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万寿街找你的夫君?”
钱石榴听到温绰玉的请求,并没有一口应下。
“护国公府规矩多,侍女是不能随意出府的,虽然你在绣房听差,但这件事还得问一下孙嬷嬷才成。”她一边带温绰玉进屋一边说道。
温绰玉紧追着问:“钱姑娘能否带妾身去见孙嬷嬷?”
钱石榴摇头:“孙嬷嬷现在陪着夫人迎接世子回府,得再过两日吧,等她闲下了我再领你过去吧。”
“如此,就有劳钱姑娘了。”
温绰玉打从心底感激这个出手搭救她的姑娘。
“客气什么,你往后叫我石榴好了,我可不可以喊你绰玉?”钱石榴握着她的手,还有点凉。
“这自然好。”
“你都睡了好久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糕点,先垫两口吧,这两日你就听绣房的李二嬷嬷的,护国公府很大的,你可不要自己乱跑出去,惊了主子可是大罪过。”
温绰玉乖乖地点了点头,接过了糕点。
钱石榴交代完一些事就走了,现在府中一堆的事,她得去一旁听用,不能久留。
而且她是梅夫人的小侍女,往日都是住在卜梅园的耳房里的,和温绰玉并不在一处。
温绰玉同屋的还有一个绣娘,叫莫书儿,生得柳眉细腰,回来就见屋里多出来的那个人醒了。
“往后就打扰姑娘了。”温绰玉冲她笑了笑。
莫书儿也不说话,就只是打量着她,眼神直白得让人不大自在。
“你长得实在是普通了些。”她突然吐出这句。
温绰玉莫名其妙听到这句,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哦”了一声。
虽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她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吃糕点。
莫书儿还走近了又仔细看了看:“我是说真的,你这惨白的一张脸,手跟……鸡爪子似的,干巴巴的不好看。”
这些话成功地让温绰玉皱起了眉。
“姑娘,我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温绰玉稳住情绪,平静地陈述道。
况且她的手才不是鸡爪子,也没有干巴巴的,夫君分明最喜欢捏着她,问她是吃什么好东西长大的,哪哪都是软的……
不再想了,温绰玉一想到夫君和此时的境况就有些泄气。
“啊?”莫书儿夸张地让开,往外走,“你有病治病,可别害了我。”
若是往日,照温绰玉的性子早教训她的,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全是陌生人,她的底气被抽空了,不想刚来就生事。
—
卜梅园里,孙嬷嬷和梅夫人说了这事。
“没想到一夜之间,一个小女子就遭逢了这些。”梅夫人心里也有几分唏嘘,“不过再如何也是个嫁了人的,她夫君不见了,让她在绣房做活就是了,何必签那奴契?”
孙嬷嬷是梅夫人身边的第一得力人,可说是心硬有主意的。
她说道:“寻常这种千里寻夫,哪能真寻得到,老奴也是先签着契,拿捏住人,来日说不得有用。”
梅夫人知道她说的什么用,蹙眉道:“世子爷什么美人没见过,一个成过亲的委实看不上,还是算了罢。”
“是。”孙嬷嬷虽然心里想着万一呢,但主子吩咐了,她也就歇了签奴契的心思。
今日温绰玉答应下后就昏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签奴契,之后也不必再签了,只当是在府里帮活的。
就在这时,小丫鬟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世子爷回来了。”
“才收到信,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梅夫人不在意什么,有些激动地站起了身,
刚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在妆台前仔仔细细瞧过自己,换了身衣裳和首饰,小快步地出去了。
一路楼槛层层,叠漾迷离的湖水中可见倒悬着华楼山石,岸芷汀兰,侍女们穿行在华楼游廊中,梅若春就走在最前面。
快到前院的时候,就见月门处走过了一个雪色的高挑身影,面覆薄纱,没往这边看一眼,就过去了。
这般特别的身影大家都熟悉得很,正是随世子回来的萧姨娘,萧玉。
世子的这个妾室性子极为孤僻冷淡,其所住的山尽阁,寻常不准人进去,阁中只有两个侍女伺候。
出了世子领回来那日众人惊鸿一瞥之后就少见到了,她不爱在内苑行走。
对梅若春来说,世子盛宠的这个妾唯一的好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要是恃宠生娇现到她面前来,更是气人。
不过萧玉也不是头一回这样了,平日莫说和主母请安,哪次回府,都是自顾自地先回去,一个妾,该在好好在原地候着,等她问话可伺候好了夫君才是。
就算梅若春是为了世子出来的,但被一个妾这么不放在眼里,面上也挂不住。
整个规矩森严的护国公府,萧玉就是最没规矩的。
到前院见到了江希周,梅若春在嘘寒问暖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给江希晏上眼药。
江希晏依旧是那句:“他既不会烦到你眼前,你只当他不存在就是了。”
谁能当一个把夫君全部宠爱都抢走的女人不存在?
