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两个字在祁郁过往的人生中是个毫无存在感的词汇。陌生到让他一时无法理解,这两个字所代表的的含义。
只是,已经淡忘的童年记忆,让他对这个词形成了本能的排斥反应。祁郁心思百转,在脑海里收刮出了一点仅有的印象。
他那已经故去的唯一的亲人曾经告诉他,自己是她从祁河里捡回来的,彼时还是婴儿的他顺着河流漂流而下,被捡到时,他已经脸色青白,差点救不回来。
她说,那时他没有穿衣服,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象征身份的记号或物件,只有被河中的礁石撞出来的青青紫紫的伤痕。
儿时的玩伴也告诉他,他是一个没有父亲母亲的孤儿,是异类。
虞尚见他没有反应,又恭敬地弯下腰:“祁先生……”
他想说的话还未脱口,祁郁却突然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没有留下一个字。
虞尚抬眼,看着很快消失在门后的祁郁,无声叹了口气。
接下来几天,祁郁无论是早出还是晚归,都能撞上守在门外的虞尚,虞尚似乎一直停留在那个位置,连身姿都没有几分变化。
祁郁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他已经在第一贵族学院正式开展工作,与在常菁不同,他在这里的课程安排要多一点。
不过教学内容很轻松,面向的是一群亟待分化或刚刚分化的血族,为他们普及一些三族相关的生物知识。
与人类不同,血族没有什么幼儿园、小学、初中这样的教学阶段,或许是因为寿命更长,他们要到15岁之后才统一进入学校学习,学习的第一课就是“分化”。
分化之后,他们才会进行正常的不同生存技能的学习。
祁郁之所以选择教这些,一是因为轻松,所需要教授的相关知识就只有几个课时,他准备一次,以后可以重复利用。二是因为,这种课上,他可以接触并了解更多的血族。
在人类那边,他几乎两三年都带同一批学生。在这里,他只要教完这几个课时,课堂上就会迎来新一批学生,更换频率要快得多。
不过,与他预想的有些出入的是,来上他课的学生有点太多了,比在常菁也有过之无不及,很多不是这一批次的学生也来旁听。
祁郁本想向学院里面反映反映情况。
学生过多了,其实不利于他的接触和了解,尤其是物色要与他身体接触的血族,他还是有点挑剔的。
但转念一想,这些蜂拥挤到他课上的血族,大都出自对他这个人类的好奇,与他的课无关。
人见过了,课又枯燥重复,久而久之,热情也就消退了。这个过程不需要太久,一两周足矣。
于是,祁郁没有出手管这种现象,他向学校申请独立实验室,结果批复下来,又跟在人类那边一样,是一整栋独立的实验楼。
据他了解,在整个学院,他是独一份。
这样过于优厚的待遇让祁郁有了一些联想,不过,他不打算做主动的一方。对方是敌是友,想要从他这里拿到什么,他也不太在乎。
这30年的经历告诉他,几乎每个人的示好,都无外乎有求于他四个字。所有的关系,总也离不开利益而存在。
已经过了一周,祁郁回到住所时,又看到了像雕像一样站在门口的虞尚。
这次,祁郁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无视他的存在。
从第三天起,他就对虞尚多留心了几分。他注意到了一个事实,虞尚并不是卡着时间出现在这里,而是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直没有挪动过位置。
别说人类做不到,哪怕是数倍强于人类的血族,也不可能做到。
祁郁站在虞尚面前,凑近他,隔着不足一尺的距离,仔细打量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
对于血族来说,这是极度危险的距离,虞尚却面不改色地接受他的审视。
良久,祁郁撤回了身体,他微微歪了下脑袋,与第一日冷淡的态度不同,这一次,他的神色和语气里都添了些兴味盎然的味道。
“你是恶魔?”祁郁问道。
虞尚并没有丝毫犹豫,略一颔首:“是的。”
祁郁并不怀疑他欺骗自己,他围着虞尚转了一圈,“想做我的管家,可以。”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祁先生尽管开口。”
“我要你做我的研究对象,为我提供恶魔的血液、头发,以及其他你能提供的材料。”
虞尚似乎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抵触,几乎在祁郁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他就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祁郁指了指旁边巍峨壮观的建筑,“以后这个地方,就归你管了。”
“好的,少爷。”虞尚径自换了称呼。
祁郁脚步一顿,嘴角动了动,没说什么。
他在卧室里歇了一会儿,又准备出门。他没管虞尚做什么,虞尚自己却很快投入了工作,中间不过隔了一个多小时,偌大的别墅已经焕然一新。
他没有看到虞尚,但他一走到客厅,穿上保暖的咖色长风衣准备出门时,虞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祁郁看了他一眼,自己推门走了出来。
虞尚也紧跟着他出了门。
祁郁眉头微紧,“你跟着我做什么?”
