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挑的是四十码的鞋子,你自己穿的是十八码的,你婆婆的尺码我不知道,但是我见过她,她的脚看起来只比你的大一点,那也穿不到四十码。


    石宝一在冰工厂工作,据我所知,在冰工厂是不允许穿凉鞋的,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穿凉鞋,那你这个鞋子不是买给你爹和你弟弟的,是买给谁的?”


    “我就是买给石宝一的,他上班的时候不能够穿凉鞋,不代表着下班不能穿,我买给他下班穿的,怎么了!你少管我的事情!”月铃兰说着,还想伸手去推月眠。


    看到月眠身边的陆珩,她又不敢动手了,只好讪讪然把手收了回去。


    “既然是给石宝一买的,那为什么不在你们家附近的百货商店买,非得跑到这个离你们家这么远的地方来呢。你不就是害怕被你婆婆或者你的邻居们看到吗?你分明就是背着你婆婆,背着你男人干这些事的。”月眠一针见血。


    “我……”月铃兰抿了抿嘴,答不出来。


    “你在婆家过得并不好,你就指望着娘家能够为你撑腰,这样你的日子才能够好一些。可是你爹和你弟弟压根就不管你,所以才想方设法讨好他们,比如给他们买鞋子,希望他们念在你好的份上,帮帮你,对吧?”月眠说到这里,都开始觉得月铃兰悲哀了。


    “你……”月铃兰微微瞪大眼睛看向月眠。


    这还是她那个从小就脑子有点不太正常的傻堂妹吗?


    她很生气地把手里的北京凉鞋扔到货架上。


    “你了不起,你厉害,你聪明,你来看我笑话,既然现在我的笑话你都看了,那你还不赶紧走,我没什么和你说的。”月铃兰被月眠看得穿穿的,也不去否认了。


    或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她又去挑北京凉鞋。


    “怎么又是这些台词?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就这么说了,我说了我根本就不想看你的笑话,我看你笑话来干什么,我这么幸福,又不需要别人来对比我才能感觉到幸福。


    我只是见不得你再这么傻了,你娘家人简直就是吸血鬼,你还真以为你讨好他们,他们就能真的对你好啊。


    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觉得在你这里有利可图,继而来跟你拿钱,你又不是没有被敲诈过,怎么脑子就转不过来呢,他们……”


    “好啊,你个月铃兰,你果然是在这里!我说怎么一大早的就找不着人了呢?要不是我长了心眼子,知道到处找人打听,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跑到这边来了呢!”月眠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打断了。


    是月经兰的婆婆石李氏。


    石李氏一进门就骂骂咧咧的,冲着月铃兰这边跑过来,离得越近骂得越凶。


    “月铃兰你到底懂不懂得一点做人媳妇的规矩了,农村来的就是没有城里的姑娘懂事,一大早就见不到人,害我好找!


    你偷偷摸摸跑到这边百货商店来做什么?你有什么事情是要瞒着我非得来偷偷摸摸做的,你是不是又偷偷的补贴你娘家!看我不打你!”


    石李氏冲到月铃兰跟前后就扬起了手。


    “啪!”石李氏的巴掌落下之前,月眠先伸手抓住了她。


    她说怎么月铃兰的锁骨和脖子上都有一些淤青,现在看来月铃兰在石家可没少挨打,这不,石李氏竟然追到这里来打月铃兰了。


    石李氏身上穿着灰色的上衣下裤,料子看起来非常新,和月铃兰身上那些破衣服比,真是明显的对比。


    “李大娘,你不总是让我堂姐勤俭节约吗?为什么我堂姐身上穿着这么破旧的衣服,你身上却穿得这么好?


