晴玉坐在三轮车上,车夫奋力蹬车,申书华和陶容冶帮忙在后头推车……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车夫气喘吁吁地把三轮车停靠在一旁,回头对栀栀说道:“小妹子,对面就是一建局家属大院哩!哎,这一路辛苦这两个小伙子推车了,我、我少收你们五分钱吧!”
栀栀笑着掏出二角钱和两颗大白兔奶糖塞在车夫手里,“谢谢大叔了,回家给孩子们一点儿零嘴儿吃吧!”
车夫一看大白兔奶糖,眼睛一亮,千恩万谢地接过,欢喜离开。
陈放含笑看向栀栀,然后又看着眼前……熟悉、似乎又带着些似是而非的陌生感的旧日家园,有些感慨,“一转眼,我居然已经……离开三年了。”
他又回头看了李晴玉一眼。
李晴玉竭力避开他的视线,垂下了头。
陈放对众人说道:“我们走吧。”遂带着大家进入了大院。
这会儿是夜里九点不到,大院里还有不少人在散步、遛弯儿。有人看到了陈放一行五人,因是陌生人,不免多看了几眼,又盯着陈放看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面熟、但又不敢相认。
倒是陈放和众人打招呼——
“张二叔,晚上好,我是陈放,我回来了!”
“陈放?你回来了啊?哎你你你……你怎么那么长时间都不跟你妈联系?你妈想你都想出病来了!哎,其他的别说了,赶紧回家去,你妈你妹妹都在家里呢!快回去报平安啊!”
“好咧,谢谢张二叔!”
“董婶!”
“咦?你、你……陈放!你回来了啊?哎呀谢天谢地啊,你总算回来了!这怎么回事啊,不是早该回来了吗?怎么现在才行回?”
“这……路上出了一点儿意外。”
“什么意思啊?哎,行了行了你明天再告诉我也不迟,现在啊你马上回去,你妈可惦记你了,今天中午我遇到她的时候还说起你来,你妈都哭了,快回去!”
“好的董婶儿,那我先回家……”
就这样,陈放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这才领着栀栀她们急匆匆走进一幢破旧的筒子楼。筒子楼里没有廊灯,黑乎乎一片,只能靠着外头院子里昏暗的路灯灯光洒进楼梯转角处的镂空花砖里,才能勉强将楼梯照亮。
申书华掏出手电筒,拧开光源,为大家照路。
然而陈放对这个从小长大的环境特别熟悉。
他甚至不需要申书华的手电筒,就摸着黑飞快地上了三楼。
栀栀赶紧示意陶容冶把之前她在省城火车站买的奶粉、麦乳精等礼品从行李袋里拿了出来,让大家拎在了手里。
这时,陈放已经敲响了自家的家门——
“叩叩叩!”
他激动地叫嚷道:“妈!妈……敏敏!你们在家吗?妈?妈!”
这个年代的筒子楼,隔音效果很差。
栀栀和小伙伴们迟了一步才赶到,站在黑漆漆的廊道里,栀栀听到从屋里传出来的闷闷对话声音——
“敏敏,我、我是不是听到你哥的声音了?”
“妈!就是我哥!哥哥他回来了!”
“吱呀”一声——
门开了。
其实这会儿廊道里黑漆漆一片,陈放家的家门打开以后,他家里也是黑漆漆一片……
栀栀和小伙伴只能隐约看到从屋里透出极其微弱的光——这种光亮程度甚至比蜡烛的光芒,但光源稳定、不如蜡烛光跳跃飘忽,应该不是烛光。
由于光线微弱,栀栀连陈放的妹妹都没看清是什么模样儿……就听到他兄妹二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哥!哥呀,你怎么才回来!不是应该七月就回吗?我和妈都快急死了……呜呜哥啊!”
“敏敏!对不起啊敏敏,我、我……说起来一言难尽呐!”
这时,一个老太太也从屋里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与一双儿女相拥而泣——
“陈放!真是你!我的儿啊……我、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啊!”
“妈!妈……”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栀栀小小声说道:“陈妈妈,陈放身上有伤,请您注意一点儿。”
一家三口的哭声一顿——
“谁?你们是谁?”陈老太太被吓得不轻,连忙出声询问,嗓音微微颤抖。
陈放连忙解释道:“妈,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我在回家的路上出了点儿意外,幸好他们帮助了我,我才能活着回来的……敏敏,你先进去把大灯打开。”
“什么?”陈老太太惊呼了起来,“你在路上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这时陈放的妹妹陈敏应冲进屋里,拉亮了大灯。
“妈,我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么,放心,我已经没事了。”陈放扶着母亲进了屋,又转头对栀栀一众人说道:“大家都请进来吧!”
栀栀等人走进了陈家。
落在最后的申书华伸手拉上了门。
栀栀打量着陈家。
——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非常清贫、也非常勤劳的家庭。
所有的木制家具、门板全都掉漆,显得非常残旧;但门上挂着手工制作的布贴画,木沙发上铺着好看的手工编织的罩布;窗帘也残旧破损,但被精心缝补过,看着也算整洁干净。
家里的地板是水泥地,但由于主人的勤快打理,应该有天天洗地拖地,水泥地也被养得油光发亮;墙上还亮着个壁灯,由于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钨丝灯泡过于明亮,壁灯散发出来的光芒显得特别黯淡,目测只有五瓦的样子。
想来,陈放的母亲和妹妹夜里在家时,是舍不得开灯的。可能她们觉得,只需要开个五瓦的壁灯就好。
这个家,处处都显出贫穷,却又处处都显出了她们对这个家的维持与热爱。
栀栀又看向了陈老太太和陈敏。
陈老太太满头白发,满面皱纹,身体瘦得不像话,就像一副长竹竿;陈敏也瘦,能看出她清秀的模样儿,但双颊深陷下去,头发也是黄黄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那种面瘦肌瘦。
而此时,因为灯光大亮的原因,陈放也已经看清楚了母亲和妹妹的模样。
他再也忍不住,抱住母亲和妹妹就痛哭了起来——
陈放哭道:“妈!妈我才走了三年,你才五十出头呢,怎么就……头发全白了呢?妈!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陈老太太赶紧安慰他,“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陈放全然不信,又哭着问妹妹,“敏敏!敏敏你怎么瘦成了这样?你每次写信给我你都说家里一切都好!那、那为什么妈的头发全白了?你又为什么这么瘦?我当然下乡的时候你不是答应过我,你会好好照顾你自己,也会好好照顾好妈?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一回事?”
陈敏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哥!哥哥啊呜呜——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啊!”
一家子又哭成了一团。
栀栀与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从陈放的语气听来,是不是陈家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但他妈妈和妹妹考虑到他人在外地,所以就隐瞒了下来,一直对他报喜不报忧?
栀栀不由得看向李晴玉。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李晴玉肯定会内疚。
果然,李晴玉急得眼圈儿都红了,背过身去小小声呜咽了起来,还用手背擦拭着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晚安^_^!
第226章
栀栀和小伙伴们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到陈家一家三口慢慢止住哭泣后——
陈放稳住情绪,把自己为何晚归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陈老太太和陈敏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两人连忙让陈放除下上衣,看了看他的伤口——那是一道从右后背直接贯穿到右前胸的一道狰狞可怕的伤口,此时后背与前胸的伤口均已结痂。肉眼看来,后背处的伤疤足有鹅蛋大小、前胸处的小些,大约红枣大小……
他前胸处的伤疤看起来还不是很离谱,已经完全结痂了;但后背上的那道伤疤,因为伤口面积较大,结痂的部分脱落一半、新皮肉长出来一半,还有一半儿仍然是血肉模糊的,又抹上了黄色的药膏,猛然看去,黄的红的,也分不清到底是药膏呢还是脓血。
而且结痂处附近的一大片皮肉全是青中带紫,还略有些浮肿。
栀栀不是第一次看到陈放身上的伤口。
可每次看到,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陈老太太震惊地看着儿子身上的伤口,身子一软,直接昏厥了过去。
陈放连忙抱住了母亲,“妈?妈!妈……你别紧张啊,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妈!”
陈敏盯着兄长的伤,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惊慌失措地呜呜哭。
栀栀被吓一跳,连忙带着小伙伴们上前,给老太太涂抹清凉油、给解开衣裳最上面的两粒扣子、掐人中、找了把扇子过来扇风……
一番抢救——
陈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连哭都没有力气。
陈敏更是蹲在地上,抱头呜呜地哭。
栀栀看不下去了,小小声问陈放,“陈放,我们可以去厨房帮你妈妈倒杯热水吗?”
陈放点头。
栀栀和李晴玉进入了陈家的厨房。
可拉亮电灯以后,厨房里的景像令栀栀和李晴玉齐齐愣住。
六十年代末的这种筒子楼,居住面积、户型、朝向都是一言难尽的,陈家的这套小小房子也一样。
这厨房也就……三米长、两米宽左右,是个特别狭窄偪仄的空间。
可这么小的厨房里,只摆了一个铁皮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只陶罐,陶罐的盖子还破了老大一个豁口;旁边是个断了腿又被接上一截竹腿的二层木架,木架上放着洗干净又倒扣着摞在一起的三四只碗,一只竹筒做的筷子筒,里头插着十来只竹筷。
木架上还放着一个破烂得不像话的竹篮,里头放着三四只土豆,一颗蔫巴巴的大白菜……
以及木架底下那一层,整整齐齐地码着捡来的树枝柴火。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
没有任何存放粮食的例如米袋子、米桶之类的东西,没有正常厨房应有的油盐酱醋,没有应有的炒锅、煮饭锅、烧水锅;也没有普通家庭用来储存开水的保温瓶;甚至连茶杯、喝水的杯子也没一个。
栀栀和李晴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此刻李晴玉内心充满了愧疚与难过,她扁着嘴,硕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跌落下来。
栀栀转身出去了。李晴玉抹了把眼泪,赶紧跟上了。
栀栀走到客厅里,把陈敏扶了起来,温柔和气地说道:“敏敏,你们家……不烧开水的吗?”
陈敏抽噎道:“我们……在单位喝水。”
栀栀想了想,“你看,你妈妈现在有点儿不舒服,你能不能上邻居家里去,要一杯开水过来,让你妈妈喝点热水?”
陈敏点头,出了门。
没一会儿她就小心翼翼地捧着个装了热水的陶瓷杯子过来。
陈放接过,将开水吹到半热,喂母亲饮下。
陈老太太这才缓过劲儿来,大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男人死得早,我自己的身体也不争气……儿子儿子差点儿死了,女儿也……”
陈放看向了陈敏。
栀栀和小伙伴们也看向了陈敏。
陈敏“哇”的一声又哭了,转身冲进了她的房间。
陈放连忙问母亲,“妈,妹妹怎么了?”
陈老太太面色灰败,只是摇头。
“叩叩叩——”
有人敲门。
“陈放?陈放是你回来了吗?我是你隔壁的张姨,你开开门吧!”
栀栀看着陈放,露出了询问的眼神。
陈放抱着母亲腾不开手,朝着栀栀点头。
栀栀这才跑过去,打开了门,“……张阿姨你好!”
门刚一打开——
张姨就惊喜地唤了一声“陈放”,猛然看到一个陌生的漂亮姑娘,不由得一怔。
栀栀侧过身子,让张姨进来了。
张姨一进来,就看到半跪在地上,抱住母亲的陈放?
“陈放啊你总算回来了……哎呀,陈姨?陈姨你怎么了?”张姨连忙赶了过去,从陈放怀里扶起了陈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木板沙发上,又劝老太太,“现在陈放回来了,你就别太担心了……顾好你自个儿!你呀你好好想想,现在陈放下了乡,要是你有什么好歹,那敏敏一个人……不被那豺狼吃得连皮都不剩?”
奄奄一息的陈老太太终于哭出了声音。
陈放飞快地将衬衣穿上,又问张姨,“张姨,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我们家的家具呢?怎么、怎么……我家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张姨叹气,“陈放你别急,刚才敏敏上我家去要开水,说是你回来了……所以我这不就过来跟你说这事儿了嘛!这种事儿啊,敏敏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她不好意思说,你妈的性子呢又……陈放,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
陈放的父亲以前是一建局的领导,但他的母亲是农村妇女。
陈放十三岁那年,父亲去视察治下的一处工程时,不幸发生坍塌事故,他父亲和另外几个人殉职了。
单位为了照顾他们孤儿寡母,就把陈放父亲的岗位指标,给了陈放的母亲。
陈放的母亲是个典型的乡下妇女,大字不识一个。虽然顶替了亡夫的工作岗位,却不能胜任领导一职,就在一建局的职工食堂里干些杂务活计。
陈放家现在这套房子,是当初他父亲还活着时候向单位申请的。当时因为陈放父亲的职称、级别、工龄等因素,单位给他家的房子是三室一厅。一家四口住在宽敞的三室一厅里,父母一间主卧,儿子女儿各住一间……
这样优渥的居住环境,别说是在一建局了,恐怕全国也没几个工薪家庭有这样的条件。
可现在,陈父去世多年,陈老太太又是个普通工人,陈放之前也招工进了一建局,并且晋升的前景还是很不错的。就是知青下乡的政策出来以后,他不忍心看着十七岁的妹妹下乡插队,便毅然让妹妹顶替了他的工作岗位,他下乡插队去了。
所以这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里,就只住了陈老太太和陈敏两人
结果住在隔壁筒子楼里的孙一虎家看不过眼了。
陈放的父亲去世后,孙一虎花了几年的时间提升总工程师,取代了陈放父亲原来的岗位。
但他住的房子,还是原来他尚是技术员的时候向单位申请的。
他家里人多,七口人挤在居住面积仅五十多平方左右的两室一厅里,别提有多挤了。
这七口人分别是:他和他老婆,俩儿子(一个21岁、一个14岁)一女儿(19岁)之外,他老娘(67岁)还带着他妹妹的女儿(19岁)也住在他家。
孙一虎和老婆睡在小卧室里,大卧室让他老娘带着他女儿和外甥女儿住,俩儿子就在客厅的角落里搭了个高低铺来睡。
孙一虎三番四次向单位申请,想换一套大房来住。
可单位实在腾不出房子来……
所以孙家就特别眼红陈放家的房子。
孙一虎忿忿不平地去找单位领导(张姨的丈夫),质问说陈庭(陈放之父)都已经死了快十年了,凭啥他老婆孩子还能住在“领导楼”里?陈庭他老婆根本没有职称和级别,要是真按职称级别来,陈敏和她妈就应该搬到集体宿舍的大通铺去!只要陈敏和她妈搬走,他孙一虎不就能搬进那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了吗?
领导没同意孙一虎的要求,拿出了当初厂子刚建立时,前任领导和陈庭签的工作协议——陈庭以前是土木工程系的大学教师,一建局初成立时,根本没有专业技术人员。前任领导这才去找了陈庭,希望他能调到一建局来当总工程师。
协议约定:在二十年内,一建局给陈庭总工程师的岗位和福利待遇(包括住房在内),陈庭会在二十年内负责给一建局培训、培养出至少二十名工程师。
虽然陈庭殉职了,但他在去世前已经为单位工作了十来年,一共培养出二十三位工程师。目前这些工程师全都奔赴在一建局的项目任务上,已经成为一建局的技术骨干。
就冲着那一纸协议,领导也不可能把陈敏母女赶出筒子楼。
而孙一虎之所以升任一建局总工程师,但那是他的工龄造成的。论学历、论实际技术,孙一虎比不上陈庭的任何一个徒弟,只是陈庭的徒弟们都太年轻了。
在领导那儿吃了挂落,孙一虎就更恨陈老太太和陈敏了。
他就觉得,如果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赶走陈氏母女,那他就……把她们逼走。只要她们主动搬离了那套房子,依着他现在的级别和职称,当然可以堂而皇之的住进去。
于是,几乎是从三年前陈放刚刚下乡插队,孙一虎一家就开始针对陈氏母女。
无论孙家怎么步步紧逼,陈氏母女都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
日子长了,单位家属大院里的人们都同情陈氏母女,对孙家很没好感。
而陈家和孙家的具体冲突,发生在去年冬天。
塔省隆城地处西北,在这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没有淋浴的条件。
夏天倒还好,可大冬天的要想在家里洗个澡,一般就是用浴盆,然后要烧上好几锅开水……前头烧好的开水倒入浴盆,等到后面烧的水沸腾的时候,已经倒入浴盆里的开水都已经半温不温的了。
所以好多单位都自建了公共浴室,夏天不开放,一进入冬天就会启用。
一建局是个典型的、普通的集体单位,当然也有公共浴室。
入冬以后,单位会给职工发放浴票,职工凭浴票进入公共浴室洗澡。当然了,为了控制烧锅炉的成本,单位一般每个月给每个职工发放两张浴票。
大多数职工去公共浴室洗澡的时候,还会顺带着把头发也洗干净。
去年冬天的时候,陈老太太因为患上了感冒,没敢去公共浴室洗澡——大冬天的在浴室里洗澡洗头虽然并不冷,可从公共浴室走到筒子楼的距离可不短。要是头发没干,吹一路寒风回到家,病情肯定会加重。
于是陈老太太的浴票就给陈敏用了。
陈敏本来就一个月有两张浴票,再加上母亲给的两张浴票,她每个星期都能去公共浴室洗头洗澡。
这就引起了孙家人的不满。
尤其是孙一虎的女儿孙慧珠,和她的表妹田翠英。
孙家人多,孙慧珠的弟弟还没有工作所以没有浴票,孙老太、田翠英外来人,更加没有浴票了……
一大家子攒了两个月,才攒到了足够家里所有人使用的浴票,打算在除夕这天去公共浴室洗澡。
结果除夕这天呢,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大家就在公共浴室门口排起了长队。
那一天,张姨也和陈敏结伴拎着锡桶拿着换洗衣裳和香皂洗头膏什么的,打算去公共浴室洗澡,她俩还正好排在孙家女人们的前面。
孙慧珠和陈敏从小就是好朋友,同班同学,但是因为两家争房子,如今也势同水火。只不过,陈敏的哥哥下乡去了,孙慧珠的父兄全都在,所以陈敏平时就弱势一些,孙慧珠强势一些。
有人和陈敏打招呼,笑着说:“陈敏,我看你常常来公共浴室洗澡,你家的浴票这么富裕嘛!”
陈敏解释了几句。
然后就轮到张姨验票了,张姨把浴票给了工作人员,就提前一步走进了浴室。
按说,张姨后面排着就是陈敏,但陈敏迟迟没有进来……
于是张姨又跑到门口去看,才发现——
原来陈敏和孙慧珠的表妹田翠英吵了起来。
原因是:田翠英手里拿着的浴票看起来特别残旧,工作人员就仔细看了看,嘟嚷了一句说这好像是张废票(即以前被人使用过的)……
正好这时,陈敏验完了票正要进入浴室,孙慧珠眼尖的发现陈敏手里还有一张没有使用过的浴票!
于是孙慧珠就叫住了陈敏,“哎陈敏,你和我表妹换一张浴票呗!”
陈敏不肯,也不理会孙慧珠,继续往浴室里头走。孙慧珠急了,上前就抓住了陈敏,开始骂人,“你神气什么?是不是全天下的好东西都要紧着你?你手里的浴票是浴票,我表妹的浴票也是浴票,凭啥不能跟你换一换?”
“要换你自己跟她换!”陈敏毫不示弱地答道。
然后两人就在浴室门口争吵了起来。
这时,田翠英强行将浴票扔给工作人员,直接闯进了公共浴室……
陈敏也被张姨拉到了一旁。
而孙慧珠见表妹已经进入了浴室,也就不再纠缠陈敏。
等到张姨、陈敏和孙慧珠走进浴室一看,才知道所有的淋浴头已经全都被人占满。田翠英抢到了最后一个空位,还得意地喊孙慧珠过去,热情地表示她可以和孙慧珠共用一个淋浴头。
说着,这对表姐妹还得意地在陈敏面前显摆。
陈敏和张姨只好站在一旁等。
结果——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田翠英突然就惨叫了起来!
大家都被吓住,过来一看,才知道……田翠英霸占的这个沐浴头的开关上,挂着个“调压器已坏,请勿使用此淋浴头”的牌子!
可田翠英不识字啊。
所以从淋浴头喷出来的水,是开水!
当然了,热水是沿着水管从锅炉房流向浴室的,中途已经散发掉一部分的热,可田翠英是除了衣裳准备洗头洗澡的……
八成热的开水直接浇在田翠英的头上、身上,瞬间就把她的头皮和身上的皮肤给烫得通红。
大伙儿紧急帮她穿上了衣裳,送她去了医院……
让所有人都想不通的是,两天后,也就是大年初二这一天,孙老太带着孙家的女人们找上门来,二话不说对着陈家就是一通打砸摔!
然后孙老太在陈家家门口赖地打滚,嚎丧大骂。
理由是:田翠英在排队进入浴室的时候,本来排在陈敏的后面。陈敏知道那个水龙头坏了,才故意磨磨蹭蹭的,把占位的机会给了田翠英。毫不知情的田翠英果然上了陈敏这个小表子的当,结果现在被烫伤,躺在医院里医药费都不知要花多少!
孙老太不但要求陈氏母女赔偿田翠英的医疗费,还狮子大开口说田翠英毁了容以后都嫁不出去,非要让陈家母女赔给田翠英五百块钱当作补偿。另外,陈家母女还必须搬出这套房子……
从那时起,孙家就变本加厉的欺负陈氏母女。隔三岔五的就要来陈家打砸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孙家这是借着田翠英的理由,想把陈氏母女逼离这套房子……
而最近,孙家又想出了一招,就是逼婚——他们说,如果陈家给不出赔偿来,那就让陈敏嫁给孙一虎的长子孙惠军也是一样。
听到这儿,别说陈放被气得两眼泛红,就连栀栀和小伙伴们也被气坏了。
——呵,真是个笑话呢!孙家赶不走陈氏母女,就想让陈敏嫁给孙惠民?那这套房子不还落在了孙家的手掌心里吗?
陈放恨声问道:“张姨,这事儿……单位不管吗?”
张姨连忙解释,“哎呀陈放呀,我们怎么可能不管呢?其实田翠英的事儿,年初的时候单位就已经给解决了呀!首先,田翠英不是本单位的职工直系家属,她没有资格享受单位福利,上公共浴室去洗澡的。其次,她根本没有浴票,她用的是别人已经使用过的浴票……”
“第三,浴室里已经挂上了警示牌,是她自己不识字儿、还一心想着和别人抢淋浴头,所以才被烫伤了的。单位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给她出了一半儿的医疗费,另外一半儿是从孙一虎两口子里的工资里预扣的,一共扣12个月,每个月给他俩各扣2块钱……”
“然后我们还开了检讨大会,强调以后无论是食堂、饭票,还是公共浴室里的浴票这些,非本单位直系家属不可使用!孙一虎在大会上还读了他的检讨书,他本人也是认可这个结果的……”
“问题是啊,现在孙家说,孙惠军和陈敏在谈恋爱、处对象……那这样的事儿单位就不好过问了呀!也只能是,孙家人上门来找你妈妈和陈敏的麻烦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就过来阻止一下。所以他们呢,也专门挑我们不在的时候来闹事儿!”张姨解释道。
陈老太太这会儿也已经慢慢缓了过来,含泪对陈放说道:“儿啊,其实我……唉!你一直没回来,我、我也不知道你对这套房子的想法……要是写信让你知道了,又怕你在那边儿没办法安心工作。所以我不让敏敏和你说这个,我俩一直呆在这屋子里不愿意走,也是因为……万一你不同意把这房子让给他们……”
陈放怒道:“我们的房子凭啥给他们!”
陈老太太泣道:“他们说的也没错……我们家人少,还住那么大的房子……”
“那也是我爸用命换来的!”陈放怒道,“如果我爸没来单位,他还在大学教书的话,他怎么可能去基层、去项目一线?他又怎么可能……送了命?”
陈老太太性格柔弱,不然也不会被孙家人欺负成这样。不过,就算她软弱可欺,她也害怕儿子不在的时候她守不住这套房子,于是她咬牙顶住。
现在儿子终于回来了,陈老太太长松了一口气,哭道:“可这样的房子我们也……住得不快活,倒不如给了他们,我们换个小的,不招人记恨,安心过生活不好吗?儿啊,你不晓得,敏敏她、她可是被逼得……好几次寻了死!”
陈放一惊。
里屋传来陈敏弱弱的哭声,“哥!哥啊……要不是为了咱妈,我都不想活了呜呜!”
陈放恨得双手握拳,两眼熬得通红。
栀栀直叹气。
李晴玉轻轻地扯了扯栀栀的衣角,然后用轻如蚊蚋般的声音说道:“栀栀,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第227章
张姨突然转头看向了栀栀一众。
她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陈放,“陈放,她们是谁啊?”
陈放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栀栀等人,只说自己在半路上受了伤(没有说是他是为了救李晴玉而受的伤),栀栀她们是好心人,一路护送他回到家。
张姨急忙双手合什,对栀栀说道:“哎哟多谢你们把陈放平平安安地带了回来……要不然啊,你看他家里老的小的!万一他有什么意外,他妈他妹妹不就惨了!”
李晴玉咬着嘴唇没吭声。
栀栀也没料到陈放会这样向别人介绍她和海鸥岛的小伙伴,只得说道:“我们都是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嘛,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陈放说道:“张姨,今天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时间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等明天有了空我再过去谢你。”
“嗐!这远亲不如近邻,你妈你妹妹平时也没少帮衬我们家!好了好了,你才回来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好好陪你妈说说话,早点儿休息啊!”说着,张姨离开了。
陈放先是去妹妹陈敏的房间看了看,和妹妹说了几句话……
陈敏立刻抹去眼泪,起来匆匆收拾隔壁房间——哥哥离开太久了,铺盖一早就收了起来。不过,本来以为哥哥七月会回来,她还把哥哥的被子晒过了、床单被套也洗过。这会儿哥哥要留客人在家里过夜,只需要铺盖打开就行了。房间本就干净整洁,是她天天打扫着的。
等到妹妹收拾好隔壁房间,陈放才对栀栀说道:“栀栀,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时间不早了……那个,书华和容冶和我一块儿睡那屋,你和晴玉就跟我妹妹挤一挤,好吗?”
栀栀点头。
她看出来,陈放应该是想和母亲、妹妹单独谈一谈。于是栀栀和伙伴们在陈敏的带领下,轮流去卫生间简单的洗漱过,分别进入了陈放与陈敏的房间。
而陈氏兄妹则进入母亲的房间,母子仨小小声说话去了。
栀栀和李晴玉并头躺在床上。
李晴玉小小声说道:“栀栀你说……是不是因为他救了我,耽误了回家的时候……所以差点儿害得他家……家破人亡了?”
“我、我真是该死!”李晴玉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栀栀,我、我……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他吗?”
