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前一刻萧兰烬还和温绰玉好好说着话,下一瞬气势就变了。
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锐利华美、慑人割命,温绰玉捂嘴压下吓出的有一个嗝。
萧兰烬将手按在了被放在一旁的剑上,微挑帘子看外头的状况。
温绰玉一个平头老百姓,哪见过这样的架势,被他骤变的气场震慑,害怕地缩住了脖子,“什么人来了?”
这时外头的马长嘶一声,温老爷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女儿,有山匪!你千万别出来,咱们快点跑过去!”
没想到听在道旁会遇见山匪,温老爷首要就是赶马,再嘱咐女儿。
他女儿生得好,被这群土匪看到抢去寨子就完了。
这伙山贼劫道极有目的,专挑来得晚的马车,既没有支援又有些家资,是再好不过的肥羊,抓住几个,就会让一个人回去筹银子。
马车在湿滑的泥路上狂奔,泥浆溅射向两旁,温老爷钻进了马车里,见到官爷醒了,快速打了个招呼扒着车壁坐好。
他们也不能指望一个受重伤的官爷能帮什么忙。
但马车再快,怎么快得过但只驮着一个人的快马,外头好不容易盯上目标的山匪也不会放过他们。
马车内的人东倒西歪,温绰玉扣紧窗沿,即使如此,在碾过一个石坑的时候,她还是被震脱了手,朝对面摔过去,压到了萧兰烬的身上。
“伤口没事吧?”顾不得害羞,温绰玉先问话,怕压到他的伤口。
“无事。”
萧兰烬刚刚就注意到人会摔过来,让了一下身子,温绰玉更多的是砸在了人的胸膛上。
此时他的怀抱很冷,还带着血腥味,有力的一只手臂横扣在温绰玉的肩膀上,将她摇晃的身子稳住。
温绰玉后知后觉,想离开又晃得站不起来,鼻尖自顾自冒出了汗珠。
温老爷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自顾不暇,无能为力。
才知道女儿大了留不住原来是这种感觉。
“跑不了,把马车勒停。”萧兰烬说道。
他将注意力转到窗外,握着她肩膀的手曲着,手背脉络浮现。
“停车,快停!”
温老爷往外喊,他也看到山匪就要超过他们,到时生生逼停,他们得先摔个七荤八素。
马车勒停的同一时间,萧兰烬破窗而出,飘逸如名旦手中的一袭素练。
这一次他为了追杀先帝留下的暗卫统领,奔袭十日才堪堪将人杀死。
这是先帝最倚重的座下犬,临死反扑也不容小觑,萧兰烬免不了受了重伤,才会倒在了山中,被温家救下。
可即便是穷弩之末,也还有杀这几个山匪的气力。
那些以蛮力劫财,不成气候的山匪哪里知道什么剑招,见到一个带着伤的人出来了,仙姿玉色,这些不讲究的纷纷吹起了口哨。
萧兰烬眼波无澜,杀意却如暴雨梨花,直刺面门。
那群山匪只觉得还未眨眼,就见人似鬼魅到了面前。
长剑剑影若繁花三千,在山匪的眼珠子里绽了一朵夺命的银花,那些吹过口哨的,全部被削掉了嘴,白牙森森带血,暴露在外。
温绰玉想看看外头的情况,却被蹲藏的温老爷一起按住了头:“别被那群匪徒看到!”