    大家快过来看看啊,这个是我堂姐,这是我堂姐的婆婆,我堂姐的婆婆总叫我堂姐勤俭节约,说家里不好过,我堂姐连一身新的衣服都没有,她自己却穿得这么好,你们说她是不是很过分?”月眠抓着石李氏的手就大喊。


    这个年代能够买东西的地方并不多,百货商店只要开门人都不会少,月眠这么一喊,可不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大家看过来,看了看月玲兰身上的衣服,再看看石李氏身上的衣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位大娘,你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啊,如果你要勤俭节约,那你得从自己做起,以身作则啊,只知道逼儿媳妇,这样很说不过去啊。”


    “就是的啊,你自己都不勤俭节约,凭什么就让儿媳妇勤俭呢。”


    “我看你就是找借口欺负儿媳妇,有些婆婆啊,就是不喜欢儿媳妇,儿媳妇进门的时候左脚先迈进来,都能成为儿媳妇的借口。”


    “恶婆婆呗,还能是啥?”


    ……


    大伙儿都过来。


    石李氏凶,却是个好面子的,哪里忍得了被这么多人说,她怒了。


    “这关你们什么事啊,你们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管到别人家里面来了!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一个没读过书的都知道这句话,看你们也不像文盲,难道你们不懂吗?


    我们家啊,娶了这个女人就是吃了大亏了,她让我们吃大亏,我凭什么还要对她好啊?我心里没有气的吗?反正我们家的事你们不要管!你们谁管你们谁就是狗!”石李氏叉腰大喊。


    “这位婶子,请你不要在百货商店大声喧哗。”一个售货员走过来提醒石李氏。


    “我不喧哗,我不喧哗不就成了吗?还不是这些人先狗拿耗子的。”石李氏看着刚才那几个说话的人。


    那些人见石李氏一口一个狗地骂人,也不想招惹这个老太婆了,就自己去挑自己要买的东西去。


    石李氏瞪着月玲兰,刚想开口的时候月眠先开口了。


    “李大娘,你有空去管那些外人,还不如想想办法管管你儿媳妇呢。”


    “我没管她?月眠你好意思说我没管她?我今天到这里来就是来管她的,我刚才还想教训她,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早就打了她了!”


    “光打有什么用,你打了她只会身上疼,她心里可不一定懂事,还会怨你打她,有逆反心理呢。


    你不能光打她,你还要教他道理,比如说没事不要总想着来抢堂妹的东西。”月眠说着,总算松开了石李氏的手。


    石李氏刚才就一直想挣脱月眠,可是她也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哪里来的力气,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了。


    她刚才还想着只要月眠松手,她就快速地扇月铃兰一巴掌,反正她今天就非得在这里狠狠教训月铃兰一顿了。


    结果听了月眠的话之后,她突然愣了。


    “月眠,你说什么?”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你儿媳妇想抢我的东西。


    我们家最近一直在准备过中秋节的东西,经常跑百货商店,也不知道你儿媳妇去哪里知道的这个事情,就蹲在这里等我们,刚才还想跟我要钱,我不给她,她就想抢我买的东西,她就是不讲道理。”


    “月玲兰,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想跟月眠拿东西的?”石李氏看向月铃兰。


    “你别问她,她怕被你打啊,肯定不承认的,反正她今天就是来跟我们要东西的,要不然怎么会跑到离家这么远的这边来?你回去管管她。”月眠道。


    “算了,既然堂姐大老远的跑到这边来要钱,我们不想给钱也总得给些东西,意思意思,但是下不为例。


    我媳妇她已经嫁给我了,那就应该把生活的重心放在我们这个小家庭里,而不是去补贴娘家的人,堂姐也嫁到石家了,就更不应该拿堂妹的东西。


    我就希望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就看在快过中秋节的份上,下次再来找我们,我们可不会给了。”陆珩知道月眠的意思,便配合着月眠打双簧。


