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烟火
“谁想玩儿了?!”季羡阳迅速扭过头, 反驳道,“我就看看!”
盛向看了他一会儿,拉着他走了过去。
季羡阳还没找到机会狡辩, 盛向就已经支付了钱,拿起了气球枪。
盛向试了试重量,压了一下肩膀,将枪的重心接近身体, 通过圆孔达到三点一线, 保持住动作:“给你赢回来, 慢慢看。”
当他眼眸紧盯着瞄准点时,有些压低的眉头给人一些压迫感,不禁让周围人都望向了他。
盛向虽然刚成年,但长相仍还残留了一点稚气。
他清晰的下颚上方嘴唇紧闭,刘海之下的眉眼被光照着, 整个人就像一张滤镜特写的海报。
又像从光中走来的虚幻的男影。
季羡阳单手撑着桌面, 即便既兴奋又紧张, 但同样故作平静,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头去看粘在墙布上的大片气球。
挂在柜架上方的秒钟嘀嗒了一声, 枪口立马被盛向稍微抬高了一点, 随之扳机被他稳稳扣下。
铅弹从黑枪管子里一下飞出, 几乎连残影都看不到, 就击中了墙上的气球。
季羡阳微微张大双眼, 终于忍不住去看那位正在用心射击的少年。
盛向与季羡阳对视了一眼,慢慢收回视线, 保持着姿势, 又将枪口向左移动了几厘米。
盛向顺着力, 一下打掉了旁边的好几个气球,□□的铅弹很快便打完。
砰声响了几下后,地上多了一些乳胶气球的碎片。
盛向将气球枪从眼前移开,望着愣在原地的老板。
“小帅哥枪法不错啊,一次性就全中了。”老板拿手帕擦了擦汗,走到柜架旁,扯出笑容,“是要布娃还是毛绒帽子啊?”
盛向把气球枪放下,轻拉过有些怔的季羡阳,微微偏头:“问他吧,想要什么?”
“什么?”季羡阳放大眼瞳,咬着下唇,转头望着盛向,用眼神示威道,“你故意的吧?非要让我说?”
他扫过盛向的笑脸,也冲老板礼貌微笑。
老板寻思了一会儿:“要布娃娃吗?”
“……”季羡阳嘴角抽搐了一下,静道,“毛绒帽,浅色的,谢谢。”
老板「啊」了半天,将季羡阳指定的东西拿给了他。
“等等。”季羡阳重新拿起了气球枪,手机迅速扫码支付完成,“您还有一个顾客。”
季羡阳自己装上了铅弹,将枪座抵在肩膀处,通过圆孔瞄准目标。
“这样不行。”盛向站在他身后,压了一点身,双手绕过他的肩膀,手掌覆盖在季羡阳的手背上,调整他的动作,“抬高一点点。”
热气抓挠着季羡阳的耳朵,让他再次咬牙,微微偏了下头,但又一下被盛向用手指戳了戳。
季羡阳忍着不去捂耳的冲动:“老子知道……”
借着说话的力气,季羡阳扣下了扳机,紧接着空中响起了连续几声的气球爆破声。
他整个人动作流畅无比,没有丝毫卡顿。
周围渐渐有了隐约的掌声和口哨,像是战斗胜利的欢呼。
老板又飞快了拿了过来,递给季羡阳,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磕磕巴巴问道:“帅小伙……还,还要来一把吗?”
季羡阳想了想,看着盛向。
那人朝他眨了下眼。
季羡阳扬了扬下巴,将气球枪再次上弹,拿了一把满弹的给盛向,重新恢复刚才的姿势,手指放在扳机处,对着老板抿笑:“来。”
——
短短几十秒里,娱乐区的射击场地,接连起伏地响起了气球的连续爆炸声。
太过密集的响声,让丁鹤在从零食区回来的路上吓得差点被糖葫芦竹签戳破喉。
丁鹤缓过来后在人群里探头探脑:“什么玩意儿站这么多人?”
他垫起了脚尖,脖子伸得老长,对他身后那位大姐说道:“你跟着我点,等会儿别和羡儿他们一样走得连人影都找不着,这烟花秀都快开始了。”
乔沂对他夸张的动作瘪了一下嘴。
“你别这种表情,到时候走丢了我可不找你啊。”丁鹤看了她一眼,转头准备挤进人群时,只见两位少年从围成圆形的人潮里走了出来。
那两人手里还抱着东西。
一个帽子,一头白色的布熊。
这两人他感觉有点眼熟。
其中一人注意到了他,便将自己的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帽子,给你。”
丁鹤看清了脸,有些纳闷地看着季羡阳“哪儿,哪儿来的大红色的帽子?”
“射击打的。”季羡阳又拿过盛向怀里的布娃,塞给了乔沂。
丁鹤看着布熊跑去了乔沂的怀里,有些不爽:“不是,为什么她是熊我就是个帽子啊?”
季羡阳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眼手机:“那你去和她抢啊。”
丁鹤视线移了过去,看了看乔沂的笑,切了一声:“我让着她。”
季羡阳轻笑了一下:“烟花秀在哪儿看?”
“哦对,跟我来。”丁鹤打了个响指,朝三人招了招手。
季羡阳看见丁鹤像做贼似地带着他们远离中央大梧桐,脚步犹豫了片刻,有些嫌弃地跟着他。
四人逐渐远离了广场最闪耀的地点,慢慢离喧嚣的人群,来到了广场的背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广场的人太多,这边的街道比广场要清冷许多,只有随风而摆动的红灯笼,还有不断朝广场走去的熙攘的行人。
看着人烟快要消散,季羡阳准备开口询问丁鹤这个领路人。
“就这儿。”丁鹤有些亢奋,指了一个方向,“快来。”
季羡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着他侧边。
左边原本应是空荡的草坪,此刻却立着类似类似灯塔的建筑物。
在昏黄和红烛色的灯光照耀下,他看清这座建筑物砌着土红色砖墙,还有一段被浓密的绿荫所遮挡,看不清上面长什么样。
“这什么时候建的?”季羡阳跟着他走到建筑物的进口,走进一看,里面不算太暗,环状走廊中还有些小窗口。
中间的墙壁被挖了个洞,上面放着点灯的蜡烛,正在不断燃烧,散发着微弱的光。
丁鹤拿起旁边的火柴,点上了火:“你和学霸不是忙着学习,就是拼着训练,这新建的,叫「塔月」,虽然名字土了点,但是想登顶,得爬个五六分钟,它高度也不是特别高,就是梯层有些多,所以很多人难得爬,来的人就不多了。”
灯芯被丁鹤一点着,明亮的烛火在暗中被点燃,映在四人的眼里,像是被缩小的光点。
引路的暗光照亮着,几秒之后,梯层旁的LED灯被逐依点亮。
季羡阳迈出了腿,朝亮光的路线走去。
四人每走过一个梯层,对应的梯层就跟着几人的脚步亮灯。
年轻人精力充沛,不到五分钟几人就登上了顶。
只是有些喘,腿有些酸。
季羡阳想把丁鹤从这楼顶上扔下去,而已。
当季羡阳踏入了最中央的圆形图案时,顶上的吊灯渐渐亮了起来,不断变换着颜色,照着周围整排的阳台拱形门。
季羡阳停住了脚步,朝丁鹤单挑了眉,示意他随便挑个位置。
丁鹤看了他几秒,接收到了信号,恍然大悟道:“啊,我和乔沂去另外一个位置啊,你和学霸去另外一个位置。”
“啊?”季羡阳看着他推着还有些懵的乔沂去了侧边的拱形门。
丁鹤一走,周围就没了什么声音。
尴尬劲儿又来了。
季羡阳红着脸,假装准备整理围巾:“我们在哪儿看?”
他手还未碰着围巾的边,就被盛向握着:“你面前的,就在那儿看吧。”
季羡阳点点头,走向了处于中间的那个观赏点。
一走进拱形门的位置,安静的结界被一下打破,沸腾声像浪潮般涌入季羡阳耳内,让他再次遥望这世界。
从血色角度俯瞰,广场上的人密密麻麻得像一堆黑点,他还能看到广场中央的大梧桐的树顶和和倒影着金光波鳞的湖泊。
还有正在为跨年烟花秀准备的工作人员。
热闹而忙碌的一年,即将翻页,迎来崭新的白纸。
从远处吹来的风扑向季羡阳,吹得他围巾尾部飞动了起来,刘海不断地扫着眉,但他并不感到寒冷。
也许是因为他有围巾和毛绒帽护体,又或许是因为某个人在他身边,因而心脏不断地在蹦出鲜活的血液。
又或许,是因为即将跨入未来,触摸梦想的憧憬。
总之各种情绪汇集在季羡阳心里,让他有些亢奋。
他也一直认为最佳观测点会不变,可他并没有发现,远方,还会有更佳的观测点。
观世界,看人间,品百态。
还有很多,季羡阳都还没有跨入过。
明年,后年,很多年,他都有机会。
季羡阳呼出了白气,吐出了所有的情绪。
“冷吗?”盛向看他搓了下手,准备将自己的围巾取下。
“我不冷!自己戴着!”季羡阳想去按住他的手,但重心的一下偏移让他脚有些跟不上,让他整个人像是饿狼扑食。
盛向下意识将手拿了出来,侧过身将季羡阳撞入怀里,他脚往后一退,让两人远离木栏,靠着墙一侧。
因为后背被突然撞击,盛向呼吸变得有些重,单手抓着季羡阳快手扭腕的部位。
季羡阳为了不让自己的额头砸到盛向牙上去,另一只手使劲撑着墙,甩了几下头。
隔着厚厚的衣料,他也能闻到盛向身上的薄荷香,还有一些甜味。
季羡阳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突然不想撑起身,想整个人倒在盛向怀里。
他似乎一下明白,这建筑物之所以叫塔月,应该是这里可以被月光完全照亮,照得给人添上了一层朦胧感,多了几分温色。
季羡阳动着喉咙,清了清嗓子,想对学霸道个歉:“我……”
嘀——
季羡阳才说出话,楼顶上的圆月标志装饰物突然亮了起来,射出了一道红束光,在半空中显示着「新年倒计时」的字样。
广场上的人顿时又开始炸锅,开始跟着变换的数字吼着倒计时。
季羡阳被吓了一跳,肩膀一哆嗦,离盛向的距离又近了几分。
他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盛向的薄唇。
季羡阳不知哪儿冒出的想法,随着倒计时的不断减小,这想法越来越疯狂。
他又觉得周围一阵耳鸣,人们的闹声无比遥远。
季羡阳一闭眼,手拍开了盛向的掌心,拽了下他的围巾带,在倒计时还有六秒时,抬眼道:“学霸,偷个吻?”
