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钰似乎没想到周年年就站在铁门处,看见她一愣,眼神中颇有些躲闪意味。
许久未见,姜钰似乎更瘦了,他的衣裳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空落落的。身姿也不像以前那么挺拔,背有些佝褛,像是驮着一座大山。
“年年。”他声音低哑,开口的同时伸出一只手相抚上周年年的脸。
却被周年年毫不留情地挥开。
“放我出去。”她固执地盯着他。
姜钰没有做声。
周年年气急,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他砸去,“姜钰,你是不是人?你为什么要关着我?你要是看不惯我杀了我就是了!”
茶杯划过姜钰额角的一瞬间破碎,锋利的碎片在姜钰额角上留下一道血痕,但姜钰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悲伤地看着她。
周年年越过姜钰要往外走,却被他横腰拦住。
“姜钰!”无论她如何捶打辱骂,姜钰就是不肯松手,直到她脱力般趴在姜钰的怀里,“姜钰,不要关着我,好不好?”
姜钰终于说话了,他紧紧地抱着她,“年年,现在,还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她暴躁发问。
等你真正属于我的时候。那时,你一定不会想着离开我。
“现在外面的局势太乱,你出去会有危险。”你会听到他们是如何评价我的,你肯定会害怕我,肯定会离开我。
姜钰的语气像是在哄她,真可笑,姜钰第一次哄她,却是在这种时候。
“姜钰,我在这里很无聊。”她仍然不肯放弃。
“我每天晚上都来陪你。”
“那我白天也无聊啊!”她据理力争。
“我会让人寻些新的话本子给你看。你不是喜欢研制药物吗?我会让人给你送各种药草来。”
“我……我想我阿嬷了!我好久没给她写信了,她一定会担心我的!”
姜钰猛地推开了她,周年年还来不及疑问,又被他拉了过去。
姜钰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眼神偏执而疯狂,“所以呢,你要和她走吗?要和她一起出宫?再也消失不见?”他记得,周年年曾说过,她的阿嬷希望她到了年纪就出宫。
“我没有……”
“我不允许!”他低声吼道,“周年年,我警告你,你的心里,只能有本殿一个人,你永远都不要想着离开。”
说完这句话,姜钰转身离开,锁一落,地下室里又只剩下了周年年一人。
接下来的日子,如姜钰所说,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地下室里,有时只是来坐一会儿,有时却会待上一整晚。
周年年就像是妥协了一般,也不再求他放她出去了。
姜钰送来的各式东西很多,她开始做起了手工。
一个个可爱的小动物布偶被放在地下室的各个角落,格外有生机。
周年年也开始和姜钰心平气和地说话,有时央他带一束鲜花,有时央他带一点小吃。当然,也只是说话。
有了鲜花和布偶的地下室,也显得有活力起来。姜钰每次来到这儿,就感觉自己内心的暴虐被一道和煦的清风抚平了一般。
他看向周年年的眼神越来越温柔。他的年年,就是有这样一种力量,无论在何地,都能很好的适应积极的生活。
每次来,姜钰的衣衫都是干净的,但周年年仍然能够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他似乎也害怕她闻到,所以从未对周年年有过过分亲近的举动,最多就是将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的嘴角,然后就放开。
就连夜里,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他也会刻意隔开一点距离。
如果不是周年年第二天早上醒来都会发现自己偷偷放在两人之间的头发丝不翼而飞,她也要佩服姜钰的自制力了。
由于姜钰每天都来,周年年也根据他来的次数数着时间。
在地下室待了一个月的那一天,姜钰又来了。
只是,这次的他,眼神里的光芒和以往皆不一样。
那是一种纵横天下的自信。
这种眼神,周年年曾经在数个人眼里看到过。
“年年。”姜钰一来就抱住了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她也回抱住了姜钰。
她的回应令姜钰备受鼓舞,他有些惊讶地低头。
周年年笑笑,“殿下怎么这般高兴?”
姜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年年,你不生我的气了?”之前一个月,周年年虽然和他说话,可看他的神色总是淡淡的,每次他抱她,她从不回应。
周年年嘟了嘟嘴,“生气有什么用?我再怎么生气,你也不会放我出去。”
姜钰抵着她的额头,“很快了,很快你就能出去了,再忍两天?好不好?”等他把事情彻底解决,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他的时候,他就会放她出去了。
“真的?”周年年的眼睛立刻亮了。她思考了几秒,耳朵突然有点红。
姜钰正觉奇怪,怀中的人突然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姜钰反应很快,立刻扣住周年年的脑袋回吻了过去。
他越吻越深,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一般。周年年很快就喘不过来气,从喉咙溢出声音告饶。
姜钰终于放过她,他唇上沾染了周年年的口脂,俊美的脸格外妖冶。
“年年,我要娶你。”
“年年,我要娶你。”姜钰的这句话萦绕在周年年的脑海里。她原本以为,这句话只是姜钰情动时说出的情话。
可当她看到,姜钰派来的人开始布置地下室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满目红绸。周年年终于意识到,姜钰是要来真的。
她再一次感叹姜钰脑子有问题。
他该不会以为,她和他成了亲,就再也不会离开他了吧?
