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江酌微低眸,放下手中的碗筷,淡淡道:“你几次提到三皇子,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敌意。”
柳渊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敏锐,忙笑道:“怎么可能,三殿下在我心中是这几个皇子里最有能力的一个,我对三殿下钦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三殿下抱有敌意呢?我这般询问只是对三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感到好奇,我也想知道我没有没能帮上什么忙的地方。”
柳渊一脸真诚地看着江酌,大有我愿与三殿下共进退的意思,但江酌却知道,柳渊说的话,真真假假,他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看起来江公子不愿意相信我……”柳渊做出受伤的表情,但江酌根本就没有看他,只是将柳渊几乎没怎么吃的那一碟小菜往他面前推了一推,道:“吃饭。”
柳渊还要说话,江酌又道:“食不言。”
柳渊被噎了一下,良好的世家礼教还不允许他还这个嘴。柳渊从江酌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就感觉到,刚刚还愿意同他说上几句的人此刻完完全全已经拒绝了交谈。
柳渊的目光落在被江酌推来的那一碟小菜上,并不是特别美味的东西,柳渊觉得有些没有胃口。他低头喝了口粥,视线却不自觉地被江酌吸引了过去。
江酌吃饭的样子极为端正,而端正之中,又透出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尊贵,即使在这谈不上高雅的石洞之中,拿着街边几文钱一个的陶碗,也依旧是赏心悦目。
柳渊微微弯了弯嘴角,他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石室之中安安静静,只有外面时不时会传来巡逻人员的交谈声,柳渊随意听着,大多都是些没营养的话。
突然间,一阵由远及近纷、繁杂乱的脚步声让江酌和柳渊同时都皱起了眉,两人对看了一眼,柳渊更是直接将蒙面的黑巾戴在了脸上。
“要躲起来吗?”柳渊指的是他自己。
江酌还没来得及说话,紧紧关着的石室大门被人一下子推开。
“哟,我这是来得不巧了,江公子还在用饭呢?”来人看了柳渊一眼,道:“头一次在江公子身边还看到了人,这是谁呢?跟大家伙介绍介绍?”
柳渊毕恭毕敬地站在江酌身侧,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江酌将手上的碗筷放在桌面上,扫了对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有什么事吗?”
柳渊用余光撇了对方一眼,瘦得很竹竿子一样的人,声音尖细,像是宫里的公公。只不过他用黑巾蒙了面,看不出其他的特征。
“每次见着江公子,就觉得江公子和咱兄弟们都格格不入。”瘦竹竿微偏头,对着跟他一起来的人,半讽道:“瞧瞧这说话的语气,瞧瞧这态度,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个二当家,就说是大当家的都有人信。”
在大门的地方站着八个守卫打扮的人,虽然瘦竹竿这话是对他们说的,但是他们中没有一个敢出来接这个音。瘦竹竿毫不在意,像模像样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江公子,您这早饭没有用完,我看也没时间用了,要不过会再说?大当家请您过去呢,十万火急。”
柳渊微微皱眉,那几个守卫每个人手上都带了刀,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请人去议事的态度,更像是捉拿。
江酌已经站了起来,瘦竹竿斜着眼瞧着一旁的柳渊,道:“大当家说了,若是江公子这儿还有别人的话,就一同请过去。”
柳渊把头埋得更低,他心中有几分笃定,这矿里,十有八/九出事了。
“他只是今早来送早饭的仆役,带他去干什么。”江酌随手取下一旁的长剑,对着柳渊道:“你等会将这里收拾了,然后把隔间打扫一下。”
柳渊低头道了声是,一旁的瘦竹竿立刻道:“哟,江公子这是要违抗大当家的命令了?”瘦竹竿笑得阴阳怪气,“大当家说了,所有人都得请过去。”
那个“请”字,瘦竹竿特地咬了音,听起来一阵刺耳,像是刀片刮碗的声音。
江酌阻拦的动作没有动,而柳渊已经悄悄摸上了手臂上的袖箭。
瘦竹竿立刻就跳了起来:“反了!反了!你们几个,立刻把江酌还有后面这个仆役捉起来!”
瘦竹竿说完,他身后的几个守卫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他们已经看到了江酌冰冷的眼神,那眼神之中的杀意如有实质。
瘦竹竿看到这一幕,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哗”地一下抽出腰间的长刀,指着江酌道:“姓江的!你是要违抗大当家的命令吗!”
