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季羡阳低头想将自己的手抽回,但肢体像是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只能任着盛向牵着自己的手。
“冷静了吗?”盛向用了一下力,将手心贴近,问道,“可以告诉我了吗?发生了什么?”
手掌处传来的温软感再次吞噬了季羡阳有些加快的心跳,他心里像是失重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
季羡阳紧闭上眼,将自己挣脱不了的手微微松开。
也许是因为刚才季羡阳快毁了学霸的精致美脸,因此有些不敢直视他。
季羡阳偏过头,咬牙道:“我不想说。”
盛向将下颚微微绷紧,眼皮垂了下去。
他明知道季羡阳口中的答案,却还是想开口犯贱。
“好,那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你再说。”盛向将五指伸直,慢慢将手抽了出来,看了一眼季羡阳的左手手臂。
歪歪扭扭的流动液体已经成为血块,只是还会有些血珠会在季羡阳动这条手臂时冒出一点。
盛向:“走吧。”
盛向转过身,重新举起手机,走到季羡阳身侧,与他并肩。
他刚想叫季羡阳看路,季羡阳的嘴里就往两边扯了一下,发出蛇一般的声音。
季羡阳连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脚。
“怎么了?”盛向蹲了下去,举起光,照在了季羡阳的脚腕处,眼瞳一下缩紧。
凸出来的脚踝骨红了一大片,周围还有一些横七八竖的划伤。
巷道里除了有许多坑洼的地方,路面还铺着干枯的树杈和破碎的玻璃物品。
季羡阳刚才一顿跑的时候,被他踩过的碎玻璃溅在了脚腕处,与他的皮肤亲密接触。
但他当时被盛向拉着,仿佛没有任何感知,直到现在他的脑子才接上了痛觉神经。
季羡阳疼得拧紧了眉头。
虽然伤口不算深,但盛向还是很无奈地说:“你是不是对受伤……情有独钟?”
他伸手捏了捏季羡阳泛红的地方,想再仔细察看一遍。
刚一用力,受伤的那位就开始叫唤了。
“操!疼!”
刺痛感让季羡阳重心不稳,他在身体前倾的同时,将手放在了盛向的肩膀处,颤抖着说:“你他妈有病?”
盛向将手抬起来按住他的手腕,扶住他,抬头问:“不能走了是吗?”
季羡阳用手扶着墙,烦躁地回道:“你他妈说呢?!明明还可以走,你这一按直接废了。”
盛向沉默了几秒,从口中说出:“我背你走?”
“什么?”季羡阳受了惊,直接表演上了单脚跳。
看着盛向起身,季羡阳按着他的肩头,往侧边跳了几步:“不是,你背?!”
“你打算一直跳着走出巷道?然后另外一只脚也跟着废掉吗?”
季羡阳推着他:“我不……”
盛向微叹着气,眼睛看着他:“要是有人经过,看见你这样,你帅哥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季羡阳推他肩膀的手如盛向所想的一样,一下没了动静。
季羡阳看了看巷口:“……”
他想了想,要是有个跟自己一样的大帅逼在他面前表演单脚跳,那并不帅。
更像是脑子发育有点故障。
再加上季羡阳手臂上还有伤,脸上还布满细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从哪里逃命出来的。
说不定还会热心报个警。
季羡阳内心的天秤不知道往哪儿偏,好像两边都是丢脸。
只不过一个是在别人面前,一个是在盛向面前。
季羡阳在内心徘徊着:死活都是丢脸,不如丢得体面一点。
他选择单脚跳出去丢人。
“你就比我高一点,背不动。”
盛向从喉中发出低笑:“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他又看了一眼季羡阳手臂的伤,用下巴示意他看:“你跳出去,手臂再用力,它还会继续流血。”
季羡阳一偏头,看那伤口果然又在往外贡献着红细胞。
他很想截肢掉这条手臂:“……”
看季羡阳没回应,盛向又微微上前:“你不想我背,难道是想让我抱着走?”
“啊?!”季羡阳看他压低上身朝自己靠近,连忙往后躲,说话有些不利索:“谁、谁他妈要你抱啊?!变态吧你!”
盛向没说话,继续将季羡阳逼近墙壁,再问道:“不抱,那到底背不背?”
季羡阳的后背被墙砖磕得有些疼,使劲儿地推着他,但手脚却始终使不上力。
他只好偏过头,妥协道:“背背背!选背可以吧?”
盛向听后,绷紧的下颚才稍微松了下来,背对着他弯下了腰:“上来。”
季羡阳直勾勾地听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裤腿被他抓得皱巴巴的。
真他妈丢人。
“啧。”季羡阳向前小跳了一步,将身体压在了盛向的背上。
除了家里人,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背。
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因为同龄同性的原因,即便季羡阳双手放在盛向的肩膀上,身体还是与他保持的距离,以至于让他感觉盛向的身体有些单薄,还无意间瞥到了他后颈处有一个小小的凸出的包。
上面还有一颗很小而极其不显眼的黑痣。
季羡阳视线跟着往上移,看到盛向紧闭的嘴唇,下意识地问道:“我……”
“你不重。”
“啊?”
