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南巡遇刺的消息一传回宫,太后就就急了,不停发去懿旨让圣驾早日回都城。
兹事体大,满都城的文武百官都等着确定皇帝龙体康健,穆阳州再如何想拖延,在扬州待了半个月还是寻找周年年无果后,无奈先行回了都城。
但他还是给扬州这边的官府,以及自己的暗卫下了死命令,继续寻找俪妃踪迹。
他不信,不信周年年就这么死了。
就算真的没了性命,他也必须见到尸体。
回到皇宫后的穆阳州,像是变了一个人。
面上看着还好,每天照样上朝,接见百官,批阅奏折,可只有陈力这个贴身大总管知道,皇上无时无刻不处在思念俪妃娘娘的痛苦之中。
他每晚守在殿外,常常能听见皇上在梦中唤着俪妃娘娘的闺名并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而月嫔,回宫后几次想见皇上,都被皇上拒绝了。
无论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的愧疚自责,还是将周年年失踪的事归咎于竺心兰,总之,穆阳州如今是一点也不想看到竺心兰。
他甚至都不想踏进后宫一步。
这就苦了后宫中的嫔妃了,俪妃失踪的消息传回来时,宫里的嫔妃面上悲痛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能不高兴吗?这宫里压得她们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走了,她们可不就有出头的日子了?
可偏偏,皇上却不进后宫了!
有那心急的就去了皇后那里,想着皇后娘娘最是贤惠,定会规劝皇上。
谁知,却碰上了个闭门羹。
未央宫里,林君华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
她没有管后宫嫔妃进言的事,她如今只想着把肚中的孩子生下来,穆阳州如何,她不想操心。
不过,宫女打探来的消息还是让她分了下神。
“你说,母后让边嬷嬷,对月嫔?”
太后难道已经发现了月嫔的身份吗?怎么这么快?
林君华皱眉。
她会知道,也是因为掌握的信息够多,再加上月嫔身姿的确很像竺心兰,她才确认的。
她的信息来源,一方面是勤王给的,一方面是俪妃给的。
竺心兰“病逝”的那天,勤王来宫里报丧,却偷偷约她相见。
“你那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穆阳勋浑身丧气,但却并非是妻子死去的伤心,而是几乎无法隐藏的悲愤。
“王爷觉得是什么意思?”
穆阳州既痛苦又不甘,“可他是皇帝!”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能怎么办?
就因为他是执掌着所有人生死大权的皇帝,他只能硬生生地忍下这夺妻之仇!
林君华冷漠道,“他如何对你,你如何对他不就行了?”
穆阳勋诧异地看向她,他没想过,一向贤惠温良的皇后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沉默许久,还是没有答应,只低声道:“她没死。”
那两个人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将他当傻子一样戏弄,可勤王府到底是他这个勤王的天下,而他,又与竺心兰同床共枕多年,岂会不了解她。
他们以为,买通了太医、府中小厮侍女就能万事无忧,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穆阳勋是真没想到啊,竺心兰竟那么狠心,连红娟都……他仿佛从未了解过这个枕边人,在他心中一向温婉善良的女孩,也会有如此蛇蝎心肠的一面!
“没死?”林君华讶然,猜测道:“是他们的计谋?她要入宫?”
穆阳勋一怔,“不会吧?”他没想过皇上会这么大胆,他只以为,穆阳州是要将竺心兰藏在某处。
“为什么不会?”林君华冷笑,“穆阳勋,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还是这么天真吗,还是说,你仍然顾忌与他之间的兄弟情分?”可他,何曾顾忌过你们之间的兄弟情分?
穆阳勋脸色涨红。
“你等着看吧。”
从穆阳勋那里得知了竺心兰假死的信息后,没过多久,她就得到了周年年的暗示,从而更加确定了月嫔就是竺心兰。
可太后,怎么会突然怀疑起来月嫔身份并去调查呢?
而且,即便太后证实了,如果只是害怕混淆皇家血脉,也不至于要用那么狠的药……那药用了,竺心兰终身都不可能有孕了,甚至会……早衰。
林君华这个皇后,说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也不为过,她也十分了解太后的性子。
哪怕再憎恨竺心兰狐媚勾引皇上,她也不会用这么阴损的法子对付竺心兰,除非,在太后看来,竺心兰绝对不能怀上皇上的孩子。
林君华摸着隆起的小腹,对这个父亲特地训练后送到她身边的宫女道:“去查。查查当年,太后、静太妃与竺家夫妇之间的事。”
穆阳州还在扬州翻天覆地地找周年年时,此时的周年年已经离开了扬州。
出了宫,就如同海鱼回归了大海,自在极了。
她也不担心有那心怀歹意地对她这个毫无寸铁的弱女子打坏主意,武艺技能也不是白点的。
对付成群结队的有点困难,三两小毛贼那是绰绰有余。
她将事先准备好的无记号的银票兑换了一小部分,买了一辆驴车,将自己打扮得灰头土脸的,开始了她的流浪(观光)之旅。
一路上看山看水,美滋滋!
