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棠任性的请求
两边都是亲近的人,各落座在瞿棠的左右,明明应该是个合家欢的局面,但瞿棠浑身都觉得不对劲,总觉得自己好像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为了能够赶紧结束这诡异的气氛,瞿棠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筷子夹起笼中的最后一个小笼包,吃的两边腮帮子鼓起,小小的脸蛋变成包子装,瞿棠道:“我吃饱——咳咳咳。”
吃的太急,呛到了。
生理性的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瞿棠又生怕嘴里的东西因为咳嗽喷出,只能从旁边抽了张纸,努力捂住嘴巴,肩膀微微耸动,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块儿。
压抑着又咳了几声。
哥哥埋怨道:“直接咳就是了,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陆初霁也从沉默中回过神来,倒了杯温水,递到瞿棠面前。
回忆似乎还在眼前没有消散,这杯水巧妙地建出一道桥梁,连同了过去和现在。
当得知瞿父母和瞿哥哥也因为车祸去世后,他如坠深渊,耳畔一直是那人有心的劝导。
——陆初霁是天煞孤星的命。
陆初霁以前是不信命的。
他救出了害死他父母的凶手,手段狠辣地将陆家从上到下都整治了一遍,哪怕这些人背后骂他,他也无所畏惧。
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想,如果真的有命之说,凭什么是他?
如果没有,仅仅是因为运气问题导致的,偏偏怎么又是他。
哪怕得知自己父母死亡,陆初霁都没有如此绝望过。
他当时已在深渊之下,在往下,也只不过是黑暗罢了。
但被人用力拉上岸过,有了所珍惜的东西,又怎么会再想重新进入黑暗之中。
他又有什么脸面,来面对瞿棠呢?
陆初霁勇气有限,也短暂的想过,是不是逃跑就行了。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也不是躲避就可以的,比起他,瞿棠还未经历过这些风雨,他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懦弱,反将瞿棠落在原地呢。
看着瞿棠流泪时呆呆地眼神,陆初霁果断背起了瞿家的未来。
好在他虽不是瞿姓,但瞿棠从未怀疑过他,两人相互扶持着,走过最困难的时光。
陆初霁手里的被子还带着温度,他轻声说道:“别呛到。”
“给你。”同时,哥哥不甘示弱地也倒了杯水,跟着放在瞿棠面前。
两杯水落在桌面上,杯中的水晃动着。
瞿棠也不噎了。
犯难地看着面前的水。
为了不让瞿棠抉择为难,陆初霁主动将水杯拿走,朝着瞿棠笑笑,什么话也没说。
哥哥在面前,瞿棠自然不敢表现的太和陆初霁亲近,省的刺激到哥哥,但陆初霁能够主动将水杯拿走,的确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瞿棠回应了陆初霁的笑,也跟着两眼弯成月牙,纸巾捂住瞿棠的半张脸,却仍能从中看到笑意。
陆初霁微顿住。
少倾,点点头。
瞿棠将哥哥的水喝入肚中,稍稍缓解了前面的咳嗽。
趁着瞿棠喝水的时间,哥哥恶狠狠地瞪了陆初霁一眼,道:“心机。”
陆初霁不解地歪头看着哥哥。
瞿棠也习惯做这个动作,这一幕让哥哥联想到自家弟弟,想要骂的话一下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了。
果然够心机。
哥哥气急败坏地看着陆初霁,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说你。”
哪怕和哥哥在一起相处那么久,陆初霁还是时常看不懂哥哥的脑回路。
他稍稍沉默片刻,道:“嗯?”
一个字比辩解更有杀伤力。
但弟弟还在旁边呢,哥哥又不好伸出手指责什么,一时间有点后悔,怎么没把陆初霁和瞿棠分开,他才是应该坐在二人中间的那个人。
哥哥憋了半天,才憋出道:“不要学我弟弟说话。”
听到自己的名字,瞿棠抬起头,问道:“什么?”
他没看到陆初霁和哥哥之间的争锋相对——准确来说是哥哥的单方面歧视。
本来陆初霁就没干什么,哥哥虽然心里嫌弃的很,嘴上说话也冲冲的,但总归不会因为这点事,就在瞿棠面前上眼药,说不定还会被觉得幼稚呢。
他就算千不想、万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陆初霁对瞿棠的特殊。
也就比他差一点点而已。
哥哥摇头,说道:“没什么。”
直愣愣地坐了下来。
啪嗒。
听到有东西从哥哥口袋掉到地上,瞿棠下意识望了过去。
那东西就落在哥哥的另一处脚边,距离瞿棠的距离有些远,瞿棠眯起眼,只看出是一个盒子来,他弯腰,拉长腰身,手指伸长,想要将盒子勾过来。
哥哥吓得魂都要飞了,赶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捡就好了,你安心吃饭,昨晚你生了病,又那么晚睡,想来肯定饿极了吧。”
瞿棠:?