盛向看着被灯影照着的脸,抚上了他的后脑勺:“我这里不犯法。”
心脏搏动得快要超速,血液流得快要冲昏头脑,季羡阳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
还有三秒时,季羡阳另一只手也拽上了他的围巾。
剩余两秒,季羡阳偏过头,以自以为占上风的姿势朝前靠近。
剩余一秒,季羡阳扬起了下巴。
零秒,黑夜被烟火刺破,被火花点缀,周围的温度上升得很快,热气笼罩在周围。
季羡阳贴上他的唇,只用舌尖轻滑过他的唇缝:“新年快乐。”
“一起看烟花吧。”季羡阳舔了舔嘴角,准备转头去看烟花秀。
盛向拉着他的手,低垂着眸:“你这样,今年可能看不了了。”
“……”季羡阳咽下唾沫,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又给自己挖坑。
但学霸好像确实比烟花更好看。
啧。
季羡阳又扬起了下巴,稳稳贴上了他的唇,被盛向撬开了唇齿。
巨响的烟火炸声像是天边云卷飘过的声音,轻得让他几乎听不见,只能听觉周围错乱而又试探的热气。
巨大的冷焰火在空中炸开,黑夜仿佛批上亮白外套,忽明忽暗的环境下,季羡阳两人的位置同样被照亮,就像神明的光辉,洒在了身上。
烟花秀足足璀璨了一分钟,才彻底落幕。
周围的亮度渐渐暗了下来,又恢复到半明半暗的状态。
但某人的内心却像浪潮般次次被掀起。
季羡阳真没看到烟花,一点残影也没有。
“……”季羡阳热得解开了一些围巾,微微整理了一下服装,跟着盛向走出拱形门,与丁鹤两人会合。
丁鹤一路上激动地都在讨论着烟花秀,见季羡阳和学霸没什么反应,便皱眉指着季羡阳:“你小子看没啊?”
季羡阳啧道:“看了,好看。”
丁鹤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观察着他的脸部表情,最终察觉出了端倪:“你看个烟花怎么还把嘴看红了?”
话一说,乔沂就给了他背一巴掌:“走快点!太晚了我要回去!”
季羡阳脸部发着烫,停下脚步,看着梧桐广场上正迎面走来的亲戚,还有卓敬旁边的白苓:“……”
那群人看见了自己,热情地走了过来。
“你他妈解释吧。”季羡阳立马将围巾遮住半张脸,躲在盛向身后。
作者有话说:
季羡阳:又没看成烟花秀,但欣赏了美男。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温馨提示:注意防疫!注意别感冒了!!
最近要忙期末考试了,因为寒假提前,课程也提前了(哭,鞠躬);
年一过,就要迎来梦想之路了!
第62章 网课
盛向转头看着季羡阳缩了一下头, 独自面对一群人的热情询问。
卓敬一路上都在和人介绍盛向,全然忘了他儿子在身后的黑脸。
直到与盛向一家在十字路口分开后,卓敬才消停了下来。
自那天起, 季羡阳又每天活在家里人夸赞学霸的日子里。
但他没有之前的厌烦,反而还挺骄傲。
再怎么样,也是在夸他男朋友吧。
而且,他自己的期末成绩也上升了一大截。
虽然没有达到艺考第一的名次, 但也确实成为了一匹黑马, 冲刺到了第二。
季羡阳终于可以躲过学习上的巨大嘱托, 好好过个年了。
从除夕开始,季羡阳家里已经忙得顾不上他这位睡到大中午的懒爷。
山城的年味比较浓厚,从早到晚街上的人们都如浪潮,堵车堵人在春节假期成了常态,鸣笛和烟火总是在空中响起, 像是在咆哮。
季羡阳挺喜欢过年的, 因为桌上会有他很喜欢的甜餐, 还能偷懒不训练,红包收到手软。
但就是缠他的小孩有些多,季羡阳越爱搭不理, 那群小孩更像是他的尾巴一样跟着他。
季羡阳买了一堆玩具, 塞给了他们, 让他们在边上玩去, 自己坐在堆满年货的沙发上, 拿着手机,打开了群消息。
学校只放了十天左右的假期, 最后一天全体上网课, 提前适应学校的作息时间。
根据季羡阳亲戚一天都在他家串门, 导致他睡眠有些不足的经历下,他决定自己换个地方去听课。
卓女士叫他去丁鹤家,结果季羡阳打过去就听到丁鹤那边的闹声,吵得像是赶集,没说几句就果断挂了电话。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拨给了他几天都没怎么联系的学霸。
电话被一下接通,吵杂声同样从手机话筒里涌出,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通过周围和盛向说话的声音,看样子应该是和他妈妈在商场。
季羡阳支吾了半天,给盛向说了自己的原因:
“我家太闹了,明天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来你家一起上网课吗?”
盛向轻笑了一声:“可以,明天我妈他们就回公司了,也不会吵到你上课。”
季羡阳应了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对着还在打牌的一群人说他明天要去学习,自己先去睡了。
不打还好,打了季羡阳更睡不着了。
他又是在凌晨左右睡的,第二天一早,就抱着个笔记本电脑从家里冲了出去,走到半路时还掉了一个面包。
大雾弥漫在街道,将人们视线吞噬,有些看不清路。
热腾声在冬阳还没钻出地平线时就持续到了现在,赶走了冬日的清冷。
盛向刚开始说要出门来接他,但被季羡阳给硬生生地骂了回去。
最终季羡阳跑到了盛向的小区门口,抚了抚头顶有些歪的毛绒帽:“……”
盛向戴着季羡阳同款毛绒帽,敞开的长款羽绒服让他看起来充满暖感,就一个多星期没见,季羡阳感觉盛向又长高了一些,褪去了一些稚气。
季羡阳呼出白气,走到他身边,跟着他走进了小区:“不是说了让你在家等着吗?”
“怕某人跑着就摔了。”盛向接过他的笔记本电脑,等着季羡阳换完鞋,上下扫了一眼季羡阳,摸上他的头顶,“长高了。”
季羡阳疑惑了片刻,不屑道:“你都长高了,我不长能合理吗?”
他坐在了盛向新买的懒人沙发里,还拿了几包袋装糕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边等它开机边啃着。
盛向将季羡阳的账号登录进会议室里后,看季羡阳连续吃了好几包,起身给他倒了枸杞茶,还按了按他的手,发现手是正常温度后松了口气,皱眉道:“没吃饭吗?”
季羡阳抿过嘴角边的残渣,坐在懒人沙发的凹陷处,有些心虚:“过来得太急,面包掉了。”
盛向看了眼还有不到一分钟就要开课的时间,叹笑道:“我给你做吃的,别吃这个,没营养。”
“可是,快上课了。”季羡阳拽着他的衣角,“不用,我吃些糕点就能抵饿一下,抗饿能力还行。”
盛向微微一偏头,对他挑了一下眉,将音量调高:“嗯?”
季羡阳眨了眨眼:“……”狐狸笑,真会装。
“那我替你听着课……辛苦了。”季羡阳渐渐松开了手,打开了复习资料,坐了回去。
“我这部分复习过了,你就认真听自己的课。”盛向将热水杯递在他面前,“暖身,我去厨房了。”
季羡阳看他又替自己泡了茶,对他的养生坚持颇为佩服。
他单手撑在懒人沙发上,临时给学霸取了个名字,想逗人的心思爬了上来:“老盛,来碗牛肉面,不要牛肉只要面。”
话一进入到那人的耳内,他就在厨房门口止住了脚步,慢慢侧过头,微笑道:“再说一遍?”
季羡阳将吃的放下,双手举头头顶,投降道:“来一套《五三》,谢谢。”
大约过了一秒,盛向又倒了回来,真从书包里拿出文科综合题五三卷,拿给了他。
季羡阳每个毛孔仿佛都在发火,他准备叫住盛向,但高莉的声音已经从笔记本电脑里传了出来,瞬时端坐了出来。
高莉在会议里发起了签到,同时警告道:“明天就返校了啊,都打起精神,我先不让你们开摄像头,全靠你们自己自觉啊。”
季羡阳像个老大爷一样喝着枸杞茶,慢慢吃着盛向放在他旁边的一些袋装零食,眼神跟着高莉共享屏幕上的鼠光标游离。
这世上除了语文课密麻的汉字有催眠功能外,还有一连串的数字符号让季羡阳渐渐低下了头。
季羡阳摇晃了几下身,高莉讲课的声音越来越远,感觉像是飘在空中,一下倒在了懒人沙发中,骨头再次处于散架状态。
高莉在不断呼唤着班里人的名字,叫他们说出最后一道选择题的正确选项,但都得到否定的答案。
高莉在摄像头里抚了一下额,隔着屏幕都能看清她隐忍的笑:“都答不上来是吧?盛向你来。”
片刻后,高莉再次询问了一次。
又是无人应声。
“盛向,你有在听吗?”高莉有些皱眉。
季羡阳扯动了一下眉。
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什么,闻到了阵阵香味,还有拖鞋擦地的摩擦声。
笔记本电脑键盘被人敲了一下,随之清亮的声音在季羡阳身边响起:“我在,高老师,刚刚网有些卡。”
盛向快速回答完问题后,重新敲了下键盘,拿走了季羡阳手里的袋装垃圾,把有些迷糊的季羡阳叫醒,让他起来吃早饭。
季羡阳突来的起床气在看到盛向的那一刻立马消了下去,看着盛向把丰盛配菜的牛肉面递在自己面前,身体又来了劲儿。
他看着快要溢出来的牛肉和玉米粒,有些惊:“你确定不是想撑死我?”
“摆放角度问题。”盛向将木筷也也递给他,拿过一旁的枸杞茶,润了润喉。
季羡阳吹了吹上面的牛肉,搅拌着面,逼着盛向吃了第一口,自己才慢慢开始吃。
盛向边听边做笔记,随时提醒吃面的季少爷翻页和听讲。
等季羡阳将面吃完后,肚子才有了饱腹感,正好碰到连堂的数学课下课休息,让他全身跟着放松。
他第一次就觉得,这牛肉面很合他口味。
意犹未尽的时刻,大概也只有这东西能有这种感觉了。
盛向看他一吃完,就端走了碗筷,让准备起身的季羡阳坐下。
“……”季羡阳看着盛向走去厨房的背影,自己趁时将茶几面擦拭干净,顺便拿出了手机,进入到峡谷世界。
十分钟,他能无聊地玩玩训练营模式。
就这么想着,季羡阳很自然地点进了匹配模式,开局战斗。
季羡阳杀开了几条路后,屏幕里再次显现出了高莉的脸,而季羡阳还在疯狂地扫人头。
看到盛向从厨房走出,季羡阳立马调成了静音模式,换了个姿势听课。
现在不能退,也不能挂机,得尊重队友和敌手。
季羡阳让盛向听着,自己稍微往后躺了躺,让他不出现在盛向的余光视线中。
悄悄再打了几分钟后,他就听到盛向开口道:“还要打多久?”