“少爷要去哪里,我送您过去。”
祁郁捏了捏眉心,“你只要管好这个住处,其他的,我不需要,也没答应。”
他虽然没说答应什么,虞尚却立刻理解了。祁郁指的,是那天他说的第二句话,“您的父亲,派我来保护您。”
虞尚稍稍思索了下,停下了脚步,又行了个礼,道:“少爷慢走。”
祁郁去的地方,是血族的酒吧。
红酒是血族除了人血以外,最热衷的饮品。因此,无论是中心城还是其他地方,都开设了很多酒吧,只售卖红酒。
祁郁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杯红酒。
他有些愁闷。来到血族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他依旧没有挑选到合适的血族。
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又产生了异常的躁动,如果还找不到那个血族,就意味着下一次,他又要自己解决了。
半杯红酒入肠,祁郁的身体慢慢热了起来,精神也不再是完全清醒的状态。
他想,或许他该降一降标准了,只是选一个血族来吸他的血。这是每个血族与生俱来的本事,根本不需要怎么教导,也没有多少差异。
只要不选到即将分化的血族,只要性格没有那么暴躁,脾性稳定一点,就足够了。
他又何必对人家的相貌、身材、连带着谈吐气质,也要挑挑拣拣。又不是谈恋爱。
凑合凑合,只要体验好就可以了。
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过分筛选,体验一次,实在不行,就换下一个好了。
祁郁感觉一瞬间打通了思路,心情却没有因此明朗起来。或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眼前出现了一些模糊的影子。
他眯眼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碰了一下,没有碰到,影子却碎掉了。
停在半空中的手被抓住了。
冰冷的触感一下子让祁郁清醒了几分,他一抬眼,对上了来人的视线。
这是一个相貌极为出众的血族,红瞳瞳色很深,美得极富攻击性,身上价值不菲的穿着和精雕细琢的胸针更彰显了他的贵族身份。
他一张口,露出了血族标志性的犬齿,表情戏谑又探究,“祁老师,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原来是他的学生。祁郁没什么印象了。
那血族观摩着祁郁的表情,刻意做出失望来,“看来祁老师不记得我了。”
下一秒,他舔了舔牙齿,笑容轻挑,“不过这是我的问题,我还没去上过祁老师的课。”
祁郁慢条斯理地抽回了手,“那我只能记你旷课了。”
“真严格,不过祁老师,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要怎么记我旷课?”
祁郁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那宛如看猎物一般的眼神,让被朋友起哄上来搭讪祁郁的血族心里咯噔了一声。
不过紧接着,他就感觉被祁郁看过的地方开始升温,身体兴奋异常。
血族吞咽了一声,兴致勃勃地盯着祁郁,“怎么样,还满意吗?”
向别人搭讪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做。毕竟平时,他不用做什么,身边都会围着一群狂蜂浪蝶,哪里需要他主动。
但是,祁郁不一样,他不仅是人类,还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类。吸血鬼里漂亮的面孔太多,可哪怕把祁郁放在其中,也会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这么漂亮的人类,他不想错过。
祁郁用胳膊撑着侧脸,看着这个血族像孔雀一样在他面前展示自己。
他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开口的前一刻,他想到了刚刚是怎么提醒自己的,降一降标准,是个脾气正常的血族,就可以。
于是,本来准备好的话被他咽了回去,他想了想,回答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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