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怔了下,往日里她看青生那是一个喜欢,总会凑上去捏捏他的小脸蛋,甚至想亲上一口,今日一想到那会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心中就一阵堵得很,她欲转身,青生清朗的声音却喊了她,“荷良姐姐。”
毕竟人家十来岁的孩子都没有嫌弃她,她转过身来挤出一丝笑意,“皇太后已经醒了,快去吧。”
青生身旁的李姝一脸狐疑的上下瞧了瞧她,平日里她最爱逗青生玩,常常把他逗哭还不罢休,今日怎就这般好说话了?
李姝是李府三姨娘所生,只比荷良小上几个月,所以两个人小时候没少争吵打架,再长大些,荷良学了礼仪规矩,便不再跟李姝发生肢体争吵,而是一句嫡庶有别,就能把李姝气的吃不下饭。
荷良瞥了眼李姝,并不理会她眼中的疑虑,径直从她们身旁走过,回了朝云阁。
已至申时,外面日头渐弱,和煦的春风透过窗子吹进来,刚喝了口茶坐下来,她伸手遮挡,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入了春以来,除了今日她都是会午憩会,这时倒是有些犯困了,“如蝶,我要午睡会。”
“小姐,已至申时,还有一个时辰沁春园的舞会就要开始了。”
如蝶提醒着她。
“不行,我太困了。”她声音柔软,糯糯的说着,像是马上就睡着了般。
如蝶迟疑了片刻,上前给她解发,依着她家小姐的性子这觉是一定要睡的,至于若是赶不上舞会,小姐也定是有法子圆说的。
但她该提醒还是得提醒。
……
果真,如蝶心中担忧是对的,马上便要酉时了,小姐还在软塌上睡得香甜,她与莲草几次对视,都又安静的守着,倒是兰嬷嬷向来是个性子粗狂的,直接撩帘走进内室,不过还是悄兮兮的压低声音,尽量将刚劲有力的语气变得温和一些,“小姐,小姐……”
荷良挪动了下身子,并未醒来。
“小姐,沁春园的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听到舞会,荷良眼皮张了张,随即又合上,“跟皇太后说我身子不适。”
“……?”
兰嬷嬷怔了征,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干脆不去了,可老爷不是让她挑选合眼的夫君吗?兰嬷嬷欲言又止了好一会,见她坐起身,一脸不悦的说道,“快给我梳洗。”
兰嬷嬷松了口气,她怎就忘了,小姐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沁春园此时已人声攒动,各位夫人小姐都已按照排序落座,桌前摆满了透红的玉桃与形色各异的糕点,一旁又是西域进贡的美酒,众人都格外满意,小姐们也都心中欢喜,就算此次来做不成太子妃,也是长了见识了。
沁春园里种植着的月季都是重金难求的珍贵品种,开了满园,将众人环绕在其中,此时日落西山,透过林木,将园中万物染得通红,文帝坐于上座,身侧是皇太后与皇后,皇后右侧是几位得宠的妃子,皇太后旁是谢璟云、永宁公主。
众人都已落座,文帝为了不让大家拘着,随意说了几句,就一同品尝了西域进贡的美酒,人人赞不绝口,只有宜良看着自己身旁的位子向外张望,她这是又闹哪处?文帝邀的舞会也敢来迟。
李国公的脸色暗沉,轻声叹气,自及笄后,她性子比小时候乖顺些许,又派了府中得力的兰嬷嬷在身边教导,今日这又是闹哪出。
……
荷良一袭玉色刺绣罗裙,本打算趁着大家热闹,日头渐暗,悄悄入座的,本来也是悄悄入座了的,刚庆幸无人注意,饮了口茶,就听到一声悦耳如黄莺的声音笑道,“荷良,你怎这时才来?”
荷良咽了咽口中的茶,哪个长了火光眼的这般多事?
虽然这么多人都在,她如此问极为不妥当,可因着她的问题好似更吸引人,众人都向荷良这边瞧来。
荷良起身,并不去看嘉芫郡主,向着上首行礼,话还未出,先咳了声,“荷良午憩时着了凉,太医本劝说不宜外出,但我想着不能辜负文帝与皇太后此次赏春的厚爱,就强撑着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来迟了……”
她杏眸低垂,楚楚可怜,娇柔的身姿若风一吹就倒。
嘉芫郡主冷哼了声,太医?你怎么不说是哪位太医说的呢,胡编乱邹。
嘉芫郡主是关山候的女儿,不过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问话,与她爹爹关系倒不大,而是她母亲是雪阳长公主,虽说雪阳长公主不是太后所出,这些年对太后格外孝敬,也深得太后欢喜。
文帝轻笑,看向站于高台之下的李公公,“可还有拈花?”
李公公望了眼自己手中的古松檀木盒,清然一笑,尖细的声音响起,“回陛下,正巧还剩一支。”
文帝望向她,“荷良。”
荷良还有些懵懵的,那支拈花就已落在了自己手中,待坐下身,她轻声问“阿姐,这是要做何?”
“文帝与皇后以拈花的方式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
“这么潦草?”