栀栀轻声说道:“这是他的人生,除非你愿意主动参与,否则你改变不了任何现状。”
李晴玉轻轻地啜泣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晴玉才轻轻问道:“主动参与……就是、就是要……”
栀栀看不过眼,说道:“晴玉,我不谈及你的主观意向,咱们就来聊一聊客观条件……你是海鸥岛知青,你的档案落在南陵知青办,陈放是青家坝的知青……你俩隔得山重水远的,就算你愿意和他结婚,你俩也是异地夫妻,你没有办法去青家坝,他也不可能来到海鸥岛。你和他,更加不可能呆在隆县这儿!所以既然你和他结婚了,也不能对他的母亲和妹妹有任何实质上的帮助!”
“再就是,就算你排除万难,和陈放结婚了,你又能为他做些什么?他母亲和他妹妹都没有办法对付孙家人,难道你有?就算你能对付孙家人,难道……你就是为了对付孙家人,才想着要和他结婚?”
“晴玉,婚姻是终身大事,你可一定要想清楚。报恩是应该的,但也不能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如果婚姻不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相互爱慕的前提下,你肯定会痛苦一辈子……而他,也会因为你的痛苦,而终身不幸。”栀栀说道。
半晌,李晴玉泣道:“其实他、他已经向我表白过了。可我真的只是把他当成……救命恩人。栀栀,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可他现在这样,我心里又很难受,想帮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就放心吧,陈放现在不是去和他母亲、妹妹商量这事儿了么……我看啊,他妈他妹妹的性格是挺软的,可他并不是一个任人搓圆搓扁的,明天我们再看看,如果他需要帮助的话,我们会想办法帮他的。”栀栀说道。
李晴玉小小声说道:“栀栀,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了。”
栀栀一笑,“快睡吧!早点儿休息就早点儿恢复体力。”
她是累得狠了,几乎一闭眼就睡了过去,连陈敏什么时候回到房间里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陈敏早早起来……
栀栀受到惊动,也跟着爬起身。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问栀栀道:“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呀?”
栀栀从枕头低下摸出腕表看了一眼——清早六点半。
她摇摇头,“我们平时也是这个点儿起来。”
陈敏一边换衣裳一边说道:“我们单位是8点上班,但我得早点儿起来给我妈熬点儿中药……”
栀栀和李晴玉也起来了。
大家轮流洗漱完,陈敏开始为早餐发愁——这个家,是真正的家徒四壁,现在哥哥带回来那么多客人,给客人们吃什么呢?
陈放也看出来了。
幸好昨天栀栀她们拎着奶粉、麦乳精和大白兔奶糖进了屋。
于是陈放就对妹妹说道:“昨天栀栀她们带来了两包大白兔奶糖,你拿一包放到小卖部去,换成钱再上食堂去买了早饭来。”
陈敏立刻“哎”了一声,找个了布口袋,将一包大白兔奶糖用布口袋装好了,匆匆出了门。
半小时后,陈敏就拿了二十个白面馒头回来。
白面馒头又干又硬,还没滋没味儿的,根本难以下咽。
栀栀就让李晴玉把那袋已经开了封的奶粉和绵白糖拿了出来,想给大家一人冲一杯甜牛奶。
尴尬的是,陈家只有一个用来煲煮中药的瓦罐,连烧开水的壶和保温瓶都没有!
陈敏只好讪讪地又去隔壁找张姨借来两只装满了开水的保温瓶……
接下来,陈敏又遭遇到另外一个难题——家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杯子啊!就算把所有的碗全都拿出来,也是不够用……
不过,栀栀已经招呼着让小伙伴们把自己的锡饭盒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肺结核、肝炎肆意流行的时代。
但凡栀栀要出门,哪怕就是出门半天,她也会带上自己的小杯子和锡饭盒。而这次她决定领着大家出远门寻找李晴玉时,一直在反复强调的事情就是:在外饮食一定要注意卫生。
所以,就算知青们没有像栀栀一样,还带了个专门喝水的小搪瓷杯,但也至少都随身携带着自己的锡饭盒和勺子。
陈敏面红红地看着知青们把自己的饭盒拿出来,放在小几上排成一排,李晴玉还去厨房拿了三个干净的碗过来;栀栀依次在饭盒里、碗里放了奶粉和绵白糖,陶容冶则跟着轮流倒开水。
一时间,宽敞的屋子里飘满了浓郁的奶香。
这让陈老太太和陈敏都有些把持不住,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陈放看着瘦骨嶙峋的母亲和妹妹,心里难过,招呼大家赶紧吃早饭。
又干又糙的白面馒头,蘸上甜蜜香浓的滚烫牛奶……就变得温软微甜,很好吃了。
栀栀和李晴玉的饭量向来不大,勉强吃下拳头那么大的一个馒头就已经很撑了。她俩本来是非常自然而然地想把吃不下的馒头递给陶容冶和申书华,可突然看到陈老太太和陈敏狼吞虎咽的样子……
栀栀拿着馒头本想递给陶容冶的,半路上转了个弯,放到了陈老太太面前,“陈妈妈,我已经吃饱了,这个馒头我吃不下,给你吃好不好?”
李晴玉也把她吃不下的馒头递给了陈敏。
陈老太太和陈敏有点儿不知所措。
陈放叹气,“妈,敏敏,你们拿着吧,栀栀和晴玉的胃口一向很小。”
陈氏母女这才各自说了声谢谢,接过栀栀和李晴玉递来的馒头,又是一阵狼吞虎咽……
吃过早饭,栀栀对陈放说道:“陈放,你们隆县有什么风景名胜吗?”
陈放愣住。
其实他心里也无比矛盾。
他本来很希望能把李晴玉介绍给他的母亲和妹妹认识……可现在家里这么个样子,他没脸、也没心思把李晴玉介绍给母亲和妹妹。
他也知道,栀栀她们一直很着急回去……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栀栀她们可能会提出今天离开隆县,出发回海鸥岛去。
想不到,栀栀居然问他,隆县有什么风景名胜?
这就证明着,栀栀她们……至少在今天之内,是不会离开的。
陈放十分感激。
可想了想,他又有些为难,说道:“好像……隆县也没啥风景名胜。”
栀栀便又笑着说道:“那隆县哪儿最热门?”
“火车站。”
栀栀又问,“除了火车站之外呢?比如说,有没有比较大的厂子或者单位?如果人多,那附近就肯定热闹,对吧?”
陈放立刻说道:“隆县最大的单位就是第一毛纺厂,在人民路那边。对了这个厂子还生产织毛衣的那种毛线,你们可以去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遇上厂子处理有瑕疵的毛线,又便宜又实惠。”
栀栀眼睛一亮,“那好,我们就去逛逛,中午再回来吧!对了,我们中午会带点儿大米和菜回来的,你们等我们一块儿吃午饭呀!”
陈放一噎。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他现在没有钱,又需要处理孙家的事儿……
陈放闭了闭眼,咬牙点头,“嗯!”
栀栀笑眯眯地和陈老太太、陈敏打了声招呼,领着小伙伴们离开了陈家。
栀栀一路问着人,找到了第一毛纺厂。
这里果然是个超大型的集体单位,家属大院还分一大院、二大院和三大院……
今天是工作日,人民路上的人流量很大,不是老人就是孩子的。
栀栀对小伙伴说道:“这里人这么多,肯定有黑市……咱们分头找找,我和容冶一组,负责马路这一边;晴玉你和书华一组,你俩负责马路对面……半小时以后我们回到这儿来,看看他们这儿的黑市到底躲在什么地方。”
小伙伴们点头,各自分开。
栀栀和陶容冶飞快地沿着马路先是走到底、然后再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
不过,她和陶容治没有找到黑市。
半小时以后,四人汇合了,李申二人,将别陶二人带到了马路对面的黑市。
这个超大社区附近的黑市位于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巷深处,非常热闹,而且卖什么的都有。
栀栀最关心的就是粮食和肉蛋菜。
可能是因为附近住的人特别多,买卖粮食的小贩也很多。
栀栀一个摊位一个摊位问,最后选中了一个价格比较公道的小贩,在他这儿买了一百斤大米,让分成四包,然后又找其他小贩买了扁担、绳索等等用来挑粮食。接着,栀栀又买了30只鸡蛋、各式蔬菜种子加总起来买了一大包、称了二斤猪肉搭了一斤猪下水,以及一只炒锅、一只双耳锡锅、一个烧开水的弯嘴壶和两个开水保温瓶。
买完了东西,栀栀就带着小伙伴们回到了一建局家属大院。
她们直接朝着陈放家所在的筒子楼走去。
还没走到筒子楼呢,就看到楼下聚集了不少群众,似乎隐隐还有人对骂的声音传来?
知青们面面相觑。
——陈放刚回来,这筒子楼里就闹成这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不是孙家又来找麻烦了?
栀栀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压低了声音吩咐小伙伴们道:“要万一真是孙家上门来闹,大家要注意观察我,配合我,好不好?”
小伙伴们这会儿还不知道栀栀的计划,而且附近人这么多,栀栀也不可能当众策划什么。但长久以来培养出来的默契,还是让他们点了点头。
栀栀背着背篓,率先走进筒子楼。
筒子里的楼梯上也站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栀栀一迭声地请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小伙伴们则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
几乎是一进入筒子楼,栀栀就听到了哭声、骂声和尖叫声——
“……我告诉你陈放,陈敏除了我,她谁也嫁不了!不信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你妹妹一早就已经是个破鞋了!”
陈敏哭喊了起来,“孙惠军你胡说八道!”
陈老太太尖叫了声,“你们这样坏我女儿的名声,我、我跟你们拼了!”
陈放低喝,“妈!你冷静一点——”
栀栀挤开堵在楼道上齐齐仰着脖子抬头看热闹的群众,大声喊道:“表哥!陈放表哥!我是栀栀呀!”
霎时间,整栋楼一下子就安静了。
陈放听到了栀栀的声音,但他没有料到栀栀会自称是他的表妹。
说话之间,栀栀领着小伙伴们一边爬楼,还一边乐呵呵地说道:“陈放表哥,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晴玉她就快要订亲啦!我们是特意来报喜的!想请你去喝杯喜酒呢……”
跟在栀栀身后的李晴玉被吓了一跳。
但又想起了栀栀在楼下时的交代……
李晴玉咬着下唇没吭声。
陈放也呆住。
他愣愣地看向楼梯口,看到栀栀一众人背着、扛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挑着沉甸甸的……一看就是粮食之类的东西,正兴冲冲地朝着三楼走来。
栀栀容貌美丽,身材纤秀,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
而栀栀面上一直挂着天真纯洁的笑容,直到转过了楼梯转角处,看到……
——陈老太太和一个陌生的老太太(猜测有可能是孙一虎的老娘)正厮打在一块儿。
——陈敏披头散发的跪在一旁哭得快要断气。
——高挑瘦削的陈放正和一个大约一米六高、一百六十斤重的胖子(猜测这人应该是孙惠军)对峙,两人面色不善。
——陈家的门口,还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猜测应该是孙一虎老婆)和一个年轻姑娘(猜测有可能是孙慧珠)。
场面剑拔弩张、又十分混乱。
栀栀生气地上前,跺脚骂道:“哎,你们都是什么人啊,干嘛这样对我姨妈和我表姐?”说着,栀栀上前去就抬起腿,想踢孙老太。
这回轮到孙家傻眼了。
——他们家向来横行霸道惯了,哪里肯吃这个亏?
胖成圆球的孙惠军朝着栀栀就冲了过去。
栀栀也就是装装样子,就算孙老太再什么蛮横,她也不可能真的动手啊。
她等的就是孙惠军!
栀栀站在楼梯口,孙惠军本来站在陈家家门口,从那儿奔到楼梯口还需要一段距离。栀栀一看到孙惠军冲过来了……她立刻解下了背在身后的背篓,先把背篓放在一旁,毕竟里头有鸡蛋不是?
然后栀栀就坐在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呜呜你们城里人欺负我们乡下人!孙惠军仗着自己是一建局领导的儿子,当众欺负乡下姑娘!呜呜……这可让我怎么活呀!”
围观的众人皆尽惊呆。
而这时,孙惠军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向栀栀动手。
他站在栀栀面前,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栀栀哭着喊了一声“容冶”……
陶容冶立刻放下担子过去了,“栀栀?”
栀栀用生离死别一般的凄厉哭声,大哭道:“容冶!容冶你没事儿吧……呜呜孙惠军你太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把容冶也打伤了!天哪!你们一建局的人就是这样欺负的嘛?”
陶容冶立刻从善如流的……躺在了地上。
他身材高大,再加上孙老太和陈母也半瘫在地上,以至于陶容冶的脚都抻到了孙老太那儿……
陶容冶抖了抖脚,示意孙老太过去一点儿。
孙老太傻乎乎地把脚缩了回去。
陶容冶的大长腿这才抻直了,然后安详地闭上眼睛。
栀栀回头冲着李晴玉尖叫,“天啊晴玉你快来看,孙惠军把容冶打得不省人事了!怎么办啊?呜呜——”
李晴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也跟着大哭了起来,“天哪!怎么有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啊,我、我们跟孙惠军无仇无怨的,孙惠军为什么当——众——杀——人啊!”
她最后几句话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叫出来的。
栀栀呜呜地哭,又扭头对申书华说道:“书华,你千万别过来……孙惠军他杀人杀红了眼,你得当心他滥杀无辜,牵连到看热闹的人就不好了!”
申书华懂了。
他放下了担子,惊慌失措地大吼了一声,“救命啊!快跑——孙惠军杀人啦……”说着,他飞快地拨开人群,不要命似的朝着楼下跑去。
栀栀又小小声对陈母、陈敏说道:“姨妈、表姐,容冶他会不会有事啊……”然后又大声哭道,“容冶!容冶!你到底怎么了啊……”
陈母、陈敏愣了一会儿,突然福灵心至,也跟着尖叫、嚎哭了起来,“天哪!孙惠军杀人啦……”
其实呢,事件的真相只有站在三楼、和三楼楼梯上的人们看到了。三楼楼梯转角处以下的人们,是看不到三楼的情况的,但能听到动静。
所以整栋楼的人都听到女人们在尖叫哭喊着说孙惠军杀了人……
再加上申书华带头从楼上飞奔着逃下来……
大伙儿都慌了,急急忙忙地冲下楼,疯狂逃命去了,还四下里告诉别人,
“快跑!孙惠军发疯了!”
“啥?”
“孙惠军杀人了!”
“啊?不能吧?”
“为啥不能?孙惠军一这本来就不讲道理!”
“他杀了什么人啊?”
“好像是……杀了陈放的表妹!”
“我去,他杀了个姑娘啊?”
一时间,大家人心惶惶。
而直到筒子楼里的人跑了个干净,只剩下陈孙两家人的时候——
孙惠军终于回过神来,冲着栀栀怒吼,“你个小表子!你胡说八道个啥……”气得他恨不得一把捏住这小美人纤细的脖子!
殊不知,他刚靠近栀栀一步——
躺在地上特别安详的陶容冶突然一脚踹向了孙惠军!
别看孙惠军圆滚滚的像个球,其实身上没啥肌肉。而陶容冶是看到孙惠军那么胖的份上,用足了十分力。
可是陶容冶近一年来都在海鸥岛干重体力活,虽然不如叔叔他们,担着二百斤重的砖头还能跑得飞快……但卯足了劲儿踢上一脚,孙惠军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越过栀栀以后继续向前俯冲,最后整个人以下巴率先着地的姿势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就在他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众人清晰地听到了“砰”一声□□砸在水泥楼上的沉闷巨响。
孙惠军保持着落地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陶容冶踢完了一脚以后,就立刻继续平躺在地上,又闭上了眼睛表情还特别安详。
孙家人惊呆了。
半晌,孙老太第一个回过神来,嗷的一声手脚并爬,朝着大孙子飞快地爬过去,哭喊道:“我的心肝儿肉!我的大孙子诶……你怎么样了啊?”
孙母和孙慧珠也才回过神,急忙冲了过去,
“儿啊!我的儿子啊……惠军!你怎么样?”
“哥!哥哥!哥哥你要是什么三长两短——”
栀栀站起身,双手叉腰,指着孙家人大骂,“滚!快滚——”
孙家女人们恨恨地瞪视着栀栀。
栀栀冷笑,“你们还不快点儿把这头死肥猪抬走?哼,再不走的话我就……用开水烫死你们!”说着,她佯装拿起了刚买回来、瓶身里头空空如也的开水瓶,作势就要拧开盖子。
孙家女人们撒泼惯了,这还是头一回看到比她们还不要脸的无赖,看到栀栀作势要泼开水……立刻想起了田翠英被开水毁了容以后的丑陋模样儿,被吓得齐齐尖叫一声!
可能是强烈的求生欲,竟然让她们仨合力抬起了肥胖的孙惠军……然后飞奔着下了楼,跑了。
空荡荡的筒子楼里,只剩下了陈家人和栀栀一众。
栀栀这才笑着说道:“容冶你快起来吧!把东西就搬进陈放家里去……晴玉,你下楼去把书华喊回来!陈放,敏敏,我们得赶紧做饭吃。一会儿公安就到了。”
陶容冶一骨碌爬起来,去收拾今天大家采购回来的粮食和一应杂物了。李晴玉看了陈放一眼,匆匆下楼去找申书华。
陈放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李晴玉,直到李晴玉走下了楼梯,他才黯然叹气。
这时,陈敏已经紧张地凑到栀栀跟前,焦急地问道:“栀栀,刚才那一下子,孙惠军不会摔死了吧?”
“放心,不会的!”栀栀说道。
陈母也担忧地问道:“栀栀啊,刚你说……公安会来?那、那公安来了……会怎么样?会不会……把容冶抓走?”
陶容冶一边搬粮食进屋,一边说道:“不会!刚才你们没看出来吗?孙家那三个女的根本搬不动孙惠军,是孙惠军自己走的……只是他怕我们看出来,所以故意装的……实际上,他刚才比那三个女的跑得还快些。”
很快,李晴玉和申书华也上来了。
众人进入陈家,关上门,栀栀、陶容冶和陈敏进厨房抓紧时间洗锅淘米煮饭蒸肉……
李晴玉则深呼吸——
她鼓起勇气走到陈家的阳台上,然后探出个头,歪着脑袋向呆坐在客厅沙发里的陈放说了句,“陈放,你、你……你过来一下好吗?”
陈放木然地看向她。
申书华和陈母看看陈放、又看看了李晴玉。
半晌,陈放站起身,慢慢去了阳台那儿。
李晴玉抬起头看着陈放,认真说道:“陈放,是我让栀栀那样说的。”
陈放闭了闭眼。
“陈放,我要感谢你拯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希望我们是、最最最要好的朋友,是无产阶级的兄弟姐妹!今后我们虽然天各一方,但时间和空间阻隔不了我们的友谊!”
“陈放!让我们打起精神来,我、我……我很认真的要、要代表海鸥岛,向你下战书!我们海鸥岛,要和你们青家坝比一比!你们治水、我们种树,十年后我去青家坝你来海鸥岛,我们好好看一看、比一比,看看谁比谁更优秀!”
说着,李晴玉又小小声问他,“陈放,好不好?”
陈放难过至极。
他赤红着双眼看向李晴玉,眼里流露出浓烈的不舍。
李晴玉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垂下了头。
但很快,她又重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又问了一句,“陈放,好不好?”
良久,陈放像是抽泣般地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好。”
李晴玉笑了。
栀栀在厨房里大叫,“开饭啦开饭啦!”
今天的午饭做得很仓促,因为栀栀也不知道公安什么时候上门。但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就算公安不上门,一建局保卫科的人也肯定会上门来问一问。
所以必须抢时间!
必须在公安、保卫科的人上门之前,把饭菜做好。
午饭很简单:一大锅蒸米饭,米饭的面上,是被切得薄薄的五花肉。为了去腥,五花肉用姜末盐末拌过。等到米饭蒸熟了,五花肉也已经被蒸得软糯肥润。再用大量的蒜末拌了盐末、酱油,起个油锅,把热油倒进蘸酱里……油锅里的油也别浪费,炒上两棵大白菜。
将蒸熟的五花肉倒进蒜末酱里拌匀,这就是热怆版的蒜泥白肉,用来送饭是一流,清淡的大白菜充分解腻……这是一顿简单的饭菜,也是一顿极美味的饭菜。
在吃饭的时候,陈敏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如同醍醐灌顶般悟了,“栀栀,对付孙家这种人,是不是要师夷长技以制夷?”
栀栀一笑,“对,这就叫……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陈敏默默点头,“我仔细想了想,孙家今天在我们这儿吃了亏以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惹我们了……”
陈母却十分担忧,“要是公安真的上门来了,我、我们可怎么办啊?”
栀栀说道:“陈妈妈,就是公安上了门,你不用担心的,我们就一五一十的把平时孙家是怎么欺负人的事儿说出来就好了……”
陈母依旧不安,“可是——”
陈放皱眉说道:“妈,我这不是在家嘛,公安来了你别吭声,我来应付就好。”
陈母只得点点头。
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公安确实闻讯而来。
但在公安来到陈家之前——
好多被孙家欺负过的一建局家属把公安给挡住,非要向公安反应情况!
原来,不少人都被孙家欺负过,人人义愤填膺!又以讹传讹地听说孙惠军“杀了人”……大家以前都不敢吱声,是因为忌惮孙一虎。现在孙惠军“杀了人”,就算孙一虎在单位里可以只手遮天,杀人这么大的事儿,他一个小小一建局工程师还能左右司法不成!
那还如不趁这机会向公安说明自家遭受的委屈,看看能不能趁着公安的调查,为自家往日的委屈讨回一点公道。
于是,大家排着队地向公安哭诉……
又正好,孙一虎中午下班儿回来才听说出事儿了。他跑去一看,哧,以前不服气他的那些个虾兵蟹将居然在向公安投诉他?
孙一虎也嚣张惯了,直接上去就指着单位职工的鼻子大骂……由于态度过于强势,这一幕落在公安眼里,属于治安挑衅范围内了,当下就一个擒拿过去,把孙一虎给压在地上,带上银手镯,把他送进局子里了!
于是陈放和栀栀她们在家里左等右等的,始终没等到公安。
最后,他们直接上派出所去问了。
到了派出所才知道,原来——到派出所来状告孙一虎的本单位职工们,居然已经在派出所排起了长队?
陈放也去排了个队,一直等到晚上,才轮到公安给他和栀栀一众人录口供。
从派出所出来,栀栀看了看腕表,见是傍晚八点正。
栀栀笑道:“陈放,不瞒你说……我们也已经出来很多天了,现在你已经平安回到了家里,家里这一桩麻烦的事情……也应该解决得差不多了。所以我们……现在回你家去拿了行李,我们就去火车站了,我记得有一趟列车是十点半发车到省城的。”
陈放没说话,他看向了李晴玉。
最终他点点头,低声说道:“栀栀,谢谢你!你们实在是……帮了我太多太多的忙了,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所以……我只能祝愿你们所有的人……全都心想事成。”
栀栀一众跟着陈放回了家,拿了行李要离开。
陈放想送栀栀她们去火车站,被栀栀婉拒,“陈放,你别去送我们了,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需要多休息……陈放,我在你妹妹的房间里放了二十块钱。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收这钱,但你的身体还需要再去医院复查一下,开点药什么的……”
说着,栀栀朝着陈放挥挥手,“再见了陈放!请你保重身体呀!”
陈放红着眼圈儿也朝栀栀她们挥手,“那你们……路上小心,我、我就不送你们了!”否则,看多晴玉一眼、心中的不舍就更浓一点。
他尽可能避开李晴玉的视线,也不愿意和她说再见。
所以他一直强行忍住悲伤,含笑看着栀栀,直到栀栀和她的小伙伴们在夜幕中渐行渐远……
陈放这才悄悄地看向李晴玉的背影。
他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啊这一章有一点点长,所以一直码到现在才码完,更新晚了点。
栀栀明天就要回海鸥岛啦,祝大家晚安呀^_^!
第228章
栀栀和小伙伴们转了好几趟火车,在第二天傍晚抵达了香栗火车站,又赶了两小时山路,终于回到珍珠山。
在寨子里饱饱地吃了顿晚饭,又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海鸥岛众人带上行李,以及5位新成员,朝着香栗火车站赶去。
珍珠则带着珍珠山众人,将相伴多年的这5位姐妹一直送到香栗火车站,众人十分依依不舍。
“春芽,你们到了那边儿可要团结呀,但凡哪一个受了委屈,其他的姐妹们可不能坐视不理!”
“要是在那边儿过得不好,那你们就回来吧!”
“春芽你们明年过年回来探亲呗,跟我们说说你们过得好不好。要是那边儿真的比我们珍珠山还好……那我也想去看看大海。”
“春芽啊你要是不习惯呢你就回来……”
“春芽要是你带去的特产吃完了还想要,你就写信回来,写到镇上王老七那儿,我们再给你寄点儿特产过去!”
那一边,珍珠也把红菱拉到了栀栀跟前,她先是对红菱说道:“红菱,我昨晚上交代你的那一些,你都记住了吗?”
红菱点点头。
——头一天晚上珍珠和栀栀商量了一件事:让红菱跟着春芽她们去海鸥岛和正义岛见见世面,等明年过年的时候春芽她们带着男人回珍珠山探亲的时候,再让红菱跟着回来。
而珍珠也很坦然地告诉栀栀,她想让红菱跟着知青们去海岛,是为了想要看看其他地方的农作物,再就是想知道栀栀她们所说的“科技种田”是怎么一回事。
说白了,她是派红菱去偷师的。
对此,栀栀非常欣赏珍珠的坦白,也十分欢迎红菱的加入。
这会儿珍珠见红菱乖巧点头,倒有些舍不得了。她替红菱撩了一下鬓边的碎发,轻声说道:“到了那边儿要听栀栀的话,手脚勤快些,要招人疼、别惹人厌的,知道了吗?”
红菱用力点头,眼里泪花浮现。
栀栀见她二人依依不舍的,心里一动。
珍珠又红着眼圈儿对栀栀说道:“红菱今年十五岁,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山……她很聪明,就是眼界太窄了。栀栀,我请求你……多多看顾红菱,多谢啦!”
说着,珍珠朝着栀栀深深一鞠躬。
栀栀连忙避过,说道:“放心吧珍珠,红菱她又聪明又能干……跟了我去呀,以后我就多了一个好帮手,你就少了一条左臂右膀啦!”
三人都笑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栀栀招呼着伙伴们陆续进入车站。
众人买了车票上了车以后,生平从未坐过火车的春芽她们兴奋得不得了!不住地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又一直在问火车为啥能跑得那么快……
只有红菱坐在角落的座位那儿默默地擦眼泪。
栀栀问她,“舍不得离家?”
红菱点点头,硕大的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栀栀又问,“你和珍珠……”
红菱小小声说道:“她……是我的亲娘。不过,寨子里不兴这么说,我是在珍珠山出生的女孩儿,寨子里所有的女人都是我的长辈。”
栀栀明白了,“那我以后不问这个了……”
红菱俏皮一笑,“其实也没啥,你是不是也很好奇,按着珍珠山的规矩,我是怎么知道她是我亲娘的?”
“是啊,为什么呢?”栀栀问道。
红菱,“从来也没人告诉过我这个问题,可我就是知道。这可能就……就是母女之间的感应吧!”