“快了吧,对面和我们一样,只剩一个水晶了。”季羡阳正处于高度集中状态,参与着激烈的战斗,无意识地回答道。
半秒一过,季羡阳倒抽了一口凉气,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打游戏的?!”
“我有眼睛。”盛向有些无奈道。
季羡阳「哦」了半天,手指像是被冰冻,动弹不了。
就在这时,高莉点人回答问题的环节又开始进行,系统一下弹出了季羡阳的名字,高莉立马按下了强制接触静音,叫了声他的名字。
季羡阳一激灵,手指按下了调音键,游戏声音瞬间蹦出:
“Lengendary!”
“我方水晶正在被攻击。”
季羡阳还没来得及关音量键,游戏失败的英语语音再次涌出。
凝固画面持续了半刻,季羡阳像熬过了一个春秋。
看着高莉怔住的脸和聊天框里不断刷屏的文字,季羡阳有些慌。
过完年就挂了。
“……”季羡阳咳了几声,“我在。”
高莉盯着摄像头,有些压迫感:“季羡阳,你干什么呢?我苦口婆心地讲课,你悠闲地玩儿游戏是吧?”
“我、我没有。”季羡阳将手机一下扔到身后的沙发上,胡乱地狡辩道,“我刚……有位不太懂事的小亲戚从我旁边走过,他玩游戏的声音。”
季羡阳说出来感觉更加离谱。
“……”高莉一脸「我信」的凝重表情望着摄像头,透过屏幕都能感觉到她的杀气。
几秒后,高莉对着麦克风,微笑着:“谁能给你作证?”
“……”
阎王也不能。
季羡阳也模仿不了其他人的声音,便准备豁出命去承认。
他刚深呼吸了一下,金属的轻响声就从他耳旁响起,打断了他的认错编话思路。
他身旁那人按下了麦克风键,将静音接触,随之轻眨了一下眼,轻声着:“我能作证。”
高莉抚额头的动作一止。
公屏上已经出现了满屏的感叹问号。
季羡阳反应了几秒,一下将头转了过去,盯着盛向,用嘴型问他要干什么。
盛向一只手按下季羡阳即将上抬的胳膊,当上了共犯,丝毫不紧张:“我在他旁边,所以能作证。”
高莉皱眉了片刻,还是将季羡阳麦克风禁言,无比谨慎道:“你让季羡阳对着你麦克风说话。”
季羡阳瘪了下嘴,靠近盛向的电脑,很不情愿地开了口。
高莉听到季羡阳的声音后,眉尖颤动了一下,一时竟说不出话。
班里的人将阵地从会议室的公屏上转移到群聊,让季羡阳的手机在沙发里震个不停。
高莉定了定容,还是让季羡阳回答了问题,强制性地让全部人打开摄像头。
季羡阳移到自己的摄像头前,被迫听课。
窗外的雾气被阳光与风彻底佛散,慢慢将大地照耀,让摄像头过度曝光,把画面弄得有些模糊。
高莉结束了会议,摸鱼摸了半天的季羡阳立马把电脑关机,打了个哈欠,倒在懒人沙发上,翻过身,伸出手臂去拿他心心所念的手机。
“干什么?”盛向单腿抵在他身侧,从身后抓着他的手腕,盯着他问。
季羡阳偏过头看了看他,手指弯曲了一下,有些不自在:“拿手机。”
挂了这么久,他都能想象有多少件举报信从系统里飞出来。
盛向看着他有些上翻的毛衣衣角,露出了下腹线条,再次抬眼:“想手机想了一个上午了吧?心思都不在学习上是吗?”
季羡阳直接收了手,用手肘抵在盛向的腹部:“我现在就要学习,你离我远点。”
盛向一下将手撑在他耳边,有些皱眉:“可是我现在不想让你学,开学我给你补。”
季羡阳咬着牙,总觉得这姿势不太对,便使劲别过头:“不用了吧。”
因为动作的拉扯,季羡阳的毛衣更加往上,盛向看到后,伸手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触电般的感觉让季羡阳从懒人沙发一下坐起,但又被盛向给按了回去,他抓着盛向的小臂。
“我学!”季羡阳几乎快贴上他的鼻尖了,稍微往下看了看他放在自己腹部的手,“你手……你他妈让我学一下,行吗?”
“……”盛向看他鼻尖开始发红,忍着笑,将他衣角用力拽了下去,“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帮你把衣服放下来。”
季羡阳被哽咽得说不出话,一把将他推开,朝他扔了几个沙发枕,礼貌地骂着他。
学霸的套路很深啊。
季羡阳气得穿上了鞋,在摔门而走之前越想越气不过。
他看着靠在门框一侧盯着自己正在挎包的盛向,一时怒气冲上血压。
他一下拉过盛向,稍微用力地咬上了他的唇皮,像是在复仇。
作者有话说:
请别学季羡阳网课摸鱼,认真上网课w!!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更到这里,想和大家说一下,也许还是有很多不足,但是很
第63章 倒计日
季羡阳咬了皮之后, 在盛向试图拉回自己时,一溜烟地逃回到了自己家,还在快去睡的时候给他发了个挑衅的表情包。
但第二天, 季羡阳占据上风的气势被自动砍掉了大半。
因为睡得太晚,他没有和盛向一起去学校,而是又恢复到以往那样,离早自习开始仅有一分钟时, 教室后门才出现了季羡阳有些慵懒的身影。
季羡阳身着暗色外敞的冲锋衣, 将加绒卫衣的帽子戴上, 又回到了曾经的勿近感。
他与盛向对视了一眼,看着他的笑颜慢慢变为唇缝紧闭,立马避开了他的视线,摸着鼻尖坐在了靠窗边,单手抵着太阳穴, 转着笔, 开始了假期后遗症的神游模式。
季羡阳的窗前洒了几束光柱, 从山尖处逐渐冒出,刺得让人竟产生夏日的错觉。
这老天也许真跟人们的心情相关。
提前返校的高三学子怨言冲天,这太阳就跟他们对着干, 散发的光耀比过年时更让人感觉发热。
季羡阳是班里第一位脱掉外套的勇士, 而后班里的人都跟着他作死。
昏昏沉沉的课堂一度过, 人们的沉睡神经就被下课铃转换成了兴奋神经。
季羡阳靠着窗边, 和丁鹤讨论着他在过年期间的战绩。
稍带冷气的风吹过季羡阳发丝, 让他停战揉了揉眼,单肘撑在窗台, 打算歇一歇。
一进入高三下学期, 将近四个月的学习生涯进度加快, 节奏变得更加紧张,学生的压力和焦虑也在慢慢更上一层楼。
枯燥、沉闷,这是季羡阳原本对高三的定义。
但当他现在正亲身经历时,他才发现,这苦海之下,还有陪他一起疯闹的同伴。
可好似除了六班不太像高三冲刺班的样子,其他大部分班级,下课后,也没见几个人在走廊上闲聊。
大概六班都是群疯子吧,越到紧张时刻,到了放松时间,就想尽办法发了狂的闹。
盛学霸例外。
在绝大多数人在教室吵闹时,他就坐在座位上给来向他问题的人讲解,语气温柔,思路清晰,两点酒窝挂在脸上,将乐于助人的品质展现地淋漓尽致。
听不懂题的人听了几遍后也很不好意思讲明自己没听懂。
“……”季羡阳转了几下笔,盯着正在给几名同班同学讲题的学霸,嗓子很不舒服地咳嗽了几声。
挨着盛向坐的几人,统一抬起头望着他。
“羡儿,嗓子不舒服吗?”丁鹤关心道。
“被风刮了一下喉。”季羡阳很轻地扫过盛向,准备坐下去看书。
但一阵凉风吹过,季羡阳就立马打了个喷嚏。
“今天就到这里吧,讲太多一时半会儿可能消化不了。”盛向合上复习资料,笑着朝他们点了点头,“我先处理一件私事。”
季羡阳听到后,有些疑惑地转过头。
一瞬而间,季羡阳身上多了件冲锋衣,眼前是盛向有些隐忍的脸。
“把外套穿好。”盛向抬眼看着他,像是在威胁,“我不说你就乱来是吗?”
“……”季羡阳鼻腔有些不太舒适,但还是皱着眉,忍着气,“我就是热了。”
他啧道:“可是你也不和我说话,昨晚就咬了你一下,你们学霸就这么小气?”