    “你还想跟我们要十双布鞋,看的也太多了,休想!今天就给你两双女式的布鞋,其他的不想要了。”月眠接着说。


    月铃兰还没反应过来呢,石李氏的脸色就变了。


    原来她竟然误解了月铃兰。


    月玲兰最近有很多鬼鬼祟祟的行为,比如每隔个几天就偷偷的从灶房的盐罐子里装走一两勺的盐。


    因为平时都是月铃兰做饭的,石李氏也没发现,直到有一次逮了个正着,逼问月铃兰,才知道月铃兰在自己卧室的衣柜里藏了小半罐的盐了。


    她问月铃兰偷藏那么多盐做什么,月铃兰也没有回答,怎么打骂都不说,她就自己猜月铃兰肯定是偷拿这些东西留给娘家人的。


    月铃兰当然是矢口否认,只说她藏那些盐只是备不时之需。


    石李氏哪里会相信啊?哪里有人藏盐藏到衣柜里去的?她就更认定了她藏盐是留给娘家人了。


    从那时候她就留了个心眼子,想看看月铃兰想为娘家准备什么东西,这才有了今天她起来发现月铃兰一大早就不在家之后四处打听,找到了这里来的原因。


    进来看到月铃兰站在鞋架旁边找鞋子,她就觉得自己是抓了个现行,于是破口大骂,还想把月铃兰拿来给娘家人买东西的钱没收。


    哪里想到其实月铃兰到这里来是为了跟月眠和陆珩拿东西?


    不对!石李氏震惊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不信了。


    “不可能,你们以为我会轻易的相信你们吗?月铃兰讨厌你们,讨厌得很的,有一次被我打的半……”石李氏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差点说漏嘴。


    她顿了顿,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


    “她很讨厌你们,她根本就不想认你们这个堂妹和堂妹夫,又怎么可能来跟你们要东西呢?你们是不是看在亲戚的份上帮她才故意这么说的!我看就是!


    月铃兰,你把买东西的钱拿过来给我,你没有粮本没有工作,嫁妆也没有你,哪里来的钱?你的钱还不是我们家的钱,你竟然敢私自带钱出来,还想给你娘家买东西,你找死啊,还回来还回来!”


    石李氏说着就抓住月铃兰的手,还把手伸向月铃兰的口袋要给月铃兰搜身。


    月铃兰吓得脸色一白,想甩开她后退,可是石李氏死死抓着她,哪里给她机会?


    “你躲什么躲,你就是心虚,如果你不心虚你为什么要躲?赶紧把钱还回来!被我发现了吧,我看你还怎么否认!你这个小偷竟然偷婆家的钱去补贴娘家,我们家到底倒了什么大霉,找到你这种媳妇,还回来!”


    石李氏掐住月铃兰的手,她的手劲非常大,加上又在气头上,更加有力气了,月铃兰哪里招架得住?


    月铃兰反应不及,石李氏的手就伸向了她左边衣服的口袋,月玲兰脸色一白,石李氏已经把她的口袋掏了个底朝天。


    等石李氏把她整个口袋都翻出来了,月铃兰才一愣,那个口袋竟然是空的。


    石李氏继续去涛月玲兰的第二个口袋,翻出来这口袋还是空的,接着又去翻月铃兰的两个裤子的口袋,竟然都是空的。


    “你没带钱?”石李氏松开月铃兰的手,瞪着月铃兰。


    “我就说她就是想来敲诈我们的,现在证据确凿了吧,她根本就没有带钱。


    没有带钱没有带票,怎么在百货公司买东西呢,还不是想来跟我们要?