“真好啊!”栀栀赞叹道。
说起这些,栀栀也有些想家了。
——她是67年8年来到海鸥岛的,现在是68年10月,至今已经整整一年啦!到70年8月……不,要等到70年秋收过后,她就可以请探亲假回家过年了。
她一定会把海鸥岛建设得美美的,将来回家之前,先让二哥想法子来海鸥岛接她,让家里人看看她亲手建设的海鸥岛有多好!
栀栀心里又燃起了熊熊燃烧的小火焰。
大家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才终于搭乘火车抵达了林市。因为没有船,大家只好在林市火车站当了一天的盲流。隔了一天,于中午时分在林市长途班车站搭乘到回南陵的长途班车……
半夜才抵达南陵镇。
叔叔婶婶们可算是出了一趟远门,既见了世面、长了眼界,也……被晕车晕个半死!
车子抵达南陵站的时候,精神老小伙子们和漂亮大婶子们全都沦为行尸走肉,大家摇摇晃晃地跟着栀栀去南陵镇知青办借宿。
歇了一宿,天亮时分栀栀带着大家在知青站吃过简单的早饭,然后等到王主任过来上班——
王主任看到栀栀把大伙儿平平安安地带回来,而且还把掉了队的李晴玉给找到了?不由得又惊又喜!然后再细细询问清楚李晴玉掉队的原因……
王主任一拍大腿,“哎呀陈放同志的事迹可是个典型的好人好事啊!这种事儿不能藏着掖着的!必须要好好宣传!这样吧,晴玉你把事情的经过写下来,让栀栀给你润一润稿子,然后多誊抄几遍,同时投稿给咱们林市共青团报和界南省省报,陈放家乡的塔省省报和他插队的河省省报,以及你的老家徽省省报……”
然后他又对李晴玉说道:“这样的话,他在他插队那儿也能得到更多的、更好的待遇。”
李晴玉没说话。
她求救似的看向了栀栀。
栀栀了然,对王主任说道:“主任,写表彰信嘛表扬陈放的事儿,咱们确实应该做。但我觉得吧,有一件事儿……还得请注意影响。”
“你说。”
栀栀继续说道:“陈放是个还没有对象的男青年,如果我们直言他救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万一有人说他是见色起意呢?”
“这——”
栀栀又道:“又万一将来陈放的对象知道自己的丈夫曾经救过一个年轻姑娘,心里不乐意呢?咱们这是要提倡救死扶伤、助人为乐的优良作风,但不能影响到以后陈放的家庭团结啊!”
王主任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怎么样才能避免这个情况呢?”
栀栀说道:“咱们给晴玉造一个化名,李晴玉这仨字儿太女性化,不如咱们就……保留李这个姓氏,晴天的晴改青色的青,玉石的玉改宇宙的宇……把李晴玉化为李青宇,读音还是差不多的,但是名字看起来像个男性……主任你说呢?”
李晴玉拼命点头。
王主任想了想,喃喃念叨着李青宇李青宇的,点头赞同。
栀栀和李晴玉相视一笑。
然后栀栀和王主任说了一下,这次9位正义岛的叔叔跟着她出了一趟远门,结果带回来5位新婶子……说到这儿,栀栀又问王主任,这结婚手续怎么办。
在这个年代,只有城里人结婚会去民政局登记。南陵镇上连民政局都没有……王主任也不知道上哪儿登记比较好。但是查了一下之前其他女知青嫁到本地时的手续,也就是把个人档案转到村委,然后把女知青的名字记录在村里的花名册里、其丈夫的名下。
仅此而已。
珍珠山的女人们是农民,在珍珠山的时候就没有户籍证明;正义岛的男人们是渔民,迄今为止也没有过任何户籍证明……
栀栀只得先把这事儿压下——目前更重要的事情是秋收,户籍和婚姻证明这些事儿嘛,等秋收过后再办吧!
当下,栀栀领着众人去了南陵岛码头那儿,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军营的顺风船,一众人朝着阔别已久的海鸥岛驶去。
新成员漂亮大婶们自从看到大海的第一眼起,就一直不停地在惊呼!
她们兴奋地扒在船沿,伸手时不时掬起一捧海水尝尝——
“哎哟我去,这海水真的咸到发苦!”
“我试试!”
“妈耶真的苦我还喝了一大口!”
“幸好我没你那么虎,我就舌尖舔了一下……这也太咸了!”
“这海水还挺腥的!”
珍珠山的女人们兴奋得叽叽呱呱,正义岛的男人们哈哈大笑——
“我们带她们去打鱼嘛!”
“这个时候要秋收,怕不得闲嘞!秋收完了再去嘛!”
“要让她们先会游水和划船,原来栀栀她们刚来的时候,也是花了半个月学会了游泳和划船,要不然啊……”
“嘿嘿她们已经开始晕船了。”
“没坐过船是这样的,以后习惯了就好……”
果然,女人们刚开始还很兴奋。很快,她们就被颠簸的船只给摇晕了头,趴在船沿边呕吐了起来……
栀栀赶紧让小伙伴们拿出清凉油来给婶子们按揉太阳穴和咽喉处。
当船只驶到海鸥岛时,一个大兵悄然跃上岸,朝着码头西边儿的军营跑去。没一会儿,黎恕得了信儿,欣喜万分地从军营里跑了出来。
“栀栀——”
他拼尽全身力气叫喊着她的名字。
栀栀应声回头。
“别栀栀!你终于回来啦!”黎恕欣喜若狂,冲上前去就把刚走上舷板、正准备下船的栀栀给抱了起来,还原地转了几圈儿!
众人都拍手大笑了起来。
栀栀先是被吓得一动不动——
回过神来以后,她又羞又气,挥着拳头拼命地砸他的胸大肌,“黎恕!你皮痒了是不是?快点放我下来!”
众人嘻笑。
叔叔们也有样学样,把他们因为晕船而呕吐得七荤八素的新婚妻子给抱下了船。女人们自然也是有些娇羞的……
这时,傅明宇得了信儿,也赶了过来,一见李晴玉,大喜,“李晴玉!李晴玉你回来了?你、你还好吗?”
李晴玉也很高兴,“明宇,谢谢你的关心,我、我挺好的。”
傅明宇立刻转头问栀栀,“栀栀,李晴玉失踪两个多月你都能把她找回来……那你,你把棠娘也找回来好不好?”
栀栀一滞。
第229章
离开海鸥岛近二十天,栀栀牵挂得不行。
好不容易回到这儿,她快活得不得了……先是把行李放回自己房间,然后冲下来,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看,宿舍区附近的花草要一株一株的摸一摸、浇点儿水什么的。
其他人比栀栀还兴奋。
尤其是第一次来到海鸥岛的红菱妹子,和新婶婶们。
她们在叔叔们的带领下,先是参观了一下海鸥岛的建筑群:
——知青们的单身宿舍楼已经差不多住了,所以叔叔们只是让她们去看了一下外观。
二层的小楼外观爬满了藤蔓,满眼翠绿的藤蔓上盛开着黄色、白色、粉色、红色的小花,将整栋楼装饰的美仑美奂。
二楼一共有八个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挂着极好看的海星、海螺门帘!
走廊的扶手上安装着长条形木制栅栏花盆,里头种植着驱除蚊虫蛇蚁的蛇灭门、薄荷、姚金娘、薰衣草等等。
这两幢小楼,根本就是花朵的展示墙!
——食堂宽敞明亮,被收拾得干净整齐。
食堂里一共有四张长方形饭桌,每桌能坐十个人。这会儿不是饭点儿,板凳被整整齐齐地放进长条桌下。
食堂的窗台上摆着小巧又好看的盆景,窗下还吊着几盆香雪苍兰花,别提有多好看了!
叔叔们告诉婶婶们:目前海鸥岛和隔壁的正义岛都在吃大锅饭,平时一日三顿,越是农忙、越要加餐……
婶婶们被这个规矩给乐坏了。
——再去读书室看看。
呀,这房子里里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全是书,墙上挂着傅明宇写的龙飞凤舞的书法,一看就很有书卷气息。
再就是这间屋子里摆满了各种……个头不大、但造型特别圆润可爱、还挺别致的石头。
仔细一看,这些石头多以竖屏为主,且每一块石头上都留着些残余的蜡烛油?
叔叔们告诉婶婶们:为了节省蜡烛,栀栀她们每天晚上吃完饭以后会集体呆在这儿看书学习。所以,要是大晚上的想做点儿针线活啥的,都可以到这儿来做。但前提是,要保持安静,不能发出响声来,影响知青们学习。
婶婶们一听:晚上还能有灯光做针线?这也太好了吧!之前在珍珠山的时候,太阳即将下山时大家就不能干活了,赶回寨子里随便吃点儿晚饭、洗漱过,天一黑就只能呆在屋子里,实在是闷得慌!
接下来,叔叔们又带着婶婶去参观知青菜园和家禽饲养基地。
——知青菜园是一整座矮山!
用细竹搭成一排排的架子用来种植的爬藤类蔬菜有长豆角、丝瓜、苦瓜、黄瓜、豆角、豌豆等等;每一排爬藤类的蔬菜旁,种植着萝卜、白菜、青菜、花椰菜、包心卷、芹菜等等。
灌木类的青红辣椒、大红番茄、紫色的茄子长得郁郁葱葱;爬地类的冬瓜、南瓜、葫芦瓜等等,瓜结得又密又多又大。
还有半面坡种满了淀粉含量极高、可以替代主食的土豆、红薯。
婶婶们看得心旷神怡,直说这海鸥岛上的水土好!
叔叔们则得意地告诉她们:目前海鸥岛上的伙食,还没办法做到吃肉自由,但已经能做到绝对的蔬菜自由了。
毕竟也只有三十来个人嘛!
菜园子里出产的蔬菜,吃不完的全都被回来、做成菜干腌起来,平时早上熬粥的时候炒点儿腌菜,那是绝配;再就是平时一点一点的将各种菜干积攒起来,当成储备食物留到冬天吃,也是很不错的。
婶婶们连连点头。
跟着,叔叔们又领着婶婶们去了家禽饲养基地。
家禽饲养基地的占地,比刚才的知青菜园要大得多。如今一共养了六百多只鸡,一百多只鸭子,二百多只兔子,二十来头猪。外加今年上半年才养的四头水牛崽儿和两头驴……
目前,家禽饲养基地和菜园子一共需要六个人日夜不停的专门照看着。
虽说仓库里有糠皮和麦麸可以用来喂养家禽,但还是需要上山去割点儿猪草回来;再就是每天都要收拾家禽们产生的粪便,要拿去沤肥,等到发酵过后再当成菜园子里的肥料……
婶婶们一看到、一听说海鸥岛上养了六百多只鸡,立刻就兴奋了,叽叽呱呱地问:
“岛上一共才三十多个人,加了我们也才四十个,足足养了六百只鸡,那岂不是天天都能吃上鸡?我的天哪我从没听说过谁家天天都能吃上肉的!”
“对啊,六百多只鸡,一年365天,岂不是至少一天也能吃上一只?”
“不对!本来我也觉得有道理,6百多只鸡确实可以天天吃……可是四十多个人一天分一只鸡……还是一天三顿,那也不够吃啊!”
“总比我们在珍珠山一个月吃一次荤强吧!”
“应该可以保证每人每天一个蛋……”
“我去,每人每天能吃上一个蛋!这是什么神仙日子!”
看到她们这么高兴,叔叔们含笑解释——
“我们海鸥岛还没到想吃肉就吃到饱的地步咧!但也是一天三顿……起码两顿能沾点儿荤腥气……”
“其实呢,我们还能打鱼。靠打鱼,可以保证让你吃肉吃到饱。但那么一来呢,就只能吃鱼肉,吃不上米饭和菜。所以还是现在好,又有大米饭吃,又有菜吃,还顿顿有鱼。要是实在馋了,就出海打点鱼回来解解馋嘛!”
“现在一天一个鸡蛋是没有问题的哩!现在鸡蛋还有富裕的……六百多只鸡,麻子他们一天都要捡二三百个蛋,除了我们自己吃,还会送到隔壁去给正义岛上的老兄弟们吃哩!”
……
参观完菜园和家禽饲养中心,叔叔们又带着婶婶们去了海鸥岛上的自留地。
金秋十月,正是收获的季节。
婶婶们看着宽广壮阔的几十亩已经熟透了的水稻、金灿灿的小麦、被沉甸甸的饱满肥胖玉米给压弯了腰的玉米杆儿……
人人惊得目瞪口呆!
良久,她们才喃喃说道:
“我的天!这些庄稼的长势也太好了吧!”
“我们珍珠山的地也很肥!山下的水稻亩产基本上只有四百来斤,我们珍珠山的亩产足有五百三十斤!这海鸥岛上的水稻啊……依我看,少说也有亩产六百多斤。”
“我的天啊这海鸥岛是什么宝岛福地吗?这些庄稼怎么长得这么好!”
“难道珍珠要让红菱跟着过来学习呢!我的乖乖,亩产六百多斤哪……”
叔叔们自豪地说道:“去年种了一茬儿了,磅过秤,平均下来是亩产五百七十斤!栀栀她们今年除了优化育秧之外,还优化了引水渠,在水田里养了禾花鱼、禾花蟹,还捉了好多泥鳅、小泥虾、田螺放进去……”
“这些有啥用?”婶子们奇怪地问道。
叔叔们答道:“说是什么共同生态圈哩!水稻招虫子,那些养在田里的鱼、螃蟹就吃虫子和虫卵,吃水稻开花时落在水里的禾花……它们拉的粪便又成了水稻的养分……”
“去年的时候栀栀她们就三不五时的去后山上的小河小溪里捞来这些泥虾啊、泥蟹和禾花鱼什么的,放在田里养。但是去年田里的这些鱼虾蟹的产量不高,栀栀不让我们捕捞……今年呢,栀栀一早说了,收到谷子完了,这些鱼虾蟹也可以收了呢!”
“这些鱼虾蟹也很好吃的哦!今年我们一共种了60亩地,等收完了谷子再来看看,能不能收……一共五百斤的这些鱼虾蟹……”
“肯定不止啦!”
叔叔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婶婶们也忍不住面带微笑。
一来就赶上收获季,看着地里那么多已经成熟了的粮食,而且收完了粮食以后还能收获不少副产品……
谁不开心啊?
婶子们忍不住问道:“那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收这些谷子啊?”
叔叔们答道:“应该是可以收了,主要是我们没回来,栀栀这个当家人又不在,傅明宇不好安排。现在栀栀和我们都回来了,应该这两天就能安排了。”
听到这儿,红菱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栀栀没回来,就不能安排收割水稻呢?”
叔叔们如实答道:“主要是没有人手哩!去年只种了50亩地,从收割到打谷、再到晒谷、脱壳……栀栀她们都忙不过来,要去外头请人来弄,加上她们自己,一共有50个人,前前后后做了二十多天才忙完哩!”
婶婶们目瞪口呆,“50亩地?你们收谷子要50个人,忙上二十多天?”
叔叔们是渔民,也不了解收获50亩的粮食需要50个人忙上二十多天算不算正常。
这会儿从女人们脸上惊诧的表情来看,他们沉默了。
那……
想来应该是比较……那个、那个不正常的。
女人们得意地说道——
“哼哼,收谷子的事儿啊,就全都交给我们吧!”
“对!我们珍珠山的女人啊,什么都能输,就是这种田收谷子不能输!”
“珍珠山下的男人,哪怕是拿一天12个工分的男人,收谷子一天最多一亩地!我们珍珠山的女人啊,一天能收一亩半!要是能吃饱一点儿,一天收两亩地也成!如果晚上有灯,我们通宵能收三亩地!”
“岛上一共60亩地,依我看,这差不多……30亩水稻20亩小麦10亩玉米吧?我们五个再加红菱,不要你们帮忙,我们6个人,5天就能全部收完。再加上你们几个……搞不好三天就能收完了!”
听了这话,男人们都不信,“怎么可能啊!”
女人们被气得哇哇叫,“那就让你们开开眼!你们以为光靠你们男人的一身蛮力就好了?哼哼,凡事都是要讲究技巧的!”
本来还挺和谐的场面,为了这三五天之争,男人们觉得女人在吹牛、但又不敢得罪媳妇儿们;女人们则自认为被轻视了,气呼呼的……
双方都有些不说话了。
直到叔叔们带着婶婶们去参观了几座科研大棚。
婶婶们震惊了。
直到亲眼看到山谷里这十来座气势辉宏的砖石结构的大棚,以及每一座大棚里种植着不同的作物……
什么淡化海水灌溉,桃李嫁接技术、苹果梨等果木嫁接技术,经济型菌类种植,植物病虫害研究等等。
难怪珍珠要派红菱到这儿来学习什么“科技种田”呢!
其实女人刚才在自留地里,为了5天时间收割完50亩地而和男人们发生争执时,同时也很为自己感到骄傲——毕竟也是因为她们拥有多年的农耕经验,才掌握了技巧的。
而现在,在看到了栀栀她们的实验棚里正在做实验的各种植物样品时——
女人们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珍珠山的丰收,是建立在农民们对耕种技巧的熟练掌握之上,说白了,就是勤快一点儿。平时多锄草、多观察虫害、多施肥……
——而海鸥岛的丰收,才是真正依靠科学的技术来实现的。要不然,就凭着栀栀她们十来个平均年龄刚满二十岁,一年前还五谷不分、对耕种毫无经验的城市知青……她们种出来的水稻亩产,怎么可能超得过珍珠山的女人们悉心照料出来的农田亩产?
原来这就是科技种田的厉害之处!
在这一刻,女人们收起了刚才的好胜之心,态度有些谦恭了起来。
此时栀栀正呆在她的实验大棚里,翻看着科研日志——她不在的日子里,把实验大棚和科研日志交给黎恕帮忙打理。
在岛上既有的诸多项目之中,唯有栀栀的项目是最最最麻烦的:
——需要每天擦洗那个自制“锅炉”。
——去打海水回来、拾柴火回来。
——煮沸海水得到淡化后仍含盐分的蒸馏水。
——用测纸验出含盐度,记录下来……
——将淡化过的海水晾凉之后用来浇灌植物样品,并且记录浇灌的不同含盐量和不同水量。
——再每天记录植物生长状态,丈量尺寸等等。
这些工作的劳动量大、过程枯燥又很琐碎,而且浇灌过淡化海水的植物大多数都死了……根本看不到有效成果和希望,还得把被海水污染过的土壤铲到其他的独立花坛里去,用其他的办法来慢慢淡化土壤里的海水盐分……
这也就是为什么……其他的生产大队根本不愿意为栀栀的导师黄教授做这项实验的根本原因。
现在,日志上签满了黎恕的名字和日期。
他严格按照日志上要求的时间、操作项目来操作;还按日志上的要求,来记录下所有的实验数据……每当他完成一项任务时,他会签名、留日期并且时间精准到几点几分。
栀栀一边翻看日志,一边抿着嘴儿笑。
直到——
叔叔婶婶们就在大棚外头喊她的名字?
栀栀连忙将日志收好了,来到了大棚外。
问他们,“叔叔们,你们带着婶子们参观完我们海鸥岛了?”
众人点点头。
姚叔说道:“栀栀,我们想来问一问,啥时候开始收谷子哩?”
栀栀说道:“今天咱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去一趟一大队……”
春芽着急说道:“栀栀,收谷子这事儿你交给我们吧,我保证……就靠我们岛上的人,5天之内肯定能将50亩水稻和小麦全部收完!那10亩玉米么,还能再等等。等我们收完了水稻和小麦,再来收拾玉米也不晚。”
其他女人们也不甘示弱,纷纷说道:
“是啊栀栀,这回有我们在,你不用再去外头请人了来收谷子了。”
“对,你请人还得付人家工钱吧,要是没有钱啊还得用粮食来抵,多划不来啊!”
“就是!一亩的产出只有那么多,你请人来做工,就得分一部分粮食出去……太亏了!”
“栀栀,要不你先看着我们做几天工,要是觉得我们不行,再去外头请人!”
“栀栀我们收谷子很快的!”
栀栀笑了。
“婶子们,我理解你们的集体荣誉感、也对你们认可了海鸥岛而感到高兴。但我们需要出去寻找帮手来帮我们收粮食,原因是多样化的。”
“第一个原因呢,就是……相信你们已经知道,我们南陵现在一共有十二支生产大队,今年七月的时候,第一生产大队由于领导干部的失误,粮仓和地里的庄稼遭到了灭顶的打击。我要去请他们来帮忙收割,本来就是想要补贴一点儿给他们……咱们同在一个镇子里,属于一个大集体,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对吧?”
“第二个原因,我们海鸥岛上的很多设施都不完善,目击也就是能收获水稻。连加工小麦的石碾子都没有……现做也来不及,是注定要送出去请其他的生产大队帮忙加工,这该要付出去的报酬呀,是省不下来的。”
“这第三呢,是海鸥岛的定位,从来就不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海岛。海鸥岛最大的职能,就是实现各种科学技术在农业方面的应用与研究。也就是说,我们先实验过,觉得根据科学的技术种出来的庄稼和作物比原来的更好,然后我们再推广给其他的生产大队……”
听了栀栀的话,女人们面面相觑。
春芽期期艾艾地说道:“栀栀……那、那你这是……图啥呢?”
一切都为了别人好,那自己又能得什么好处呢?
栀栀笑道:“我图啥?我啊……我的第一个梦想就是,想吃大米饭就吃大米饭、想吃肉就吃肉!大米饭可以随便管饱,肉也随便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的那种!”
春芽她们笑了。
——大约全天下的农民们都有这样的美好梦想。
她们也是。
栀栀继续说道:“我和第二个梦想呢,就是让全国所有的老百姓都和我一样——大米饭顿顿能吃饱,肉蛋奶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春芽等人愣住。
人性都是自私的。
尤其是,春芽她们几乎全是在解放前跑上了珍珠山的。她们经历过战火、也经历过饥荒,更加因为数段不幸的婚姻,看透了人情冷暖……实在走投无路,才放弃一切,被逼上了珍珠山。
所以她们最恨最不服气的,其实就是珍珠山下把她们卖了一次又一次的娘家人,以及曾经一次又一次折磨她们的婆家人。
她们之所以辛勤劳作,努力让自己在山上的生活过得更好,更大程度上,是为了给自己挣这口气,让那些卖过她们、欺侮过她们的人看看:她们离开了娘家婆家,也一样可以过得更好!
所以——
怎么可能会有人像栀栀这样,希望别人也好的啊?
春芽等人都没吭声,疑惑地看向了栀栀。
栀栀笑道:“婶子们,我们海鸥岛的人,全都在为了这两个目标而努力奋斗呢!叔叔他们也是一样,不信你们问问他们!”
春芽她们又看向了男人们。
姚叔嘿嘿笑,向女人们解释道:“栀栀是小当家嘛,我们听她的,能吃饱咧!”
其他男人们也纷纷说道——
“还不只是大米饭能管饱,以后连肉也一样……吃一个人吃一只鸡也行,一个人吃十斤五花肉也行!”
“你是猪吗?一顿要吃十斤猪肉?”
“猪,是不吃猪肉的……”
“饭菜现在就已经能吃饱了啊!肉吃不饱……但是顿顿也有啊!最重要的是,我们住的房子的好哇……这吃得好、住得好,以后还会越来越好,你不听小当家的,你想听谁的?”
“就是就是!”
女人们咬住了嘴唇。
——也对,她们在珍珠山安家已经二十多年了,珍珠山再好,也比不上海鸥遍上的设施。而海鸥岛,栀栀她们入驻刚一年,就打建出来那么好的房子!住上水泥砖头的宿舍房间也就算了,那公共厕所居然那么干净卫生,那个洗澡房又是那么的宽敞通风!
说真的,当初她们几个会看上正义岛的男人们,就因为他们用非常娴熟的手法造出了简易茅厕和洗澡房……
所以她们才觉得,他们不是那么邋里邋遢的男人。他们应该和她们一样,都是追求更好的生活的人。
直到现在,她们才知道,原来这些男人们是在栀栀她们的影响下,才对贫穷的生活有着这么高的标准和要求。
所以这些年轻人是很厉害的。
罢了罢了,为自己也好,为他人也好……反正栀栀刚才的原话,就是先让海鸥岛好起来,再带动其他人一块儿好的意思嘛!
那——
这时栀栀也笑道:“婶子们,真是不好意思啊,现在你们成为我们正义和海鸥岛的人啦,所以呀,你们已经上了我们的贼船,想反悔是不可能的!”
女人们齐齐一怔。
“秋收主要还得靠你们……这事儿你们也是推托不了的!以及,秋收完了以后,我们马上就要再种一季秋稻,这事也得靠你们来当主力军……”栀栀笑道。
女人们一听,忍不住齐齐笑出了声音。
——她们都是鼓起勇气想要追求新生活的人,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说实话,刚才跟男人们起了争执,最大的原因还是害怕融不进这个集体。
现在,栀栀给她们打了一记强心针。
她们放下心来,笑嘻嘻地说道:“好嘛好嘛!以后啊,栀栀你也来领导我们嘛!我们先自己吃得饱饱的、好好的,再教别个和我们一样,也能吃得饱饱的、好好的!”
这时,食堂方向隐约响起了有人用锤子敲打厚实铁片的“咣咣”声。
男人们高兴了,“走走走!去食堂吃饭咧!”
然后他们又交代女人们,“以后每天中午收工、下午收工回食堂的时候,顺路拐个弯从山上走……打点儿猪草回去,因为他们六个人要管那么多的鸡鸭猪,管不过来哩!”
还有人补充了一句,“或者捡点儿柴火回去也要得!”
说着,男人们带路,把女人们领上了小山坡。大家一块嘻嘻哈哈地边走边打了不少猪草,男人们随手扯了些藤蔓,将女人们采集的猪草捆好,扛在背上朝着食堂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晚安^_^
明天争取多更新。
第230章
栀栀与其他知青们,和叔叔婶婶们一块儿回到了食堂。
午饭是高甜甜带着两位叔叔做的。
考虑到大家一路舟车劳顿,在外奔波了数日今天才返回海鸥岛,高甜甜准备了两种主食:大米饭和白粥。
菜肴也准备得比较清爽,主菜是姜葱丝清蒸海鱼块,半荤素菜是青红椒炒鲜木耳腊兔肉,素菜是枸杞粒炒大白菜,汤是冬瓜螺贝汤。
海鱼问,“那要是谈不妥呢?”
栀栀笑道:“谈不妥就……咱们自己开工!”
春芽大喜,“所以明天是铁板儿钉钉的能开工干活了?”
栀栀失笑,“是!不过婶子啊……咱们海鸥岛今年可没有工分计,现在你们所做的一切,干的所有活计,全都是共有的。咱们得等到明年,才能引入工分制。”
春芽满不在乎地说道:“共有就共有!我们在珍珠山也一样,有个狗屁工分啊……还不是多干一点儿就多一点吃的!”
红菱和其他婶子们也纷纷说道:
“栀栀,姨姨她们是害怕一天不干活就手生……”
“对!是这么个理儿!”