盛向嗖地一下将冲锋衣拉链拉到他下巴位,顺手拽了一点过去:“学霸心眼都很小,特别是我对你。”
季羡阳微微瞪眼,扫视着周围大部分人的惊讶眼光。
他降低音调,轻推开盛向:“我又不是要往死里咬。”
“不是这个,”盛向将一旁的运动水杯递了过去,露出笑,温馨提示道,“我是说外套的事情。”
“哦。”季羡阳一把抓过运动水杯,将它塞进书包,“我也不会就吹个风,突然就感冒了吧?身体素质没这么差。”
盛向伸出手,用手背去轻碰季羡阳的脸颊,待了几秒又收回了手:“你看着吧。”
季羡阳看盛向起身出了教室,有些疑惑地喝了一口枸杞茶,望了一眼黑板上方的圆钟,拎着书包去了操场。
全校只有苦命的高三学子在校内逛荡,虽说立了春,初春暖阳滋润着万物,但绿叶表面还是带着雾气,尤其到了将近半昏的时刻,霜点还是爬到了植株之上。
季羡阳的训练队被分为艺考和特招赛两拨,他所在的特招赛队伍里,训练强度比之前更强,让他有些吃不太消。
离他比赛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以往他还觉得,时间还很长,训练可以偷一下懒,但是现在,他的精力,得更加集中。
加上季羡阳这一略微拔尖的体育生,一段时间下来,因训练受伤的人越来越多。
季羡阳因为总想超越自己,想比以前做得更好,动作不到位而让他荣幸成为受伤排行榜里的第一。
这比他打架受的伤还要多。
他一脱衣,手腕和脚踝就露出创口贴和膏药贴。
外加轻微感冒。
盛向那天让他等着,放学还塞了盒感冒药给自己,他还挺纳闷,嫌盛向瞧不起他。
直到隔日季羡阳从床上起来时,感觉头有些昏沉,说话带着鼻音,他才从心底里佩服盛向的预言。
人的身体机能具有自愈功能,通常情况下,轻微的鼻塞在七天左右就会痊愈。
季羡阳吃了感冒药,七天左右也好得差不多了。
全校开学后,冷清的校园又像往常一样喧沸,高三奋斗百日的启动仪式开幕后,学校为了再次鼓舞学生,将红横幅挂满了走廊外的白色瓷墙上,每日都在广播里念一段励志的名言。
墨绿色黑板上的倒计时在逐日减小,桌面上的纸张越积越高,与各地区题库打交道的时间愈发加长。
山城温度随着高三的紧张日子渐渐上升。
人一忙碌起来,就会忘记时间。
就宛如永动的机械,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刷题,翻页,换笔,都是日复一日重复最多的动作。
季羡阳再多加一项,像大多数体育生一样,负伤训练。
学校为季羡阳定制的训练更多的是加强他起势和最后冲刺的爆发力,但因为季羡阳有些急,进而应了来自教练的肌肉拉伤预言,贴上了好几张膏药贴。
汗珠在季羡阳下巴处汇集,顺着线条流进季羡阳训练服内,也将创口贴浸湿,一路滑至下腹。
“羡儿!这儿!”丁鹤双手捧着盛向的保温杯,给他呈上,“学霸说你的水喝完了,这儿是枸杞茶。”
季羡阳嗯了一声,有些喘地接过,准备掀起衣角擦汗,准备问那学霸在哪儿。
“别掀。”盛向从他身后突然出现,按住了他的手,解下他的护腕缠纱,重新拿起新的纱布,给他缠上,“用毛巾擦,我给你换纱布。”
“膏药贴多买了几盒,你脚踝的伤,回去再擦药,书包里我也有给你放。”盛向给他披了件外套,走在他的身后。
走出校门后,乔沂喝着饮品,走在三人中间,歪头对贴了很多创口贴的季羡阳道:“羡哥,你训练别太累,自己还要上课的,又有这么多卷子要写,你离校集训……”
“没事,我能承受。”季羡阳扭动着手腕,淡淡地回了句。
乔沂嘟了嘟嘴,没有再说话。等季羡阳走过了桥,与乔沂和丁鹤作了别,就和盛向并肩走着。
有时他不想当一名体育生,因为不常待在教室,进度或许跟不上,也看不到盛向,一天下来,除了一日三餐,上下学一起,私人共度的时间季羡阳都能清楚地计算出。
但他也为自己是一名体育生感到幸运,好歹学习不行,他有另一条路去抓自己的梦。
至于补足进度的事,有他学霸同桌。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可以突然闯入那人的世界,未来也会有他的身影。
现在面临的是,季羡阳要去市中心体育局训练中心集训,让他有些不舍和热奇。
热身训是一个星期,超强度训练是半个月,加在一块儿,一个月就快过完了,而后即将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意义重大的比赛。
他其实很憧憬,但也有些紧怕。
季羡阳紧抿着嘴唇,时不时地去瞟几眼盛向。
他敏锐地捕捉到季羡阳的举动,转过头望着他,嘱托道:“在那里集训,一定不要强撑,有什么事就打电话。”
“我这个学渣都没时间,学霸还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季羡阳闷气道。
“我会挤出来的。”盛向把书包递给了他,微微偏头,“进去吧,明早还要离校。”
离校这件事又让季羡阳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是,凭什么我能送你,学校就要我们五点就走,不让人送吗?”
季羡阳垂着眸,在转身前说出了犹豫很久的话:“你会抽空想我吗?”
盛向好像就等着他问这句话,很自然地指了指自己的檀木别针:“用不着抽空,你不在我就会想。”
季羡阳摸了摸鼻尖,微勾着嘴角「嘁」了一声,钻进了小区。
有些话就像风,吹过心脏,就带来了生根的种子。
好像也没那么糟。
就将近一个月而已,又不是什么分离。
季羡阳推开自家门就开始收拾行李,阻止卓敬往箱子里狂塞东西,一直到半夜才消停下来,浅睡了五六个小时。
凌晨五点的城市,还未被晨光完全照熹,稀星隐约闪现,顶在建筑上空,圈出了层层光晕。
去往体育局的大巴停在了季羡阳小区,明晃的车灯将昏黄的大道照得通亮,让季羡阳眼睛有些睁不太开。
车上坐了来自不同学校的体育生,基本都戴上了耳机,闭眼靠着座椅。
季羡阳把行李拿给了司机,扣上了棒球服的纽扣,撑着行李箱,抬头就看见了与他同样进了特招赛的两名男生正朝着自己的方向疯狂招手。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那两人,因为隔着窗,季羡阳看不太清他们的嘴唇。
看着那两人轻拍窗的动作一下停住,季羡阳顺着他们的视线准备转头。
“记住不要受伤。”
熟悉又很近的声音在季羡阳耳后响起,行李箱被那人用手往里一推,稳稳地靠在门一侧。
季羡阳立马侧过头,正看见一位身着校服的男生站在他身侧,把他带的东西放在自己手里。
“你……”
“怎么可能不来送你?”盛向抚过季羡阳有些过眉的刘海,忍笑道,“给你的,上车再看。”
季羡阳眼眸像是被擦亮,有些洋意:“学霸这么贴心啊。”
司机将行李箱装整整齐后,对季羡阳点头示意。
季羡阳将东西抱在手里,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温热的豆沙馅包,塞到盛向怀里:“拿着,我上车了。”
那人一笑,准备开口时又被季羡阳抢先说了出来。
“不喝冰的,不逞强,不熬夜。”季羡阳在台阶处望着盛向,机械地背出盛向给自己说的原则,“我知道了。”
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隔着窗,与站在光柱下的那位少年对视。
谁都没有说话,但都知晓对方想的什么。
大巴缓慢启动,季羡阳也转过了头,靠在椅背上,打开了那黑包,发现是一个鞋盒。
季羡阳失笑了一下,将盒子打开,发现是一双专业跑鞋。
线条流畅,整个重量很轻巧,也很有弹性,季羡阳穿过很多专业跑鞋,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这双鞋,能排得上榜。
翻过侧边,商标的一旁刻着「top configuration」的英文字样。
季羡阳看了很久,在心里笑骂了一句,打开了与盛向的聊天框:
【拽羡】:谢谢男朋友。
季羡阳发完信息后,整个人就倒在了座位上,看着窗外不断向后移动的建筑和跟随自己的初阳,慢慢将眼闭上。
一个月罢了,他过得起。
他跑得快,能抓到他。
作者有话说:
去往集训,就会奔赴赛场了!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鞠躬);
冬日记得保暖w!(送花)
第64章 集训
但跑得快, 和他能跑多久是两码事。
市中心的体育训练场地堪比学校好几个操场,里面训练的人貌似都要比学校拔尖的体育生更为专业,一次又一次地甩了他们大半个圈。
季羡阳和同队的何锐和王松分配到了一起, 每天晚上都是听着他们有气无力的怨言入睡和起床。
他原本以为自己待不了多久就会想学霸,但超强度训练让他没有多少精力去想别的事,原本以为每天会和他保持联系,谁知一去手机就离身将近一个月, 最后几天才发了下来。
季羡阳又像往常一样, 只是将日历上的天数一天一天地划去, 揣摩着盛向二诊考试会考得怎么样。
季羡阳感觉这日子越往后过,就越慢,训练遭受的煎熬更为难撑。在更为专业训练的场地训练时,季羡阳反而受伤减少,旧伤逐渐愈合, 爆发力比以往有所提升。
但他知道, 自己也许侥幸成为普通体育生的前茅, 但却是一群凤凰的尾巴。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既然连烂到掉渣的成绩都能被挽救, 那在他的特长领域, 就更得要往深处研究了。
季羡阳集训期间, 也遇上了曾经的对手, 多多少少都有着尊重和少许攀比间的敌意。
像机械程序般过了二十多天, 最终迎来了赛前作息,比地狱训练要轻松许多。
手机一发下来, 季羡阳就开了机。
几十条的消息像浪一样涌在屏幕之上, 除了班里的教师和同学, 剩下的,就是家里人和盛向发来的消息。
他点开盛向的聊天界面,一路滑到顶,都是盛向每天对自己说的嘱咐语和激励言。
学霸还挺操心的。
也许是快一个月没听见那人的声音,也没见着对方,季羡阳拨通号码时,心脏就和听筒里传来的嘟声一样,猛烈搏动着。
兴奋和紧张,爬满了季羡阳整个清醒的大脑。
“拿到手机了?”
拨通不到一秒,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男声,让寝室里的闹声一下消逝,安静地趴到季羡阳坐的椅子上听着。
季羡阳被他声音惊了一跳,在肚子里练了许多的话一时竟忘得一干二净,说话有些结巴:“你、你这么快就接了?”
“一直拿着手机在等你打过来。”
季羡阳心里像是被线牵扯了一下,敏感地往周围瞟了瞟,强制性地让自己忽视掉身后的那两人,低语道:“我外放的,你注意点。”
“外放的?”盛向声音变得更加悦耳,提高音量,“他们能听见吗?应一声。”
那两人听见学霸的召唤,在季羡阳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立马凑近,在季羡阳身旁连忙应声。
“羡哥最近训练听话吗?”
“啊?”其中一人为他对季羡阳的称呼有些惊,愣了愣,“什、什么叫听话?”
季羡阳在外忍着不大声吼他的怒气,捏紧拳头,等着学霸开口。
听筒传来的电音句句让季羡阳心提上嗓子眼:“有没有喝冰的,有没有受伤一个人强撑,有无熬夜训练或者刷题。”
何锐和王松琢磨着,认真思考道:“这倒没有,他喝的枸杞,以前的伤也好了,我们宿舍有断电时间,一熄灯就都睡了。”
对面过了几秒,听筒里传来一阵轻笑声:
“那很乖,很听话。”
三人同时怔住:“……”
空中弥漫着是个人就能察觉到的尴尬原因,两人互相推搡着移动,重新坐回床铺上,给家里人通话。
季羡阳的火气被熄灭,重燃而生的火焰是因心跳而蹦出的烟火。
他有好多话,想告诉他。
“羡哥,我想了你二十六天。”盛向声音又低了下去,说出了季羡阳想说出的话。
季羡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情绪,好似这将近一个月的地狱淬炼吃的苦,都从眼里涌出来,染红了眼角。
“你太矫情了吧学霸,把我传染了。”季羡阳用力擦了把冒出的豆滴,又憋了回去。
“所以,我明天可以见你。”
季羡阳嗖地一下起身,心跳不断加速,像是要冲出肤寸,拿手机的手在轻微颤抖:“明天……见我?”
