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里,竺心兰愤怒地扫下桌上的花瓶。
周年年,她怎么敢!
她竟然说自己是乐姬出身!
她几乎能想到,宫里的人会怎么说自己了。
她还能有前途吗?
一个乐姬出身的人,嫔位已经是顶天了,就算穆阳州想晋她的位分,也会碍于他人口舌。
周年年,好狠!直接堵死了她晋升的道路。
竺心兰眼里闪过恨意。
她已经走到了如今这个境地,再无退路。穆阳州就是唯一的依靠了,只要抓住了穆阳州,便只是嫔位又如何,这宫里照样无人敢轻视她。
竺心兰这样安慰着自己,随即便像不舒服一般,身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小宫女听到屋里的动静,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娘娘……”
见月嫔倒在了地上,顿时大惊,“娘娘!”
穆阳州到甘泉宫的时候,竺心兰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地依靠在床上,眼眶微红,明显才哭过。
穆阳州屏退了众人,走过去关切问道:“心兰,你怎么样?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竺心兰眼神戚戚地望着他,“陛下,嫔妾无事,太医说了,嫔妾只是心中焦急,怒火攻心,才会昏迷的。”
至于为何会怒火攻心,自然是因为俪妃今日的话。
穆阳州一默,这事他也为难。
周年年话已经说出去了,他若是否认,便伤了周年年的面子。何况,这话也不好否认。
见他不说话,竺心兰有些急了,穆阳州这是打算不管此事?
她拉过穆阳州的手,“陛下,俪妃这般污蔑嫔妾,您难道就这么纵容她吗?如今宫里,都觉着嫔妾是乐姬出身,处处瞧不起嫔妾,嫔妾如何能在宫中立足呢?”
“陛下,您说过,接嫔妾到宫里来,会好好疼爱嫔妾的。”她委屈道。
穆阳州这会真觉得骑虎难下了,心里不禁有些埋怨周年年,为何要说着那些话,可又想到,她是以为自己宠爱月嫔,才会吃醋,又怪不起来。
而此时面对竺心兰的委屈,他虽然也心疼,却又不想拂了周年年的面子。
他软了声音,“心兰,你的来历,的确是说不清楚。”
为了能让竺心兰进宫,他想到了让她“假死”的法子,只有勤王妃去世,两人的谣言才会消失,世人不会关心一个死人。
他原本是想,找一个家世寻常的人家,给点好处,让人认竺心兰为义女,再想办法纳进宫里。
可这样操作是需要时间的,竺心兰自是不想等那么久,她担心事迟生变,更担心穆阳州的心被周年年全笼络了去,等那时她再进宫,穆阳州心里早就没了她的位置。
穆阳州无奈,刚好裕王要办寿宴,是一个可以出宫的机会,他就趁此机会将竺心兰带进了宫里,并封为月嫔。
谁知道,这才第一次请安,就出了这事。
“你怎么就惹了她呢?”穆阳州低声道。
竺心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几乎要质问出声,但她忍住了。
她在穆阳州心里,一向是温柔可人的,不该有狠厉嫉妒的一面。
她红着眼眶,把姿态放得很低。
“嫔妾也不知道俪妃娘娘脾气这般……嫔妾除了见礼,甚至都没有她说话,她却……”她不经意地给周年年上眼药。
穆阳州摇摇头,“你不知道,俪妃就是这么个性子,刚烈直率。心兰,你日后若是再碰上了她,让着她些就是了。”
“……”竺心兰想将穆阳州赶出去了。
怎么会这样?!穆阳州怎么会这么维护周年年?明明是周年年口出狂言,害她至此,穆阳州却叫自己让着俪妃?
受惯了穆阳勋奉承宠爱的竺心兰,第一次知道了其他女人的棘手。
她决定调整对策。
竺心兰将头靠在穆阳州的怀里,“陛下让嫔妾让着俪妃,嫔妾让着就是了。心兰只想和陛下待在一起,其余的什么位分、子嗣,都不重要。”
竺心兰这般懂事,穆阳州很欣慰。
“陛下……”她抬头望着穆阳州,那双眼几乎要柔出水来。
手也攀上了穆阳州的脖子。
穆阳州顿时意动,只是不知为何,脑海里又冒出了刚刚在关雎宫里,周年年那细腰的触感。
一想到他听到月嫔昏倒,离开关雎宫时周年年失落的眼神,他竟然一点欲望都没有了。
他拉开了竺心兰的手,站起身,“心兰,你既然不舒服,就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
“???”竺心兰愕然地看着他转身离开。
好一会才回过了神,这次,终于忍不住将枕头甩了出去。
这样不行,她是来当穆阳州的妃子的,想要让他更爱自己,不能什么亲密事都不做吧?
