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呀。”月眠点头。
“婶子，那您这可真是舍得花钱了，这一个冬天下来得烧多少煤啊。”二明媳妇感叹。
张秀莲笑了。
“二明媳妇,桂芝大姐刚才不是说了嘛，人生病,那花的钱还会更多呢,这点煤又算得了什么呢，你怎么现在就忘了。”
这话说得，就让二明媳妇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羞愧了,她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随口说说嘛,婶子负担得起,那当然是这样子舒服一些，我们还跟着沾光了呢。
就是天天到婶子这里来干活，天天能在这么暖的屋子,等晚上回到自己家里去了我都觉得冷了，我婆婆又不让我烧炕。”
“你们拿点回去。”李桂芝指了指堆在角落的蜂窝煤。
“从我这拿回去烧，不是你们买的，是我分给你们的,这样你婆婆总不能说什么了。秀莲你也多拿一些回去。”李桂芝还一直愁着怎么给这些帮她干活的大小媳妇们发福利呢。
给布料给衣服给得太多那也不行，拿布料回去那是做新衣服，穿的出来会被人发现啊。
送煤那就不一样了，天天在屋里烧着，邻居们总不能跑到他们屋里去检查吧，那这福利真是给得神不知鬼不觉了。
听到李桂芝这么说,张秀莲和二明媳妇哪敢真要啊？
“桂芝婶子，我就是开玩笑的，我这种贫苦出身的身体哪有那么娇气啊，以前也没有烧过炕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冬天不也是这么挨过来了嘛。”
“是的啊，我们就没有那么娇气的，搞得那么讲究我们都不好意思了，何况我们天天都到桂芝大姐你这儿来干活，能享受的都享受够了，回去用不着再烧，又不是没有被子，再冷，躲在被子里暖和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那是现在天还没到特别冷的时候，而且你们说的都是你们以前的，你们再年轻，那也是一天比一天年纪大的，以前挨得住以后呢？你们怎么知道呢，很多人年纪大了，关节有问题，风湿骨痛什么的，不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没有注意嘛。
你们天天在那冰冷的炕上，就靠着身上一条被子暖和哪够的，都说给你们了你们就拿回去，就等到晚上你们到我这儿来干活要回去睡觉的时候偷偷拿回去，别让人瞧见了。”李桂芝头也不抬，一边干活一边说道。
“可是婶子……”
“哪有那么多可是的，叫你们拿回去就拿回去，难不成你们想生病啊？要是你们真的生病了，着个凉影响工作效率，那损失的还不是我，你们要找什么东西来陪我才成啊？我知道你们在我这里工作一天有多重要嘛。”
“秀莲婶子，二明嫂子，我婆婆说给你们你们就拿回去嘛，我婆婆那么聪明，她就不会做任何一件不对的事情，什么都听她的就是了，听我婆婆的，有好日子过！”月眠抱着橘猪在一旁说道。
“还是我儿媳妇聪明。”李桂芝十分满意。
“瞧瞧我儿媳妇听我的，她现在日子过得有多舒坦呀，那你们也听听我的。
尤其是你啊秀莲，我叫你多拿回去点你就多拿回去点，在你们炕下多烧点，你现在不是和你婆婆一块睡吗？
你婆婆瘫痪成那样了，身体更加容易出毛病，要是她生点什么小病的那可就麻烦了，你又得去照顾她，劳心劳力劳神那还哪里来的精力到我这儿来干活啊。
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吧，我给你们这些媒也不全是为了你们好，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要保证你们身体健康，有精力，才能够保证我的这个外包能够做得更好啊。”
“秀莲婶子，二明嫂子，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别人都是求人要东西的时候难开口，要花费功夫，现在倒好，我婆婆这是给你们东西，还得让她求你们了，你们好意思嘛，这不是让我婆婆为难吗？我婆婆不过是想要让她的外包做的好一些罢了。”月眠抱着橘猪努了努嘴。