“学校有观赛名额,我争取到了,明天启程,大概晚上到。”盛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偏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头的中间,低声着。
季羡阳咬着下唇,有些傲意地抬起下巴,在心里感恩了九中上下教师。
那两人得讯比当事人还快,见盛向要来,比季羡阳还要激动,雀跃了好一阵,拉着季羡阳吃饭时还多喝了几杯白开水,说是要感谢学霸对他们羡哥的照顾。
季羡阳刚开始还对他们幼稚的行为有些不想参与,但因为同样有所期待,便无脑地跟着他们一起疯。
骰子滚动的声响慢慢停下,被人一打开,顿时叫了起来。
“大冒险羡哥输了!”一人笑着抽起最上面的一张卡片,弹了弹,“这上面写着给你第一位列表发照片并发送挑衅语气。”
“什么照片?”季羡阳看着他们暗笑的表情,有些不安地喝了口枸杞茶。
何锐疯狂捣鼓着手机:“我发你几张美照啊,我们最喜欢的颜值主播。”
季羡阳刚听他说完就收到一堆女生的照片,他看了看那两人的得意表情,默默地咽了唾沫。
王松拍了拍他的肩:“羡哥,咱们大男生,玩儿得起!”
“……”季羡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就这大冒险……他玩儿得起。
只是有些心虚。
季羡阳定了定神,迅速配上挑衅的文字转发给了微信列表的第一位。
对方只回了个问号。
隔着屏幕,他都能想象出盛向忍火的表情。
“……”季羡阳在两人的鼓励下,再次作死。
【拽羡】:好看吧,你就凭直觉,哪位女神人气最高,这赌赢了有奖的。
【X】:没兴趣。
季羡阳迅速打着键盘:
【拽羡】:真的不考虑入股?女人想清楚回答我。
时间再无形地过了片刻,屏幕上弹出了白色条框:
【X】:季羡阳,你在叫谁?
季羡阳咳嗽了几下,有些耸肩。
“要不就这样吧,盛学霸…好像有点火…”一人看到这信息,朝季羡阳眨眼道。
季羡阳一脸「我作死你来替我死」的表情看着他:“……”
“怕什么?”季羡阳不屑地打着字,语句字字充满嚣张,将挑衅力度拉满,再给他们看了一遍。
两人缓缓点头,向他竖出大拇,重新洗牌。
季羡阳趁他们转身,立马换了个姿势,嚣张气势完全褪去,连忙输入:
【拽羡】:错了哥,这……这不被迫营业嘛……
【拽羡】:大冒险输了得照做。
季羡阳心有些心惶地盯了屏幕有一分多钟,对方才发来一条语音。
听语气倒不像在生气,更像是奈笑:“太晚了,别跟那两人玩了,早些睡。”
季羡阳呼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立马松懈。
他发个表情包,再倒回去看了看那几张照。
漂亮又有气质,确实很好看。
“……”季羡阳点了删除,将手机啪地一下扣在桌面上,对着那两人露出了笑容。
季羡阳用眼神杀退了让自己作死的两人,在床铺上躺下了。
但他中途被那两位狂热粉吵醒了好几次,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起了床。
训练服穿得太久,他都快不会搭配日常服饰了,总觉得穿什么都很怪,试了一个上午也不满意,最终随便换了件,提着行李箱,先跟着队伍去新的酒店放了行李后,再去熟悉比赛场地。
其实比赛场地离训练中心就离了几条街,还算挺近,但占用场地季羡阳估摸着比训练中心的还要大。
红绿色四百米跑道上摆放着崭新的专业设备,周围一圈挂着横幅,插遍的彩旗不断随风飞扬,像是在庆冠。两层的观众席将露天跑道包围,宛如斗兽场。
庄重而盛大。
季羡阳在跑道上走了走,好似踩至云卷,整个人因为离梦想更近的欣喜而有些飘。
这里承载了无数个遥不可及的梦,见证了无数次波动的浪汇集成涌流,是季羡阳梦寐以求,超越了数不清的人的果实。
他不在乎名次如何,只要他来了,跑死在这跑道也行。
季羡阳再待了片刻,又跟着大队走出比赛场地,重新去往酒店。
从比赛场地到酒店的这段路被封锁了起来,周边车辆都绕道而行,残阳从大巴车顶慢慢下落,将天染成橘红渐变。
多所学校的专属大巴陆续而至,依照顺序进入酒店边的露天停车场。
季羡阳站在路边的树荫下,迟迟没有望见自己学校的大巴。
他按耐不了急迫的心情,急忙给学霸拨通电话。
“还没到吗?”季羡阳有些不耐烦,“我腿都站酸了。”
“羡哥,”对面因为笑而显得声音有些颤抖,“你能不能回一下头?”
季羡阳皱眉转头,望见了贴着渝城九中几个大字的大巴正驶往这边,稳稳停在了他面前。
透明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周围响起了接待的喊声。
第一位出现的,就是身穿校服的盛向,手臂上还环着渝城九中的红袖。
那人走下车阶,没有直接走过,而是站在一侧,一半身子在大巴车映射的影子里,还对着手机说了一声:“能跑过来给个见面礼吗?”
“傻逼。”季羡阳迈开了腿,咬唇对着听筒低骂着,“你不说我也会。”
他挂了电话,从不断走上路边人行道的队伍中逆行,穿过人群,加快的步伐很快变为大步,跑了过去。
在盛向敞开双手时,季羡阳扑进了他的怀里,手缠过他的侧腰,将脸全都埋进他的颈窝处。
淡淡的薄荷香再次在季羡阳周围弥漫,让季羡阳有些浮躁而兴奋的心逐渐放平。
他能感受到那人有些用力的扣抱,贴近的心脏就像飞鸽,来回传递着青涩的信号。
“这次允许你跑快点。”盛向的手轻落在季羡阳的后脑勺,“不摔就行。”
“傻X,我只能跑得快,才能抓到你。”季羡阳闷声说了句话后准备抬头骂他,但当他看到盛向的正脸,又被他的温柔所打了回去。
“咳——”
丁侠士从车上扛着行李箱,瘪着嘴:“注意点场合啊,有了谁就忘了我这个兄弟了啊。”
季羡阳转头探了过去,看见丁鹤拉垮个脸,脸上闪过惊喜,笑出了声。
丁鹤警示道:“别笑啊,你可是连人都不理的人设。”
“崩了。”季羡阳接着下话,但又很诚实地收起了笑,故作不屑道。
季羡阳帮几人拎着行李,被高莉威胁着强行着收下袋装食品,一路被她数落着之前因训练受的伤。
主办方的酒店一楼就是餐厅,所有成员都聚集在一起,将整个餐厅塞满。
盛向几人来后,刚好就能拼成一桌,季羡阳似乎有些过于自信,生出一种提前吃庆功宴盛席的错觉。
但参赛运动员赛前不能胡吃,所以他在满桌佳肴前,吃着清淡的饭菜,还喝了标配的枸杞,一脸平淡地望着这群饿狼。
只要是季羡阳能吃的,盛向就不停地给他夹,直到他说吃不下后,自己才认真进食。
餐厅里的人渐渐减少,季羡阳这一桌是最后才离开的。
盛向的房间就在季羡阳隔壁,他洗完澡一下冲了进去,盘腿坐在盛向床上,看着盛向收拾行李,有些懒散地闭上了眼。
也许只有在这人面前,季羡阳才会卸下锋芒毕露的外壳。
集训期间倒头就睡的习惯此时正慢慢席卷季羡阳,让他开始迷糊。
“困了就睡,这一个月辛苦了。”盛向坐在床沿,抚了抚他的额头,“明天比赛,我会一直看着你。”
季羡阳伸手拉着他衣角,眼眸垂着:“我以为……这次我比赛,你看不到。”
“没想到你们都能来,挺意外的。”季羡阳声音越来越轻,“谢谢。”
盛向滑了一下喉,在季羡阳翻身睡下时,替他关了灯。
透射过落地窗的城市霓虹灯映在季羡阳脸上,让他脸在光晕和阴影之间,略微疲惫的神色在眉眼下有些冷感。
盛向轻颤着睫,轻扣住他拉着自己衣角的手,触点了下他的鼻尖。
“不会让跑道只有你一个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要开始正式比赛了(作为亲mom的我手有些激动地抖哈哈哈)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读者!
完结倒计时要开始了;
临近期末,开始忙了w(哭泣)
第65章 抵线
盛向给季羡阳盖好被子后, 再叫了前台拿了床被子,铺在了沙发上,给他妈和卓女士报了平安, 刷完了半张试卷后,再替季羡阳圈了几道题,才慢慢侧过身,躺在了沙发上睡去。
霓虹灯安抚着整座城市, 两人的呼吸频率相差无几, 好似在同一旋律上的琴弦, 轻而缓慢,渐渐往里下沉。
因为有些疲惫,季羡阳一觉睡至天明。
被落地帘纱过滤过的熹光照射在季羡阳身上,投下的光束将他整个人洒罩。
季羡阳揉了揉眼,准备伸手去按掉枕边的闹铃。
在他按下闹铃的前一秒, 一只手快他一步, 轻按下了闹铃的闭键, 轻声叫了声季羡阳的名字。
季羡阳抬起眼皮,在看清盛向拿着书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 他整个夜晚, 都是在盛向房间里睡的。
“我昨晚, 不小心睡着了……”季羡阳啧了一声, “你睡的哪儿?”
“你旁边, 分两条床被睡的。”盛向单手拉着他起身,“快去换衣服, 你们运动员要比我们陪赛的准备得要多一些。”
季羡阳单边皱眉看着他, 将视线移至沙发处, 瞟了又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快点。”盛向食指弯曲,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季羡阳闷声叫了一下,单手抚着额,从床上弹了起来,溜进浴室:“知道了,下手真狠。”
他在浴室里就听见人们在走廊里的谈话声,便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反手对盛向复了仇后再跑进自己的房间,换上昨天分发下来的比赛服,跟着大队走到餐厅吃完早饭,坐上去比赛现场的运动员专属大巴,听着带队的教练再次重复着比赛的注意事项。
季羡阳托腮望着透明车窗,在大巴车离开出发地时正巧看到了盛向排队登上另一辆大巴。
就像南北磁极的磁力一般,总是在无形之中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季羡阳看向他的那一瞬间,精准地迎上他的目光。
一身蓝白色校服中,靠近那人左心脏下方的檀木古色型别针显得格外显眼,仅过半秒,那人就对他展开了笑颜。
季羡阳被这表情击中后,立马侧过身,将黑包抱在怀里,心脏又再次回到汹涌的那种感觉。
他将头抵在黑包的棱角,低骂了一声。
坐在季羡阳斜后排的,王松和何锐发现了季羡阳的举动,便趴到了他的座椅上,俯视着他泛红的耳垂:“羡哥你咋了?不舒服吗?”
季羡阳被吓得啧出了声,又露出想杀了这两人的语气:“没事。”
何瑞与王松对视了几秒,又问:“那你蜷着身干嘛?”