这是什么奇怪的论点。
他就再饿,捡个东西的功夫而已。
瞿棠狐疑地看着哥哥,总觉得哥哥心里怀揣着什么心思。
哥哥只是不想在弟弟面前丢脸而已,哪儿有什么小心思呢。
哥哥将桌下的盒子往旁边踢了踢。
盒子飞到了陆初霁的脚边。
陆初霁:?
透过熟悉的盒子,他认出了这是先前佣人给哥哥的消食片,再一看哥哥对瞿棠防范的模样,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哥哥心中所想。
……果然是哥哥会做出的操作。
陆初霁将消食片捡起,飞快地交到哥哥的手中,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东西重新递到了哥哥的手中。
哥哥反应也很快,摸到盒子的一角后,立刻将其放回口袋中。
等瞿棠抬起头时,已经完成了一系列的操作,消食片也已经被收起。
但这都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反而是哥哥和陆初霁的状态。
哥哥看着陆初霁,眸中神色深沉无比,朝着陆初霁郑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就在刚刚,两人达成了重大交易。
反观陆初霁,不避不让,竟真的接受了哥哥的这份感激。
瞿棠有一种看电视错过了十几集情节的感觉。
哥哥和陆初霁保持着莫名其妙的情意,竟真的将这顿饭安安稳稳的吃完了。
瞿棠吃完饭,拉着陆初霁去花园里消食。
哥哥不甘示弱,跟在二人身旁。
为了在陆初霁面前炫耀自己和弟弟的亲近,他指着花园里的东西,道:“这是弟弟小时候玩的玩具,这是弟弟最喜欢的花,这是弟弟……”
他说着说着,耳边便传来瞿棠重重的咳嗽声。
哥哥停下脚步,担忧道:“没事吧?”
瞿棠笑着摇摇头,道:“寒气重,应该是着凉了。”
现在还没到中午,但太阳当空,怎么那么轻易就着凉了?
自知道这个世界的性质不是真实世界,这个世界的人都是精神体后,哥哥便对瞿棠的身体格外的担忧,甚至想过昨天瞿棠身子不好,是不是因为精神体不能适应。
就差拉着瞿棠去医院再做一个全身检查了,好在最后还是被陆初霁给拉住了。
如果按照陆初霁说的那样,昨晚的虚弱只是这个世界刚刚建造出的回忆,瞿棠的身体并不会有任何变化,那为何……
哥哥看着瞿棠站在阳光下,皮肤白到透光,甚至带着几分虚弱。
除非,真正变弱的,是瞿棠的精神体。
哥哥的目光随即撇到陆初霁身上,试图求证。
陆初霁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
怎么办?除了陆初霁的提议,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瞿棠逃出去。
哥哥的大脑迅速运作,哪怕他心里知道,陆初霁经历的比他多,比他更了解这个世界,陆初霁最后都只有一个选择,他又能到哪里,寻找第二个答案呢。
他先前只以为,陆初霁只是不够喜欢瞿棠,所以只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的。
……那可是让瞿棠亲眼再次目睹他们出车祸的场景啊。
换位思考,如果当时去世的是他的弟弟,他恐怕会疯。
弟弟得多努力,才能熬过那段时光。
更别说让瞿棠再经历一次了。
陆初霁说的没错,这是瞿棠的“劫”。
他原本以为,就算时间不多了,但他还可以再和弟弟相处一段时间,再亲近瞿棠一会儿,哪怕是一周、半周,或者是一天,都是好的。
但他看着瞿棠额头上的虚汗,蓦地意识到,早就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了。
他早已是个死人,能够再看到弟弟一眼,就应该满足了,贪心也不是那么谈的。
哥哥发怔地看着瞿棠。
瞿棠推了推哥哥的胳膊。
室外太热,几乎快要将他烤化了,他拉着哥哥避入到树林的阴凉处,柔声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呀?”
哥哥勉强笑了笑,拉起弟弟的手。
是温热的,和他的体温形成明显的对比,无一不在昭示着,说他们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瞿棠体虚,哪怕是夏天,手脚都冰凉无比,平时两人手拉手时,都是哥哥反过来捂住弟弟的手,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反过来过呢。
哥哥心里已经有了决策。
他道:“我在思考。”
“嗯?思考什么,严肃成这样?”
哥哥道:“我还有工作没完成,一会儿得去趟公司。”
这话题跳的太快,瞿棠抛了个疑惑的表情过去。
哥哥继续接道:“所以我在想,我明明是个富二代了,怎么还那么辛苦啊,可恶。”
瞿棠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完,对上哥哥的眼神,内里有千言万语想说,最后仿佛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似的。
他哥哥哪儿有那么委婉的时候。
再想想昨天哥哥和陆初霁在书房里吵的冲突,又不肯告诉他,瞿棠瞬间了然。
他笑着反握住哥哥的手,说道:“那就别去了。”
他想,在多和哥哥处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都是好的。
瞿棠道:“就当你弟弟任性的请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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