    李大娘,你回去好好管管你儿媳妇!叫她不要这么不要脸,总想着要堂妹的东西。”月眠趁机说道。


    石李氏听完月眠的话,脸色竟然变好了一些。


    原来月铃兰还真不是偷偷来卖东西补贴娘家的。


    “你们家有钱,我听说陆珩还考上了四级工,工资不得涨一涨,还有你婆婆不是也在国营裁缝铺找到了活计干嘛?那收入就更高了,既然都是一家人,给你们堂姐一点钱怎么了,以后也可以给一些,就相当于是帮助亲戚了啊。”石李氏的态度好了很多,竟然冲着月眠和陆珩笑。


    她不让月铃兰拿婆家的东西去补贴娘家,现在却在这里劝月眠去补贴娘家的堂姐,真是双标。


    “李大娘你是不是记忆力有些问题啊?你生病了?”陆珩问。


    “我刚才都说了,今天这是最后一次,因为今天也是堂姐第一次找我们要东西,我们就在今天满足她,下不为例。”


    “姐,你想跟我们要两身男士的衣裳,你太过分了,太贵了,我们顶多给你买两双女式的鞋子,拿完你就滚,以后少来跟我们要东西。”月眠也对着月铃兰说。


    “我们之前去找你,就是娘家人联络感情,你和眠眠都是从喜风大队嫁到城里来的,又是一家人,以后再城里应当相互扶持。


    但是我们之前也跟你说好了,我们作为一个娘家人,那不是让你打秋风的,只是在你在婆家被欺负的时候,我们出手去帮你。


    你挨揍,我就帮你揍回去,你吃苦,我就帮你打回去,可不代表着我要给你钱,以后我们都不会给你钱。我也就是这拳头可以拿出来帮你。”陆珩说着就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她这话看着是说给月铃兰听的,却让石李氏一个哆嗦。


    他的手指很长,他的手很大,握起了拳头也比一般男人的拳头要大很多。


    再加上他很高,这个握拳的动作还挺唬人的,石李氏一看就怕了。


    石李氏在从月铃兰身上掏不出一毛钱之后,脑袋里就已经开始想象各种以后让月铃兰去月眠家打秋风的画面了。


    她甚至已经想到以后过什么节日分别要什么东西,或者平时要找什么样的由头去跟月眠要东西。


    哪里想到陆珩的一番话就现场给她泼了一个冷水。


    陆珩这意思,他们作为月铃兰的娘家人,只管月铃兰被不被欺负,不会在经济上帮月铃兰了?


    “姐,这阵子你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被打?是谁打?是石宝一还是李大娘?我让我珩哥帮你揍回去。”陆珩边说,边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什么揍不揍的?你们是野蛮人吗?这里是百货商店,是公家单位,哪里容得你们这么来胡闹的。月铃兰,你忙完赶紧给我早点回家。”石李氏也是害怕月铃兰告状后她会被陆珩揍,说完这番话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月铃兰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月眠张开她的手,把她刚才从他口袋里顺出来的钱和商业票还了回去。


    月铃兰这下又瞪大了眼睛看向月眠。


    “你看我做什么?你该不会以为你的钱和票都丢了吧?放心吧,没丢,我就是不想让那个石李氏有理由说你,才拿过来的,拿回去吧。”月眠说着还把月铃兰的手指抱起来,让她抓住钱。


    月铃兰委屈得不行,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真的太没有尊严了,为什么每次她这么狼狈的样子都会背月眠和陆珩看到。


    如果可以选择,她还不如刚才就直接被石李氏抓包,被石李氏打,也不要在月眠面前这么丢人。


    她气得想骂人,看着月眠和陆珩那个风光体面的样子,她更恼火。


    有什么了不起的,按照她梦里梦到的那些事发生的时间,陆珩也风光不了多久了,再过不了多久,他就得锒铛入狱,到时候看他们还怎么风光,看月眠要怎么办。


    在这个年头,哪怕家里有人被“红袖章”“披豆”,那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日子不会好过,会被街坊邻居嘲笑排挤,更何况家里有一个劳改犯呢。


    对,陆珩很快就会被赵副厂长连累入狱,要坐好几年的牢,等到时候月眠连她都不如了,到时候月眠就是有个劳改犯老公的,多可怜啊。


    月铃兰想着这些事情,还以为自己会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她现在真的太丢人了,在月眠面前真的太直不起身子了吧。