没错,直到今日,两人仍未越过最后一步。
她必须想办法,让穆阳州在甘泉宫留宿才行。
穆阳州会离开,陈力也没想到,他还以为皇上今晚会留宿甘泉宫呢。
月嫔的身份,除了皇上的暗卫,满宫里怕只有他清楚了。
陈力的想法是,既然皇上都能为了得到竺心兰,安排勤王妃假死也要让她进宫,那一定是很喜欢竺心兰了,没道理得到了却不享用吧?
怎么就出来了?莫非,月嫔有何不妥?
他偷偷观察皇上的神色。
穆阳州面无表情地上了皇辇,“回紫极殿。”
他的确不想留宿甘泉宫。俪妃只是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一想到要和竺心兰做亲密之事,他就不自在,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这样想对不起心兰,她都肯为自己改名换姓进宫了,可他却接受不了靠近她。
还是回紫极殿吧。也许,他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
关雎宫里,周年年正在严肃的思考。
皇后有了身孕,不一定能和她联盟了,那么,她必须得给自己再找一个队友才行。
找谁呢?周年年脑子里闪过后宫中一个个女人。
这个人,必须得在宫里有着足够的地位,并且,厌恶竺心兰。
周年年眼睛一亮,太后,好像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记得,太后好像很不喜欢竺心兰来着,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那么,如果让太后知道,竺心兰不仅没死,还进了宫成为了如今的月嫔,太后会如何?
周年年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至于怎么让太后知道这个事,并不难。
很快,太后的千秋节又要到了。
王公贵族世家大户的寿礼也开始往宫里敬献。
宁寿宫中,太后被嬷嬷扶着,一脸笑意地查看收到的寿礼。
直到嬷嬷指着其中一件,说是吏部侍郎之妻竺夫人送来时,她脸上的笑意一收。
那嬷嬷毫不知情,继续拆着寿礼,“是一支玉箫呢,成色极好。听闻竺大人年轻时最善箫,想必这一支,也是竺大人的珍藏了。”
听了嬷嬷的话,太后的神色又好了一点,“拿来哀家看看。”
接过玉箫,太后仔细赏玩了半天,才放回盒子里,“仔细放到库里吧。”
“是。”
剩下的,太后也没心情再看了。
她身边的嬷嬷找着话题,“听闻勤王妃去世后,竺夫人病了许久,太后要不要赏点东西宽慰宽慰竺夫人?”她想着竺夫人是太后年轻时的好友,以为这提议会让太后高兴。
却不想,太后冷声道:“勤王妃偏偏病逝在年关,这个年都过得不好。”皇家最重节庆,以往若是宫里谁在年节生了病,都不敢上报的,就怕染了晦气。
嬷嬷脸色一变,她没想到太后对勤王妃这般不满,只好顺着这话说,“虽是如此,不过,勤王妃的离世,也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了。”
太后这才满意,“是啊,也是她赶巧。”等等,太后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怎么就这般巧,她前头才罚了竺心兰跪两个时辰,后头竺心兰回了勤王府就病了。
而且这一病就再没起来。以前竺心兰身子弱,但也没弱到一场风寒就能要了命的地步。
最重要的是,竺心兰死了,皇帝却并不见伤心……
身为上一届宫斗冠军,太后年纪大了,脑子还在,她脸色变了又变,“边嬷嬷。哀家命你去做一件事。”
勤王妃以亲王妃之礼下葬,需要在皇陵(这里指皇家陵园非皇帝陵园)停灵三个月。
竺心兰是真死假死,只需去看看就知道了。
千秋节的前一晚,宁寿宫传来了消息,太后突然晕倒,满宫妃嫔立刻赶了过去。
等到宁寿宫的时候,太后已经醒了,却谁也不见,连皇帝都拒之门外。
林君华抚着肚子,她有孕的消息至今还瞒着,如今天气不算暖和,众人穿得还算厚实,也并未瞧见她的异样。
“既如此,大家都回去吧。”她也不想累着自己为太后侍疾。
皇后发了话,众妃只好急匆匆地来苦哈哈地回。
周年年却不想走,她直觉,太后这次晕倒,一定与那件事有关。
她朝芷白使了个眼色,芷白立刻明白,悄悄落后了一步,寻了个宁寿宫的宫女。
“这位姐姐,鸳鸯姐姐在何处,她前日找我问手帕的花样子,我给她带来了。”
周年年随着众人离开,等分开了后,又独自返回了宁寿宫。
如今她的身手,避开宫里的人并不困难。更何况,宁寿宫这会因为太后突然晕倒,皇上大怒,不少人被带去问话了,留在宫里的人不多。
找到芷白,换上了宁寿宫宫女的衣裳,周年年找着机会溜进了正殿。
才刚进去,就听见了太后嘴里惊天骇俗的话。
“糊涂!他怎么能和竺心兰在一起?这……这是有违纲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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