这话就听得张秀莲和二明媳妇都很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桂芝大姐，对不起啊，我也不是想让你为难，只是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有这么好的日子，天天在炕下烧蜂窝煤，这是几个家庭能做得到的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啊，桂芝大姐。”
“是啊，谢谢你啊桂芝婶子。”二明媳妇这下也不客气了。
“早这样不就行了，你们也知道平时我说什么你们都拒绝不了，以后不要像刚才那样子拒绝了，多麻烦啊，还浪费了我那么多口水。
说实在的，我外边这个事儿能挣的钱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多一些的，只不过我不敢开太多的工资，省得有些人举报我，说我搞资本主义做派，这个你们能理解吧，不会因此怪我给你们开的工资少吧？”
李桂芝也知道张秀莲和二明媳妇再笨再没文化，久了也能够看得出来她这个活能挣钱的，干脆就问出这个问题来了。
她自己主动说出来，总好过让张秀玲和二明媳妇自个发现。
张秀莲和二明媳妇有些惶恐地笑了笑。
“桂芝大姐，你可别这么说啊，我们怎么会怪你开的工资少呢？对我们是真的挺好的，我们都知道……”
“是啊，平时给我们的布料都不少，还有那些针线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又要给我们蜂窝煤，我们在你这儿干活能挣的挺多的了，我们要是怪你，那就是忘恩负义，不知好歹。”
“我就是跟你们说说，让你们知道这么个事儿，我确实不能够给别人留下把柄，不能让人说我搞资本主义做派。但是我会在其他方面尽量补偿你们的，就是希望你们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
“我们当然不会说！”张秀莲和二明媳妇异口同声地说。
“知道就好，要不然我给你们那么多福利，这些事情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可就没地方挣这些钱了。”
“知道的，知道的，我们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我们会好好保住这边工作的。”
……
月眠抱了一会儿橘猪，又去抱大虎，已经没有去听李桂芝她们说话了。
她把橘猪抱回来的时候，橘猪已经是一只十几斤重的大猫咪了。
胖虎抱回来的时候还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狗，短短的时间竟然也长得和橘猪差不多大了，再长下去她怕是也抱不动了。
不过月眠倒是希望它长得更大一些。
昨天晚上大虎可是他们家的大功臣，把田二丫拦在外面呢，那是因为大虎听话懂事又威猛，要是大虎再长得大一些，那岂不是比现在更厉害？
“妈！”月眠想到了什么就喊住了李桂芝。
“嗯？”
“妈，可不可以帮大虎和橘猪都做一身衣服呀？冬天冷她们小动物也会怕冷的，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躲在家里吧。
橘猪倒是还好，它在耳房可以趴在灶台上取暖，在这儿也可以趴在炕上，但是大虎要看家，总得守在门口的，要是它没有一件衣服穿也太可怜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它俩，我早就准备了。”李桂芝笑笑。
“啊？怎么准备的啊？”
“眠眠，桂芝大姐让我们回去给橘猪和大虎织毛衣呢，橘猪和大虎的身形我们都已经量过了，过不了两天就能够把衣服给做好，到时候给它们穿上毛衣，外面再套上一件布做的防风的，在大雪天也不怕冷了。”张秀莲解释道。
“谢谢妈，妈你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两个小动物在咱家可真是幸福。”月眠抱着胖虎走到李桂芝旁边去。
屋里暖和，可真是太舒服了，不仅不冷，而且身上也不用里三层外三层穿那么多厚的衣服，行动十分方便呀。
李桂芝也知道屋里暖和，就随便月眠走来走去了。
……
果然没过两天，张秀莲和二明媳妇就把大虎和橘猪的衣服给织好了。
大虎的毛衣是张秀莲织的，是一件蓝白色条纹的毛衣，穿在大虎身上别提多精神了。
橘猪的毛衣是二明媳妇织的，是橘色的，穿上去看和橘猪的毛色很接近，远远地看着，还以为她什么都没穿，那是她原本的样子呢。
两个小动物穿上衣服之后显得可比以前更可爱了。