周年年冷笑,若真心要娶她,会在这阴暗狭小的地下室?
不说昭告天下,起码得拜见天地吧?
在这儿,天看都看不见!
说到底,姜钰到现在,仍然把她看成是他的所有物而已。
这根本,就不是爱。
周年年心知肚明,却并未阻止姜钰的行动。
已经装了一个月的乖巧,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姜钰以为她彻底沉溺,她又何尝不是在麻痹姜钰的心。姜钰或许忘了,当初初见,是在姜鹤想要处罚她之时。
“死就死呗”并非只代表她洒脱,更意味着,她周年年,绝不是轻易妥协之人。
不就是成亲吗?结呗!做了这么些任务,还从未演过成亲戏呢!而且,既然要成亲,那她肯定有机会行动。
姜钰的准备非常齐全,连符合她尺码的喜服都给送来了。
成亲前一天,地下室里龙凤烛长明,一个喜婆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
“周姑娘……”她给周年年行礼。
她是来给周年年试衣裳以及试妆的。
“你怕我?”周年年笑着开口。
喜婆立刻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就是怕姜钰?”
听到姜钰的名字,喜婆立刻跪了下来,“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啧,吓成这个样子,姜钰到底在外面干嘛了?
周年年蹲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药丸丢进了喜婆嘴里,然后合上她的下巴,往后一仰。
喜婆下意识就给吞了下去。
“周姑娘……”喜婆惊恐地看着她。
“嘘,小点声。”周年年提醒她,“不要担心,就是一个小糖果罢了,只是呢,这小糖果通常要和另外一种糖一起吃,否则,你就一命呜呼了。”她轻描淡写。
“不信?不信也没关系,今晚子时,你的肚子就会绞痛不已,明日子时,你就会七窍流血,后日。噢,你就没有后日了。”
喜婆又开始磕头了,“奴婢该死……求周姑娘放过奴婢吧!”
周年年拦住她,“别怕,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个小忙。”她轻笑道。
周年年让喜婆帮她带一件东西出去,说第二天她再来的时候,就给她解药。
可第二天,来的喜婆却换了一个。
周年年面色不变,她早料到了姜钰的警惕,喂给那喜婆的只是有点小毒,会让她在半夜肚子痛而已,第二天就会没事。
她只能寄希望于那喜婆在肚子痛后相信了她的话,将东西送去了。
新喜婆伺候她换上了喜服,然后给她画好了妆,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大吉大利”就退了出去。
大吉大利?吉个鬼利个屁。谁家结婚在地底下里结的?
等了一会,姜钰才进来,也是喜服。
从未见姜钰穿过红色的衣服,今日一看,倒是非常惊艳。
大红色衬得姜钰愈发俊美,加之许是他今日高兴,也不像平时板着一张脸,嘴角带笑的模样格外妖孽。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等他讲那个物体放置在桌上摆好,周年年才看清,那是婉妃的牌位。
放好婉妃牌位后,姜钰才看向她。
“年年,你今天真美,”姜钰发自肺腑地赞叹。
谢谢,但我并不觉得高兴。
周年年脸色绯红。
“只是,今日到底委屈你了。”他拉起周年年的手。
你还知道啊?
姜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答应你,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等以后,我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周年年边听着姜钰的告白边出神,她真的觉得,姜钰的脑子出问题了。也许自从婉妃出了事之后,姜钰就该彻底的失去理智的。可偏偏,他心里又有着一个周年年,于是他又极力地去保留一丝清醒。
可这一丝清醒又无法抵抗内心的痛苦。于是,他疯魔了。
他大肆屠杀,他罔顾生命,他要以最暴虐的方式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
周年年则是他内心仅剩下的一点净土。
但净土却还不曾真正属于他,净土随时都可能离开他。
他无法接受净土的离开,于是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要困住周年年。
他给自己编织了一个谎言,一个他爱周年年,周年年也爱他的谎言。
他放任自己,永坠于这个谎言中。
却忘了,周年年不是一个物品,她可以爱他,却绝对不可能因为他而变成一个物品。
“年年,我们拜堂吧。”姜钰的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他们拜天地,拜高堂,拜对方。
姜钰扶着周年年起身,将她拥入怀中,“年年,我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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