荷良:果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
宜良轻叹口气,“哪是潦草,是早已内定了人选,不过让大家找个乐子,过个流程罢了。”
荷良松了口气,想起晌午时被人莫名其妙推进温泉,又被谢璟云“救”,她还真怕谢璟云算计她,这般想着朝谢璟云瞧了眼,看着就是个记仇的。
李公公笑着说道,“太子殿下的拈花是五瓣,其中红瓣两片,黄瓣一片,紫瓣两片。”
待李公公话毕,拿了拈花的女子都瞧着自己手中的,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有十一位女子起身,将自己手中的拈花举起,笑容难掩,正与李公公所念皆同。
李公公又道,“红瓣两片皆有黄线。”
站着举起拈花的女子只剩六位。
“黄瓣一片有红线。”
站着举起拈花的女子只剩一位。
正是年少时屡次护在谢璟云身前的裴婷衣。
裴婷衣一袭绿色锦缎,上面缀满刺绣,修长的身姿亭亭玉立,一双眼睛如盈盈春水,比这满园春色更胜。
比小时候漂亮了。荷良心中感叹,听说西南边疆处黄沙漫天,极其恶劣,她竟还能肌肤如此娇嫩,如何做到的呢?
众人各怀心思,虽这尊贵的太子妃位没落到自家身上,可这是文帝给选的,自然都要恭贺,一时间,整个沁春园笑声不断,都是在恭喜太子殿下。
裴婷衣的父亲镇守西南边疆已有数十年,是大盛的功臣,自是无人敢不满。
荷良垂眸看着眼前的糕点,纤柔的小手实在不知拿起哪个来吃才好,只能怪御膳房的厨子太会玩花样,不过是个糕点,做的千奇百怪,做片树叶状的也就算了,竟还有小兔子状的,算了,吃了这只粉嫩的小兔子吧。
她细细的品尝着,心思完全不在别处,这时,萧家二公子萧锐突然疑惑道,“李二小姐,你手中的拈花呢,我怎见你一直在吃糕点,莫不是忘了手中拈花?”
荷良反应了下,才意识到是在同自己说话。
可萧二公子,我吃糕点,你就一直看着我?
她从桌角处拿起自己的拈花,右手举起来,“呐,在这呢。”
对面的萧锐却是没看清她的拈花究竟什么颜色的,又掺着什么丝线,只是看到,那拈花像也是五瓣。
荷良一旁坐着的顾夫人直接惊了,怔了瞬,笑道,“二小姐,你的拈花也同太子殿下的一样一样的呢。”
“……?!”
荷良惊了惊。
宜良也惊了,李国公也惊了。
皇太后与皇后面色也都难看了。
“哪有,顾夫人你看错了。”荷良下意识的将拈花放进袖袋中。
“荷良,过来,让寡人瞧瞧。”
……
拈花被李公公递在文帝手中时,荷良彻底懵了,她不过是来晚了,就剩那最后一支,就这?也能和谢璟云的一样?
“果真一样。”文帝沉稳的声音回荡在园中。
此时谢璟云一袭墨蓝色长袍,腰间束着鞶带,身姿修长,剑眉星目,他望着文帝,“父皇,儿臣有一想法。”
文帝望向他,示意他说。
“儿臣的五瓣拈花中,除了适才李公公所念,还有两瓣紫色。”
文帝被他一提醒,突然反应过来,“是啊,还有两瓣紫色呢。”
李公公走向谢璟云,看了他的拈花后,笑道,“太子殿下两瓣紫色皆有粉线。”
此时荷良心中默念,玉皇大帝,佛祖,小女子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不过年少时不懂事欺负过别人,一定不要与他的拈花一样,一定不要一样,我若是要嫁给他,他一定会报复我的,我会被吓……
话没说完,文帝沉稳的声音又响起,“荷良,你的拈花两瓣紫色也有粉线。”
远处站立在那里的裴婷衣面色闪过阴郁,垂眸不语,她的两瓣紫色并无绣线。
……
荷良怔在那里,谢璟云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清冷,嘴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将求救的目光望向皇太后与皇后,好在她的目光皇太后接收了,并冲她点了点头。
皇太后清了清嗓子,满脸和气,笑声道,“文帝,裴连山驻守西南边疆,为我大盛朝立下累累战功,哀家觉得他的女儿做太子妃理所应当。”
说着,太后朝着裴婷衣望了眼。
心中却是极为不满,大盛朝的后位从来都是她李家的。
文帝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即而过,他看向裴婷衣,不等开口,裴婷衣却是先跪下了,她不急不慌的说着,“陛下,臣女非太子殿下不嫁。”
一时间,四处躁动。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竟当着这么多皇亲国戚、世家贵族说出非太子殿下不嫁,勇气可嘉,内心强大。
若是文帝同意了还好说,文帝若是没同意,日后在皇城可还如何见人,如何嫁人?
所幸,众人都考虑到她跟随父亲在西南边疆待了这些年,想必那里的女子礼仪规矩不如皇城来的繁琐,也就能接受了些。
荷良心中暗暗赞叹,当真是虎不怕山高,鱼不怕水深啊,但愿她这一壮举,文帝能看在裴将军为大盛作战多年的份上允了,谢璟云能看在年少时裴婷衣相护之情助她说上几句话。
她这一句话弄的文帝更加焦虑了,他何尝不知皇太后的心思,只是皇太后对他有养育之恩,他素来仁孝,不曾苛责过,太后想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可以理解。
可他若真无皇嗣也就算了,上天既然让他有一个被藏了十年的儿子出现,就算只是个宫女所出。
可毕竟是他的儿子。
谢璟云朗声说道,“父皇,不妨李家二小姐为太子妃,裴小姐为侧妃。”
“……?!”
他还真敢当着这么多人言说。
不过如今这形式,他会是未来的皇帝,裴远山的女儿给她做侧妃也是没问题的。
荷良再一次将求救的目光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轻叹了口气,“文帝,此事回头再议吧,不是邀大家来观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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