小西小南和大熊二熊还经常跑过来和两个小动物玩，看到大虎和橘猪身上的衣服都说漂亮呢。
……
因为白天李桂芝要在屋里的炕下烧蜂窝煤取暖，平时就得把门给关上，小西小南和大熊二熊想要和两个小动物玩，就只能够进她们家屋子里去了。
也幸亏四个孩子都十分乖巧懂事，不会捣乱，也不发出很大的声音来吵到李桂芝他们工作，李桂芝就不管她们了。
四个孩子一开始只是想来和两个小动物玩，后来发现屋里这么暖和，就更喜欢这里了。
这弄得潘大娘和大熊二熊爹都十分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家孩子是到李桂芝家里去蹭暖呢。
于是潘大娘就时不时让小西小南带些吃的过来，今天拿了几个橘子，明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弄过来几根甘蔗，后天又拿了一把花生瓜子过来……月眠算是有口福了。
大冬天的坐在暖暖的炕上吃橘子、吃甘蔗，有猫有狗，还有几个可爱的孩子陪着，这日子可别提多舒坦了，李桂芝见她开心，就从来不拒绝潘大娘让小西小南带过来的东西。
后来大熊二熊爹也知道了潘大娘给她们家送东西的事情，就觉得自己也该让自家孩子拿点。不过他家条件要差一些，不能拿出那么多吃的来。
思来想去，这天就让大熊带了一瓶洗发水过来。
大熊二熊爹在国营理发店上班，这是单位发的福利。
这年头的洗发水没有那么花里胡哨，就是一些茶籽熬出来的洗发水，纯天然，李桂芝倒是喜欢这东西，也都收下了。
月眠之前还想不到家里这小小的炕能给她带来那么多的福利呢。
……
以前在生产大队的时候，她住在爸爸妈妈给她留下来的二层小楼里。
那小楼只有一楼有炕，但是她不能住在一楼，一楼都被她二叔二婶一家给占去了，她只能够住在二楼没有看的地方。
二楼比一楼要高一些，本来就要比一楼要冷，又没有炕，以前月眠对冬天的回忆，那都是寒冷的的。
现在她对冬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冬天对她来讲，那就是暖和，甚至有的时候她都想开窗透透气呢。
“要是哪天下雪了，咱就坐在这炕上吃花生，嗑瓜子，烤甘蔗，看雪。”月眠想到下雪的场景了。
几个孩子想到那画面也觉得很开心。
“那到时候小月姐姐的孩子是不是要出生了呀？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抱着弟弟妹妹在这一块玩呢？”小西看着月眠的肚子，有些向往。
月眠笑着摇了摇头。
“那不会，才没有那么快呢，我肚子里的孩子得等开春之后才出生，今年冬天那是看不到她了。”
“那没事啊，那我们明年看，后年看，然后年年都可以看！”
……
屋子里是暖和了，不管是像月眠这样不干活，光享受的舒服，李桂芝，张秀莲，二明媳妇她们听到月眠和几个孩子的聊天也跟着受到感染，可别说，屋子里热闹之后谁的心情都容易好起来的。
不过，他们屋外却有另一番景象。
田二丫就这么住在她们四进的院子里了，在那个小小的帐篷里，别说炕、火炉这些东西了，光是看那薄薄的帐篷，就觉得没有办法保温，还不知道晚上能冷到什么程度呢。
田二丫有的时候也会过来暗示月眠叫月眠帮帮老乡，叫月眠给个火炉给些蜂窝煤，让她晚上取暖，月眠怎么可能会帮呢？
这让田二丫很生气，干脆就从暗示变成明示。
“你现在不帮我，以后你可别后悔！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你不知道吗？我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现在帮了我，等以后我嫁到钱家了，肯定会帮你的！
你不要忘了大猛哥和慧玲婶子的身份，你能保证你没有需要他们的时候吗？你现在得罪我，以后想让他们帮忙都没可能！阿嚏！”田二丫边说，还边打了个喷嚏。
她还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军绿色的眠袄，可是鼻涕也已经从鼻孔里流出来了，只能够一边拿手帕擦，却像怎么擦都擦不干净的样子。
她这样子就是冻着了，而且很有可能并不是因为现在穿的少而动不着，而是晚上就已经冻着了。
“月眠我跟你说话呢，你没有听到吗？你给我一些蜂窝煤，我会记住你的好！以后对你也有好处！阿嚏！”田二丫又打了个喷嚏。
还没见人求人态度这么嚣张的，就是觉得自己肯定能百分百嫁到钱家了呢。