“栀栀啊你呆会儿就把镰刀发给我们吧,让我们练练手。”
“对对对我们先练一练,要不然啊,明天一大队的人过来帮忙……到时候我们被他们比下去了可怎么办!”
“要不我们今天先偷偷的收一点儿?”
……
说着说着,众人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着这些勤劳到根本停不下来的女人们,栀栀觉得自己真是捡到宝了。
其实,对于这些新婶子们的加入,栀栀还是挺担心的。
——海鸥岛上的小伙伴,全都是她筛选过的;正义岛上的叔叔爷爷们,首先经过了棠娘的筛选,如果棠娘看不惯偷懒躲奸的人,那这种人根本就不会出现在正义岛。再加上栀栀也在有意无意的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在引导着正义岛众人的行动……
目前看来,无论是海鸥岛还是正义岛,大家都有着相同的品质:勤劳、热忱、和睦。
所以栀栀也一直在观察着春芽她们。
现在,让栀栀感到放心的是,新婶子们至少具备了勤劳与热忱这两个优秀品质。就是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和和睦睦在呆在正义岛和海鸥岛。
栀栀笑着吩咐叔叔们,“姚叔,我们不还有一幢宿舍楼已经建好了吗?你们几个结了婚的就搬进去住吧,一对夫妻坐一间单身宿舍。等到秋收工作完成以后,咱们再来讨论这夫妻房要怎么建。是建在海鸥岛呢,还是建在正义岛,以及这房子的格局咱们也集思广义一下……”
姚叔等人点头。
“所以下午呢,大家就好好安顿一下。婶子们一路辛苦,坐船的时候还晕船了……大家要好好休息,明天才有力气开展秋收工作嘛!”栀栀说道。
傅明宇小小声补充了一句,“要是实在闲得没事儿干,叔叔们可以领着婶子们去西岸那边儿赶海拾点儿贝壳什么的。”
叔叔婶婶们连连点头。
吃过午饭,叔叔们带着妻子收拾行李,搬进了三号宿舍楼。
栀栀和小伙伴们则各自回、再滤掉汤渣直接喝汤。
海鱼吃完以后,再用清蒸鱼的葱丝酱油来拌饭!
沾过鲜美海鱼的酱油也透出了极致的鲜甜,就用这种酱油拌饭,女人鲜美味的清蒸鱼……抚慰了他们这一路的艰辛。
——但是叔叔们和新婶婶们就更喜欢满满塞在碗里、还压得实实的大米饭了。
除去一人一大碗的大米饭,高甜甜还细声细气地招呼婶婶们,说米饭不够吃的话饭桶里还有?
天哪,难道海鸥岛真的已经实现了大米饭自由?
再看看菜肴——
哇,主菜是一人一条清蒸鱼?
这些清蒸鱼已经被去了头尾,但肥硕的鱼身目测至少还有一斤半鱼……真的那么豪横,可以一人一条???
婶婶们是第一次吃到海鱼。
海鱼的肉,较河鱼的肉更嫩、更软,烹饪手法也很简单:鱼身上抹盐腌一会儿,直接锅蒸,蒸的时候放几片姜。然后用酱油、盐和大量的葱丝拌匀,烧少许热油浇在酱料上怆香,再把调好的葱酱平铺在已经蒸熟了的海鱼上。
这样的烹饪方式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可言。
但是海鱼少刺、鱼肉软嫩到入口即化……再加上完全不腥,比豆腐还嫩滑的鱼肉还沾染上酱油的鲜、葱丝的香,调味虽然简单却将海鱼肉完美提鲜。
婶婶们三口两口就把一整条海鱼给吃完了!
让她们啧啧称奇的是:虽然她们吃的海鱼品种都不一样,但都有个共同点——鱼基本只有一条主骨、没有小刺,而且刺大多都是钝的。
这一点可就比河鱼强太多啦!河鱼尖锐的细刺直接长在鱼肉里,吃起来的时候很难将又细又尖锐的鱼刺从鱼肉里拆出来,所以很容易卡喉咙。再加上同样大小的海鱼河鱼,河鱼的出肉率不如海鱼……
珍珠山的女人们不太爱吃河鱼。
就算有时候去后山的小河里捕了河鱼来,也多半来煮汤、再滤掉汤渣直接喝汤。
海鱼吃完以后,再用清蒸鱼的葱丝酱油来拌饭!
沾过鲜美海鱼的酱油也透出了极致的鲜甜,就用这种酱油拌饭,女人们相信自己也能吃上三大碗!
更别提,还有一道好看又好吃的青红椒鲜木耳炒腊兔肉了。
其实这道菜肴里的腊兔肉分量很少,而且腊兔骨多肉少,主要就是为了给菜肴提鲜的。
也就是清炒大白菜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清汤寡水的大白菜里被洒上几粒红艳艳的枸杞粒,看起来就格外不一样了。
还有这……
这冬瓜汤怎么这么鲜甜美味?
要是冬瓜滚汤都这么好喝的话,那全国的农民别的菜都不种了,光种冬瓜!
春芽忍不住问道:“这冬瓜汤里放了啥啊?咋那么鲜、那么好喝呢?”
瘦猴在一旁解释道:“甜甜让我去西边的沙滩那儿捡了点海螺和贝壳回来,这汤里有用油爆香了的海螺肉和贝壳肉……”
春芽她们再次啧啧称奇,心想这冬瓜汤看着寡淡,可能海螺肉贝肉又被切碎了,份量还不多,所以她们都没看出来这汤里居然还有肉。
不过,这也证明了,螺肉贝肉虽少,鲜味却大。否则也不会在根本看不见影子的前提下春芽满不在乎地说道:“共有就共有!我们在珍珠山也一样,有个狗屁工分啊……还不是多干一点儿就多一点吃的!”
红菱和其他婶子们也纷纷说大米,预计十天完成所有的秋收工作……
第231章
清晨六点,寝室长高甜甜用小锤子敲击一片铁瓦,发出了“咣咣咣”不甚嘹亮、但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春芽她们头一天才来到海鸥岛,经过切身体会、以及男人们的解释,已经大致明白了海鸥岛的作息。
比如说,知青们会在一天之中的四个时间段里,敲击这个小铁瓦。
——早六点敲击一次、是在提醒大家要准备了。早六点四十左右会再敲击一次、提醒大家早饭已经备好。
——中午十一点半敲击一次、提醒上工的人们要准备赶回来吃午饭。中午一点半左右再敲击一次、提醒吃过午饭正在歇午觉的大家,要准备去上工了。
——下午五点半敲击一次、提醒上工的人们要准备赶回来吃晚饭。
——夜里十点半敲击最后一次、提醒大家要早点儿休息。
于是,窝在男人怀里的春芽一听到咣咣的小锤子敲击铁瓦的声音、又听到男人老姚在她耳边轻声解释了这早铃声代表了什么……
春芽转过身,一脚把男人踹开。
——什么也不能阻止老娘下地干农活!
不过,她赤足站在地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后腰,回头瞪了一眼男人。
当初她就是看上老姚和她年龄相仿、性格老实巴交的力气还大,觉得两个人一块儿长长久久的过日子,总比她一个人卖力气干农活强。
那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男人力气太大也不是好事。比如说,他很有可能会把几十年无处宣泄的精力全都花在她身上!
不过,也挺带劲儿的。
春芽横了老姚一眼,冷哼一声,飞快地穿好了衣裳。拿着脸盆子毛巾香皂牙刷牙膏漱口杯,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一出门,她就看到一块儿嫁到海鸥岛来的姐妹金梅。
春芽看了金梅一眼。
珍珠山上清心寡欲的日子,让金梅和其他姐妹一样,面上素来没啥表情。
但这会儿金梅脸色红润、嘴角含笑,眉梢春意绽放,手里也……像春芽一样,端着脸盆准备下楼去洗漱。
春芽打量着金梅,金梅也在打量着春芽。
半晌,姐妹二人卟哧一笑,低声聊了起来——
“要我说啊,这海鸥岛是比珍珠山强些,吃得好,住得也好……要不咱们也别等明年过年回去探亲的时候才说了,就现在……喊栀栀帮我们写封信回去,让其他的姐妹们也来……”
“这样的信你有脸喊栀栀写,人家栀栀还不一定有脸写呢!多丢人呀!回头信寄到了镇上,到时候姐妹几个拿着这样儿的信去找人看……那就更丢人了!”
“让红菱写啊!红菱识字儿!而且珍珠也识字的……”
“好,你让红菱写……那我问你,万一这样的信被人截胡了,我们现在隔得远,不用看人脸色,你让山上的姐妹们怎么有脸?”
“哎呀你说得有道理……”
两人边说边笑地下了楼。
宿舍楼的后边儿就是洗漱台——用砖石砌好的台子,表面糊了水泥、又被男人们用石头将水泥表面给打磨得比较光滑,当然也只是相对的。
早晚时分,大家在这儿洗脸漱口;其他时候呢就在这儿洗衣。毕竟傍晚时分洗了澡以后,摸黑洗衣看不清,就怕洗不干净。
春芽又和金梅议论起这个洗漱台来。
“这个洗漱台蛮好,高度正好,洗脸刷牙洗衣裳……完全不用弯腰!比起我们在珍珠山上,想要洗衣裳还得来回走上半小时去河边,然后蹲着洗、脚都蹲麻了……强万倍!”
“最最最好的是,海鸥岛的人不用天天去挑水回来用!你看,他们只累一趟,一口气修成了那么长的引水泄回来,这水就自动到家了!我们在珍珠山啊,是自己天天捱累,早晚都要去挑水……”
其他人也陆续从楼上下来洗漱。
春芽和金梅洗漱好,就去了食堂,本想帮帮食堂的忙——
不曾想,早饭已经全都一份一份的准备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饭桌上了。
她俩还眼尖地注意到,本来食堂里一共只摆了四张桌子,可坐40人的;这会儿应该是从仓库里又多搬了两张桌子过来,放在食堂的最后头。
那些桌椅应该是给一大队来帮忙的人的。
春芽和姐妹们扫了一眼已经摆放在饭桌上的早饭……
这么丰盛的嘛?
——每人都有一只白面大馒头、一只咸口的腊肉笋丝包子、一只甜口的红豆包子,每一只都白胖圆润,足有男人的半个巴掌大。另外每人还有一只带壳的水煮鸡蛋、一小撮炒腌菜和一大碗的甜豆浆。
春芽和姐妹们兴奋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海鸥岛到底有多富裕啊,这么好早饭……这也太好了!
这时,老姚他们也拖拖拉拉地走进了厨房,和女人们坐在了一起。
春芽小小声问她男人,“平时你们也吃这么好?”
老姚瞅了一眼早饭,如实说道:“平时也没这么好,但只要在是农忙时间,开春的时候插秧、秋天的时候收谷子……伙食就特别好。”
春芽拍了拍胸脯,心想幸好平时没吃得那么好,不然啊……恐怕就是地主家的伙食也不带这样的。
旁边的金梅也在问她男人,“那平时不忙的时候,早饭一般吃啥?”
金梅她男人罗叔答道:“平时的早饭啊,一般都会有一碗稀的,有时候是白粥有时候是豆粥,一个白面馒头或者包子,一个杂粮馒头或者包子。隔一天吃一个水煮蛋这样。”
姐妹几个瞪大了眼睛,心想那平时的伙食也不差呀!
这时候,栀栀也进了食堂。
见大伙儿基本上全都到了,她就简单地说了几句,“各位叔叔婶婶们、各位同志们、各位同学们……今天我们的秋收工作正式开始。一会儿一大队也会过来20个人,我们海鸥岛正式出10个人,5位婶婶和5叔叔……一共30人参与到秋收工作上来。”
“我们其他的人呢,今天上午、下午也会一同参与,主要是安排大家的工作、帮助大家适应好劳动……从明天起,知青不参与秋收,其他的叔叔们也回归到正常的工作当中来……大家明白了吗?”
春芽她们昨天参观了岛上的实验大棚以后,就知道了:栀栀她们平时的工作很忙,这一次又为了寻找李晴玉而离开那么久的时间,肯定有很多的活计要补上。其他的男人们要不就得照顾菜园子和家禽、要不就得一直不停地烧砖砌屋盖房子……确实人人都有活干,个个都忙不过来。
不过——
春芽有话说。
她举手发问道:“栀栀,那咱现场负责人是谁?”
栀栀笑道:“现场由春芽婶子和姚叔负责,一大队调度过来的人,也由春芽婶子和姚叔负责安顿。现场如果有事情解决不了的,来找我、找申书华都可以。后勤方面的事务,问傅明宇和高甜甜。”
春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早饭。
馒头虽然淡口了些,但配上炒腌菜还是很美味的,吃上一口馒头夹腌菜,再喝上一口微甜香浓的豆浆……再也没有比这几样更搭配的了好嘛!
那个腊肉笋干的包子超级好吃!还有甜口的红豆包子……红豆馅儿甜蜜香软,也是好吃得不得了。
一口气将所有的早饭吃了个干干净净,春芽擦了擦嘴,站起身,豪气冲天地说道:“栀栀,我们先去地头看看。”
栀栀劝道:“婶子你别急,先休息一会儿。吃完早饭要休息半小时才能劳动,不然对肠胃不好。”
高甜甜也说道:“是啊不用着急,一大队的人还没来呢!”
“没事儿,我们从这儿走过去,再去地头看看,把责任划分一下……也差不多能过半小时了。”急性子的春芽说着,先是回楼上的房间里拿了擦汗的毛巾下来,然后又叫嚷着,让高甜甜带她们去库房拿农具。
高甜甜先把农具发放给她们,又让她们戴上草帽、戴上袖套、还给了她们一人好几个塞了草药的驱蚊香包,“婶子们把这些挂在胸前,缠在手腕上……能防蚊子叮咬。”
春芽爽利地笑道:“哎哟我们哪有你们小年轻的皮肉那么金贵!我们干地里的活计还干少了吗?来了你们这儿还怕起蚊子叮咬来了!”
高甜甜不听,守在仓库门口不放人走。非要她们和姚叔他们一个个戴上草帽、袖套,又一个个地把驱蚊香包给叔叔婶婶们佩戴好了,这才侧过身子允许她们离开了仓库。
春芽一众人来到了自留地。
一共在50亩需要收割的水稻和小麦,其中水稻30亩、小麦20亩。
——小麦是旱地,可以直接收割。
——水稻田要先排水。
栀栀一早说,今天海鸥岛上所有的人都会过来帮忙,其实就是过来干排水的活计。
因为水田如果不排水,人直接站在水田里收割,脚踩在半腿高的泥泞地里,不但会影响工作效率,腿脚还会因为泡久了水而起皱皮、溃烂。
排水其实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儿。
因为海鸥岛的水田里养了不少的禾花鱼、泥鳅、泥蟹、泥虾、黄鳝什么的,想把水田里的水排尽,就得先挖一个新水塘,几条新的引水渠,然后挖开水田的田梗,让水全都排到新的泥塘里去,这样,小鱼小虾就顺水被引起泥塘里了。
春芽和姐妹们的农耕经验,可比男人们强多了。
她们商量了一下,很快就把所有的活计全都安排好了。
所以:
——第一天挖塘、挖渠,把原来水田里的水,全都引到水塘里去,同时捡鱼捡蟹什么的。
——第二天、第三天收割小麦,小麦有20亩地30个人干活,要依着春芽她们的速度,最多两天就能全部收割完,并且还要一边收割一边晒麦穗。但海鸥岛这么个情况,女人们也需要花时间熟悉。
——第四天呢,就机动处理,万一小麦的收割还没搞完就继续收小麦;小麦已经收割完了就准备动手收割水稻。
——第五天到第七天的时间全用来收割水稻。现在天气那么晴朗,水田放完了水再晒上四天,怎么也该晒干了。
30个人收获30亩水稻,如果是珍珠山的女人们,一个人一天就能收完一亩地;但她们现在毕竟只有5个人,男人们的力气是很大,但光有力气不懂技巧也是不行。再说了,也不知道一大队的人水平怎么样。所以就,计划30人花两天的功夫来收完所有的水稻好了……
这样,距离栀栀要求的10天时间就过去了7天,然后她们再花上几天的时间晒谷、打谷,同时处理已经晒干的小麦……
这10天时间看起来还挺紧张的。
春芽和姐妹们围着水稻田转悠了一会儿,选定了水塘的位置,准备开挖。
但是——
一大队的20人为啥还没到呢?
现场的男人们女人们全都看向了春芽。
春芽毫不犹豫地一挥手,“开挖!”
他们才动手没一会儿,远远的就走来了一支队伍。众人又心想:哎哟这些大爷们可总算来了!
可当那支队伍们走近了再一细看,却是扛着锄头的栀栀她们?
春芽问栀栀,“一大队的人咋还不来?”
栀栀看了看腕表,摇摇头,“等他们来了再说,到时候我跟韦大群反映一下情况。”
于是,大家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二十来个人一块儿努力,清晨7点半一直到快9点半,大伙儿才终于挖出来一个大坑,可以暂时积一下水田里的积水。
终于——
远处又稀稀拉拉地走来了一支队伍。
春芽心想:这些一大队的大爷们总算来了!
结果当这队伍一走近——
现场所有人都愣住。
栀栀也皱起了眉头。
昨天韦大群信誓旦旦地说,今天会派20个壮劳力过来的……
为什么来者是20个打扮得光鲜体面的女人们?!
第232章
栀栀看着这一队来人,皱起了眉头。
再一数人数……
还正好是20人。
全都是女性。
其中一人,赫然就是第一生产大队、第二任生产队长韦大业的老婆张先花。
负责管理后勤工作的高甜甜也一块儿急急地赶了过来。
“栀栀,就她们来了,韦大业没来。”高甜甜对栀栀说道。
栀栀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显,“来了就好,各位……开始干活吧!”
张先花生平最恨的人,一是别栀栀、二是唐棠娘。
原因无它。
她的丈夫韦大业直到现在,还在省城接受双规调查!她是个农村妇女,啥也不懂,又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关于丈夫的音讯,只好哭哭啼啼地四处问人、求人……
最后有人告诉她说:“你男人刚愎自用,镇上那么多的领导几次三番都来提醒他超强台风马上就到了,结果他完全不处理……你看看,镇上那么多的生产大队,哪一家像你们似的?不但口粮尽毁、农田全完蛋,还闹出了人命!现在啊,没有韦大业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张先花听不懂。
她只知道:她男人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凭啥把他带到省城去,不还让她知道消息?再说了,这台风么是年年都有,今年特别厉害,她男人也管不了台风来不来、也管不着台风厉不厉害啊!要说到台风带来的损失,哪个生产大队完全没有损失呢?是,她们一大队蒙受的损失最大,但那也是因为她们最富裕的原因啊!搁着第十、第十一和第十二这三个穷得连裤子都没有生产大队,根本没有粮食,又怎么会受损失呢?
就,很不服气。
昨天张先花听到代理生产大队长韦大群说,要派20个人来海鸥岛帮忙收谷子?
张先花仔细想了想——就凭海鸥岛上的那几个和小猫一样的女知青,当初她们种那几十亩地的时候,听说就是请了第十、第十一生产大队的人帮忙种的!
难怪现在海鸥岛来求人帮着收谷子呢!
张先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她决定趁这个机会来海鸥岛教别栀栀做人。
于是今天一早,当韦大群准备带上20个壮劳力来海鸥岛帮忙的时候……张先花赶去撒泼、寻死,终于逼着韦大群把20个壮劳力给换成了……张先花和她的一帮亲戚与好朋友们。
就这样,张先花一众气势汹汹地驾着船儿赶了来,可一上岛,她们就愣住了。
——乖乖,也就是一年多没过来正义岛和海鸥岛,结果,海鸥岛现在被建设得那么好?漂亮的二层小楼、许多宽敞高大的仓库……海鸥岛知青食堂里的早饭还那么丰盛!
张先花就更加忿忿不平了。
哼,她们一大队现在就吃糠咽菜!结果这些海鸥岛的知青一个个弱鸡似的!废物似的!他们就天天这样吃香的喝辣的?
一大队的女人们在张先花的带领下,疯狂地将桌上20份早饭全都吃完了。
这些饭菜,其实是按照壮劳力们的胃口来安排的。一般的女人……也就是同样干农活、而且出力不比男人少的春芽金梅这样的人,她们能吃完。张先花她们以前在一大队的时候,因为生产队里的壮劳力多,女人们从来不下地干活,胃口当然也就没那么大了。
她们根本吃不完,可她们已经闹了好几个月的饥荒,这会儿看到白胖的包子馒头,看到水煮鸡蛋……
她们就像不要命了似的,拼命往嘴里塞吃的!
实在撑不下了,就歇一会儿,起来走几步,然后继续吃。
就这样,张先花她们从上午八点半一直吃到了九点半,勉强将所有的早饭全都撑着吃进肚里,这才慢悠悠的来到了田间地头。
这会儿听到栀栀让她们干活?
张先花凉凉地笑道:“栀栀啊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人刚吃饱饭啊是不能马上干活的!”
栀栀盯着张先花,笑了笑,没理她们,倒是吩咐起自己人来:
“春芽婶子,麻烦你给一大队的壮劳力们安排一下活计。”
“甜甜,麻烦你通知食堂,暂停一大队壮劳力们的所有伙食。”
“丽娟,等春芽婶子把任务布置给一大队的壮劳力们以后,麻烦你计算一下,按我们一天六顿的伙食、以及壮劳力一天二斤大米的报酬,她们今天要做多少活计才能够得上被她们吃掉的早饭。等到她们做完了相应的工,抵掉了那顿早饭以后,我们才能给她们吃下一顿……我再提醒你一次,一天二斤大米的报酬也应该要计入在内。”
春芽、高甜甜和方丽娟齐声应喏。
张先花愣住。
“你说啥?”张先花疑惑地说道,“要先干完活、才能让我们吃下一顿?”
栀栀表扬她,“真看不出来呀先花大婶,你居然听懂了我说的话……对!没错儿,就是你说的这样儿!”
张先花:……
“凭什么?!”张先花炸了。
栀栀先是挥手,示意大伙儿继续干活,然后轻轻松松地回答张先花,“就凭你们没干活呀!”
张先花,“你!你、我……我们是**的无产阶级兄弟姐妹!我们、我们就是要在同一个集体的大锅里吃饭!”
栀栀轻飘飘地说道:“你们是第一生产大队的,我们是第十二生产大队的……谁跟你是同一个集体的啊!”
张先花愣住。
而那一边,春芽已经在跟张先花说起了一大队的壮劳力们要干些啥了。
张先花理都不理春芽,当然也完全没有听进去。
春芽也不以为意,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通之后,吩咐大家,“同志们,我们们来拉个号子吧!大家一块儿好好使把劲儿!”
众人齐齐大喊:“好!”
栀栀也笑道:“姚叔……来拉个号子哟!”
姚叔嘿嘿笑,“好嘛,那来拉一个嘛!一二三四嘿哟嘿哟……二二三四嘿哟嘿哟!三二三四……”
在姚叔的带动下,他喊一二三四,大伙儿就笑着喊嘿哟嘿哟……
这劳动的号子一唱响,海鸥岛上的人们挥锄头、舞铁锹的动作就愈发有力而且划一整齐了起来。
劳动场面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一大队的其他妇女们扯了扯张先花的衣角,“先花姐,咱们怎么办啊?”
张先花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却从没干过地里的活。她今天来,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帮海鸥岛干农活,她就是为了教训别栀栀而来……
于是张先花理都没理那个拽她衣角的姐妹,清了清嗓子,说道:“别栀栀!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家的,你学什么大领导大干部的样子?超强台风来的时候你还学人样子跑去我们那儿教训我们当家的!你要不要脸啊?哪个女人像你这样儿抛头露面的?”
栀栀说道:“先花大婶,照你这么说,女人就应该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张先花,“安份守己这是女人的本分!”
栀栀笑道:“海鸥岛是我家,我现在就呆在我家里,我哪儿也没去啊……倒是你,既然放着新时代的劳动女性不当,要去当旧社会的小脚女人,那你今天来海鸥岛干什么?难道抛头露面的那个人不是你?”
张先花怒道:“你——”
这时,在厨房帮厨的叔叔挑着担子过来送上午的加餐。
加餐也简单:就是一大桶的金樱子果汁,外加一大桶的盐烧土豆。扁担上还用细麻绳将知青们与叔叔婶婶们的搪瓷杯子全都串了起来。
“来来来——”
来送加餐的叔叔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他叫喊了起来,“劳动人民们,快点来喝点儿果子水儿,吃块盐烤土豆吧!歇口气再干活!”
春芽还不乐意呢,“这才干了多长时间的活,怎么就休息了?”
女知青们笑眯眯地拉住她,“婶子!这是我们这儿的规矩,你得听!让你休息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喝点儿果子水儿,才有更多的力气继续干活嘛!”
说着,女知青们把新来的婶子们拉上了田梗。
送加餐的叔叔给大家倒果汁、分盐烤土豆。
张先花一众目瞪口呆地看着海鸥岛众人坐在田梗上喝果子水儿,吃盐烤土豆。
尽管她们刚才被丰盛且量大的早饭给撑得半死,但此刻萦绕在鼻端的金樱子果汁的甜蜜香气,以及盐烤土豆的香气……
还是让饥饿了三个月的她们红了眼。
“给我们也来点儿盐烤土豆和果子水儿吧……”张先花舔了舔嘴唇,说道。
送加餐的叔叔早看张先花她们不顺眼了,只是张先花她们吃早饭时候,他还不晓得栀栀的态度。现在高甜甜已经向他明确转达了栀栀的话,那他为啥还要惯着这些傻婆娘?
“没你们的份儿!快滚!”送加餐的叔叔直接开骂。
与此同时,见张先花已经伸出了爪子想去拿盐烤土豆?
叔叔一巴掌拍了过去——
“啪!”
张先花的手背结结实实地捱了叔叔一巴掌。
叔叔也是个干重活的,手上劲儿大。
张先花被痛得半死,见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了起来,她眼泪汪汪地瞪着叔叔骂道:“真是个不讲道理的海盗!”
叔叔回骂道:“老子是海盗又怎么了,老子抢你爹骨灰了?你特良的才是强盗呢!你抢我土豆了!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别狡辩!哼,放着良家妇女不当你当强盗抢土豆!难怪你和你男人睡一个被窝呢……坏都坏成了一窝!”
张先花气极了,“我、我……刚才不是你说的,劳动人民快点过儿来喝果子水儿吃盐烤土豆?我不是劳动人民?”
“你劳动了吗?你怎么劳动的?是你早饭吃太多辛苦你了?还是你在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委屈你了?”叔叔骂道。
张先花,“我、我……”
洪禾禾大声说道:“先花大婶,你们一大队很富裕的,哪里看得上我们海鸥岛的果子水儿和烤土豆呀!啊我知道了,是因为你男人作为村干部不作为、不带领村民和生产大队里的队员积极预防灾害的到来……所以你们一大队遭了灾,所以你男人才会被拉到省城去接受调查……是这样,你们全大队四千多人不但没了口粮,连果子水儿和土豆都吃不上了吧?”