“冥想。”季羡阳望着即将拐进的比赛场地,放下了二郎腿,做好了下车的准备,“给自己打气的一种方法。”
两人当了真,长哦了一声,在跟着大队下车时,还在季羡阳身后效仿着他的方法。
比赛场地的大门站满了保安,等季羡阳队伍集合完毕后,按照安插在两旁的彩旗的方向,走进了更衣室换鞋。
震耳欲聋的背景音乐声让季羡阳踩着地都能感受到地的涌动,观众席的闹声和黑箱里冒出的电音都要比之前更让人心里澎湃。
季羡阳身后印着数字六,比赛服仍和自己学校的一样,同是蓝白色相间。
他是第三组上场的,正在末尾做着热身运动。
在沸腾的观众喧闹声中,恍惚间,季羡阳听到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喊声。
他转头一望,正看见在他身后的观众席上,坐着丁鹤那名疯子。
高莉仍坐在最前面,对着季羡阳闭眼点头,而他一眼就看见了的那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与他对视。
他仿佛生出重影,感觉这就只是换了一个地点,继续跑完还没有达到目标的跑道而已。
赛场外又隐约奏起了蝉啼,赛场内的人声和以往同样鼎沸。
光苒就像跑道,每跨一步,就离终点近一步,就如季羡阳所感受到的那样。
一眨眼,就会来至你以往从未想过能很快抵达的地方。
季羡阳嘴角上扬着,伸出右臂,做出以往他每次都会在主任面前的手势,往前走了一步。
枪声刺破空中气流时,季羡阳顺眼看到与他同龄少年往前奔跑的身影,抿笑了一下。
他是众多追梦者的一员,是千千万万名略微拔尖体育生的一位,因此也并不值得有多骄傲。
因为每个人的付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付出多少。
要说完全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再怎么能稳住心态,在这种盛重的比赛,谁都想拿个好名次。
“第三组准备——”裁判员将手中左右垂直摆动的旗帜放了下来,吹着口哨。
“加油啊,羡儿!我们等你!”丁鹤隔着铁栏,双手放在嘴边,用不算太过喧哗的音量对着季羡阳吼道,“盛学霸也在等你!”
季羡阳在夹缝中听到这句话后,咳了几声,背对过去,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单腿蹲了下去,双手撑地,调整姿势,达到最佳的状态后,便抬起了头。
他两臂轻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清晰的下颚轮廓连着脖颈线条,显得他喉结有些性感。
在略微扫眉的刘海下,又是曾经那双只盯着终点的坚毅眼眸,好像视野只有那一横跨跑道的红线,周围的一切都被自动虚化过滤。
“预备——”裁判员将红旗垂直举起,在巨大秒声倒计时第三次响起时,黑管里一下擦出火花,枪声夺管飞出,让全场再次沸腾。
季羡阳向后蹬力,如豹般冲了出去。
脱了弦的箭全都在跑道上化为残影,直穿气流。
季羡阳额前刘海被逆风吹得有些凌乱,喊叫声完全被风刮耳的声音所淹没,他只能听见自己时而粗重时而放轻的呼吸声。
季羡阳收着耐力,与前方几名冲刺的运动员齐平。
在学校里竞赛时,季羡阳往前冲刺就能使队列成为三角形,但这次,他只能尽力不掉队。
六名体育生逐渐从直线变为一道弧,拉开了距离。
只剩季羡阳与另外一名男生齐跑。
但他眼瞳像是屏蔽了余光里的东西,只顾盯着前方,大步跑着。
“这两人像狗皮膏药一样,拉开距离啊。”
丁鹤嘴里咬着水果硬糖,心急道:“这都一圈了,羡儿怎么还不超他?”
“留体力。”盛向盯着那人,深吸着气,“他后面会超的。”
丁鹤皱眉问:“这两人离这么近,怎么超啊?”
盛向没有直接回话,而是转移视线,去看季羡阳开始加速的微小动作,慢慢开口:
“羡哥才开始加速,而那个人比他先加速,却和他齐平,加不了了。”
丁鹤吃力地忽略掉他对季羡阳的称呼,对他说的话就像是在听外星语:“为、为什么?”
“肌肉绷力的线条不一样。”盛向抓了几颗薄荷糖和一瓶葡萄糖液拿在手里,“那人青筋很明显了,但季羡阳不是。”
“能说点,我们这种凡人能听懂的吗?”丁鹤眨眼苦笑道,“算了,我继续给羡儿加油。”
盛向看着自己手机里的计时器,抿着嘴,看着季羡阳在最后一圈里一点一点地加速,与那人拉开了一两米距离。
季羡阳脸颊连着脖颈淡红成一片,额前不断冒汗,咬着牙。
他双腿像是深海中的沉石,重麻得没剩多少力气了。
越接近终点,两旁观众的喊声更刺得他头皮像是被炮冲击着。
呼进的风刮着喉,各个器官像是要炸裂一般。
季羡阳第一次与同水平的人竞赛,感到很累。
他使劲一眨眼,在快接近五十米的距离时,看到了起身的那人,还有皱眉得快喊破喉的丁鹤。
不能负众望的。
也就五十米了,再怎么菜,也不会在这五十米的跑道上倒下。
他脚上还穿着盛向给自己的专业跑鞋,被人反超,岂不是浪费钱和感情吗…
“羡儿!加速啊!我们过来了!”丁鹤跟着高莉边喊边走下观众席,不断冲季羡阳叫着。
季羡阳咳笑了一声。
也许是想冲过去把他嘴给堵上,季羡阳在内心笑骂了几句,再次使劲。
红线的两头被一下扯断,稳稳地被季羡阳冲破!
红旗被裁判员举起的那一刻,漫天卷地的鼎沸人声刺破气流,冲向天边。
季羡阳慢慢减速,腿有些无力,准备弯腰撑膝让自己从死亡边缘缓过来。
盛向冲在陪赛人员通道的第一个,在季羡阳快蹲下去时立马将他托住,用干帕擦去他满是汗的额角,声音有些颤:
“没事了,做得很好。”盛向抚过他浸湿的发丝,温笑道,“超了你自己的纪录,特招这条路,稳了。”
季羡阳喘着粗气,抬起沾有汗滴的眼皮,拽上盛向的衣袖。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兴奋,季羡阳眼圈有些泛红,嗓子比跑步时更加刺痛,但他还是努力发着清晰而不颤抖的声音:
“我……真的拿下了,抓到你了。”
盛向怔了半刻,用手托住他的腮,将干帕环在他的后颈,弯下了腰,遮挡了两人大半个视线。
他借着视线的盲区,用唇轻点了他的耳垂:“欢迎永定冠军凯旋。”
季羡阳敏感地抖了一下,被盛向拖着手臂,只听他道:“我陪你站一会儿,不要坐下,也不要把头低着。”
“我知道……”季羡阳咳嗽地摩挲着自己的耳垂,避开他的视线,接过工作人员的纸杯,将号牌取下,拐去比赛场地的出口通道,走进观赛台。
“羡儿!超神了超神了!你第一!”丁鹤打算扑过来,被季羡阳用手挡开了。
“我出汗呢,也没力气接住你。”季羡阳扬起下巴,“你扑过来我们都要摔下台去。”
“那行吧,反正咱俩抱的机会挺多的。”丁鹤噘着嘴道。
季羡阳叹了口气,还是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再和高莉谈了几句,坐在盛向旁边,看王松和何锐的比赛。
那两组的实力季羡阳帮他们估摸了一下,王松两人跑个小组前两名基本不成问题。
季羡阳缓了一阵,将毛巾挂在脖颈上,喝上了枸杞茶,等心脏恢复正常的搏动速度。
他转眼去看盛向,猛然想起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眸,便往他那边的方向挪了挪,肩靠着他。
盛向微微低头:“怎么了?”
“你刚刚是不是哭了?”季羡阳打趣道,“你眼圈刚是红的,怕我跑死在这跑道上?”
“对。”
季羡阳接下来准备挑衅的语句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因为你太累了,所以我担心。”盛向逐渐将距离拉近,几乎是贴在他脸颊说的,“但我相信你最强。”
“还好,不算……”季羡阳垂下眼,咬唇笑着,“有你在我不累,再怎么样也不能辜负男朋友送我的跑鞋吧。”
盛向望了望他,拿出兜里的薄荷糖,撕开了给他,眼眸弯成月牙,看完同校的那两位运动员比赛。
比赛一直进行到晚上九点多,学校的陪赛人员坐上了专属大巴,被送回到酒店用夜宵。
季羡阳一上桌就被饮料给灌饱了,吃不下太多东西。
他双肘枕着脖颈,靠在椅子上,看着大闹成一片的人们。
既真实又不切实际。
他望着天花板上的吊顶灯,又想起了离场时站在领奖台上被聚光灯所照耀,被鲜花和掌声所簇拥的感觉。
季羡阳比之前快了0.02秒,以半秒的时差比第二名领先,王松和何锐位于第四和第五,刚好把特招名额给占满。
走上楼梯时,高莉一直在给校方报喜,激动得电话都脱手了好几次。
他不自觉地勾着嘴角,明明只是沾了几滴果酒,心里却像是醉酒一般,步子和云卷一样轻。
盛向给季羡阳打开门之后,一下被季羡阳抵在了房门上。
季羡阳抬起头,手抓着他后背:“能……给个除了奖牌奖杯之外的奖励吗?”
盛向怔了怔,看了半刻他的眼眸:“没醉?”
季羡阳无奈地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我就沾了两口果酒,再配上你一大碗的酸梅汁,很难让我醉啊学霸。”
盛向偏过头,肩膀上下抖动着,在季羡阳没一拳打在他脸上时往前迈着腿,将季羡阳一步一步地逼近至沙发处。
“我一个月不在你身边,还习惯吗?”
季羡阳有些不太敢看他,心脏又开始强烈搏动:“这有什么,之前没你我怎么活过来的。”
那人没说话,只是轻眨着眼,用眼神来告诉他自己等着正确答案。
季羡阳一闭眼,迅速嗯道:“是!没你不行!”
他想起了什么,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别针上的英文,我翻译过来了,和你说的永冠意思差不多。”
“是什么?”
季羡阳手指抓紧了沙发垫,浑身发烫:“你是我的顶配。”
微弱的光点透过飘窗,将季羡阳的脸颊照得有些温色,半影暗色的环境里,盛向望着季羡阳发红的脸,薄唇微勾,一下凑近到他的唇边:“梦想你拿下了,我也是。”
他的后脑勺被盛向揽过,发丝被他指缝抚着,下巴逐渐上扬,温热的触感从唇中传来。
疯狂的想法被这喧腾的黑夜次次掀起,嚣张的交息持续至城市灯罩将天完全染红。
季羡阳虽然集训很累,但今晚他不想早些休息。
作者有话说:
特招名额拿到手,高考只管狠狠勇。
完结倒计时开启了!
感谢每一位阅读至此的小可爱读者!