他也没抬头不知道状况,只担忧独女出事,甚至说道:“要不趁现在他引开了那些人,咱们先走?你肯定不能出事啊。”
“爹!咱们可不能干这种事!”温绰玉甚是惊诧,官爷在外头舍命,他们落荒而逃太过分了吧,“要不你们先走,我在这儿守着。”
“说什么浑话,咱们父女同进同退。”
父女俩在凑头说话时,长剑又取了两个人的性命。
萧兰烬的伤更重了,即使这些人没伤到他,先前根本不算处理过的伤,在缓缓收割着他的命。
背后还有两人,但见过萧兰烬的厉害,举着刀逡巡不敢近前。
他其实连举剑也难了,不知道是哪个凑巧取了他的性命去。
杀手都不大惜命,即便他是阁主之徒,也是死在哪里,就由哪里的土安葬的,没有什么被小角色杀死的懊恼。
最终,身后的两个人落荒而逃,远处的山林却射出一枚箭矢,看来这伙山匪里还有懂弓箭的。
萧兰烬闭上的眼睛,却多了一道脚步声,是朝他奔来的,睁开了眼,是那个姑娘焦急的脸。
“小心!”一股大力扑倒了他。
箭矢从脸侧温绰玉的脸侧划过,将她的发髻冲散了。
萧兰烬倒在了泥沼中,没有嗅到泥腥味,而是有柔软的发丝拂在鼻尖,清淡干净的兰花香。
然而那箭没能取了他的性命,后脑却磕在了一块石头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
放箭的山匪见没有射中,收弓跑了。
天空在这时候收晴了,温绰玉的脸背着细雨晕散的日光,山野枯木逢春,滋长出碧翠绿芽。
萧兰烬彻底昏了过去。
温家人手忙脚乱地带他下了山,找了大夫重新给他医治过,又小心搬回了温家。
官爷的身上只有一枚刻着萧兰烬的玉佩。
“萧兰烬……”
守在他的床头,温绰玉撑着脸反复看那枚玉佩,“这难道是你的名字?听着真怪。”
嘟嘟囔囔的小姑娘,又没发现别人已经醒了。
后脑一阵阵的闷疼让萧兰烬皱紧了眉,但他习惯了不发出声音,连呼吸也平稳。
茫然只是一瞬,视线移到了床畔的小姑娘身上,听她絮叨,没再移开。
温绰玉被忽然抬起的手吓了一跳,那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她的手,玉佩就掉到了被子上。
对上那人沉静的一双眼,温绰玉没法认为这个人在占她便宜,只是握着她的手凉到了极致。
“你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少女的声音清亮脆甜,萧兰烬点了点头,松了手,长指摩挲着玉佩,没有作声。
温绰玉以为他在怪自己乱动他东西,赶忙把玉佩塞回他手上:“这……这个,是常山帮你收拾的时候,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常山就是随他们上山的那个杂役。
萧兰烬又点头,温绰玉试探着问:“你伤口疼吗?我叫大夫来看看吧。”
温绰玉起身要出去,又才想起自己没有与他通过姓名:“对了,我叫温绰玉,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指尖一顿,萧兰烬抬眼看向她:“我不记得了。”
不过他记得昏迷前最后的画面,是这张脸,很焦急地朝他跑过来,带他避过了箭矢。
不记得……了?
温绰玉有些傻眼,歪着头张着嘴,萧兰烬想抬手将她的下巴合上,又默默忍住了。
温绰玉见他没开玩笑,赶紧指手画脚地将在山中见到他的经过都说了,甚至把他换下的衙役衣服捧给他看。
最后她满怀期待地问:“官爷,这些记得吗?”
然而萧兰烬还是摇头:“不记得,不过看来姑娘说的是真的。”种种迹象表明她没有撒谎。
见他面对失忆这么大的事,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平淡地接受了,温绰玉有点看不懂他。
她自言自语:“明明伤的是腰,怎么就失忆了呢?”
“疼的是这儿。”萧兰烬指了指自己的后脑。
那儿是什么时候伤的?
温绰玉的眼睛慢慢瞪大,记忆慢慢浮现,她扑倒了他。
好像是自己害官爷失忆了?
后来温家人还去官府问过,哪里的衙门有叫萧兰烬的衙役,却都说不知道。
“到底是咱们的救命恩人,爹,咱们留下他吧。”温绰玉私底下和温老爷说。
于是,温家就这么捡回了失忆的萧兰烬。
经过小半年的相处,温老爷见其人品无恙,两个小儿女又有情,就请人做了媒,萧兰烬入赘温家,成了温绰玉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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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的梦里有萧兰烬,有温老爷,又有叔父叔母,让昏迷的温绰玉迟迟醒不过。
“世子回府了!”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递到了各院主子们那里,却不会来下人房,但外头的动静远远地传过来,喧闹又喜庆的样子。
温绰玉就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
午后的阳关从小门照进,橘黄的光爬上桌子,她呆滞的眼扫了一圈,这里不是青楼,她逃出来了。
撑着身子起身,四肢还有些疲累,她缓慢地扶着墙,扶着门走了出去。
四四方方的一个小院,三面都是一样的屋子,院中晾着衣裳,有些像钱石榴穿过的。
“玉娘子,你终于醒了,”钱石榴一走进院子,就见到了门口伶仃的身影,“方才世子回府,我跟夫人去迎呢,你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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