“你——”张先花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跟着张先花一块儿来的一大队女人们里,也有不那么虎的。
张先花的表姐也嫁到了一大队,平时和她关系好,这次也来了。可张表姐心思活泛,先是在海鸥岛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现在才上午十点半,居然还有加餐?
于是张表姐就说道:“我们来都来了,就、就入乡随俗嘛!”然后又转头问春芽,“姐妹,刚才你说……我们一大队的人要干些啥来着?”
春芽没理张表姐,却扬声叫嚷道:“丽娟儿啊!”
“我听着哪,春芽婶子你有话就说。”方丽娟也大声回答道。
春芽说道:“所以关于劳动任务的话,我刚才可是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要是谁再让我多说一遍呢,那就……扣一个馒头!记着,可是不扣一个人的一个馒头。而是20个人,每个人都扣一个……丽娟儿你可以把这账记好了噢!”
“哎!”方丽娟大声答道,“好嘞,我记下了!”
吓得张表姐赶紧说道:“不不不!不劳烦你再重复一遍了,真不用了……我们几个再想想,再想想……哈哈哈哈我们肯定可以再想得起来的。”
十来个一大队的女人们凑在一块儿努力回忆,总算把之前春芽布置的任务记起了七七八八。
这时,海鸥岛的人们已经就着香喷喷的盐烤土豆,喝完了酸酸甜甜的果子水儿,肠胃得到了食物里淀粉与糖分的滋养,身体也得到了片刻的休息,再次觉得浑身是劲儿。
众人就在春芽的带领下,挥着锄头、铁锹开始继续干活。
又由于现场劳动的人民既有春芽等5位新加入的婶子,也有栀栀和李晴玉这样娇小柔弱的姑娘……
这就给了一大队的女人们一种“你行我也行”的错觉。
她们也挽起了裤角,跳下田梗,拿过锄头——!!!
这锄头为啥那么重?!
——锄头都是生铁造,再加上结实的长木柄,光是一把锄头就有近三十多斤重!
栀栀和李晴玉也扛不动锄头。
所以她俩干的活计,就是用小锄头把大家挖松动的土全都扒拉进簸箕里,再把装满泥王的簸箕送到一旁摆成一排的空箩筐那儿,将簸箕里的泥土倒进箩筐。
有专门负责运土的叔叔们会过来,用扁担将装满了泥土的箩筐挑到大坑旁边去,把筐里的泥土倾倒出来……再把空箩筐送回到固定的地方。
现在,张表姐等人拿过锄头以后,才知道骑虎难下,不由得一脸的尴尬。
张先花却盯着春芽等人看了半晌,奇怪地问道:“诶,你们是谁啊?”
姚叔答道:“她是我的媳妇儿春芽。”
“什么?”张先花失声惊呼,然后惊恐地瞪着春芽,“你、你你你……你是他媳妇儿?”
春芽挑眉,“怎么了?我不配当他媳妇儿吗?”
张先花,“他、他是土匪!是海盗!你、你居然敢嫁给这种男的……你自己也不是个好货吧?”
春芽大怒。
她最恨的就是持有张先花这种思想和言论的女人,都是女人,但也正是这样的女人,伤害起女人来,才是最最最狠的。
“我男人是土匪、是海盗?那你让派出所来抓他啊!既然没有公安来抓他,那就证明着他没有犯法!他是好人!那你男人是什么人哪?”春芽反问。
张先花,“我男人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啊……”
洪禾禾卟哧一笑,“是前大队长,现在已经被抓了!”
张先花的脸色顿时涨红如猪肝。
春芽冷笑,“我男人老老实实在这儿陪着我干农活,你男人作奸犯科被抓了,让你在这儿厚着脸皮找别人要吃的……你还有脸说我?”
张先花呆了一呆,“哇”一声哭了,“你们!你们……你们欺负我!”
然后转身跑开。
其他的一大队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她们倒是很想留下来干农活。
可不光锄头扛不动,铁锹她们也扛不动!
张表姐把一大队的女人们聚拢来,低声嘀咕——
“咱别跟着先花发疯了,这海鸥岛的人啊,咱不能得罪!”
“对,那场台风毁了我们一大队一半儿的水田,剩下的一半儿水田也早就已经收完了。现在生产队里的壮劳力都没活儿干,大群也是往海鸥岛跑了不知多少次,才争取到这20个名额的……你们想想,这儿的伙食开得多好,而且一个人一天还有二斤大米的报酬呢!”
“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先花说的什么海鸥岛的人根本收不了谷子全靠外人,你看看她们啊,男的女的都干得热火朝天的!这其实是……栀栀在想着法子贴补我们一大队呢!”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法!我们也是蠢,听了先花的挑拨……你们想啊,韦大业又蠢又坏,他婆娘又能好到那儿去?诶,反正以后啊,我是再也不会听她的了!”
“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我们别得罪栀栀她们,然后留两个人下来陪着她们说好话,其他人赶紧回去,再把生产队里的男人都叫来!要不然啊,万一别栀栀她们上其他生产队去调来人手,岂不是到嘴的鸭子飞了?”
“哎,好,那你们走,我和燕儿留下。你们走的时候把张先花也带走,免得她留在这儿坏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晚安^_^!
第233章
第一生产大队的女人们“押着”张先花,划着船儿急匆匆回到村里,火急火燎地去找韦大群。
“大群,你赶紧派20个壮劳力上海鸥岛去帮忙收谷子啊!”
“是啊大群,海鸥岛上的伙食可好了!那些活计听起来也很轻松的……”
“大群,我们女人干不了那些活但是你们男人能干,快去吧!”
“哎呀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别磨叽了你赶紧去吧!”
“是啊要是去晚了,别栀栀去别的生产队请了人来,那我们岂不是亏了?”
结果,韦大群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转身离开。
女人们面面相觑。
这、这是怎么了???
韦大群往腰后插了一把斧子,招呼着几个男人往后山走,“咱们走,上后山砍几棵树回来,把那鸡圈修一修……”
女人们见他要走,又听他说要上山去砍树?
她们急了——
“大群!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砍什么树!”
“是啊砍树修鸡圈啥时候不能干?现在秋收重要啊!”
“上海鸥岛去干活,一天能吃上六顿,还一人一天给二斤大米,20个人干10天就是4百斤大米!是不多但也足够整个生产大队吃上一天粥了!在说了,那20个出去干活的人能吃饱……而且他们出去干活了,这10天里,咱们大队就不用管他们的口粮……”
“就是啊!”
“大群你到底会不会管啊?”
韦大群火了!
他一句一句的反驳女人们,
“我没有安排20个壮劳力上海鸥岛去帮忙收谷子吗?”
“去海鸥岛帮工,跟着海鸥岛的人一天吃六顿,一人一天二斤的报酬,我能不知道?这就是我去跟栀栀谈的啊!”
“本来我就已经跟栀栀说好了,今天派20个壮劳力过去,是你们这些女人在这儿赖地撒泼非说你们要去的吧?我说不让你们去,你们一个个儿的给我哭给我闹,说要去上吊!”
“呵,现在你们又回来了,说我不是个男人,说我磨叽?”
说到后来,韦大群越说越气恼——
“老子又不是生产队大队长!老子只是个代理大队长!明天我就去跟镇长说,这代理大队长我也不干了!”
“从明天起,换成你们来当大队长,谁不听你们的你们就去谁家门口上吊!我今天就上后山去砍村,先在我家门搭个高架,方便你们、也欢迎你们来我家上吊!”
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哎呀大群啊,你这样可不行……”
“韦大群你是男人诶,怎么跟我们女人一般见识呢?”
“就是,气量也太小了!”
“还是以前大成在的时候好哇!”
韦大群毫不示弱地回嘴,
“今天一早你们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妇女也是半边天!怎么现在就变成了男人不能跟女人计较了?”
“你们怀念韦大成当生产大队长的那时候……没问题啊,他被判了六年,所以你们就不吃不喝不干活的一直等到他出来呗!啊对了,就算韦大成刑满释放回来了,他也会因为有案底而不能当村干部和生产队干部……那你们是不是要去死?”
说着,韦大群直接扭头上了山。
女人们见他动了怒,说出来的话还那样不留情面,都有点儿怵,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韦大群直接上了后山。
可想着一天六顿,外加一天二斤大米的报酬……
女人们还是心有不甘,便去找了其他的大队干部。
结果——
在村里找了一圈儿,竟然一个村干部都没看见?
女人们后来想想,才隐约记起来,好像大队干部们全都跟着韦大群上山砍树去了。
张先花冷哼一声,转头冲着女人们说道:“看到没有,某些人呢,关键时刻就撂挑子了!唉,到最后,还不是要靠我们大业的关系,你们等着啊,我去找人!哼,凑齐20个男人还不容易么!我们大队足有4千人……”
不过,还真是挺不容易的。
尽管在这段时候,一大队的劳动任务并不重,但在昨天之前,大家还是接受了代理大队长韦大群的领导。都已经快中午了,这个点儿所有的壮劳力都在外头,干昨天韦大群事先安排好的活计。
现在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壮劳力。
张先花跑了好几圈,别说二十个男人了,连十个男人都凑不齐。
而能找到的十个男人里,还有四人对张先花抱有极大的敌意——他们的至(近)亲在七月的那场台风里,遇上塌房事故失去了生命。所以他们只要一见韦大业和张先花,就是要讥讽、要骂人的,怎么可能听她的呢?
张先花也捱了一肚子气,最后赌气说道:“这些本来是大队干部的事,和我有什么相干,我一个妇道人家,我可管不来这些……”然后就气乎乎地回家去了。
跟着她在村子里跑来跑去的女人们见她也撂挑子不管了,很生气,议论纷纷——
“你们看看,这根本就是她挑起来的事,结果她现在说不管了?”
“就是,要不是她要我们跟着她去闹事儿,大群一早就派了20个壮劳力去了海鸥岛,何必节外生枝搞出来那么多事?”
“也是我蠢,以后我在不听她的挑拨了!”
“我也是,应该一早就看穿她的真面目了……”
“算了算了既然大家都不管啊,那我也不管了!我一不是领导二没有能力,我能怎么办?哎我回去了!”
……
于是女人们各自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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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回海鸥岛那边儿。
海鸥岛上的劳动场面……
虽说人不多,气氛却是超级热烈的。
春芽对栀栀说道:“栀栀你就听我的吧!这50亩地啊,咱不找外人来帮忙,你们知青也忙你们的去……就我们10个人,你给我15天的时间,我一样给你全部都弄好!”
栀栀笑道:“之前我和韦大群谈好的,让他调20个人过来一块儿干活,其实是在贴补他们。既然他们不需要……那就算了。”
一大队的女人们回去了18个,只留下张先花表姐和另外一个女人还呆在这儿,本意是想说上几句好听的讨好一下栀栀她们,在拖延时间直到一大队重新派20个壮劳力过来……
现在她们亲耳听到栀栀所说,忍不住老脸通红。
——原来栀栀真的是在贴补一大队啊!那她们刚才还跟着张先花在这儿作天作地!
栀栀又对春芽说道:“10个人花15天的功夫收50亩地的粮食,这任务还是太累太重了,咱们也不是人手不够……没必要忙成这样,所以呢,一会儿我让小猴子去隔壁正义岛说上一声,隔壁的叔叔爷爷们过来20个人……”
“春芽婶子,隔壁的叔叔爷爷们力气不小,但对于种田和收割,恐怕没有太多的经验,你好好带着他们干活,要教会他们。回头正义岛上也有几十亩地要收割……”栀栀交代道。
春芽一听,立刻爽快地说道:“好咧!也不是我想逞强,主要是呢这干活干习惯了我闲不下来!也不闲着,就怕一闲下来,把人养懒了以后我就变成了懒婆娘!”
栀栀大笑,“婶子别担心这个……咱们海鸥岛和正义岛啊,有的是活计给你干!我就大概跟你说说吧……”
春芽她们一边干活,一边竖着耳朵认真听。
栀栀就把海鸥岛、正义岛下半年要做的活计一一说了。
——海鸥岛秋收之后,还会在种一季实验水稻和小麦。
——隔壁正义岛上的水稻田和小麦田还没收割呢,收完以后还有新的种植计划。
——正义岛上还要修房子,要修榨油坊、要修水碾坊。
——海鸥岛这边儿还有大量的基建工程没有开始。
——双岛都要向其他的生产大队学习,为防台风,必须要种植防风林。
——第十二生产大队马上就要办队社企业了。
……
听到栀栀简单的讲了讲,春芽两眼放光,连忙说道:“那我懂了!所以咱们现在的情况就是……事情多,但是人手不够呗!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收割上!必须要速战速决,以节省人力来干其他的活!”
“是这么个道理。”栀栀含笑说道。
一大队的张表姐听了,心头直发热,连忙蹲在田梗边说道:“栀栀啊,我们一大队人多!你有什么活计……都交给我们来做嘛!”
栀栀冷笑,“我可请不起你们一大队的大佛。”她转头扬声说道,“明宇?”
傅明宇站直了身子,扶着锄头手柄说道:“啊?什么事儿!”
“明宇啊,明天你拿着我和韦大群签的雇佣协议去一趟镇上的司法中心,就说我要上法完去告第一生产大队违约,并且不接受调解,看看司法中心那儿需要我们提供什么资料,在就是这事儿什么时候能处理,我们时间宝贵,不能等太久的!”
傅明宇,“那我明天去问问呗!”
蹲在一旁的张表姐愣住。
“哎呀多大件事啊,”张表姐连忙说道,“栀栀你不要生气嘛,我们、我们大队的壮劳力马上就到……这、这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还打起官司来了!”
栀栀笑道:“张婶子,我们的事情多着呢!也没那个精力来扯皮。之前我们两个大队签订了协议,所以就按协议要求来嘛,你们违约,你们捱罚;我们违约,我们捱罚……这很公平的!”
张表姐急了,“哎呀我们也不知道……怎么还有违约这种,哎我们也快点回去找大群吧!”
这两人也急急地走了。
海鸥岛的人们继续劳作。
大塘挖好了,就等着将水田里的水全都排出去……
春芽和栀栀商量了一下,建议提前吃午饭,下午早点儿开工,“要是只是很单纯的放水,倒是简单,挖开田梗做出一条沟,水就自动流出去了。我们只需要巡视一下,看看哪里的积水被困住,拿着锄头整一整就好……”
“但现在麻烦的是,咱们水田里还养了那么多的鱼、虾、蟹,还要抓这些鱼虾蟹,那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哩,也不晓得一个下午抓不抓得完。要是一下午抓不完,天黑了看不见了……怎么办?到时候水放干了,那些鱼虾蟹被困在稻田里出不去,岂不是死了、臭了?”
栀栀觉得有道理,听从了春芽的意见,让瘦猴先去食堂报信儿,然后在去正义岛报信儿,让叔叔爷爷们吃过午饭就过来帮忙抓鱼虾蟹,来得人越多越好。
午饭时分,大伙儿一块儿聚集在食堂吃饭。
坐栀栀身边的,一个是洪禾禾、一个是傅明宇。栀栀对洪禾禾说道:“禾禾,这一顿饭你容冶换个座位好不好?我想和他说说事儿。”
洪禾禾当即端着自己的饭碗菜盘子汤碗,去隔壁桌把陶容冶换了过来。
陶容冶忐忑不安地坐在栀栀身边。
栀栀却有些出神。
她捧着饭碗默默地吃了一会儿饭,转头看了一眼,朝着陶容冶露出了一个笑容,“容冶,我想问问你……你,愿不愿意去第一生产大队当大队长?”
此言一出,全场惊呆。
陶容冶顿时就急了,“我、我在海鸥岛还有学习任务和科研任务呢!海鸥岛才是我的集体!”
栀栀笑了笑,“我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想去……那就当我只是问了一句而已,不用太紧张。”
隔壁桌的洪禾禾忍不住问道:“栀栀,你为啥要让容冶去一大队当大队长呀?一大队人那么多,人际关系过于复杂,本地人都胜任不了,容冶能胜任吗?一大队的人愿意服气他么?”
栀栀说道:“禾禾问的问题已经很全面了……容冶,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陶容冶心乱如麻,“我、我……”
栀栀笑道:“那我就先来回答禾禾的问题吧!”
“第一,为啥要让容冶去当第一大队的大队长?因为第一生产大队很快就会群龙无首了……你们想一想,从韦大成到韦大业,在到现在的韦大群……韦大群的脑瓜子很灵活,但吃亏在他在一大队里的人脉不行……”
“我想让容冶去当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有两个原因。首先是,我们马上就要办社队企业了,当然我们正义岛和海鸥岛的实力不弱……但要真正说起大面积种植来,我们双岛就是毛毛雨,关键还得靠一大队,他们人多、地多。”
“你们可能也想说,我们和南瓜岛、东陵岛的关系不错啊,也可以找他们……这种想法是不对的,因为南瓜岛和东陵岛上的可耕种面积已经到了极限,他们能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不可能为我们的社办企业提供任何帮助。”
“在就是,如果我们联合了南瓜岛和东陵岛的话,其实是在释放一个很不好的信号,那就是要和一大队对抗。但事实上,一大队的体量在这儿呢,我们十一支生产大队联合起来,也未必能竞争得过他们。在说了,我们都隶属于南陵镇,又为什么要分化自家无产阶级兄弟姐妹?只要我们拿下了一大队,让一大队成为我们社办企业的生产种植基地……其他的生产大队自然而然也会……不说加入吧,也肯定会跟风。”
“其次,让容冶去当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也是出于我的私心……全国知青千千万,我总是希望我的小伙伴们,每一个都是最最最优秀的!容冶,这是一个……脱离我、独自成长的好机会,也是一个可以和我平起平坐的好机会。容冶,我了解你,知道你有才华有能力,只是不够自信而已。当然了,我也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现在我来回答禾禾的第二个问题,容冶能胜任吗?这个问题,其实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容冶的工作学习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除去不爱说话、不喜欢沟通之外,容冶的工作能力比谁差?他的统筹能力是强于我的……大家认可吗?”
众人全都默默点头。
海鸥岛上的知青们并不多,经过长期相处,大家已经很了解彼此,并且有着不约而同的约定俗成:
——栀栀是海鸥岛上的总负责人,她脑瓜子灵活,有抱负,敢说敢做。
——陶容冶是栀栀的左臂右膀。在所有人里,只有他的眼光、他的想法能够跟得上栀栀的思维。也是他,会把栀栀那仿佛如天马行空一般的想法放大、落实、细化,才能让其他小伙伴觉得:啊,原来栀栀想做的事情看起来那么大,但其实也不是特别的复杂,我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傅明宇也是栀栀的得力助手,但他是个行动能力特别强、但思想和主意弱于行动能力的人。也就是说,只要是栀栀交代他去做的事,他完成得很好,总能超出大家的预期。但要是栀栀没有交代他,他自己是想不到要去做这件事的。
——龙强也很有管理能力,但由于过去的经历,他是不愿意出风头的。所以栀栀常会让他管理本岛事务。
——申书华的各项能力略输于陶空冶和傅明宇,但也是很可靠的人。想到这儿,大家不禁心想:如果内向沉默、实力强大的陶容冶去一大队自立门户了,申书华接替陶容冶成为栀栀的左臂右膀的话。那么假以时日,申书华也会很快成长起来的。
这就是海鸥岛目前的隐形管理者的基本情况。
这时,栀栀含笑看向了众人,说道:“现在我来回答禾禾提出的第三个问题,也就是最后一个问题……第一生产大队的人愿意服气容冶吗?”
“所以我们才要准备胡萝卜和大棒呀!也就是说……我们在恩威并施。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让明宇去起诉一大队违约的原因所在。在就是,容冶身后的支持力量,是正义岛、是棠娘、是我别栀栀,是南瓜岛和东陵岛,是南陵所有的知青们!现在,你们觉得容冶的靠山硬不硬?第一生产大队的人,服不服气他?”
知青们齐齐点头。
陶容冶已经习惯性地继续顺着栀栀的想法,往下延伸,“……一大队人多,足有四千人,我一个外来者,确实不好管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知青集中起来,让知青参与管理,和本地的干部一起起个带头作用来带动老百姓……”
“同时,一大队的民风其实是不太好的,我们应该征得镇政府的同意、得到镇政府的支持……借着开办扫盲班的理由,教村民识字脱盲,趁机纠正他们很多的不良风气。”陶容冶喃喃说道。
栀栀冲着陶容冶微微一笑。
陶容冶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栀栀,表情复杂。
一旁,洪禾禾和小伙伴们叽叽呱呱地议论了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容冶的工作能力很强,就是嘴笨了一点。”
“我也能理解容冶啦,是我的话,我也舍不得离开海鸥岛啊!”
“可以白天去一大队上班,下班以后在回来和我们一起学习嘛!”
“对对对,这样挺好的。我主要是舍不得容冶离开我们……”
“现阶段确实舍不得让容冶离开,但我也赞成栀栀……如果有机会可以证明自己的实力,又能为国为民,发光发热的话,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有机会就去试试嘛,反正有海鸥岛给容冶兜底……容冶,你别怕啊,我们都是你的支持者!海鸥岛就是你的家,我们就是一家人!无论你遇上什么麻烦,我们都会帮着你一起想办法的!”
小伙伴们越说越慷慨激昂、也越来越热血沸腾。
陶容冶赤红着眼睛看向栀栀。
他握紧双拳,点点头,“栀栀,我、我愿意试一试。”!
第234章
吃过午饭,海鸥岛继续开始秋收工作。
这时,隔壁正义岛的叔叔爷爷们也乘坐着小船儿赶来助阵。
此时所有的稻田至少有一处田基被挖出一道浅浅的缺口,稻田里的水正疯狂地顺着人们上午挖出来的小沟流出。
正义岛的叔叔爷爷们被分成了几个组:
一部分人拿着锄头站在田间巡视,哪块水田的积水退不了,就下去检查一下,看看是哪儿被堵停顿。
一部分人拿着脸盆和网兜,下田去捡鱼虾蟹。
一部分人站在岸边,等捡鱼虾蟹的人装满了脸盆和网兜以后,转移到田埂上的木桶里,他们就赶紧把装满了鱼虾蟹的木桶挑到食堂那儿去。
一部分人直接在食堂那儿等,等着负责运送人将一桶桶鱼虾蟹挑回来,大家就忙着一块儿加工……
霎时间,现场忙得热火朝天!
刚开始的时候,大伙儿还各就各位,拿锄头的四处巡视;负责运送的站在田埂上……
大伙儿全都眼睁睁地看着负责下田抓鱼的伙伴们嘻嘻哈哈大笑。
后来大伙儿全都忍不住了,也全都加入了捉鱼虾蟹的队伍里。
——稻田里的禾花鱼基本长不大,最大的也就巴掌大,七八两重左右;小一点儿的只有四五两重,胜在数量众多。而且水位一下降,这些禾花鱼在水里蹦跶得厉害,很容易让人一手一只地捉。
——禾蟹的个头其实不小,只只都有碗底大,但它们潜伏得比较深。必须要等到水位降下去以后,它们在稀泥里露出呼吸孔……只要一看到有排列整齐的两个小孔,那十之八|九下边儿就躲着一只禾蟹,一手下去、一摸一个准儿!
——泥虾就是小龙虾,海鸥岛上原来没有。去年栀栀在林市做生意的时候看到有人卖,花了点儿钱让人捉了十来斤活的回来,带到海鸥岛上的时候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被她放养在稻田里了。这些小龙虾最有意思的就是,总喜欢在靠田埂边的地方,打上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一个洞里住一窝。一窝多有的十来只,少也有四五只……
——另外还有泥鳅、黄鳝、田蛙、甲鱼、鲶鱼这些,它们的数量不如鱼虾蟹多,但产量也不错。
叔叔伯伯们甚至还空手抓了十来条水蛇!!!
一时间,田间地头时不时爆发出各种各样热闹地尖叫声——
“哎哟我的妈我掏到泥虾的老巢了!快快快——我去,泥虾都跑了你们快来!”
“在哪在哪!我来帮你!”
“好一条黄鳝!这条黄鳝可以哟,那么长、那么肥!”
“大哥你抓的这是一条蛇啊啊啊啊!!!”
“你们快来看!这禾花鱼和螃蟹咬一块儿了!”
“我看看我看看……”
“哎你们来看这是啥子鱼哟怎么那么肥的?”
“这个啊……是鲶鱼啊!这个好哇,很好吃的!”
“甲鱼?为什么我们的田里会有甲鱼啊?我们从来都没有放过甲鱼进去啊!”
“那就是生态好了,甲鱼自己找来的……”
田间地头这儿热闹非凡,食堂那边,也是人人都忙得满面喜气。一桶又一桶从地里送来的各种水产,需要先一一分类,禾花鱼放在一个大桶里,禾蟹放在一个木桶里,小龙虾放在一个大盆里……
其他的数量少一些的泥鳅、黄鳝、田蛙、甲鱼、鲶鱼和水蛇什么的,也要分开放,而且处理的方式也完全不一样。
禾花鱼一出水就容易死,所以需要马上处理。
禾花鱼的处理方式是立刻剖杀、刮鳞、清洗,晾到水分半干,再在鱼身上抹盐,在太阳底下晒干。晒干的禾花鱼会失去腥气,又与晒干的海鱼是完全不一样的风味。
剖杀产生的鱼肉脏也不要浪费,直接烧开水煮熟了再晾凉,当成鸭子的晚饭。
禾蟹和小龙虾洗刷干净后直接宰杀了当作今天的晚餐!虽然目测禾蟹和小龙虾的数量不少,估计至少也有三四百斤左右,但毕竟是双岛一共近三百人吃饭,这些菜其实是不够吃的。
泥鳅、黄鳝、田蛙、甲鱼、鲶鱼这些呢,生命力比较顽强,大伙儿留作明天的午饭。
大伙儿从中午一点,一直忙到下午五点左右,所有稻田的水被全被放干,该抓住的鱼虾蟹和其他水产品能抓的全都抓了回来……
任务基本完成。
海鸥岛虽然建设得比正义岛要好些,但和正义岛相比,还是显得有点儿小了。
于是正义岛的叔叔爷爷们先行回岛。
海鸥岛的人带着大米、食材和各种调味料过那边去煮饭。
栀栀让新婶子们抬了一大桶活蹦乱跳的鱼虾蟹、泥鳅、黄鳝、田蛙、甲鱼、鲶鱼这些东西,送到了山下的军营那儿。
之所以派她们去,也是为了让大兵们认一认她们。
军营里的炊事员看到这么生猛的河鲜,高兴坏了。
不过,大兵们一般都不太愿意拿老百姓的东西。
既然婶子们给了他们那么一大桶……目测至少也有四五十斤重的各种河鲜,于是大兵们就问婶子们,想要什么样的回赠?