瘦竹竿话音刚落,屋外突然响起了一个雄浑的声音:“你说谁要违抗我的命令?”
整个石室里的人都因为这个声音而耳膜轻颤,柳渊立刻就反应过来来人是谁,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左手。江酌看了柳渊一眼,少年人的脸色有一点点发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就伸出了手,在碰到柳渊衣袖的时候,两个人同时都愣了一下。
少年人惊讶抬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询问,江酌的手顺势就收了回来,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低声快速道:“找机会跑。”
柳渊点了点头。
原本堵在门口的守卫连忙让出了一条通道,瘦竹竿更是直冲上前,声泪俱下道:“大当家的,是江酌,他要违抗你的命令!”
赵魁没理会瘦竹竿,直接往石室里走,那双开的大门在他的身形的映衬下似乎一下子就显得局促了起来。江酌的身量算高的了,这个门特地开得比一般的要高,而赵魁进来的时候,还得微微低个头。
他身上带着骨头制品,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奇怪的碰撞声,柳渊眼尖,只扫了一眼就看出来,那些骨制品都是人骨。
江酌朝赵魁行礼,赵魁带着怒气,声如洪钟,道:“江酌,你告诉我,矿里死人的那一天,你到底在干什么!”
江酌与柳渊在心里同时都惊了一下,柳渊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江酌身上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朝窗户那边挪了过去。江酌注意到了柳渊,他开口,替柳渊掩护道:“赵大哥,我之前跟你已经说过了,你今天再次提起,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魁听到这个回答似乎有些怒不可遏,他捏住他那柄弯刀,整个人如同发怒的狮子一般朝江酌道:“我今天再问你一遍,你回答我!”
“我在石室里。”
“你撒谎!”
赵魁说完,立刻从门外拉进来一个杂役打扮的中年人,那人被赵魁拉着,显得极为痛苦,但是在看到石室中的江酌时,整个人明显惧怕地抖了一下。
赵魁瞪着那个人,手指愤怒地指着江酌道:“你说!你跟他说!你说你那天看到了什么!”
拖进来的那个人被赵魁这一声吼得抖如筛糠,连忙道:“我看见,是他杀了李小泗!”
李小泗就是那个撞见了江酌的调查,然后死在江酌手里的那个人。
江酌眉头明显地皱了起来,他道:“你撒谎。”
“我没有……我没有……李小泗死的时候,我原本是想偷他的东西,然后躲在了不远处的石壁夹缝里。结果……结果我就看到江酌和李小泗发生了什么,然后李小泗就倒在了江酌的手里。”
“我当时不知道李小泗已经死了,等江酌走了之后,我又跑到李小泗那里把他的传家宝偷了过来。结果第二天,他死了的事情就在矿里传开了。”
赵魁一脚踢在他身上,愤怒道:“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我怕……我偷了李小泗的东西,我怕被当做是杀人凶手。我本来想把这个秘密一直烂在肚子里,但是李小泗那些东西在我那儿就像个要命的毒/药,我今天原本想把它丢到矿外面去的,但是没想到被守卫捉了个正着……”
“而且……而且我还捡到了一样东西……”
那人战战兢兢地从衣袖里摸出了个葡萄般大小的圆球,因为这个东西摔破即炸,整个矿里只有几个人有。赵魁看到那个圆球,眼睛瞪圆,直接拔/出弯刀朝江酌砍了过去。江酌立刻避开了这一击,整个石室瞬间乱成一团。
那拿出了关键证据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茫然地躲在角落。紧接着,他感觉到手上一痛,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才发现他拿着那“证据”的手被箭矢戳了个对穿,箭矢头部/插/进了那圆球之中,里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流了出来。
柳渊一击即成,朝江酌叫道:“快跑!”紧接着,两人一前一后从窗户跳了出来,在落地的一瞬间,一声巨响,炸在了两人身后。
原本追着江酌的赵魁被炸得摔在了石室外头,普通人在正面遭受了这一个爆炸之后,正常情况是再也爬不起来了的,但是赵魁天生强悍,不仅没有半身不遂,还有力气朝被爆炸吸引过来的人大声命令道:“放出猎狗!抓住江酌!我要让他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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