注意保暖,注意防疫,祝愿期末锦鲤附体!
第66章 考前夜
倒海之后的季羡阳睡得比较沉, 在夏旬晨光驱走暗影时,在他一旁的盛向也才起身走去浴室,小心地洗漱。
季羡阳翻了个身, 热得把手臂吊在床沿,圆点状的痕迹在白皙肤寸的衬托下,像是刺上的绣花。
他猛地起身,大脑空白得连纸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在确认自己全身上下没有脱衣痕迹时, 才呼出提心的气, 从床上跳了下去。
“学霸你好了没?快到集合时间了。”
门外响起清脆而稍微有力的敲门声,在季羡阳开门时戛然而止。
季羡阳睁着还有些惺忪的双眼,与丁鹤瞪得像圆饼的瞳四目相对:“……”
“怎么了?”盛向走了过来,递来洗脸巾和牙刷,望了一眼丁鹤。
“集合时间快到了, 那我动作快一点。”季羡阳很自然地接过, 甩下还一脸惊的丁鹤, 加速了洗漱速度。
“走吧。”盛向拿出一张房卡,对着他道。
丁鹤咽了咽喉:“去去去,去哪儿?”
盛向半关了门, 走到另外一间房:“帮季羡阳的行李箱拿出来, 节省时间。”
丁鹤有些懵, 还未缓过来, 就跟着盛向收拾季羡阳的行李, 走上了车。
季羡阳坐上返校的大巴,有些怨气地将双手交叉, 抱在胸前, 脖子靠着枕椅。
“他这……怎么回事?”丁鹤看着季羡阳有些破皮的下唇, 顶着他所想的那样的想法,磕磕巴巴地问着盛向。
“少说话多呼吸。”季羡阳缓缓睁眼,对着闹腾的丁鹤道,“我这叫闭目养神,回了学校就该苦备高考了。”
丁鹤耸了耸肩:“我们都拿下特招了,你还要拼?”
“一码归一码,成绩还是要看的。”季羡阳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学霸,“我不可能因为我特招了,就不管我这烂成绩了吧。”
丁鹤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道理,与他定了口头契约,成立了四人冲刺赴死队。
季羡阳回校后,看见桌子上放着大小堆的试卷,突然怀念在基地训练的日子。
他被迫被学校官方按头拍照,贴在了荣誉墙的第一排,与学霸并着列。
那么一看,其实也没那么丢人。
他试卷被盛向划了一些题,圈出了重点,给季羡阳省了不少脑力。
季羡阳集训之路暂时告一段落,全力踏进高考复习途中。
轮阳逐日火辣,渐渐变得炽热,盛树又变为茂林,蝉鸣再次回响。
教室后面的墨绿黑板上,厚涂的倒计时变成了单数,上方挂着班里所有人的签名,贴着目标大学和祝愿语。
越到后日,学校就减少了大部分工作,留出了时间让学生自行复习。
翻页声响起了一次又一次,教师来回走动的身影被日暮定格,密麻的字迹爬满了纸张,各地区的真题堆积在桌面上。
倒计时日历被扯下只剩最后一页,醒目的红色粉末只在黑板上留下一竖。
所有高三学子在这一天,几乎没法定力复习。
从早自习开始,季羡阳就在考前心理培训和上征启动仪式中度过。
教学楼大门被龙门形状的气拱门所装饰,操场上同样飘着彩旗,整天下来,人们也没怎么在教室里待着。
走廊和教室被洗衣粉泡沫所盖住,楼道一片水渍,六班分子认真执行着学校交代的大扫除任务。
就算再怎么讨厌这破破烂烂的学校,再怎么想飞出这渝城九中的高砖墙,真正到了要离开的时候,羁叛的少年心里又有些不舍。
早自□□会迟到,晚自□□会早退,人们口中所谈的三年时光,也总想慢慢品尝。
晚间广播里放到他们最后一次能听到的音乐,橘霞和稀星交替,让人产生幻觉,仿佛穿越回到了初次进入学校的场景。
全班打扫完之后,望着干净如洗的桌面和井有条序的桌椅,就像第一次踏进这间教室一样。
好像时光飞回到过往,所有人都只是长大了一些,其余什么都没变。
六班里的人清理完大部分地方后,开始干起了其他事。
每个毕业季都会有那么几件写满班里人名字的校服,有那么几张写满班里人祝语的扉页,也总有那么几个人,想在离开前朝他吐露出自己最后的心声。
定格在此夏的三年春光,在今晚就要谢幕。
“做干净了吧?”
高莉穿着职业衬衫,化着淡妆,将披散的秀发扎成高马尾,拿了一沓纸张走到教室的讲台上,对着底下的人说着。
丁鹤将扫把拿在手里,杵在杂物室门前,无比自信道:“放心吧,绝对让莉姐您找不出一根头发。”
高莉用手摸了摸讲台,满意地点了点头。
“啊,那个……就是吧。”丁鹤诚实地交待了一个不足之处,“这小黑屋的下水管道给堵了。”
“没事,叫后勤部的人来修。”高莉听后淡定地拿出手机,“我给部门打电话。”
有人阻止道:“不用!我们留给下一届。”
高莉指了指他:“夏天会臭的啊。”
丁鹤一拍掌:“那就拿个盖子盖上!”
季羡阳停下手里的事情,像看脑子有缺陷的儿童一般看着他:“……”
高莉嫌弃地啧了一声,走出教室,拨通了电话。
“去把帕子洗了挂好。”季羡阳将帕子塞在他手里,去杂物室里洗了手,坐回到自己座位上休息。
一群猴安静了没几分钟,走廊外就传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吼声。
顿时,四合院建筑式的教学楼沸腾了起来,走廊外的栅栏上趴满了人,都在不停地吼着什么,越来越多的人涌了出去,将手里的纸飞机飞下楼,引得楼下的人全都朝上望着。
广播里传来好几次校长和高三年级主任的咆哮声,但毫无示威作用,最终只能铁着个脸,奈笑着摇头,看着这群快被逼疯的胡闹学生。
六班是听到教室外喊声时第一个冲出去的班级,吼声掩过了广播的喊话。
季羡阳也把书里压了几个月的梧桐落叶拿了出来,用盛向的瘦金体钢笔写了句话,把它夹在了折纸飞机的机翼里,朝着正向他走来的一人飞了过去。
当纸飞机的尖顶戳至盛向的左心时,刚好落至他伸出的手掌中。
盛向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季羡阳的连笔字迹:
青春长留,共进守候。
连笔字迹在走廊白炽灯的照耀下,被黄绿渐变的梧桐叶反着色,在字体边缘镀上了一层光。
他将梧桐落叶放至自己的口兜,在众多扔纸飞机的人们中,对着季羡阳露出了酒窝。
十七八岁少年飞出的纸飞机上,写着轻狂而肆意的话。
什么都敢写,什么都敢说,以往被认为幼稚而又荒缪的想法,在这一晚,都装饰成了勇敢。
闹了好一阵,疯成牛的高三学子才消停了下来,被主任赶回了教室。
“我知道你们要毕业了,翅膀硬了,心早就不在这儿了。”高莉端着水杯,有些无奈,但还是发着狠话,“但是,至少现在你们还在学校,那就把心给我锁在这儿,高考考完后再给我飞。”
她拿着那一沓纸张,叫乔沂挨个发下去:“这是高考要住酒店的同学,把表发给他们,住在自己家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高莉喝完了杯里的茉莉茶,望着底下坐着个个装戴整齐的少年,抚了一下遮眼的刘海,让自己的红眼不被发现:“好了,走读的回家吧。住校的,今晚集合去酒店,明天全体,在高考考场集合。”
“我最后再说一次,高考考的不仅是你们的知识和综合能力,更考你们的心态,从我六班去考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害怕。”她使劲将即将流出的温热透明液滴憋了回去,但还是忍不住颤抖,“否则,就不配是我们六班的人。”
高莉还是忍不住,最后一滴液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鼻尖发红,肩膀轻微地上下抖动。
原本还在闹哄成一片的六班分子被暂停键叫停,传递纸张的动作收了回去,望着一个人站在台上的高莉,低下了头。
沉默不知维持了多久才被一阵忍哭的咳嗽声打破,让全班咬着唇的人的眼角都冒出了液滴。
“莉姐,我们不会给你丢脸的。”
“我们也不会忘了你……”
有人直接上了讲台,抱着高莉,将泪蹭在她的肩头:“生是六班人,死是六班魂。”
陆陆续续的人都走上讲台,一个接一个与高莉拥抱,哭声就像窑洞里的空灵水滴。
“现在的你们挺矫情啊,又不是见不着。”高莉笑着抹了抹眼角,“毕业照还要返校拍呢,那个时候你们再抱啊。”
“……”季羡阳站在她面前,揉了揉同样有些发酸的鼻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想过毕业季也许是狂傲的疯吼,也想过可能是不舍的感怀。
但其实什么都不是。
两种感情在心底里交织的感觉,让人既矛盾又难受。
他对高莉,其实有一份感恩之情的。
谢谢她,让自己有机会接触学霸,把自己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也谢谢她,从不放弃自己。
无论是对自己的体育领域,还是菜到掉渣的成绩。
季羡阳也有很多话想对高莉说,但话到嘴边,他又收了回去,只化成简单的「谢谢」二字。
当人群背着大鼓的书包走下阶梯,拖着几乎都是书本的行李箱踏上大巴车时,借着灯光,能看清他们眼里闪烁的光烁。
高莉再次交待了一些事带着其余人上了大巴。
晚间的欢送声在昏间显得有些亢奋和悲意,季羡阳四人从出校门起,除了说一些方才在学校发生的事,就没怎么说过话。
季羡阳走在自己小区门时,准备用手掌根部抹去仍有有些卡涩的眼,但突然间,他手里传来了一阵温感。
他迅速擦了泪,带着有种矫情的一面被人发现的别扭感,凶道:“干嘛?”
“抱一下吧。”盛向拉过他的手臂,将大半个身都拥了过去,轻声道,“我想告诉男朋友,高考加油,明天超常发挥。”
“……”季羡阳啧了一声,将手慢慢抓上他的侧边衣角,“高考加油。”
盛向捏着他的腮,观察了一遍他眼底还有些微红的眼:“回去敷一下眼,不然明天肿着眼,考试试卷看不见。”
“……”季羡阳往后一仰,甩了他一个手肘,“我他妈视力好着呢!”
他踏进小区,单挎着包,想了想,还是转头对盛向道:“明天……考场见。”
作者有话说:
高考前夜,总是各种情感交织。
感谢每一位小可爱的阅读!