婶子们也没客气,跟着炊事员去看了看他们的小仓库,最后选了干辣椒、桂皮、八角、小茴香、孜然、草果、豆豉、豆腐乳、豆瓣酱这些常见香料和调味品。
大兵们觉得婶子们太亏了,硬塞了半袋差不多三十来斤的面粉给她们。
他们的热情,让婶子们感到高兴。
婶子们高高兴兴地扛着东西回到了山上,把半袋面粉和多余的调味料放下,带上新淘换回来的调料,兴冲冲地和知青们一块儿坐船去了正义岛。
到了正义岛以后,5位婶子们这才开始打量起这个……让她们的丈夫们已经住了二十来年的地方。
栀栀亲自领着她们到处去逛。
先去了正义堂。
“这里是棠娘住的地方,不过她现在不在……如果她能认识珍珠的话,我相信她和珍珠……不敢保证说她俩一定会成为知己吧,但肯定是比较有共同语言的。”栀栀说道。
婶子们不明白啥叫共同语言。
但想来,一个是珍珠山的大当家,一个是正义岛的大当家……
都是当家的,应该能成为好朋友。
婶子们连连点头。
栀栀又带着婶子们去参观溶洞,“我们刚来正义岛插队的时候,也住这里头。婶子们你们别嫌大伙儿都住在这个洞里,台风来的时候,连镇上都死了人。但大伙儿躲在个这溶洞里,平平安安的一点儿事也没有……”
然后她又告诉婶子们,“婶子们有空的时候也多来这边儿岛上转一转,考虑一下看看你们和各位叔叔的新家,是安在这边儿好,还是安在海鸥岛那边儿好。其实两个岛都一样,但正义岛大嘛,足足是海鸥岛的十倍面积了……海鸥岛那边就是太小了,而且主要用途还是当作科研基地……”
婶子们连连点头。
跟着,栀栀又带着婶子们去看了正义岛即将丰收的水稻、小麦和玉米地儿。
婶子们一看到硕果累累的庄稼就人人喜笑颜开!
她们立刻议论、商量了起来——
“这里的田也不少哟,而且你们看,还分青田和黄田的!”
“黄的是已经成熟了的谷子、小麦,看这面积也没多大,最多四十亩。青的一看就是还没成熟的……”
“他们这里为什么是这样的啊?可以不分季节随便种田的吗?”
“可能是因为这里天气炎热的原因吧?你看,现在已经十月初了,我们在珍珠山都要穿两件衣,早晚要穿毛衣的了,他们这里还在穿短袖!”
“这个好诶,那以后我们是不是只要想种地,随时都可以?”
“你们看,那边他们还开了好多荒地哟!”
看完正义岛上一季种完的田和叔叔爷爷们平时开的荒——
栀栀又带着婶子们去了正义岛的菜园子。
正义岛的菜园子和海鸥岛的知青菜园没什么两样,菜园子里的各种蔬菜长势喜人。
皆因徐拥军他们受到了栀栀她们的启发——正义岛每天都会产生大量的鱼骨泔水,这些泔水被拿去喂海鸥岛的猪了。
于是,徐拥军他们会把剖杀海鱼时的鱼肉脏,当成肥料埋在菜园子里。再加上现在正义岛上也建了厕所,徐拥军会定期安排叔叔爷爷们去掏粪、沤肥,也用来给菜园子施有,菜园子里的蔬菜竟然因此长得特别茂盛。
不过,目前正义岛还没有开始养家禽。
徐拥军和傅明宇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打算,所以已经领着叔叔爷爷们上山伐树,按着海鸥岛的鸡鸭猪圈样式来打造一模一样儿的……
现在这些活计还没有全部完成,所以家禽还没开始养。
参观完这些,栀栀又领着婶子们去了食堂那儿。
这一年来,正义岛的基建虽然进展缓慢,但也有着显著的改善。
这个集体饭堂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徐拥军和傅明宇策划过正义岛的基建,也希望想像海鸥岛那样,让正义岛上的叔叔爷爷们全都住上砖房,也拥有一个大型的砖瓦结构的食堂。
但在这之前,正义岛必须要有一个过渡性的食堂。
所以现在的食堂,其实也是不久之前才建好的——七月间的超强台风,刮倒了岛上不少巨木,傅明宇组织叔叔爷爷们去把巨木拖了回来,挖了地基将这些巨木的一截深埋地下,当成饭堂的廊柱。再用长竹子当做横梁,用竹篾杂夹着茅草当成大型“瓦片”,再逐一搭在横梁上……
一个头上有顶,四面露白的宽敞高大的简陋食堂就建好了。
叔叔爷爷们又学着海鸥岛的样子,做出了长方型的木桌,一桌可坐10个人,双岛人一共有300人左右,他们就一共做了30张木桌,用竹子做了300张凳子。
姚叔他们这会儿就在食堂这儿。
看到栀栀陪着女人们来了……
他们有点儿紧张。
有种……终于把媳妇儿娶到手、但又怕她嫌他家穷的感觉,就特别小心地打量着自家媳妇儿面上的表情。
正好这时,栀栀又问了一遍,“……婶子们可再考虑一下,看看你们的新居要建在哪儿。看好了地方以后,我们才好做统一的规划。”
春芽她们已经参观了正义岛的主要设施,当然了,正义岛很大,所以她们也没去后山,只是看了看正义岛上延绵的山脉.
“新居嘛,还是建在正义岛吧!”春芽沉吟道,“海鸥岛确实挺好的,但太小了。可能也只适合你们这边的未婚知青住集体宿舍。正义岛这么大,我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可以避开台风的山谷建造新居吧!而且我们的娘家就在高山上,正义岛虽然临海,但也有高山,我们……还是更喜欢高山。”
栀栀含笑点头。
姚叔他们听了春芽的话,又仔细观察着女人们面上的表情,感觉到她们的表情和语气里并没有看不起他们和正义岛的意思,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235章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该要准备晚饭了。
今天是因为正义岛的叔叔爷爷们去海鸥岛帮忙了,所以是海鸥岛的知青们请正义岛的叔叔爷爷们吃饭。
主食是从海鸥岛搬过来的大米,主菜是从海鸥岛水田里捉的螃蟹和小龙虾,以及从海鸥岛那边拿过来的两三筐鸡蛋,五只鸡,整整一大筐的萝卜和大白菜什么的。
正义岛的主食至今仍是大海鱼。
所以今天的伙食,光是听着就很好吃。
栀栀平时是不管伙食的,她的厨艺说不上有多么的好。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有螃蟹和小龙虾!
栀栀就跑了过去,和徐拥军比划了一会儿……
春芽她们挤了过来,“栀栀,今晚这顿饭,让我们来做吧!”
栀栀不同意,“婶子们,今天地里的活计几乎全靠你们,你们已经很累了,哪儿能还让你们做饭呀!”
“今天这点儿活计算个啥!”金梅毫不在意地说道,“以往啊我们就是干农活再累,下了工也是要自己烧饭呀!”
“对对对!平时我们就不说什么了,让我们吃点现成的那当然好!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有好菜呀!你看,有那螃蟹和泥虾……咱们刚才又在当兵的那儿拿到了好多香料,所以……今天就让我们露一手吧!”女人们纷纷说道。
栀栀赶紧问道:“婶子们,那你们打算怎么做这个禾蟹和泥虾啊?”
春芽说道:“你不还让他们拿了五只鸡过来么,五只鸡三百个人分,大约每个人只能分到几根鸡毛!但是我们把五只鸡斩小块一点儿,和那一百多斤的螃蟹斩了件再一块儿黄焖……”
“我们那儿把这道菜叫**煲蟹!平时很难吃到的,因为只有过年才舍得杀鸡,可冬天又没有螃蟹……现在正好有鸡也有蟹,那我们就来做一个!”
巧了不是?
栀栀就是想吃鸡煲蟹呀!
“太棒了!一听就很好吃呀!”栀栀笑眯眯地又问道,“婶子,那泥虾你们打算怎么做?”
现在还没人把小龙虾叫做小龙虾,因为它们喜欢钻泥洞,所以大家很形像地叫它们泥虾。
春芽答道:“泥虾么,这玩意儿有点儿腥,不过好在咱们今天拿到了干辣椒桂皮八角陈皮草果和小茴香,所以咱们就来一道辣煮泥虾,香香辣辣的,好不好?”
——这不就是香辣小龙虾嘛!
“好!”栀栀竖起了大拇指。
女人们哈哈笑了起来,“好啥好?你还没吃上呢!”
“听着就觉得好吃!”栀栀笑嘻嘻地答道。
春芽笑道:“两道主菜已经定下来了,那些大海鱼啊就还是让小徐做,因为我们做的菜呢重口味,也不知道大伙儿吃不吃得惯。万一吃不惯的,至少还有一道他们平时吃惯了的菜……不然啊,光是我们少数人吃好了可不行,毕竟是我们请他们吃嘛,对不对?”
栀栀放下心来。
婶子们只留了徐拥军和孔兰薇下来,让他俩煮饭煮海鱼,其他人一概不收。
栀栀只好走到一旁去,和大伙儿聊天。
事实上,现在大伙儿无事可坐,全都聚集在食堂那儿,看着春芽她们几个。
隔壁桌那儿,坐着姚叔罗叔他们。
其他的叔叔爷爷们一边盯着春芽她们,一边和姚叔罗叔他们聊天,还有问有答的,
“珍珠山上全是女人啊?”
“是的呀!”
“那我们正义岛上……全是男的啊!”
“嗯。”
“那是我们正义岛男人多,还是珍珠山女人多?”
“我们这边人多些,珍珠山只有一百多个人吧,老的小的不算的话,跟春芽她们年纪差不多的只有六七十个人咧!”
“她们是不是……个个都这么能干?我看下午也是她们在干活,现在她们还有力气煮饭哩!你再看看我们南陵的妇女……锄头都不会扛!”
“那珍珠山上的女人干农活还是很厉害的,我们在她们那里的时候,帮她们挖陷井抓野猪,她们出大力气,跟南陵镇的女的完全不一样!”
“那珍珠山上的其他女的还想不想找对象吗?”
“应该……也还是想的哩,她们跟我们一样,差不多都是解放前过不下去了,才被逼着上了珍珠山。现在天下太平了,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啊!但是她们的情况,和一般的女的又不一样。毕竟以前嫁过好几次人,基本不怎么信任男的。再加上呢,人家也不晓我们正义岛的真实情况嘛……我猜,那边应该也是在观望,等春芽她们捎信回去再说咧。”
“老姚,你们几个长得那么丑她们也看得上,我比你们还生得漂亮些呢,应该也有人看得上我吧?”
“滚,你才丑!”
“老姚,喊你媳妇儿给我们也一个介绍一个对象嘛!”
“我倒是想,但是咱们正义岛上连个正经的房子都没得。都是老光棍儿,住在溶洞里也没啥。有了媳妇儿你还带着媳妇儿住溶洞?人家怎么看得上这个环境哟!”
“哎这是个大问题呀!我们跟栀栀反应一下,让栀栀赶紧安排我们起房子嘛!”
“谁想娶媳妇儿,谁就起房子!”
“你以为有了房子就能娶上媳妇儿了啊?不得搞点钱给媳妇添点儿新衣裳啊?”
“有了房子还得有家具咧,铺盖要有,脸盆洗脚盆也要有……”
“我们等收完谷子就赶紧起屋吧,急死我了!”
……
叔叔爷爷们哈哈大笑了起来。
栀栀也抿着嘴儿笑。
人人都对美好的生活有了向往,不但有了动力,而且还会因此团结起来。以后她想要开展其他的工作,也更容易给大家做思想工作。
陶容冶走到栀栀身边坐下,愁眉苦脸地和她聊天,说的全都是一大队的事儿。
栀栀耐心地和他说话,一一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黎恕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栀栀和陶容冶正亲昵地坐在一块儿说话。
他面上兴奋愉悦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他先是深呼吸,然后在食堂外头站了一会儿,直到收拾好心情,这才重新带上了一副轻松的笑容,一边和叔叔伯伯们打招呼,一边步履轻快地走进食堂。
他也没惊动栀栀和陶容冶,走过去默默坐在栀栀身后。
然后当他听清楚栀栀和陶容冶的聊天内容以后……
黎恕的心情从极端低落,又瞬间高涨了起来!
——原来栀栀和陶容冶谈的全都是一大队的事儿?而且多是栀栀点拨陶容冶怎么处理一大队的人脉什么的。
所以说,是陶容冶要去第一生产大队?
黎恕终于放下了心。
栀栀和陶容冶聊了半小时左右,突然一回头——
她看到了黎恕?
黎恕心情愉快,朝她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栀栀失笑,“你傻笑个啥呢?”
黎恕正色说道:“因为我妈……”
栀栀:???
“上你家……”去提亲了。
黎恕很隐晦地说到这儿,就聪明地不再往下说了。
因为——
他妈姜女士确实专程去了一趟松市的别家,向栀栀的父母提出了,想为儿子求娶栀栀的请求。
但是被应雨时给婉拒了。
应雨时的意思是:栀栀今年才十八,她还小,无论是栀栀还是她和老别,目前都没有让女儿尽快结婚的意思。再说了,栀栀喜欢谁、想和谁结婚,她们做父母的,只会提出供儿女参考的意见,不会左右儿女对于自由恋爱和婚恩的态度。
姜女士有点儿失望。
但黎恕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别家父母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了,他们不会过多的干涉儿女的恋爱与婚姻。也就是说,他们也不会为栀栀介绍别的男青年!
现在栀栀就在他的身边……
他还能让她跑了?
以及,一直对栀栀有意思的陶容冶也应该很快就要去一大队了!
嘿嘿嘿嘿……
黎恕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栀栀也听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她猜不出父母是怎么答复姜阿姨的。
也不想猜。
栀栀红着脸儿狠狠地瞪了黎恕一眼。
这时,春芽她们终于把饭菜全都做好了,这会儿正合力将用来装菜肴的大木要盆抬了起来,放在前头的长桌那儿……
一大盆鸡煲蟹,一大盆香辣小龙虾,一大盆孜然烤海鱼,一大盆煎鸡蛋,一大盆清炒大白菜和三大桶鱼头萝卜汤。
另外还有三大盆装得满满的白米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饭菜香气,勾得人肚里馋虫发作……人人不住地吞咽着口水,个个不住地舔着嘴唇。
大家拿着自己的碗,排着队儿的往前轮流去打饭。
很快,栀栀也领到了半个饭盒的米饭,她不太能吃辣,所以香辣小龙虾只要了两个;但她喜欢鸡煲蟹,便又央婶子多给她浇一勺肉汤淋在米饭上,孜然烤海鱼是必须要的,煎蛋也来一个,大白菜要多一点儿……
栀栀终于尝到了婶子们的厨艺。
——这鸡煲蟹也太好吃了吧!但就是……螃蟹肉少,鸡块也少,毕竟那么多人一块儿分着吃嘛。最最最美味的,就是鸡煲蟹的美味肉汁了,浓稠鲜美的汤汁浇在米饭上,空口都能吃上好几碗!
——香辣小龙虾果然够味!太好吃了就是、就是辣了一点儿!
——孜然烤海鱼怎么就那么好吃呢?跟以前她吃过的所有烤海鱼味道全都不一样!
所有的人都和栀栀一样,捧着饭碗兴奋得猛扒饭,同时还在心里盘算着:
等到海鸥岛收获完了,就要轮到正义岛啦!正义岛的水田里也养着鱼虾蟹嘿嘿嘿嘿,到时候又能好好的吃上一顿了!
作者有话要说:把我自己都给写饿了QAQ
祝大家晚安呀^_^!
第236章
海鸥岛进入了热火朝天的收获季。
春芽婶子她们听从了栀栀的建议,从正义岛这边调了几十个人到海鸥岛,大伙儿先是花了两天的时间,一鼓作气地把小麦全收了……
然后花一天时间晒麦穗。
接下来她们打了个时间差,又花了一天的时间去把正义岛的稻田给放了水。再花两天的时间,把正义岛的小麦也收割完,晒好。
大伙儿回到海鸥岛,花了一天时间把已经晒干了的麦穗收好,让正义岛的人驾船送到第十生产大队去,把小麦加工成面粉……
跟着,春芽她们卯足了劲儿的收割海鸥岛的水稻。
花了三天时间将海鸥岛所有的水稻收割完、晒好;大伙儿又去收正义岛的水稻、再晒谷……
十月底的时候,双岛的小麦、水稻已经全部收获!
海欧岛30亩水稻,平均亩产达到了640斤,一共收获了近一万九千多斤粮食!亩产比上一季提升了每亩十几斤!
海鸥岛的20亩小麦,平均亩产达到650多斤,一共收获了一万四千多斤,亩产也比上一季提升了好几斤!
这么多的粮食,今年还不用上缴,全都收进仓库里……再搭配上蔬菜、家禽等,足够让一百五十人吃饱一整年的了!
可是海鸥岛的满编人员至今还不足五十人。
春芽她们知道,在未来的一年里,海鸥岛是吃穿不愁的,不由得终日喜笑颜开。
正义岛那边的收获和海鸥岛差不多,但他们人数也更多,从账面上看,他们的人口与粮食的配比反而比较符合这个时代——大家都吃不饱肚子。
不过,正义岛的人还是挺高兴的。
毕竟在今年以前,他们从没种过地,就靠着一年四季365天天天吃鱼,日子也这么过来了。去年的劳动任务并不重,可也收获了不少的粮食。想像隔壁海鸥岛那样,一天三餐大米饭、面条什么的主粮管饱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手头的大米和面粉,至少能每天吃上一顿大米饭……
这就已经很好很好啦!
就在春芽她们带着正义岛的叔叔爷爷们忙于丰收的同时,栀栀她们也没闲着。
——栀栀和傅明宇为了办社队企业的事儿,三天两头地往市委跑。
——栀栀代表南陵镇第十二生产大队,向上级申请了作物种籽的申领。
——李晴玉日以继夜地狂补三个月以来的专业知识。
——李晴玉的导师方教授抵达海鸥岛,开展了为期二十天的实地考研工作,同时给大家上公开课等等。
——在申书华和其他知青的带领下,双岛人民开始了新一季的育秧工作。他们要趁着公家的粮食种籽还没发放下来,再抢种一季粮食。这么一来,到了正式春耕之前,能再抢收一季粮食。
——栀栀让傅明宇写好了一纸诉状,代表第十二生产大队,将第一生产大队告上法院。状告第一生产大队合同违约,要求第一生产大队按合同上标明的违约,对自己一方进行赔付。
这件事,明面上由傅明宇主导、陶容冶为辅。
一大队的人当然很恼火。
但是,以为韦大群为首的大队干部已经全部辞职。
目前一大队就是一盘散沙。
傅明宇的一纸诉状之上,第一被告是现任生产大队长韦大业(但他人不在,被带去省城去接受调查去了),第二被告是韦大业的妻子张先花,第三被告是当时的代理大队长韦大群。
张先花毕竟是个传统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
刚收到法院传票时,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很是轻蔑与忽视,完全不当成一回事儿。
直到别人提醒她,“……原先韦大成一家子被办了的时候,好像韦大成就收过法院的传票。据说收到了传票的人,都要吃官司坐大牢赔好多好多钱的!”
乡民无知。
并没有搞清楚当初韦大成一家被法办的时候,栀栀帮着龙强和高甜甜同步向法院提起了民事赔偿诉讼。法院审理后,让韦大成一家给了龙强、高甜甜一笔赔偿金。但韦大成一家的刑罚属于刑事案件,由检察院提起诉讼,和栀栀她们是无关的。
但这也让张先花警觉了起来。
她赶紧拿着这法院传票四处打听,才打听到,原来是十二生产大队状告一大队,关于雇工纠纷的案子。
张先花懵了。
她跑去找韦大群的麻烦,“……那合约又不是我去签的,凭啥别栀栀要告我?那合约是你签的!难道不该你负责?”
韦大群快要烦死她了,“合约是我签的没有错,可违约的不是我啊,是你!当初我都已经派了20个壮劳力,按合同要求让他们去海鸥岛帮忙,是不是你带着麻绳去找的我,先赖地撒泼,又说要吊死在我家门口,非逼着我把那20个壮劳力给撤了,让你们20个女人去?”
张先花一时语塞,“你——”
“再说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大队干部了,我早就已经辞掉了!反倒是你男人……虽然人被抓了,可他身上的大队长职务还没撤啊!这事儿不找你男人找谁?不找你找谁?”韦大群问道。
张先花,“我——”
韦大群打断了她的话,“总之就看法院怎么判吧!反正我也不管了!”
张先花深呼吸,然后坐地大哭了起来,“我滴个天老爷哟!我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怎么就惹上了官司哟!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让不让人活了啊?呜呜呜老天爷这是要逼死我啊……”
其实呢,虽然张先花不识字、不懂法,但韦大群是懂的。
——虽然栀栀发起了诉讼,这件事儿属于纠济纠纷,而且金额也不大,无论输赢,不管有任何人“吃官司”,最多也就是一大队赔偿一点儿粮食给十二大队……
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张先花。
就让她这么一直担惊受怕下去吧!
不过,张先花坐在他家门口嚎哭的样子真丑,还烦。于是他转头吩咐自家的女儿,“四娘去拿个板凳来,你先花婶子要上吊哩!”
韦大群的女儿韦四娘一愣,先是看了张先花一眼,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飞快地去拿了张板凳过来,还贴心地放在自家的晒衣架下。
张先花也愣住,停止了嚎哭,傻乎乎地看韦大群一家。
韦大群又吩咐他老婆,“燕儿,大业媳妇儿要上吊没带绳子哩!”
他老婆飞快地跑去拿了一捆麻绳过来,递给张先花,“七嫂,给——”
张先花:……
韦大群又转头朝着他八十岁的老娘说道:“娘,大业媳妇儿要上吊,这会儿哭得没力气,你过来搭把手哩!”
韦老娘年纪大了,耳背、还有点儿老年痴呆。只知道大儿在跟自己说话,但耳里嗡嗡嗡的,也不知道他说了些啥,就含笑点头,“好!好哩……”
张先花:???
韦大群又骂他老婆,“大业媳妇儿要上路了你还杵在这儿干啥?快去喊了乡亲们来,大伙儿送她一程啊!”
他老婆差点儿喷了。
韦大群家的人都恨透了张先花——自从张先花的男人被抓了以后,一大队也不能群龙无首啊。当时是由省委的领导指定韦大群来当代理大队长。只要韦大群能扛过这三年,做出成绩来,下一届换届选举的时候他就能正儿八经地当上正式的大队长了。
可这个张先花呢,就处处跟韦大群作对!哭闹撒泼地将韦大群好不容易才和别栀栀签的合同给毁了不说,韦大群辞职后一大队变成了一盘撒沙,好多村民都来劝韦大群,希望他能重新出面打理生产队里的事务,可张先花就总是冷嘲热讽。
现在听到韦大群这么一说,他老婆和女儿立刻跑出了院子,朝着四处大声叫嚷——
“大家快来看啊!张先花要上吊啦!”
“张先花又来撒泼啦……大家快来看猴戏啊,热闹还不要钱!”
张先花:!!!
顷刻间乡亲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直把韦大群家堵了个水泄不通!
村民们都恨透了韦大业一家。
原因无它。
超强台风来之前,人家别栀栀、张镇长、王主任、孙营长全都跑过来示警,让韦大业赶紧带着大家防范,结果韦大业就是不动!最终,一大队所有的口粮全都没有,农田也损失大半……甚至村里还有两户人家因为房屋倒塌而送了命……
都是同宗同姓的,如果张先花不作,村里人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也就算了。
可是,韦大业被抓了以后韦大群上台,大群的工作能力稍差一点儿可人家也算是为了这村子劳心劳力的。农忙时节除了一大队无粮可收之外,其他的生产大队都在忙着收谷子割麦子……
是韦大群厚着脸皮一家生产队一家生产队的跑,硬是给一大队里的三四百个壮劳力给安排了工作,去给人家帮工,在人家那儿吃了几天饱饭,干完活还带了些大米回来,贴补给一大队的妇孺们。
现在呢?
张先花天天在村里指又桑骂槐,一会儿说她男人被抓,是因为韦大群告密,一会儿又说韦大群派人去给其他的生产大队帮工收了回扣……
韦大群气不过,辞去了大队干部的工作,现在万事不管了,村里、大队也乱成了一锅粥!
这会儿看到张先花坐在韦大群家的院子里嚎哭撒泼,众村民都很讨厌她,议论纷纷起来,
“张先花又搞什么鬼了?”
“听说是被正义岛的栀栀给告了,就上大群这儿来撒泼!说要上吊。”
“要上吊就快一点!磨磨叽叽的老半天,一看就是装的!”
“她那里舍得死哟,就是撒泼习惯了!”
“哼,她男人招人烦,她也讨人嫌!”
“张先花你到底搞什么鬼?是不是要把我们全村人都害死了你才高兴?”
张先花被臊得满面通红!
她又不是真的想死,只是说说而已。
再说了,她可是苦主啊!
于是她来了一场挑拨离间,试图把人民内部矛盾,从一大队转移到十二大队去。
“乡亲们,是这样的……我也不想来找大群,主要是……我今天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海鸥岛别栀栀把我给告了!乡亲们哪,你们说说,有这么欺负人的吗?”张先花哭唧唧地说道。
围观的众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了韦大群一通,这才明白了,然后怒视着张先花,
“别栀栀告得好!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村里就有20个壮劳力能去帮工,不但他们能吃饱,还能省下他们原来的10天口粮,回来的还能再带400斤大米!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去找?要不是你啊这事儿就成了!对人家海鸥岛好、对我们也好!结果就坏在你手里了!”
“我也觉得人家别栀栀告得好!就应该把你这种人给抓起来,我们村才能安宁!”
“以前韦大成还当大队长的时候你就像头哈巴狗一样,一天到晚跟在他老婆屁股后头……现在韦大成一家进监狱了,我看你也进去侍候他们一家好了!”
……
张先花愣住。
她没有想到乡亲们对她这么反感。
群情激奋之下,张先花不敢再呆在韦大群家,哭着跑了。
转眼就到了法院开庭的日子。
张先花害怕,不敢出庭。
韦大群倒是提前一天去理了发……到了这天,他换上一身体面衣裳,拿出珍藏多年的皮鞋,擦得锃亮的,换上了,早早赶到镇司法局。
——南陵镇太小了,没有法院。镇上的集体、个人想打民事官司和经济纠纷官司的,都是直接找司法局,代呈诉讼请求。司法局统一收缴之后、再统一交给县人民法院。县人民法院会把开庭时间集中起来,然后派出法官、调解员等,一或两个月来一次镇上,在司法局设立临时法庭,给集体或个人开庭审判。
这一天呢,栀栀和傅明宇、陶容冶也一块儿来了。
三个知青坐在原告席上,韦大群坐在被告席上,双方客客气气的,态度都很好,十分配合法官的询问。
所以这一场官司很顺利的就判了下来。
——第十二生产大队和第一生产大队签订的合同是有效的。第一生产大队违约,双方都没有异议,所以第一生产大队应按照合同条款进行赔偿:偿还第十二大队五百斤大米,本次开庭诉讼费用三角七分钱,由被告承担。
韦大群去缴付了三角七分钱,然后和栀栀他们一块儿走出了司法局。
栀栀笑问,“大群叔,怎么瘦了那么多啊?”