    “刚才眠眠说你穿十八码的鞋子,这是给你的。”陆珩就趁着刚才那会子的功夫,去把牛皮纸和两双女鞋买好结账了,还把女鞋递过去给月铃兰。


    “我不要你们的东西!”月铃兰说着很想推开那两双鞋。


    陆珩只需要轻轻躲一下,就躲过了月铃兰那只激动甩过来的手。


    “拉不下面子呢,讲尊严呢,尊严讲几个钱?你想回去讨好根本就不可能会真的对你好,只想吸你血的爹和弟弟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尊严?


    今天我们已经把话在你婆婆跟前说清楚了,我们以后不会给你钱,不会让你和你婆家人到我们跟前来打秋风的机会。


    但是我们作为你的娘家人,在你被欺负的时候,我们会出手,尤其是我珩哥会出手,他有力气,有能耐,是机车厂的四级工,离你又近,你想要找保护,找我们不是更好吗?”


    月眠把装着两双鞋子的塑料袋从陆珩的手上拿过来,直接就挂到月铃兰的手臂上。


    “都是乡下来的,现在的人有多么重男轻女,连我一个以前足不出户的都清楚,我就不信你不清楚。


    我知道你过得艰难,我不会为难你,你也不要把我想象得太坏,说到心底,我还是挺同情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月眠就挽着陆珩的手离开百货商店了。


    月铃兰看着手中的两双布鞋,心里乱糟糟的。


    想想月眠说的也没有错,她亲爹和她弟弟只把她当成吸血鬼,在她没有嫁人之前,他们真的是把戏做足了,一副很关心她很向着她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想吸她的血,让她嫁给一个城里人家,要从她身上牟利。


    她一嫁人,她爹娘和她弟弟的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亏得她竟然还想去讨好他们,想让作为自己娘家人的他们来成为自己的后盾。


    月眠说的没有错,她真的太天真了。


    倘若她爹妈和他弟弟真的靠得住,她现在又何必过这种苦日子呢?


    亲爹亲妈亲弟弟,还不如月眠一个堂妹呢。


    今天月眠和陆珩当着石李氏的面说要护着她,如若她真的和月眠陆珩好的话,石李氏肯定以后就不敢那么轻易动她了,连石宝一都得让着她几分。


    月眠和珩给她买了新鞋子,又当着石李氏的面说下不为例,那石李氏也不敢再逼她来找月眠和陆珩打秋风。


    还真是一举两得。


    尊严?尊严值几个钱?她要尊严,那就得低声下气地去求她爹妈和她弟弟,为了让她爹妈和她弟弟护着她一点,她还得被扒一层皮。


    反正不是被石家人扒一层皮,就得被娘家人扒一层皮,怎么样她都好不了。


    ……


    月铃兰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她很想扔到陆珩和月眠给她买的鞋子,可是看着自己鞋子上的破口,看着自己露出来的大脚趾,她忍住了,她确实需要新鞋子。