唯一不太适应的,就是被人服侍久了,突然什么都要自己做,好些东西她都不会了!
这可不行,她是纯正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可以迷失在封建地主的作风里呢!
必须得给自己醒醒神!
给自己醒神的周年年从扬州一路往南,秉着“到群众中去”的宗旨,吃遍了大街小巷,看尽了山清水秀,从初夏玩到深秋,最后玩累了,选择在一个叫丰城的江南小镇定居了下来。
她在丰城买宅子的时候,宫里,皇后也到了生产之日。
林君华感受着下身的痛苦,脑子里却纷纷乱乱,一会儿回想着七年前的那个雨夜,一会儿回想着除夕那晚。
七年前那个雨夜,是她的孩子夭折之日。
小婴儿,总是最脆弱的,一场风寒,就足以要了一个小孩的性命,可明明,她的孩子,是可以救回来的。
那时,她只是皇子妃,想求宫里的太医到府中救治孩子太困难,她去求穆阳州救救他们的孩子,穆阳州却不同意。
他的说辞很有道理,临到年关,皇孙生病本就不吉,若还要大张旗鼓地请太医,只怕先皇会不高兴。
他说,她最识大体,如今是夺嫡的关键时期,他不能做错任何事惹得先皇不高兴。
那时,即便满心苦涩,她还是忍下了。可没过两天,她就听闻,二皇子妃竺心兰身体有恙,请了宫中的太医前去诊治,而帮二皇子妃请太医的人,正是自己的好丈夫。
太医给竺心兰诊治的那一天,她的儿子,死了。
那么小小的一团,就在她的怀里没了生息,渐渐冰冷。
而穆阳州,不过难受了几天,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孩子!
林君华恨吗?她当然恨!
可自幼的教导在影响她,皇家的规矩在束缚她,她将所有的恨和不甘都深深埋在内心,不敢表露丝毫。
渐渐地,她都以为自己不恨了。
直到被周年年点醒。
她醒悟了,自欺欺人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不会重视你,甚至觉得你活该被欺负。
她不要当棋子,她要将整盘棋局颠覆!
竺心兰“死”了?年关前后,连生病都是错,怎么可以治丧,即便穆阳州将她的丧葬规格抬得再高,也得按着规矩来,她要竺心兰灵堂空荡,堂外锣鼓熏天鞭炮齐鸣红联满挂。
穆阳州这么喜欢夺人之妻,自然也要让他尝尝被背叛的滋味。
其实,一开始,她并未想过亲身上阵。
她的想法是,宫里孤苦的嫔妃那么多,去年进宫的妃嫔有几个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这些人无论是谁红杏出墙,都足以让穆阳州愤怒。
可是除夕那晚,穆阳勋喝得酩酊大醉,跑来找她,说他发现竺心兰果然被穆阳州接到了一处暗宅,准备接进宫里,她是对的,穆阳州一点都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了。
他拉过了她,说他愿意和她一起报复穆阳州。
她本来想推开的,却听见穆阳勋醉语喃喃,“你说,你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我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是啊,她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她还顾忌什么呢?那些穆阳州都记不住名字的嫔妃,哪有她这个皇后、穆阳州真正的妻子分量重?
她紧紧回抱住了穆阳勋。
“啊!”纷纷乱乱的回想停下,林君华痛苦地喊出了声。
“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接生的嬷嬷大喜。谁能想到,时隔多年,中宫又有嫡子!
皇上肯定高兴!
小皇子中气十足,林君华听到了嘹亮的哭声。
她潸然泪下。
这是她的孩子,和穆阳勋的孩子。
是的,她很确定,这个孩子,是穆阳勋的。
除夕那晚,穆阳州按照规矩要到未央宫就寝,她怕被穆阳州察觉,嫁给穆阳州以来,第一次对他撒了谎用了手段,她在殿中的香炉里加了秘药,穆阳州来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晚一样。
她只与穆阳勋有过。
可她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她竟然有了身孕。
她分不清这是老天对她开的玩笑还是给她的补偿。但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后,林君华就决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不仅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如果有幸是个男孩,她还要让他成为大齐最尊贵的人。
林君华想,没有比这个更能报复穆阳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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