韦大群连连摆手,“嗐,别提了……我现在是根本不想再管事儿!可是呢,哼,以前我叫破喉咙求着他们上工、干活去,结果这个说‘凭啥听你的哩’,那个说‘我觉得你分配得不公平’……这人心根本就是散的!”
“现在我把大队干部给辞了,他们还是不干,又找上门来哩!哎哟吃不消吃不消!啊对了,栀栀啊,那五百斤大米的赔偿呢……我们现在也缺粮,根本偿不起。要不,还是等镇政府给我们指派了新的生产队大队长以后再说吧。”
栀栀但笑不语。
韦大群和栀栀抱怨了几句,突然发现栀栀正跟着他一块儿朝着村子走去?
“栀栀啊,你这是?”
栀栀拿着手里盖了大红章的判决书摇了摇,笑道:“我去吓吓张先花!谁让她今天不出庭。”
韦大群一愣,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那走,我们一起去!”
四人朝着村子继续走,栀栀又有意无意地问韦大群,“大群叔,你在村里当了多少年大队干部了啊?”
韦大群怅然说道:“当了也有……七八年啦!”
“都是乡里乡亲的,难道就因为他们几句话,你就真不管他们啦?”栀栀又问。
韦大群直摇头,“四千人哪!要管四千人……麻烦事情特别多哩!哎呀,烦心事儿太多,既要处理邻里纠纷,还要管生产种植,收成好的时候治安就不好,因为天天吃饱了闲着妇女乱嚼舌根子引发矛盾,男的吃醉了酒打架……”
“收成不好的时候看到村里老的小的可怜,又要想办法搞进账,可人家还不买账……哎,我啊是心灰意冷啦!现在就等着看看吧,要是镇政府指派了新的生产大队长下来,这个大队长为人好相处、又用得上我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的。”韦大群说道。
这到这儿,韦大群想了想,说道:“要是镇政府真的指派一个新的生产队大队长的话,我倒希望能来个外地人。真的,乡里乡亲的太不好管理了,还不如直接找个铁面无私的外乡人来,做到真正的一视同仁!”
栀栀笑眯眯地问道:“大群叔,那你觉得……如果我来当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成吗?”
韦大群点头,“嗯嗯,我觉得啊……”
他突然愣住,抬起头看向栀栀,不可思议地问道:“栀栀你刚才说……”
“叔,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栀栀笑道,“我自己的事儿那么多,海鸥岛正义岛都得管,我还领着镇知青办的工资呢,哪儿有空顾得上一大队啊!”
韦大群看着栀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殊不知,刚才栀栀也是在试探他。
她仔细地观察着韦大群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狂喜,再到错愕、理解,最后变成了无奈与惋惜……
栀栀心里有数了。
不过,她岔开了话题,随便和韦大群一块儿聊了几句,一众人慢慢走到了一大队的村口那儿。
韦大群心事重重。
眼看着马上就要进村子了,韦大群似乎终于下决定心,对栀栀说道:“栀栀啊,不如……你还是过来当我们一大队的大队长吧!”
栀栀挑眉,“叔,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可我不是在开玩笑!”
韦大群认真说道:“栀栀,我知道你身上事情多,又在忙科研,搞什么科技种田的事儿……又要管海鸥岛正义岛,还在镇上领着知青办的活计……但其实这不冲突啊!你听我解释……”
“呐,海鸥岛正义岛你交给大当家和知青们去管,你来我们一大队,我们一大队人多地广,你把实验田实验棚都设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这儿又距离镇知青办近,你想去知青办啊走路十五分钟就到了!然后你再顺便管一管我们一大队的事儿……”
韦大群还没说完——
栀栀就“卟哧”一声笑了,“顺便管一管?”
韦大群红着一张老脸继续说道:“栀栀你来我们大队当大队长,我来给你当下属,然后你把你那些育秧护苗除虫害的科学办法教给我们一大队嘛,我们……”
栀栀飞快地瞄了陶容冶一眼,笑着对韦大群说道:“叔,我是真没时间管。”
“栀栀啊你再考虑考虑呗!”韦大群恳切地说道,“我知道我这么说不太合适……可我还是想说,正义岛的人是南陵老百姓,我们一大队的人也是南陵老百姓,你是来南陵插队的知青,你、你还真不能厚此薄彼啊!”
栀栀假装露出犹豫的表情,“叔,我是真没空,但有一点你没有说错,我是来南陵插队的知青,我要和南陵老百姓共进退……叔,这样吧,我可以借给你一个人手。”
说着,栀栀指向了陶容冶,“容冶可是我的左臂右膀,我一天也离不开他。不过呢,如果你们也想学习科技种田的话,容冶可以每个月去一次一大队,传授一些经验给你们。”
韦大群看向了陶容冶。
——当上代理大队长以后,韦大群和海鸥岛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一向知道傅明宇和陶容冶是栀栀最得力的助手,现在听到栀栀这么一说,韦大群立刻明白过来,或许之前栀栀是在跟他说笑。但现在,栀栀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了。
第237章
韦大群大喜过望!
不过,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栀栀呀,不是大群叔贪心,实在是……你想啊小陶一个月来一天,能干啥啊?能不能改成……一天来一次啊?”
栀栀和小伙伴们都笑了。
“最好容冶能一天来一次你们一大队,然后每一次做够八小时的活计,对吧大群叔?”栀栀揶揄道。
韦大群也讪讪地笑了。
栀栀玩起了欲擒纵,正色说道:“不行!”
韦大群面上的笑容凝固住。
“要是我真把容冶借给你们了,那我那边儿就乱套了!再说了大群叔,你们一大队的村民们谁也不服谁,我怎么可能让容冶去你们那儿吃挂落啊!大群叔,咱们玩笑就开到这儿,不再往下说了啊。”栀栀面色不虞地说道。
栀栀越是不愿意借人,韦大群越想就越觉得,要是能把陶容冶留在一大队,那么栀栀是不可能不管一大队的!
呐,就在一个多月以前,韦大群派去南瓜岛和东陵岛帮忙秋收的壮劳力们回来以后,告诉村里人:
今年春天的时候,栀栀她们帮着南瓜岛和东陵岛育秧,打造了实验田,并且还派知青负责按时巡视这些实验田。秋天的时候,南瓜岛和东陵岛的实验田,亩产量明显高于普通田。
据说实验田的亩产达到了六百斤,而普通田还跟原来一样,亩产四百九十斤还差上那么一丁点儿。
这是多好的事儿啊!
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落不到一大队的头上呢?
明明一大队的地更肥沃——往年的大米亩产量可达到五百斤左右,绝对比南瓜岛和东陵岛的土地更肥沃!
如果栀栀把这些技术也普及在一大队的话……
那么一大队实验田的亩产量,肯定会超过南瓜岛和东陵岛的六百斤亩产量嘛!
韦大群越想就越热血沸腾。
“栀栀啊,我了解你爱护同伴的心情……这样好不好,我们可以去跟镇长说,让容冶当我们一大队的大队长!”韦大群激动地说道。
栀栀睁大了眼睛。
——这么轻易就达成目的了?
她和陶容冶、傅明宇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群叔你就别开玩笑了!”栀栀装模作样地说道,“容冶今年才二十岁,他来南陵镇插队才一年多,他这么年轻、资历又这么浅,去当你们一大队四千人的生产队大队长?”
“那怎么可能啊,你们一大队的人肯定会看不起他、不听他指挥还会欺负他的!大群叔,我绝不会让容冶受人欺负的,所以我不同意这件事儿,而且我也不想再讨论这事儿了……好了我们现在要去张先花家,大群叔再见!”说着,栀栀带着陶傅二人离开。
韦大群站在原地,冲着栀栀的背影喊道:“栀栀,你要是害怕容冶来我们这儿被欺负了……那我要是能说服全大队4千人呢?”
栀栀抿嘴一笑,然后迅速敛住笑容,转过头对韦大群说道:“叔,如果你真能收集到4千人的倡议书,摁了指模证明你们都想让容冶当你们的大队长……那你把倡议书交给镇长去啊!要是镇长发了话,我别栀栀也不敢不放人,对不对?”韦大群愣住。
栀栀又俏皮一笑,“嘻嘻,只可惜啊……这是不可能的!”
说着,栀栀带着傅陶二人往张先花家走去。
留下韦大群站在原地暗自发狠。
——集齐一份四千人摁手指模印的倡议书,栀栀就同意让陶容冶来一大队当大队长是吧?好!那这事儿他韦大群就必须干成!
不为别的……
哪怕他也在这村子里吃了不少挂落,可这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啊!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家乡能越来越好!
再说了,陶容冶来一大队当大队长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除去陶容冶会带来科学的种田技术之外……陶容冶还是海鸥岛的人,海鸥岛又受正义岛的庇佑,有了这层关系,就等于是把一大队和正义岛海鸥岛绑在了一起!
以后要是再遇上超级台风这样的灾害,正义岛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韦大群深呼吸——
他转过身,急忙去找昔日和他一起当大队干部、后来又一块儿愤慨辞职的朋友们……
他得先说服这些人。
此时,栀栀她们找到了张先花家。
但她吃了个闭门羹。
张先花知道自己惹上了官司,哪儿还敢在这儿呆啊,几天前就逃回了娘家。此时她家大门紧闭,无论栀栀怎么拍门,也无人应答。
旁边邻居出来说了声,“张先花回娘家去了咧,走了好几天了……栀栀啊,你是有啥事情不?”
栀栀从斜挎包里拿出了盖着大红zhang的法院判决说,在那位邻居大婶的面前晃了晃,说道:“婶子,这是法院的判决书……我和你们一大队签订的合同是法院支持的,受法律保护的。你们一大队违了约,就要按约赔偿给我们海鸥岛五百斤大米!等张先花回来了,麻烦你转告她一声,让她尽快还给我哈!”
邻居大婶又不识字儿,当然看不懂那判决书上写了什么。可张纸上盖着红彤彤的大红zhang,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再听栀栀一解释???
什么受法院支持、受法律保护的……
一听就很厉害!
而且邻居大婶也知道,确实是因为张先花的原因,才搅黄了这份对一大队特别有利的合同;再加上栀栀有意的诱导,邻居大婶当然以为这五百斤大米得由张先花出!
邻居大婶立刻点头,“好咧,栀栀啊我呆会儿就上她娘家找她去!我啊一定帮你把话带给她!”
栀栀谢过邻居大婶,和陶容冶、傅明宇一块儿离开了村子,往码头的方向走。
在村子里的时候,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谈及此事。
这会儿来到了码头处,三人上了小船,又将小船儿驶离岸边,这才讨论了起来。
傅明宇问道:“栀栀,你觉得韦大群真会去收集千人倡议书吗?”
栀栀笑道:“这个不好说。但看起来,这事儿十有**能成。”
陶容冶一直沉默不语。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脑子一直在嗡嗡作响,耳边一直荡漾着栀栀对韦大群说过的两句话:
“容冶可是我的左臂右膀,我一天也离不开他!”
“我绝不能让容冶受人欺负的!”当然了,他知道栀栀所说,全是为了刺激韦大群。
可是——
他又多么盼望着,栀栀所说,不仅仅只是对他在工作上的依赖与肯定。
他更希望,栀栀她……可以在生活上也依赖他。
陶容冶想得入了神。
直到栀栀轻唤他的名字,“容冶?容冶!!!”
陶容冶回过神来,看向栀栀,吱吱唔唔地说道:“……什、什么?”
“你到底在想啥呢?”栀栀嗔怪道,“我都喊了你好几声了!我是说……要是韦大群真的弄了份4千人倡议书,要求你去一大队当大队长的话,你怕不怕?”
陶容冶看着容颜秾丽的栀栀,良久才说了一句:“……怕啊。”
“可是怕也要去啊。”陶容冶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
——你说得对,虽然呆在你身边,可以日夜看到你。可我更希望我能离开你,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再见的时候,我不再是你的下属,我会成为和你势均力敌的人,甚至成为……让你仰望着的人。
到那时,我才能摆脱自卑,像黎恕那样,自信且大胆的追求你,成为站在你身边的男人。
陶容冶心道。
只是,在这个时候,他还不敢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事。
栀栀并不知道他的心事,只是鼓励他,“别怕,海鸥岛和正义岛就是你的靠山!遇上了困难和问题,你就回来告诉我们,我们一起解决!另外,你的学业可千万别放下,我们一块努力一起加油……你可不能成为为了工作放弃学业的那一个啊!”
陶容冶笑了笑,“好。”
三人乘着小船儿回到海鸥岛。
然后看到海鸥岛码头那儿堆满了如同小山一般的生蚝?
生蚝确实很好吃,无论是蒜蓉烤、粉丝蒸还是直接吃刺身,栀栀全都很喜欢。
但这么多的生蚝啊,目测足有四五百斤???
几个叔叔扛着空担子过来了,见了栀栀,问道:“栀栀吃生蚝么?都是活的咧、刚捡回来的。”
栀栀一下子就听懂了,连连点头,“吃!”
刺身生蚝很鲜美的!
栀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叔叔们笑了,弯腰挑选了一下,捡起了两只生蚝,将其中一只壳比较扁平锋利的生蚝当成匕首来用,直接插近另外一只……还没完全闭壳的生蚝,再用力一揪,便生生将生蚝壳撬开,递给栀栀。
栀栀接过带着半边壳的生蚝,将那还在收缩的白胖贝肉一吸溜,就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
新鲜生猛的生蚝肉一入口,就透出了极其浓郁的清新香气。嚼一嚼,蚝肉软嫩之中还带着点儿嚼劲儿,不但散发出海水的微咸与鲜甜,还能嚼出奶香味儿!
哇,真是越吃越好吃!
叔叔们都喜欢投喂栀栀。
因为其他的知青们多少对生食海鲜有些抗拒……
只有栀栀,一向很喜欢。
当下,叔叔们在蹲在生蚝山边,挑选出还没闭壳的生蚝,一只只撬开了,递给栀栀等三人。
陶容冶和傅明宇各吃了两个就摇头表示不要了。
栀栀一口气吃了七八个才停下来——她不再吃、不是她吃饱了,而是因为吃太多生鲜坏了肠胃会拉肚子。
“叔,今天我们吃生蚝啊?”栀栀顺口问了句。
她觉得奇怪,是因为生蚝这玩意儿壳重肉少,不太符合叔叔们懒汉打鱼的方式——他们出海一般是为了玩儿,玩够了顺便用鱼叉扎几条鱼。
捡这么多的生蚝回来,费时费力气不说,这四五百斤生蚝去壳之后,估计最多也就几十斤蚝肉……还不如他们随便几鱼叉叉到的大海鱼呢!
果然,叔叔们答道:
“不是咧,这些生蚝是拿来熬蚝油的。”
“你春芽婶子她们,今天上七大队去兑酱油,我们岛上断酱油已经很久了……以前呢,是一斤大米兑半斤酱油,然后七大队说今年黄豆收成不好,一斤大米只能兑三两酱油哩,所以你春芽婶子就不肯换了,又把二百斤大米扛了回来!”
“然后春芽她们就说,她们又不是不会做酱油,反正咱仓库里黄豆,不如回来自己做酱油。我们不懂怎么做酱油,就问了一句……她们就说,用黄豆做酱油要发酵,得过上好几个月才能吃上!现在做也来不及啊……”
“所以我们就问了一句,要不要做蚝油,蚝油只要两天就能成……”
“我们就去捡了这些生蚝回来。”
栀栀明白了。
做蚝油?
好诶好诶!!!
蚝油烧菜可比酱油鲜美多啦。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晚安呀^_^!
第238章
叔叔他们把成堆的生蚝用箩筐挑到了砖窑附近,其他的叔叔们则在砖窑这儿,用匕首、单柄鱼叉等工具将生蚝撬开,贝肉放进木桶里,壳就扔到一扔晒干。
贝壳的壳经过锻烧以后就成了天然的石灰,呈碱性。
当然了,海鸥岛、正义岛环海,土壤本就偏盐碱性;但是贝壳烧成的石灰同时也是上好的建筑材料。现在双岛正好需要进行大量的基建,石灰可是好东西。
之所以把生蚝都拿到这儿来撬壳,也是叔叔们的懒汉行径。
——要是直接把几百斤生蚝挑到半山腰的食堂那儿去,到时候撬完了生蚝还得再把几百斤的壳再运下山来。
倒不如直接在山下撬好了,把生蚝肉送上去,壳就留在这儿,晒干了以后送进砖窑!
栀栀蹲在一旁,学着叔叔们用蚝壳撬蚝壳的办法,笨拙地试了试。
蚝壳很重,也不是很容易找到一个壳正好是半开的,并不容易撬开。栀栀蹲蚝山边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只悄悄开出半边壳透气的生蚝……
赶紧手忙脚乱的开了,贪心的“啊呜”一口吃掉鲜美清香的生蚝刺身!
叔叔们哈哈大笑。
又有人投喂给栀栀两只生蚝,栀栀也高高兴兴地吃了。
陶容冶忍不住说道:“栀栀,适可而止吧,当心拉肚子。”
栀栀点点头,站起身和叔叔们打了个招呼,上了山。
陶容冶和傅明宇帮着把叔叔们,将已经拆出来的两桶生蚝肉给提溜上半山。
栀栀跟在他俩身后,因见木桶里有一只生蚝实在肥美鲜嫩……便飞快地拈了起来,塞进嘴里。
陶容冶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你回去吃点儿肠康宁吧!”
栀栀嗯一声,快活地嚼起了鲜美肥腻的生蚝肉来。
到了食堂,陶容冶和傅明宇将两大桶生蚝肉拎到门口就离开了。
栀栀看到春芽婶子她们正在冲洗蚝肉,便凑了过去,问道:“婶子,今天咱们要熬蚝油?”
春芽笑道:“那可不!”
“你们以前不是住在山上么?怎么还会熬蚝油呀?”栀栀问道。
金梅笑道:“前几天上东陵岛去拿面粉的时候,看到她们在做,问了几句、守着她们看了半天……就学会了!”
栀栀很是敬佩,“问了几句、看了一会儿就会了呀?”
春芽哈哈大笑,“简单得很!你看了你也会!”
接下来,栀栀就见识到了熬制耗油的过程。
为了不占用灶台,以影响到正常的晚餐,婶子们用砖块垒了四个简易灶,将白白胖胖的生蚝肉洗净之后,分别投入四口大锅里,倒入干净的山泉水开始煲煮。
水开之后,抽去灶膛里的部分柴火、减轻火力,继续煲煮一小时左右。
将锅里的蚝肉全都捞出,剩下的蚝汁继续用小火炖煮。
接下来,婶子们生起火堆,架起竹篾烤盘,将刚刚才从锅里捞出来的蚝肉用小火烤干……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天黑时分。
栀栀当然并不是一直守在这儿的。
看了一会儿她就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儿。晚饭时分,她和小伙伴们过来围着烤架和依旧在滚煮着蚝汁的大锅看。
放在烤盘上的蚝肉,本来是肥肥白白、只只饱满的;但现在,个头急剧缩小。原本有鸡蛋大小的蚝肉已经缩成了蚕豆大小,也不再是雪白莹润的,而是变得了黑黑小小的。
栀栀明白了,指着烤盘上的丑不拉叽、黑不溜秋的蚝干,“蚝豉!”
婶子们大笑了起来,“对,就是蚝豉!”
洪禾禾她们叽叽呱呱地问,“……蚝豉是什么?”
栀栀舔了舔嘴唇,说道:“蚝豉的用途和干贝差不多,可以用来熬粥、炖汤、焖猪肉、烧萝卜莲藕什么的……熬粥的时候放一点儿蚝豉和瘦肉进去,出锅前洒点儿姜葱,再用盐末调味,很好吃的!”
洪禾禾还没试过这种吃法,不由得眼睛一亮,“那我们明天一早就试试!”
然后又“嘶”了一声,“可是我们没有瘦肉啊!”
方丽娟想了想,说道:“好像今天晚上吃鸡,那鸡汤要焯水。咱们能不能把焯过鸡肉的水保存起来,明天就用那个水儿来熬粥?也不一定要吃肉嘛,沾点儿肉味儿就行了。”
于露连忙说道:“我马上去找甜甜,今天是甜甜负责做饭!”
这天晚上,知青们既没有吃上蚝油,也没吃上蚝豉。
因为婶子们说,蚝油还得熬上一整夜的。
至于蚝豉么,明天一早可以用来熬粥试试。
第二天轮到陶容冶做饭。
一大早的,女知青们全都聚集到食堂那儿,守着陶容冶熬粥。
将这一季新收获的优质大米淘洗干净,淘米水留存起来用来浇菜,掺上头一天晚上留存下来的焯过鸡块的水,架锅开煮。
同时抓上两大把已经被烤得黑黑干干的蚝豉用清水漂洗一下,也一会儿扔进锅里。接下来再去洗姜葱,拍碎切成末备用……
大火将锅里的米粥烧得疯狂翻涌。
陶容冶抽去灶膛里的部分柴火,让火苗变得温柔了起来,然后盖上了锅盖开始焖煮。
其间,他拿出面粉和面,倒了些香油、香葱、盐末在面粉里,和好面饼之后让醒发一会儿。接下来另起灶膛,用一丁点儿猪油来炒了些佐粥的腌菜。
陶容冶又看了栀栀一眼,微微一笑,拎着篮子上了后山,掰了不少白菜叶子回来。
——之所以不将整一颗白菜砍回来,是因为白菜叶子被掰掉之后,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直接砍走一整颗白菜,要花费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重新种出来……
陶容冶又做了一份清炒大白菜。
接下来,面团也已经醒好了,陶容冶用擀面杖将面团做成一个个的饼子,生火上烤架烤熟,这是烤葱油饼了。
清晨七点整,陶容冶拿着小铁锤走到食堂门口,敲了几下铁瓦。
女知青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蚝豉粥!蚝豉粥!”
“我竟然有一点点小激动这是怎么一回事!”
“来到南陵这么长时间了,也是偶尔有看到本地村民弄来吃,据说是很有营养的补品诶,可我从来也没吃过,不知道是啥滋味呢!”
“诶栀栀,你以前吃过蚝豉吗?”
“嗯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我妈托人找了些蚝豉过来熬粥给我吃……”
片刻,其他人陆续来到了食堂。
女知青们帮着陶容冶分粥、分饼子、分腌菜。
今天的早饭,说简单也很简单,一共就四样:每人一大碗蚝豉姜葱粥,每人三个葱油烧饼,再加上炒腌菜与清炒大白菜这两份佐粥的小菜。
平时呢,大家会在一日三餐时聊聊天什么的。
今天格外不一样。
人人都拿着瓷匙慢慢的将热粥吹凉,再小心品尝。
天!
蚝豉粥这么好吃的吗?
白粥看起来清汤寡水的,唯一的点缀就是翠绿的葱碎。
可是,大米的香气浓郁扑鼻,蚝豉的气味比较特殊……严格说来,它似乎带着浓郁的海腥气,但是,粥水里又带着鸡汤的香气,这三种香气相益得彰,构造出奇妙的平衡感!
味道呢,既有大米的甘润,又有着鸡油的微甜,再衬上蚝豉的咸鲜,以及恰到好处的盐末的滋味……
最后衬上姜葱的提鲜与衬托,这蚝豉粥也太好吃了吧!
一时间,食堂里静默无声。
只有时不时瓷匙轻触碗沿的声音、轻声吞咽粥水的声音不时响起。
半晌,姚叔突然来了一句,“这个蚝豉可是好东西,很补的呢!”
春芽婶呛了他一句,“很补身?那你们以前怎么不做?”
姚叔嘿嘿笑,“以前……懒么!再加上,就是做出来,又给谁吃呢?”
栀栀心里一动。
——算起来,棠娘也快生了,过几天也到了一月一次去探望她的时间了。到时候带点儿这些蚝豉过去给她吧!
洪禾禾在一旁嘀咕,“就是不知道蚝油好不好吃,如果蚝油也好吃的话……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再去兑酱油了啊!生蚝又能拿来做成蚝油替代酱油,又能晒成蚝豉煮粥焖菜……”
李晴玉戳了戳洪禾禾的脑门儿,“你啊,真是个傻子!”
“我哪里傻了!”洪禾禾不服气地说道。
李晴玉说道:“因为蚝油太金贵了呀!你想想看,酱油是用什么做的?”
“黄豆啊!”
“蚝油呢?”
“生蚝啊!”
李晴玉,“做酱油呀,主要是费时,时间长,原料是黄豆,不是什么很金贵的东西。可是做蚝油啊,一来这是生蚝打捞费时费力,二来是……你也亲眼看到的,要烧那么多的柴火!三来呢,四五百斤的生蚝,只出了八十斤蚝肉,最后提炼出十斤左右的蚝油……”
洪禾禾明白了,“那确实蚝油可比酱油贵多啦!”
春芽婶笑道:“没事儿没事儿!酱油么咱们自己就会做,而且咱们仓库里也有黄豆!过两天有空了咱们就做黄豆……今年咱们先这么将就着,三不五时的有了空就弄点儿蚝油,没有空呢,咱该去找人兑酱油的那也没办法……到了明年啊,咱们就能吃上自己酿造的酱油了!”
洪禾禾赞叹,“婶子你们也太能干了,连酱油也会酿!那不如连醋也一块儿做了呗!对了酿醋要做什么原材料来着?”
方丽娟骂她,“你还个种田的知青呢,五谷不分!丢人不丢人!我虽然不会酿醋,可我也知道……酿醋的原材料是大米啊!”
洪禾禾讪讪的。
春芽婶笑道:“这酿醋啊,咱南方用糯米、或者大米,北方用高粱或者麦麸……酿造出来的味道啊,各有各的味儿!但我们原来在珍珠山的时候,喜欢用糯米来酿造……”
洪禾禾立刻吼方丽娟,“听到没有,酿醋可不一定要用到大米!”
方丽娟毫不示弱地吼回去,“但是大米也可以酿醋啊!”
众人笑眯眯地看着两小姑娘斗嘴儿。
这就是海鸥岛上的生活,忙碌、平淡、还充满了烟火气。
栀栀也笑眯眯地看着小姐妹斗嘴玩儿,啊呜一口咬住了葱油烤饼。烤饼的表面有些酥脆,面发得刚刚好,蓬松又有些嚼头。饼子透出浓郁的麦香与葱香,不但透出淡淡的盐末咸鲜味儿,而且还带着面粉天然的淡甜。
口味清淡的栀栀觉得这面饼可真好吃呀!