    她提着一双鞋子走出百货商店,陆珩和月眠走得还不算太远。


    小夫妻俩并没有骑自行车,而是推着车慢慢地走,说说笑笑的,陆珩还时不时伸手摸摸月眠的头,捏捏她的脸。


    月眠也会挽住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撒娇。


    她跟在身后都能听到俩人那开心的笑声。


    他们真的好般配,好幸福。


    在嫁到石家过着苦日子之后,她也时常会想,要是她嫁给陆珩,那肯定就不会过得这么苦了,还因为陆珩要坐牢而觉得可惜了。


    她想的最多的就是,要是陆珩不用坐牢,她就不用退婚,就能够嫁给陆珩,那日子肯定很幸福。


    陆珩多好的男人啊,长得又好,工作又好,为人处事也很好,谁嫁给他都很幸福的啊。


    可现在月铃兰的想法变了,她看到月眠和陆珩真的好般配,她脑子里冒出来四个字:天造地设。


    陆珩和月眠真的是好般配的一对啊,不管是从外形还是性格,还有他们相处的方式,怎么看怎么般配。


    月铃兰突然觉得,陆珩这一辈子就是要找月眠那样的,月眠这一辈子也是要找陆珩那样的,他们两个不管是谁和任何其他人在一起,都不会有现在这么和谐的。


    她突然又没那么遗憾了。


    月眠嫁给陆珩肯定是幸福的,可是她嫁就不一定这么和谐了啊。


    “月眠,陆珩。”月铃兰提着鞋子跑了过去。


    “我们不要鞋子,都给你了,哪里有拿回来的道理,随便你拿去怎么处置。”月眠看着她就说道。


    月铃兰哼了声。


    “我不还给你们,拿到手的东西凭什么还给你们?我就是想提醒你,陆珩,你离那个赵副厂长要远一些,他很快就要坐牢了,你要是和他好,你会被他连累的。”


    “啊?”月眠抬头看向陆衡,有些惊讶。


    她着实是想不到月铃兰会主动告诉她这些。


    月铃兰抿了抿嘴。


    “啊什么啊?这些年有多少知识分子和有社会地位的人突然被下放的,我就是听到一些风声,听说赵副厂长要倒霉了,才提醒你们的,你们得信我。


    不是说要做我的靠山吗,我今天也算是看出来了,我和你们好,我婆婆才不敢那么肆无忌惮欺负我,所以我决定和你们好,你们这回总得相信我了吧?


    我和你们好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为了我自己又怎么可能想要看陆珩跟着赵副厂长倒霉呢,好自为之吧。”月铃兰说完这番话,也不等陆珩和月眠回答,就提着鞋子先离开了。


    “她突然良心发现了?”陆珩看着月铃兰的背影轻笑了声。


    “管她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为了她自己呢,反正对咱也没有坏处。我在城里做一个娘家人也挺好的,这样我舅舅舅妈也放心。”月眠笑起来。


    她想要靠近月铃兰,想和月铃兰好,就是为了知道月铃兰梦里的其他的事情,反正只要和月铃兰好了,总有机会能知道。


    这些也不用和陆珩说那么多,陆珩回自己懂。


    两个人离开百货商店后没有骑自行车离开,只是想要散散步,看看风景。


    又到国营文具店买了一些彩色的皱纹纸,蜡烛,之后又跑到国营农贸市场买了一些荆条,打算拿回去做中秋节的灯笼,感受更深的节日气氛。


    等买全了想买的东西,夫妻俩才终于骑上自行车回家。


    回到大杂院的时候,李桂芝、陆雨陆雪都还没回来,小夫妻俩就先回到院子里。


    陆珩还没有锁好车,就见花慧玲扛着一个扁担从屋里冲了出来。


    “月眠,陆珩,你们回来了,我刚想找你们算账呢,和你们做邻居真是太倒霉了!你们成日做饭,大鱼大肉的,那烟囱得有多少烟飘出来!


    我每天那么辛辛苦苦的洗东西,都还没有晾干呢,就先被你们家的油烟给你熏脏了,我说怎么家里的东西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啊,以前没想明白,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你们得负责!”


    花慧玲大喊大叫的,别说她是冲着陆衡和月眠吼了,连别的邻居听到他的声音都围了过来。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呢?”有人问。


    “花婶子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谁家不做饭的?谁家做饭没有油烟的啊,难道你自己不做饭吗?就算你洗的衣服被熏到了,大家的厨房都是在院子里的,你又怎么知道就是他们家熏的呢?”大光媳妇也喊。


    “你这不是找茬吗?我们都知道你最近和陆家不是很对付,那也不能这么胡乱骂人啊,你们都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了,你也洗了这么多的衣服了,怎么早不说他们晚不说他们,偏偏这时候说呢。”


    “他们家自己的衣服都晾在院子里,如果真是他们家的烟熏的,难道他们家的烟还自己会分辨哪些衣服是自己家的?哪些衣服是你家的啊?”