季羡阳刚想问这问题,盛向就这么先回了他一句,反倒让他没有反应过来。
盛向步子很稳,在快跑了一段路程后又背着一位高大的男生,说话的尾音也没有一丝颤抖。
他侧了一点点头,似乎是想他身上的这位听清楚他说的话:“挺轻的。”
季羡阳看着他上翘的眼尾,心里有些发毛,过了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哦。”
*
轮月的蓝白色薄光重新从阴云中投射而出,将路面再次照亮。
潮湿而无声的巷道里,只有时而平稳时而慌乱的心跳声在季羡阳耳边回荡,他分不清是不是因为刚才粗喘之后留下的后遗症,还是因为第一次被人背,因此有些紧张。
巷口处的霓虹灯重新出现在季羡阳的视线里,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他微闭上了眼。
两人走出巷口,进入到了大街,渐渐地被店里传出的热闹声所包围。
刚才还无人问津的新街,此刻多了不少人坐在各种饭店里。
季羡阳想到要回到店里,顿时心一紧,猛地抓了一下盛向的肩膀:“放、放我下去。”
盛向侧头看了他一眼,很不解地问:“干什么?”
“放我下去啊,你不是要回店里吗?”季羡阳同样不解地回道。
盛向貌似明白了他话里的别意,他轻轻将季羡阳往上托了托,沉着声音:“不回去。”
他换成单手托人,另一只手伸进了衣兜里,拿出了手机,一边走一边说:“我会让丁鹤把书包拿回去,明天再带去学校。”
季羡阳看他认真地单手打字,给丁鹤发着微信,伸手去抓他的手机:“你他妈有病?”
盛向眼睛像长在了后脑勺,他偏了一下头,将手机转了过去,精准地躲过了季羡阳的魔爪。
他微微侧过头,抬起下巴,语气比较硬:“你再动,我们两个都会摔在地上。”
“我……操。”
季羡阳手停了半空,一听完这句话,急忙像旁边看了看,发现没人从饭店里出来,这才将手不服气地收了回去。
他将身体往后轻轻一仰,挪动了一下掉在盛向腰间的大腿,威胁着问道:“那要去哪儿?”
“去药店。”盛向眉头微皱,吸了一口气,“腿别蹭……会摔下去。”
季羡阳忍着他的指令,停了动作,但对他的决定有些犹豫:“去了药店之后呢?”
“去我家。”
季羡阳又开始蹬腿:“你家?!”
盛向努力托住他,以防他摔下去,他反问道:“你回家怎么解释你手臂的刀口和脚伤?又撒谎说摔的?”
季羡阳喉咙被无形的刺卡住。
“你钥匙在身上吗?”
季羡阳感到莫名其妙,顺口一回:“没,书包里。”
“但我钥匙在我身上,而你书包不在。”盛向又开始了逻辑推理,“你妈开门看到你这副样子,你觉得她会信你是摔的?”
季羡阳想不出话来反驳。
除非他妈真是个傻子,才会相信他儿子接连几天都会经历摔伤。
但季羡阳还是不想去盛向的家里,礼善往来不带以蹭过夜来还的。
季羡阳拒绝道:“我不——”
他话还未说完,头顶就被冰凉的东西给砸中,他身体一下激灵,下意识地将手挡在上面,抬头去望他正上方茂密的枝叶。
季羡阳脑里冒出一个问号:鸟粪?
他寻找着树上的鸟窝。
半秒不到,几滴豆大的透明物体从天而降,透过摇晃的树缝又落在了季羡阳的脸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滴状物从阴云中掉落在地上,打得树叶发出清晰的哗啦声。
山城被潮湿的空气包围了良久,终于汇集成密雨,满倾而下。
“我靠!”季羡阳连忙将手从衣袖里拿了出来,将手机从校服里拿了出来,把校服外套举起,“他妈下雨了!”
盛向托着他:“……别动。”
季羡阳校服很快被淋湿,他腿不断蹬着:“操,下得太大了!”
他抓着盛向的肩膀,不断地将头往里缩,但还是将校服往前伸了伸,好让它能遮住盛向的头。
雨滴从盛向的发丝低落在他的鼻梁,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前方,看到新街街口有一家正要关门的精品店,加快了步子:“先去买伞。”
被风刮着的雨滴不断拍打在两人的身上,像锋利的冰刃割着表层脆弱的皮肤。
盛向沿着路旁店门的雨棚一路走过去,叫住了正在打扫门口卫生的老板。
“嗯?”老板看着面前这位额前发丝被淋湿的少年,又看到他身后还有一位将脸埋得老低,耳根有些发红的爱脸人士,反应了好几秒,才有了动作,“好,马上。”
他迅速从店里拿了一把雨伞,边给边说:“扫码支付吗?”
“嗯。”盛向单手点开扫码功能,对着老板说,“把伞给他吧,我手不方便。”
季羡阳弓起的身子又是一颤,心跳又加速了起来。
“我帮你打开吧。”老板把伞打开后,再递给了不愿伸手接过的季羡阳。
他脸颊微微发烫,侧头将伞拿了过来,打在了他的头上,回想着刚才走过来时路人看到自己惊愕的反应,有些羞耻。
盛向单手擦了擦鼻梁的雨滴,手臂往后弯曲,握着了季羡阳打伞的手腕,调整位置,带着哼笑:“打好,你这样打伞还是会被淋湿。”
季羡阳手抖了一下,温热与冰凉之感来回交替,他将放在盛向肩上的手握成了拳,将头抵在他的后背,把脸埋得更低。
刚才的羞耻感又涌上心头,季羡阳抖着声音说道:“你他妈……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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