但口味重的叔叔爷爷们会觉得还不够味,他们更喜欢把烤饼撕开,夹上炒腌菜以加重味道……
坐在栀栀隔壁桌的陶容冶一直观察着栀栀。
他看到栀栀快活地咬着葱油烤饼,时不时喝上两口蚝豉粥,还挟上一撮清甜的清炒大白菜吃,然后幸福得眯上眼睛……
陶容冶忍不住笑了。
——栀栀喜欢吃他做的饭菜。
在这一点上,黎恕输了。
陶容冶心里有些得意。
此刻,正领着大兵们在外头跑操的黎恕突然大大的打了喷嚏!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知青站所在的半山方向,并且认为,肯定是栀栀在念叨他了!嘿嘿。
第239章
早上,栀栀和小伙伴一起吃到了心心念念已久的蚝豉粥,想起婶子们昨晚上熬蚝油熬到了凌晨三点……
然后大家就开始期盼,今天中午会有什么好吃的。
就连栀栀,上午在进行科研工作的时候,也频频好几次看表。
中午,食堂方向隐约传来小铁锤敲击铁瓦的咣咣声。
实验大棚这边随即传来洪禾禾地欢呼声,“……干饭啦!”她飞快奔跑着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咻”的一声越过栀栀的大棚,很快就不见了。
栀栀哑然失笑。
她收拾了一下办公桌,离开的时候一手拿过太阳帽,仔细把门窗关好以免蚊虫钻进屋里,闪身出门、反手关好纱门,再关上木门。
栀栀将太阳帽仔细戴好,垂下面纱,又顺手拿过背篓和镰刀,和其他的小伙伴一块儿朝着食堂走去。
大伙儿转了个弯上了矮坡,一边用镰刀割猪草、一边往回走。
走到食堂那儿,大伙儿把猪草全都倒在食堂门口处摊放在地上,然后将农具归位,又除下身上的工作服和草帽、太阳帽等挂在食堂门口的衣帽钩。
大家排队进入食堂,先去洗手台那儿洗手、擦把脸,这才回到饭桌前各自的座位上,盯住了面前的饭菜。
咦?
今天的饭菜这么清淡的吗?
最抢眼的,莫过于一份清炒小塘菜了。
翠绿的叶片、雪白的菜梗,汁水带着点褐色的蚝油颜色。看上去清清爽爽,但也……让人置疑它的味道。
肉菜是青椒炒腊鱼,半荤菜是蚝豉煲香菇,汤是丝瓜蛋皮汤。
栀栀第一筷子就挟起了一条小塘菜,塞进嘴里细细地品。
突然,她眼睛一亮!
纵使前世生于富贵乡,但栀栀也是头一回吃到这种不添加任何防腐剂、化学剂,纯天然用真正的生蚝熬煮出来的蚝油做的菜。
其实,栀栀口味清淡,就用盐末蒜末调味清炒的各种蔬菜瓜类她都爱吃。
很显然,这份清炒小塘菜是加了些蚝油的。
怎么说呢?
清炒小塘菜自带天然的蔬菜清甜和水嫩多汁,加了蚝油以后,青菜的口感依旧,但带上了厚重的鲜美,使得本就清脆水嫩还带着微甜的青菜变得更加美味了!
栀栀越吃就越喜欢这道菜!
她把盘子里的青椒炒腊鱼分给叔叔们,就着蚝油小塘菜吃完了半碗米饭。蚝豉焖香菇也好吃得不得了,浓香肥美又软嫩的香菇生生地被小小的蚝豉染出了干海味的咸鲜,栀栀就着香菇把另外半碗饭吃完了……
她破天荒的跑去加了一小口饭,用来蘸盘子里的香菇酱汁。
最后再喝下一碗清淡鲜美的丝瓜汤……
栀栀撑得反坐在板凳上,背靠着桌边,舒服地打了个嗝儿。
天哪,为什么有那么好吃的饭菜啊!
再看看其他人?
——个个都流露出餍足的满意表情!
栀栀卟哧一声笑了。
洪禾禾感叹道:“哎呀,不就是个蚝油么……怎么突然就……感觉好像生活质量都被提拉了一个档次似的!哎你们说,当初咱们穷到吃野菜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熬点儿蚝油呢?那会儿要是有蚝油啊……那吃野菜也香呀!”
正好这时,黎恕过来串门。
叔叔婶婶连忙和他打招呼——
“小黎你吃过饭了没?”
“黎排长快来试试我们的菜,今天我们的伙食特别与众不同哦!”
“对对对,快试试那道香菇,很好吃的!”
“蚝油炒青菜也好吃的呀!今天栀栀都加饭了!”
“是呀栀栀饭量小,连猫都吃得比她多!今天居然加饭了!”
“而且栀栀还没吃腊鱼,就着青菜吃了两碗饭哈哈哈哈……”
“栀栀这丫头太好养活了,一点儿青菜就吃饱了!”
黎恕听说了,连忙去拿了双筷子一个碗,去前面放菜的大木桶里,每一种菜都挟了点儿,确实很好吃!
他连连点头。
栀栀突然想起一件事,对春芽婶子说道:“婶子,过几天我要出门,你们做的那蚝豉给我一点儿呗,我要拿个半斤左右。”
——棠娘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栀栀想带着儿蚝豉去给她。坐月子的时候用来焖鸡炖汤什么的,既美味又有营养!
春芽婶子大手一挥,“半斤顶啥用啊,拿二斤去!”
栀栀一笑。
洪禾禾倒是知道,栀栀每个月都会离开一至两天,但从来不细说她上哪儿去、去干什么。这会儿洪禾禾也猜到了,栀栀要蚝豉,应该就是要拿去这个地方。
于是洪禾禾问道:“栀栀,你每个月都要带着粮食和鸡鸭蛋出一次门,是去走亲戚吗?你在林市附近有亲戚啊?”
正好黎恕坐到栀栀身边,因见她盘子里还剩下一只焖香菇,蠢蠢欲动地用手拈了起来,飞快塞进他嘴里……
栀栀瞪了黎恕一眼。
又听到洪禾禾提出这个问题?
栀栀也没想太多,张嘴就往黎恕头上推,“不是亲戚是朋友……嗯,是黎恕的朋友。”
洪禾禾不疑有它,喔了一声就没再问了。
陶容冶瞪视着栀栀。
黎恕也看着栀栀……他突然一笑,眼神温润,俊美的面庞带着宠溺,温柔地说道:“嗯对,我们……确实是每个月都会去看一次我的朋友。”
过了好一会儿,栀栀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为什么要说,她是和黎恕一块儿去看黎恕的朋友啊???那岂不就是间接承认她和黎恕正在……处对象?
栀栀俏脸晕红,急得她想要向大伙儿解释——
可大伙儿已经聊起了明天准备做酱油的事儿,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兴奋。
要是她再执着于解释那件事,岂不就是……越描越黑了吗?
再说了,她是不小心那样说的,可在场的人们却没有一个觉得她的说法有问题,不但没有多问一句,而且还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大家都觉和她和黎恕……已经在处对象了?
栀栀恨恨地瞪了黎恕一眼。
黎恕就笑得更开心了。
==
在接下来的工作日里,一大队的韦大群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真的搞到了四千人联名的倡议书,内容是希望知青陶容冶能够成为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QDRG带领一大队所有的生产队员们科技种田,争取成为富裕大队!
与此同时,这份倡议书上还集了四千个名字和四千多个红指模。
原来的张镇长被韦大业气到脑溢血后,被上级接到林市人民医院治疗去了。时隔多日,听说张镇长已经出了院,但身体未能完全恢复。于是上级让他退居二线,另外派了一个陈镇长过来。
陈镇长也正为了一大队的干部们集体撂挑子而急得焦头烂额。
又突然看到韦大群拿了一份四千人联名的倡议书,内容是整个一大队所有的老百姓,百分之一百的同意、并且恳请海鸥岛知青陶容冶成为他们一大队的大队长?
这个请求么……
让陈镇长陷入两难。
一是生产队的大队长的任命,应该经由村民选举大会产生。二是陶容冶这么年轻,才刚满二十岁、来到南陵岛插队不足两年。
让陶容冶去当第一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这真的合适吗?
思前想后,陈镇长突然想起来,林市市委秘书长傅明楼的弟弟傅明宇好像在海鸥岛的别栀栀手下干活。
于是陈镇长尝试着给傅明楼打了一个电话。
傅明楼在电话里对陈镇长说道:“……南陵镇第一生产大队连续两任大队长,一个循私枉法,一个渎职不作为,现在已经成为反面教材,在全省范围内点名批评了!老陈,你作为新任南陵镇镇长,肩上的责任很重呐!能不能让一大队再次成为模范集体,就看你的了。”
“至于陶容冶能不能成为一大队的大队长……首先你得看看,除了他,现在你还能找到谁来一大队的大队长啊?再说了,就算你们同意,人家海鸥岛同意了吗?”
“其次咱们再来看看,陶容冶够不够资历当大队长。一个合格的生产队大队长的任命,必须经由生产队集体队员选举,才能产生,对吧?现在虽然不是选举的时候,可一大队全体成员写了倡议书,希望陶容冶当,那他就能当!但必须要以代理大队长的身份来担当……”
“等他做完这一任任期,到时候再举行选举,他要是能凭本事继续当选,那当然好!老陈啊,小陶毕竟是个年轻人,你也不能当撒手掌柜。年轻人他有冲劲儿,有这个热情能带着老百姓劳动。但是太年轻了也会有经验不足的地方,你多看着点。要是一大队好了,你也才好嘛!”傅明楼如是说道。
陈镇长明白了,谢过傅明楼后,立刻打了报告呈上去。
几天后,陈镇长得到了上级的批复:同意陶容冶同志担任南陵镇第一生产大队的代理大队长!
于是,陈镇长立刻带着上级批复的红头文件,又叫上了韦大群和几个大队干部,亲自去了一趟海鸥岛。
栀栀闻知陈镇长来意,十分惊诧。
——她并不奇怪这个结果。奇怪的是,这件事居然那么快就达成了!一大队的老百姓们真这么盼望着陶容冶去当他们的大队长?陈镇长和他的上级居然也这么放心,让一个刚满二十岁的青年去当一个镇长?
不过,栀栀半真半假地对陈镇长和韦大群等人说道:“说真的那次是真在的大群叔开玩笑,没想到……好嘛大群叔,你这是要断掉我的左臂右膀啊!”
韦大群嘿嘿笑,“栀栀啊你也是镇上知青办的干部,所以你也应该要知晓,知青下乡就是为了来建设我们广大农村的嘛!你和容冶是南陵镇的知青,无论一大队还是十二大队,都是你们的第二故乡呀!”
说着,他又露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叹气,“栀栀啊,我们一大队的情况你可是看到了……原本我们地最肥、人最多,是镇上生产力最强大最富裕的集体。结果一年不到,落得这副光景……我们不要体面,可我们不想老人有病没钱医、孩子没饭吃捱饿啊……栀栀,容冶,你们也……可怜可怜我们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栀栀也就不再拿乔,只是正色说道:“陈镇长,大群叔,不瞒你们说,容冶是真的走不开,我们海鸥岛也是里里外外全靠他!所以啊,咱们来个缓冲好不好?”
“从明天开始,到下个月十七,在这一个月里,容冶每隔两天去一次你们一大队,他需要你们做什么,会提前告诉你们。你们去做,有问题可以来海鸥岛找他……”
“从下个月十七到月底,容冶他会每隔一天去一次你们一大队,从一月一日起,海鸥岛这边的事儿基本放下,容冶他就能一直呆在你们一大队了。”
说着,栀栀先对陶容冶说,“容冶啊,我知道一大队人多,肯定事情也多。可你在海鸥岛上的学习、这些科研项目是不能放下的。就算以后你要为一大队做贡献,但你还得常回来,多顾一下这边儿的事,知道吗?”
陶容冶点头。
栀栀这才当着陈镇长的面,问韦大群他们,“大群叔,你们觉得这怎么样?”
韦大群哪有不乐意的!
栀栀言外之意已经交代得特别清楚:她不让陶容冶天天呆在一大队,所以平时的基本工作还得是韦大群他们做,陶容冶只掌管大方向。
对于韦大群这些村干部们来说,是有好处的。
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基层管理工作,只是自身威望不够,压制不住某些刁民。
现在陶容冶成为大队长,他背后的实力(海鸥岛的快速崛起、正义岛的支持)是所有村民全都看在眼里的。这一点,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全村人摁指模的倡议书上,能看出来。
以后,韦大群他们的工作只会越来越好做。
韦大群与大队干部们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陶容冶,“容冶啊,你看……是不是明天过去一趟呢?”
陶容冶点点头,“那辛苦大群叔告诉大家,明天上午八点整,我会准时抵达。到时候咱们整个大队都开个会议吧,让大家认认我也好。”
在刚得知栀栀想让他去当第一生产队大队长的时候,陶容冶是不安的,惶恐的。
但半个月时间过去,陶容冶已经很能接受这个事实了,也一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甚至还跟海鸥岛上的小伙伴们讨论过很多次一大队的事。
这会儿他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沉稳样子,让韦大群他们和陈镇长都觉得这个青年……很不错。
达成协议后,栀栀和陶容冶又领着陈镇长和韦大群他们参观了一下海鸥岛。
当然了,海鸥岛上的基建、生活中心、砖窑、农田、菜园、家禽园、科研大棚等设施……几乎能够震憾住每一个来访者。
哪怕是韦大群他们这几个已经来过海鸥岛好几次的人。
因为实在是,他们每一次来,总会发现海鸥岛又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比如说,从山下的码头到半山腰的知青站,已经在开始铺设水泥路;并且正在挖地基……韦大群问了一嘴,才知道原来知青们不想让叔叔爷爷们以人力来扛砖头,就打算建一个运输索道专门用来运砖。
比如说,知青们计划在近处的一座山峰上建个木制的凉亭,目前已经开了路,木料也已经运到了那儿,甚至已经搭造了一半儿……只是因为这几天比较忙,任务又临时搁置了下来。
陈镇长问了一嘴,栀栀笑着回答道:“这是大家一致要求的!说我们海鸥岛那么美,可我们平时忙于工作和学习,都没什么空好好欣赏一下风景。等亭子修后,这将成为我们的精神粮食……大家平时辛苦了,闲暇时间里就应该好好放松一下嘛!”
韦大群他们和陈镇长参观完海鸥岛以后,就告辞了。
栀栀这才看着陶容冶,露出了笑容。
陶容冶的耳根子慢慢红了,垂下头。
栀栀大笑,“容冶!恭喜你呀!”
其他的小伙伴闻声也跑过来,真心实意地恭喜陶容冶——
“容冶,恭喜你要当上大队长啦!”
“太好了容冶,你可要好好表现呀!”
“容冶,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尽管回来问我们呀!”
“容冶,就算你以后是一大队的大队长了,但你依然还是我们的小伙伴!”
“恭喜你容冶,但愿你工作学习两不误!”
陶容冶点头,眼尾泛红。
第二天,陶容冶赶早去了一大队。
栀栀和小伙伴们怕他吃亏,跟着一块儿去了。
到了一大队,所有的老百姓全都齐齐聚在晒谷场那儿,等着陶容冶呢!
栀栀扫视了一下在场的群众,发现不仅是一大队的老百姓都来了,还有其他生产大队的人……知青尤其多!
好多知青都跑过来和陶容冶打招呼,
“陶容冶!你真是好样儿的啊!”
“是啊,你才来两年不到就当上了一大队的大队长,真是太好了!”
“容冶啊你可真是为我们知青长脸呀!”
“容冶,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
“容冶,你带着我们把一大队建设得就像海鸥岛那样吧!”
……
知青们都很激动,情绪十分高涨。
不光是陶容冶被感动,栀栀和其他的小伙伴们也体会到了。
陶容冶朝着大家点点头,又深深地看了栀栀一眼。
栀栀含笑挥拳,朝他做出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陶容冶一笑,在韦大群与众大队干部的簇拥下,缓步走向了摆放在晒谷场上的桌椅那儿。
桌椅的后头还挂着红纸写的横幅——
【坚决拥护陶容冶同志成为南陵镇第一生产大队大队长】
陶容冶在最正中的位置坐下,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话筒,话筒连着电线,电线的另一端是一个大喇叭。
第一生产大队位于南陵镇,是有电的。
陶容冶不慌不忙,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讲。
陶容冶的就职演讲非常简练、简单。其实就是浅谈了一下对未来一年之内与三年之内的耕种计划、劳动计划、妇女儿童的保障要落实、老人看病养老问题要重视等问题。
栀栀和小伙伴们一块儿站在台下,笑眯眯地听着陶容冶的演讲内容。
突然,栀栀感应到一股极不友好的视线锁定了自己?
她便循着那道视线转头,看到了一个容貌俏丽的姑娘,看起来……这人依稀还有几分眼熟。
那姑娘先是一惊,赶紧后退几步隐入如海的人潮中,离开了。
栀栀更觉得那年轻姑娘奇怪。
仔细思考了一下,栀栀想起来了——那女的也是知青,还是跟自己同一批来的。她以前是郑萍的好朋友,叫做李芬!
第240章
栀栀盯着李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她不理解李芬为什么会用那么怨愤的目光看着她。
李芬在第三生产大队,栀栀和第三生产大队之间没啥来往,这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
自己怎么就得罪李芬了?
不过,栀栀也没太在意这人。
栀栀和小伙伴们一直等到陶容冶演讲完,然后去了一趟知青办,处理了一下工作,才又和众人一块儿回到了海鸥岛。
隔了一天,栀栀和黎恕各自向单位请假,带着五十斤大米、十来斤面粉、十只活鸡、一百个鸡蛋、外加满背篓的各种蔬菜,和一包蚝豉干,一条十来斤的大海鱼,乘上小船往九道弯驶去。
当然了,这些物资,栀栀全都按市价来,把钱交给了高甜甜。
到了九道弯附近的海滩,黎恕先是一趟一趟的把船上的物资全都卸了货,然后两人合力把小船拉上浅滩,将绳索一头系在大石上,另一头系在小船上,在把木桨藏在附近。
接下来,黎恕挑起了沉重的担子——扁担的一头挑着五十斤大米,另一头是装了十来只鸡的箩筐,箩筐上放着用稻草捆好的鸡蛋。
他还背着个背篓,里头装着十斤重的面粉。
这一身负重,至少也有一百来斤。
栀栀空手,但身后也背着个背篓,里头装着萝卜白菜香菇豆角茄子姜葱蒜等等……加一块儿也有三四十斤重。
就算这样,黎恕的动作也比栀栀矫健许多。
两人走走停停、停停歇歇的,从上午八点多一直走到中午十一点半,终于抵达棠娘的暂居地。
还在山脚下,栀栀就觉察到有些异常。
山顶的屋子那儿似乎弥漫着烟火气,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鸡汤香味儿?
栀栀和黎恕交换了一个眼神。
棠娘在这个节骨眼上炖鸡?
难道说……
已经生了???
栀栀和黎恕愈发加快了步子,飞快地爬着石阶上了山,还一边走一边喊,“棠棠——”
上边儿响起了张苹香的声音,“哎!栀栀!栀栀——”
没一会儿,张苹香跑了下来,“栀栀?”因见栀栀和黎恕挑着担子、背着背篓的模样儿,她赶紧过来接。
黎恕说道:“不用不用,谢谢了。你帮栀栀背一下背篓吧,我这担子很重,差不多一百多斤呢!”
张苹香热情豪爽地说道:“黎同志你这是把我当成资本家的千金小姐了吧!我告诉你,一百多斤的担子我也扛得起来。快点儿交给我,你帮栀栀拿那背篓吧!”
黎恕说了声“谢谢”,将担子卸了下来,又顺手担溜起栀栀的背篓。
张苹香挑起了沉重的担子,稳稳当当地朝着山上走。
栀栀揉了揉酸痛的双肩,问张苹香,“苹香,是不是棠娘她……”
“生啦!”张苹香说道,“是个姑娘,漂亮着呢!诶,大当家啊就是太要强了……她是前天生的,自己一个人闷声不响的把孩子生了下来!”
“我们是昨天发现的……昨天早上就没看到她这边儿做早饭的炊烟。到了中午还是没动静,我和我嫂子就过来看了一眼,原来孩子已经生了!所以昨天是我嫂子呆在这边儿,今天换我过来……”张苹香说道。
栀栀睁大了眼睛。
——棠娘自己一个人把孩子生了下来?
天……
“那棠娘她……要不要紧?”栀栀连忙问道。
张苹香说道:“那倒是把自个儿和孩子都照顾得好好的,应该是开始阵痛的时候自己忍着痛准备了十来个馒头,又烧了开水,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剪的脐带……哎呀太要强了,我嫂子过来的时候都哭了。”
说话之间,张苹香引着栀栀上到山顶的院子里。
栀栀一眼就看到院子里的晾衣架上搭着不少孩子的尿布、小衣裳啥的,还挺热闹。
张苹香把担子放在厨房门口,对栀栀说道:“栀栀你进屋去看大当家吧,我把你带来的东西整理好,然后做饭大家一块儿吃啊!对了栀栀,你进屋和大当家说话的时候可得看着她一点儿,她坐月子呢,别让她下床啊!”
栀栀应了一声,转头进了屋,“棠棠我来看你了!”
“栀栀来了?快进来吧!”棠娘的声音响起。
栀栀一进屋就看见额头上系着帕子的棠娘正准备起身……
她赶紧过去,把棠娘又摁回床上了,“苹香说了,不让你起身!”然后打量了棠娘一番。
——棠娘已经在山林间隐居了半年,山里有巨树荫蔽,不比在海岛上风吹日晒的,几个月下来,她全身的肌肤竟然白亮了许多,脸色红润,眼睛也有神。
“哪有那么娇气了!”棠娘笑道。
栀栀往床边的摇篮里看了一眼,呆住。
摇篮里躺着一个秀气小巧又很漂亮白净的女婴,此刻正安静地呼呼大睡。
“不是说,刚生出来的孩子,皮肤都是又红又皱的吗?这个宝宝……很漂亮呀!”栀栀惊叹道。
棠娘笑了,“你可以抱一抱她。”
栀栀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漂亮精致的小女婴,很想抱,但又忍住了,小小声说道:“我现在不抱,人家睡得那么香……一会儿要是她醒了我在抱她。”
棠娘眼里笑意更甚——只有真正关心孩子的人,才会这么在意小孩子的睡眠。
栀栀坐到了棠娘床边,先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刚才苹香可是已经跟我说了,你生孩子的时候怎么能不叫她们来帮把手呢?生孩子可是大事儿,我就是担心你一个人出意外,才把你安排到这儿来,结果你……”
棠娘淡淡地说道:“我一个人能应付,平时的时候已经反复问过苹香大嫂很多次了,我知道生了孩子要怎么做。”
栀栀心里有些生气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
棠娘看着栀栀,半晌,她笑了。
“好吧,实话说给你听……其实呢,女人生孩子的场面啊,狼狈万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还想要几分体面。”棠娘说道。
栀栀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说道:“今天呢,呆会儿我就打发黎恕先回去,然后让苹香去请个妇产科的医生过来给你做一下产后护理……”
“什么产后护理?”棠娘皱眉问道。
栀栀正色说道:“你没有上正规的医院去生孩子,而且还是一个人生的,伤口有没有感染、你的身体恢复情况达不达标,以及孩子的情况怎么样……没有专业的医生来评判的话,我是不放心的。”
棠娘轻笑,“野草一样的女人,生命力强着呢!在说了,我的身体我很清楚……”
“这事儿没得商量!”栀栀斩钉截铁地说道。
棠娘默了一默,又道:“你平时事情多,别为我的事儿耽误了,呆会儿你跟黎恕一块儿走……到时候让苹香去请了大夫来,我配合大夫的检查就好了。”
栀栀不听,“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我不会在相信你……等明天医生到了,给你做完了检查,我在走。”
棠娘看着犟拗的栀栀,直叹气。
这时,张苹香端着满满一大钵子连汤带肉的鸡肉进了屋,“灶上炖着的这鸡已经好了,大当家趁热先吃。我把灶空出来好做午饭……”
然后张苹香又对棠娘说道:“栀栀带了好多好东西来……两三斤重的母鸡就有十只,还有一百多个鸡蛋!在加上原来养的那十来只鸡,绝对能保证让你在月子里一天吃上一只鸡了。”
栀栀说道:“苹香,今天辛苦你先把那海鱼给炖了,鱼头鱼尾熬汤,熬好了以后在把鱼身放一半儿在汤里,剩下的一半儿鱼身你拿回家去吃……不然放久了会坏。”
“这怎么行!”张苹香说道,“我把鱼肉用盐腌起来……”
栀栀表示不同意,“棠娘现在要喂奶,不能吃重盐的食物。在说了,棠娘也不稀罕这些大海鱼。呆会儿你拿一半儿走!”
张苹香只得应了,转身出去做午饭。
虽然栀栀带来了不少的物资,但张苹香的骨子里还是流淌着农民纯朴和节俭的血脉。午饭她就蒸了米饭,做了个香菇焖腊鱼,一个清炒豆角……
因炒完豆角以后见锅里还沾着点儿油花,索性舀了一勺水泼进锅里,磕了一只鸡蛋搅成蛋花,又切了点儿萝卜丝和白菜叶子,滚了个洗锅水杂菜汤。
栀栀和黎恕倒是不挑剔,在加上奔波了一天,实在是饿了。大家捧碗吃饭,大口喝汤,吃得香喷喷的。
吃饭的时候,栀栀就交代黎恕和张苹香——
“黎恕,吃完午饭你先回去,明天不用过来接我,后天在来。后天你来的时候,先去一趟市里,买只猪蹄膀和一副猪肚,要是没有就买筒骨或者排骨。分量不需要太多,够吃两顿就行……”
“苹香,吃过午饭你也可以回家了,这几天由我来陪棠娘。不过,要辛苦你明天上镇医院去请一位女性的妇产科医生来家,帮棠娘看看伤口和恢复情况,在看看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黎恕和张苹香连连点头。
不过,棠娘的胃口好像不太好。
那一大钵子整一只鸡炖出来黄澄澄的鸡汤,棠娘吃了一小半就不要了,无论张苹香怎么劝,她也不吃。
栀栀听说了,去把鸡汤端了来,将汤面上的浮油给撇得干干净净的,然后留了几块鸡肉给她、张苹香和黎恕,又把钵子里的一大半汤和少许鸡肉端了进去,同时还给棠娘添了一碗大米饭和少许清炒豆角一块儿送去。
这一回,棠娘把米饭、鸡汤、清炒豆角全吃完了。
张苹香进屋里去收拾棠娘的碗筷,端出来看着栀栀,小小声说道:“栀栀,鸡汤要撇油我就不说什么了……我嫂子可是交代过,坐月子的女人是不可以吃菜的呀,只能吃肉和汤!”
栀栀说道:“没那回事儿!棠娘因为生产而身体受损,在加上还要给小宝宝哺乳,所以要吃得清淡一点儿,有营养一点儿。在保证营养的前提下,吃点儿米饭面条素菜什么的是没有问题的。”
张苹香有些着急,“哎呀我嫂子就是这样坐月子的!”
“栀栀,棠娘在里屋喊你呢!”黎恕在院子里听到里屋的动静,跑到厨房这儿来找栀栀。
栀栀对张苹香说道:“其他方面的可以听你的,伙食这方面得听我的!”然后匆匆离开了厨房,跑进里屋。
原来棠娘喊栀栀过去,是为了看她的宝宝。
小宝宝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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