    ……


    月眠和陆珩都没有开口呢,大光媳妇二明媳妇她们就先出来帮他们了,紧接着又有别的邻居也一块儿帮。


    这事儿分明就是花慧玲找茬,谁听不出来呢。


    “好啊,你们都帮陆家是吧?陆家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了?反正就是他们家做饭熏到我洗的东西了!


    还问我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现在说呢,你们是真傻呢?还是装糊涂?他们家就是最近这几个月才开始大鱼大肉的吃东西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我作为街道积极分子,这个事儿早就该管了,我们家这是资本主义做派,这是贪图享乐!


    我还想说你们呢,哪怕你们不是街道积极分子,这个事情你们也应该去举报的!


    你们到时候竟然帮这种人,你们是不是也是□□,我去举报你们,一举报一个准!”花慧玲见到这么多人都帮陆珩和月眠,那是气坏了,一顶大帽子就这么扣下来。


    陆珩一言不发,牵着月眠的手,就进耳房去,花慧玲跟在后头。


    “陆珩月眠,你们怎么不说话?你们这是连狡辩都不狡辩了吗?你们今天最好给我一个解释,难道你们现在都不敢说话了,那就肯定是□□了,我今天就举报你们!”


    “花慧玲你别太过分了!都说了新社会把鬼变成人,大家现在都是新社会的人了,那日子的过得肯定比以前旧社会的时候要好,这是好事,你怎么还见不得别人好了?”张秀莲过去,就拉住花慧玲,不想让她追进去。


    大光媳妇和二明媳妇还有林素芬害怕花慧玲能挣脱,还过去帮张秀莲。


    花慧玲一陆家是资本主义,这事儿可就大了啊,要是她真的向上举报,陆家要玩完,他们也会被连累。


    邻居们哪怕是想帮陆珩和月眠,奈何他们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一个人冲出去没有事,但是得顾及家里人的啊,因此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大光媳妇、二明媳妇、张秀莲和林素芬却不管那么多了,李桂芝是他们东家,那陆家就是他们东家了,她们靠着陆家挣钱吃饭,月眠和陆珩被花慧玲欺负了,她们怎么可能不出手呢。


    再说了,她们平时和陆家关系也很不错,哪怕李桂芝不是他们东家,见到月眠和陆珩被欺负,她们也不可能不管的。


    毛春丽和谢翠花却是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你们怎么多管闲事呢?陆家能给你们几个钱啊?你们就出来管这个事情了,他们那是□□!你们帮他们,那不是要连累我们全家吗?你们快松手,快松手!”毛春丽过去,一手揪着大光媳妇的辫子,一手揪着二明媳妇的辫子,边骂边扯。


    大光媳妇和二明媳妇疼得呲牙咧嘴的,可是再疼,就是不愿意松手。


    谢翠花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直接一巴掌就扇在了林素芬的脸上,可林素芬依旧是抓着花慧玲,哪怕自己疼,也不松手。


    “哎呀,春丽婶子,翠花婶子,你们怎么能动手呢?那是你们自家媳妇,这样她们会受伤的,快点松手啊。”


    “下手这么狠,这是没把自家儿媳妇当人了呢,做婆婆的不能这么过分的!”


    ……


    邻居们怕连累到家人,倒是不敢去说花慧玲,可是大光媳妇她们都已经站出来帮陆珩和月眠了,他们没有那么勇敢,至少应该帮帮勇敢的人啊。


    “下手狠怎么了?我没打死她都算是客气的了,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啊?街道积极分子发现了□□,她们竟然干扰街道积极分子的工作,我就应该打死她!”


    “大光媳妇二明媳妇,你们给我松手!给我松手!”