见江希晏又回护萧玉,梅若春不能说不失望,但也只好打起精神来,陪着夫君一道去拜见了长辈。
傍晚梅若春又将世子请到了卜梅园中用饭。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一路去,萧玉再没世子也该是腻了,该是夫妻俩浓情蜜意的时候。
江希晏说道:“这趟也去见了你父亲,我说你在府中一切都好,他托我将些珠宝巧玩带回来予你。”
“妾身在国公府要什么没有,爹费这个心做什么。”梅若春欣喜他记挂着去探望了父亲,嘴上客气道。
江希晏动了筷子,就不再说话了,梅若春体贴地在一旁布菜。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梅若春一边端茶给他漱口一边说道:“世子可要歇下了?妾身吩咐人去抬热水吧。”
“不必,今日我宿在山尽阁。”江希晏说道。
梅若春的心揪疼了一下,委屈道:“爷都带着萧姨娘去江宁这么久了,怎么回来还……”
江希晏一个眼神横过来,梅若春不敢再说话了,可眼底的伤心不舍还是藏不住。
“你身为正室,何必跟一个妾呷醋,失了稳重。”他掐着眉心道。
自己去山尽阁为的也是正事,见正妻为因为一个假妾室一再吃醋,他心烦得很。
当初若不是看梅家做的漕运声音,富可敌国,江希晏也不会点一个商户女做自己的继室。
不过现在梅若春的父亲还在兢兢业业为自己做事,他也不好太过冷落了她。
梅若春有些不服气,难道不是世子宠妾灭妻才让自己地位难堪的吗,但她也不敢指责。
“爷,妾身也不想,但大夫人前头又催了,妾身未能给夫君诞下一儿半女,心中也着急。”她柔声提起长辈的叮嘱。
“罢了。”江希晏看了眼外边的夜色,抱着梅若春进了内室,潦草地就开始。
蜡烛燃了半刻钟,江希晏甚至没有躺下,弄完后就将梅若春推出怀中,掀帘起身走了。
梅若春还沉在情湖之中的眼,回首望着他的背影绕过兰谷落月的屏风后面,忍不住轻扯了唇角,笑得心酸落寞。
他果然还是要往山尽阁里去,敷衍了自己半刻,转身又要和别的女人整夜缱绻去了……
梅若春竭力忽视隐隐作痛的心。
山尽阁里
萧兰烬那两个所谓的侍女都是男的,也都是藏墨阁的杀手罢了。
藏墨阁并非没有女子,只是的阁主之女不肯派过来。
萧兰烬虽听命阁主,但在阁中也自有自己的势力,只是这些人都不足以让他相信,让他们去苏州保护温绰玉。
两个杀手平日里就守在门口,沦落为打杂的,主子性子古怪,根本不让人近身。
萧兰烬抚摸着手中的小玉壶,这是他和阿玉的定情信物,在观音庙前的玉石铺子买的,一块玉石刻成两个,合为一对。
总是他递信回去,却不便收阿玉的回信,致使他对阿玉的情况一无所知。
或许他该罗织一个名头,让自己的人去趟苏州,顺带打听一下温家的情况……
正想着事,外头有了声响,孙嬷嬷带着几个侍女出现在了庭中。
山尽阁的大门没有人看守,孙嬷嬷自恃是主母的人,自认不必通传,可以带着人随意出入。
“萧姨娘,夫人怜你院中无人使唤,吩咐老奴给你送些人来。”她对着紧闭的屋门喊道。
然而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若不是两个侍女门神似的在门口守着,不让她进去,孙嬷嬷还以为里边没人。
“快进去告诉你们姨娘,主母派人来了,不出来迎接成什么规矩。”
侍女还未有反应,门就打开了,白玉长靴迈了出来,萧兰烬仍穿着回来时的那身白裙。
大周时兴纱裙,萧姨娘却喜欢着罗布,裁得跟达摩画上的大袖禅衣差不多,何等的清高孤傲。
发髻变得简单了许多,只一支木簪挽着三千乌发。就算在自己院中,他仍旧覆着面纱,只看得一双眼睛不着粉黛,却精妙入神,足见倾城。
孙嬷嬷瞧着只是不屑,装得跟九天下凡的仙女似的,还不就是个以色事人的玩意儿,一身白也不嫌晦气。
“就这些吗?留下吧。”
孙嬷嬷没想到他一口就全接下了,准备的一肚子话全没说出口,萧氏就已经转身回去了。
—
江希晏过来的时候,发现山尽阁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问起一个侍女,说是梅夫人体贴姨娘伺候世子辛苦,才送过来这些人。
怪不得从卜梅园里出来不见孙嬷嬷,原来是到山尽阁来了。
江希晏有什么看不懂的,梅若春用这种后宅的手段拿捏一个“宠妾”,却不知实际阻碍的是他的大事。
江希晏强压着火气,走进了屋内。
就见萧兰烬抽出了长剑,银锋朝一个侍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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