第67章 解放
离季羡阳说完这句话过后的十几个小时里, 他是在他妈和杨树的全面关心和复习时投喂下度过的。
好在季羡阳忍耐力强,忍住欲望没伸手去捞食,才幸免不在半夜时在床上翻滚。
也许是每个学生都会有的通感, 即使处在沉睡状态,季羡阳第二天一听见卓敬在厨房里做早饭的声响,神经高度敏感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迅速洗漱好后, 重新拿上昨晚复习到一半就倒地的资料卡片, 边吃边看。
“吃饭就专心吃饭, 看了你也记不住。”卓敬一边换着鞋,一边对着叼着面包还在翻页的季羡阳说道。
季羡阳直接跳在玄关柜旁,拿起了考试笔袋就拉着他妈往外跑。
从繁华区这条街开始,周围就成了封闭路段,作为考试专用通道, 全城禁止鸣笛。
高考考场外人潮汹涌, 路边停满了红蓝交织灯双闪的车辆和专属大巴, 集合队伍列在门侧,提前半小时入了场。
灿阳爬过建筑高楼,蝉鸣涌出茂木草树, 少年踏入考场, 稳伐和不断挥墨的笔尖, 是其走向未来胜券在握的旗帜。
试卷被翻过一页又一页, 提醒音响起一次又一次, 为时三天的高考,在紧张和欢呼声中的落幕。
季羡阳和盛向最后一场考试是同一考场, 两人考完后就在走廊等着丁鹤和乔沂, 走出了考场。
挡伞和扛相机的人们围在大门前, 将街道堵得有些水泄不通,探头望着考生。
人们焦灼和期待的情绪让温度又热胀了几分,在昏光洒往这座城市时,迎来了全城考生解放的时刻。
季羡阳单指旋转着考试笔袋,打算在人群中慢慢找他家里的卓女士。
但他才出考场没几步,卓女士的嗓音就从吵杂声里钻了出来。
她抱了两捧向日葵,叫杨衡把横幅拉起来,朝正在四处寻找人的季羡阳和盛向打了声招呼。
“我……”季羡阳拉了拉盛向的衣角,把自己藏在他身后,咽着喉,“要不你来做她儿子吧。”
盛向肩膀轻微颤抖着:“我是女婿,也算半个儿子吧。”
季羡阳斜了他一眼,摸了把自己不算太烫的脸,无奈地接过那一捧向日葵,似笑非笑地对着相机镜头。
“小盛。”
在几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女性的清音声线,盛向扭头一看,只见着白苓盘着发丝,着一身淡色旗袍,正对着盛向淡笑着。
季羡阳他妈三步并作两步,拉着白苓过去拍照,将季羡阳两人抛在了身后。
季羡阳打了个哈欠,耐着性子,守着这两位女士在路边合影。
“丁鹤今晚叫我们去聚餐,去吗?”盛向在一旁为他打着遮阳伞。
“去。”季羡阳望了一眼吃冰棍的人们,淡淡地喝着温热的枸杞茶。
他对那几位热爱拍摄的大人喊了一声,收拢了盛向的遮阳伞,递给了怕晒的卓敬。
“就在繁华区,我们过去吧。”盛向顺手握住他的手腕,向前走着。
季羡阳还在往回看,见盛向在他们面前毫不收敛,望着几人那还有些愣的表情,心一下紧了起来。
盛向笑出了声:“他们知道。”
“什么?”季羡阳微微弯腰。
“恋爱。”盛向稍作偏头,眼眸弯了弯,“很明显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季羡阳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没明说,但从一些事,也该猜到了。”盛向看了眼手机,带着季羡阳拐过一条街,“看来以后分不开了,都知道了。”
“……”季羡阳盯着盛向的眼眸,不断转动着眼眸,不知道将视线放在哪儿,只好放空似地游离。
过了片刻,季羡阳用了一下力,让两人手心更加贴近,小声嘁了一声:“黏上不就得了。”
他耳廓红成一片,在昏间更显得橘红,直至到了饭店,他才将头抬了起来。
一踏进烤鸭门店,坐在玻璃门侧的两人就朝这边招手,季羡阳想顺势回个手,但盛向已经拉着他坐到了两人的对面。
丁鹤看着季羡阳手被学霸紧抓着,瘪了一下嘴:“考完了毕业了没人管了就开始为所欲为了是吧。”他狠狠推了一盘烤鸭在季羡阳面前,顶着腮,怨气道,“我这单身的还没同意呢。”
季羡阳从乔沂手里接过木筷,听到丁鹤那撒气的语句一下笑出了声:“滚,吃你的肉。”
“行行行,吃饭了。”丁鹤再叫了服务员加菜,还外带半瓶果酒。
季羡阳看着他倒着那果酒的液体,有些酒后阴影,吃东西的手停了下来:“又喝酒?”
“这果酒正常饮用量又不伤身,怕什么。”丁鹤在倒完第三杯时将乔沂自动踢出群聊队伍,打趣道,“小姑娘就别喝了啊,虽不伤身,但喝了就容易上头。”
乔沂没有和他说话,只是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将他手里的半瓶果酒夺了过来,给自己面前的被子倒满了。
暗辰渐渐盖住了城市的夕天,街道上的人比以往还要多。热气和吆喝声从店面内传来,将原本就被火炉蒸煮的山城更覆盖上了一层薄膜。
压抑了好几个月心里的躁动劲,在此刻,被几人完全释放了出来。
四人桌的菜盘被这群考生洗劫一空,酒罐回到刚出厂的样子。
一个多小时的进食时间,三人基本都是听丁鹤的独角戏度过。
有太多胆战心惊的时刻需要回顾,有太多热血温情的片段需要谈吐,意气十足的少年,总有太多话想说。
就算精力消耗殆尽,也会开口说个不停。
等这饭店里的人走得差不多后,走路有些跌的人才被同伙搀扶着走出。
“你们回去吧,我送他回去就行。”乔沂单手揽着丁鹤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一脸轻松道。
盛向扶着季羡阳,有些皱眉地对乔沂道:“我把你们送过去。”
“不用了学霸,你还是和羡哥一起回去吧。”乔沂迅速将有些乱的马尾扎好,对丁鹤吼了一声,又扭头与盛向道,“我和丁鹤顺路,和你们反方向,我到家在群里说一声就好,我妈会来接我的。”
还没等盛向开口,乔沂就转身拐过了红绿灯街口。
季羡阳站在街口的灯柱下,视线有些模糊,头顶像是被重塔压着,鼻尖和眼圈有些泛红,满脸写着「老子要走」,有些不耐烦。
他看了看还望着马路对面的盛向,朝他发泄道:“还不走吗?”
盛向见乔沂稳稳走过马路,转头就见着季羡阳踢着草丛边的石粒。
他抿了抿唇,走过去捏了把他的下巴。
季羡阳咧着牙,怎样别脸都挪不出盛向的手掌,挣扎的说话音有些口齿不清。
“……”盛向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直接问他喝了几瓶。
季羡阳很坚定地伸出两根手指。
这果酒后劲挺大,让季羡阳太阳穴有些晕疼,但也不至于分不清方向。
酒精挥发作用让季羡阳身子发烫了一会儿,凉意很快就覆盖了上去。
盛向将薄外套披在他背上,全程跟在他身边,来到十字路口旁的药店,进去为季醉人买醒酒液。
季羡阳看着这门面就认出这是那个卖假酒精的药店,在心里为它还没有倒闭惊了一秒后,就立在门侧不动,等着盛向。
越过茂荫的车辆虽比较多,但光线却不怎么射得过树缝。季羡阳所站的位置,只有橘黄路灯能照亮,一闪而过的车灯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季羡阳将衣领遮住他半张脸,在路边徘徊了几步,才见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走来。
那人在投下的影子高挑而笔直,季羡阳看着这影子就像是男模出世。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盛向的速度,跟了上去。
但他走了几步突然纳闷盛向为什么不说话,正打算开口询问时,他手臂被人往后一拽,步子不稳地往后一倾,酒意一下消散,手肘立马抬了起来。
“你走什么?”
季羡阳听清那人的声音后,迅速转过头,只见盛向一脸茫然,但用着充满少许责备的语气问着自己。
“我……”季羡阳往前方望去。
在逝去的酒意后,他眼神都要比刚才好得多,看清那人并不是学霸时,尬得不知如何解释,
他一个虚心的举动就让盛向精确地判断出他所想的所有想法。
盛向有些无奈,但肩膀抖了抖:“男朋友都能跟错?”
“……”季羡阳真狡辩不出什么,只好像恶猫一般低耸着头,嘀咕道,“喝上头了。”
“把这口服液喝了,醒酒的。”盛向从透明袋里拿出一小瓶银罐,塞在他手里。
季羡阳无声接过,跟在他身侧,喝着这像糖水的醒酒口服液,绕过了小道。
两人抄了条近道,踏着石青板,在有些昏暗的树荫道里走着。
季羡阳原本不打算四处张望,只顾看着前方光点,跟着学霸走出去就好,但前路一旁的两垛灌木丛一直在舞动,让他疑惑了半天。
不知道是他眼花还是灌木丛成精了。
离那两团阴影越来越近,季羡阳忍不住去拉盛向的袖衫。
“学霸……前方那两团影子是人吗?”
学霸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正打算回答,一闪而过的车灯从前方拐弯处照射进时,灯光将那两团阴影照得通亮。
那两位人转身站在他们面前,一脸茫然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智障。
盛向将手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将季羡阳拉到自己侧边,按着他的后脑勺,让季羡阳低下头,快步从那两人身边走了过去:“快走。”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季羡阳傻得让人根本不会想到他这人有多羁叛。
季羡阳被一路牵着走,直到盛向把自己送到了家门口,他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酒一清醒,困意就席卷而上,但季羡阳一见着卓敬就想起了盛向给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太敢看她。
他洗完澡后本来打算送盛向出门,但头因为仍有些重,直接倒在了床上,以常人不太理解的倾斜姿势,睡了过去。
“辛苦你了啊盛向,要不今晚就在这里睡吧。”卓敬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水,对他道,“反正都解放了,那就好好放松,我给你妈说一声。”
“没事的,每天也都能见到,让他睡吧。”盛向喝完了水,把季羡阳吊在床沿外的胳膊放回床被里,走出了房门。
卓敬在门侧站了有片刻后,才抿着嘴淡笑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默默看着盛向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才关上门,给他妈发了消息,报一下他的行程。
城市的灯光似乎要比平常要闪亮许多,街上始终充满了闹声。
高考考完解放的这一夜,彻夜狂欢和安谧入境都正在经历。
奋战了整个春秋,学子只需胸有成竹地等着金榜题名。
一晃而过的等待日子,会在少年疯头疯脑的行为里翻页。
作者有话说:
高考解放的那一刻,感觉自己战胜了全世界。
下一章就是完结章了,评论区掉落红包雨!欢迎小可爱评论!一评即中奖!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