    谢翠花一边用脚踹林素芬一边骂骂咧咧,毛春丽一边扯大光媳妇二明媳妇的头发一边骂骂咧咧。


    林素芬和大光媳妇二明媳妇忍着一声不吭,花慧玲却被抓疼了也在那儿喊: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们竟然敢对街道积极分子动手,不要命了是吧?你们是不是也是□□!我把你们都举报了,你们一个个都要被抓,一个个都得去给我坐牢去!”


    “大光媳妇二明媳妇,你们听到没有,你们帮□□,那你们也是□□,你们也会被坐牢,你们这是想连累死我们毛家啊!快点松手!”


    “林素芬你这个贱蹄子,你嫁到我们家吃了那么多年的白饭,生不出儿子来,现在竟然来连累我们家,我们家上辈子是刨你们家的祖坟还是怎么的,让你这么来报复我们!”


    ……


    花慧玲尖叫,毛春丽和谢翠花大骂,其他邻居们能劝的劝,听到动静跑过来看是什么情况的邻居也越来越多,大家越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这比过年还要闹腾。


    这不仅动静大,声音杂,人还很多,四进乌泱泱全是大杂院的人。


    “啊,小月!”潘大娘刚刚跑过来想劝架,就见到月眠突然闭眼往后倒。


    陆珩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扶住了月眠,顿时一脸着急。


    月眠晕了过去。


    他赶忙一个打横,把月眠给抱起来。


    “花慧玲,我媳妇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没完。”陆珩说完,就把月眠给抱出去。


    “潘大娘,李大娘,我请你们帮个忙,你们去居委会把徐主任找来,今天得处理这个事情。”陆珩对潘大娘和李大妈说完,就抱着月眠飞奔向医院。


    花慧玲也愣住了,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晕过去了呢?


    “慧玲婶子,眠眠晕过去了,这下你满意了!”大光媳妇喊了起来。


    “人家就是在家里面做个饭吃没招你惹你你非得上门来找茬,把人给逼得晕过去!要是这人有个什么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二明媳妇也喊。


    刚才他们被毛春丽扯头发,疼得龇牙咧嘴,硬是不发出一点声音,现在倒是喊得厉害。


    花慧玲也蒙了。


    “我也没怎么着她啊,你们看到了,我根本就没有怎么着她,她自己晕过去的,关我什么事啊!”她是真的连月眠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啊。


    张秀莲他们可不依。


    “你没怎么着她,她难道是自己晕过去的?小月嫁到我们大杂院这么久,我们大家都知道的,她身体好得很,很力气也大得很,她能单手提起一桶水的,你就说这么健壮的人,她好端端怎么会自己晕过去,还不是被你给逼的!


    花慧玲,你作为街道积极分子,平时就是这么对人民群众动手,今天这还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众目睽睽之下,你都敢把眠眠给弄晕,平时没人的时候你是有多么肆无忌惮啊?


    你就是个恶霸,你就是害人精,你到哪里都没有好事!你今天要害惨眠眠,害惨陆家人了!”张秀莲扯着嗓子大喊。


    别的邻居怕连累家人,不敢怎么骂花慧玲,顶多只敢劝,大光媳妇,二明媳妇和林素芬因为有婆婆压着,也不好发挥。


    她可不一样,她婆婆瘫痪在床,没人管她,她就可以大骂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劝你不要胡说八道!就是月眠自己晕过去的,我根本就没有碰她,我离她还远着呢!”花慧玲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确实没有碰月眠。


    她也很懵啊。


    “你没有碰她,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就晕过去了?你少在这里狡辩!”张秀莲说着就站到过来围观的邻居们的中间。


    “大家今天也算是见证了吧?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吧,花慧玲她冲到陆家的耳房去,眠眠她就晕过去了,现在花慧玲竟然在这里狡辩说眠眠运过去和她没有关系,这是当大家都是傻子,当人民群众都没有眼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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