“噢……你是说钱大猛和花慧玲很厉害啊？”月眠有些不屑。
“这还用我说吗？他们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你和我搞好关系，以后等我嫁过去，你也少不了能沾他们的光。”
“你这意思是要我来帮你的忙，可是却让他们来回报我是吗？”月眠挑了挑眉。
“你……”
“我什么呀，你要是想要对我做什么承诺说以后你怎么报答我，那你拿点本事出来才是啊，你别借着别人的本事啊，花慧玲和钱大猛他们再有本事，那也是他们的本事，关你什么事呢。”
“以后我嫁到他们家去了，他们的本事不就是我的本事了吗？就算那是他们的本事，等以后我嫁过去了，我难道还不能够跟他们提什么要求吗？你给不给我蜂窝煤，你也不用给我蜂窝煤，随便几块煤块，随便一个炉子都行，阿嚏！”田二丫是冻得不行了。
月眠看到她这个样子是越看越觉得好笑。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现在钱大猛和花慧玲这么风光，谁知道几年后会怎么样呢，我……”
“几年后他们依旧会很风光！”田二丫打断了月眠，“他们出身好成分好，以后会一直很好的，你现在对我好，准没错！”
“就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啊？有本事你到我们家来抢啊，你看我告不告诉在外头的联防队。”
“眠眠，你在外头干什么这么久啊，外头那么冷，你赶紧进来。”李桂芝一直听到月眠的说话声，本以为她不会在院子外待太久呢，没想到说了那么久还没进来，于是赶忙在屋里叫住月眠。
“好的妈！”月眠先冲着屋里喊了一声，最后再看香正在瑟瑟发抖的田二丫。
“田二丫，不是我不帮你，我告诉你，哪怕现在睡在帐篷里的是月紫薇，我也不会帮，因为我就不觉得这样死缠烂打嫁给钱大猛是一件好事。
你还总说只要我帮了你，等你嫁到钱家，你就会报答我呢，你觉得你用这样的方式嫁到钱家，钱家人会重视你吗？到时候他们真的会满足你的要求吗？你别做梦了。
所以我现在不答应你就是在帮你，我就是想要让你放弃，赶紧回到你老家去。你现在这么做啊，自降身价，很大的可能是嫁不了，就算嫁过去了，日子也不会好过，你少在这里做这些春秋大梦了。”
说完这番话，月眠就推开自家的屋子去了。
“阿嚏！”空气冷热交替，哪怕是从寒冷的地方见到温暖的地方，月眠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瞧瞧你，在外头待这么久，鼻子受不了了吧？赶紧给自己倒一杯热水喝进去，可别着凉了，大冬天的以后少在外面呆那么多。”
“知道了，知道了。”月眠冲着李桂芝做了个鬼脸。
虽然李桂芝管得多，但是这也是在关心她啊，月眠心里开心。
……
田二丫见到月眠就这么进屋去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摇过不帮她的想法，气得直跺脚。
跺了一会儿脚，她发现活动起来之后就没有那么冷了，就在院子里跳。
刘招娣一直在一旁洗衣服的，早就把田二丫和月眠刚才的对话都听进去了，看到田二丫现在这个样子不免觉得好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笑，关你什么事啊！”田二丫见到刘招娣笑，就很不高兴了。
“哟，我笑不笑，还能轮得到你来管啊？嘴巴长在我脸上，你还能管到我脸上的事情来了？你还不如管管你自己呢，这么上赶子要嫁人，我都替你觉得丢脸，啧啧。说实话，我觉得月眠说得有道理，你在这里倒贴着要嫁给钱大猛，就算真的嫁过去了，那日子也不好过，你还不如赶紧回老家去……”
“你才不好过呢！”刘招娣这话是田二丫最不乐意听的，刚才月眠说的时候她都已经气到不行了，现在刘招娣又这么说，她更生气。
怎么，同一番听了让人不开心的话，她一天之内还要听两次啊！
“将来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吗？你要是这么厉害能够预见将来的事情，你怎么不去做神棍啊！哦，现在是要打击那些牛鬼蛇神的，不允许搞封建迷信，所以你这样的神棍没地方挣钱，就在这里瞎说别人的事了是吧！我告诉你我要是真能嫁到全家，我的日子肯定会很好过，到时候我让钱大猛抓你去斗争！”
“唉哟，我可真是害怕哦，你这话真是把我给吓死了，来啊，你赶紧叫他来斗争我，要是他不来斗争我，你就不得好死，你敢不敢这么说啊！”刘招娣一点人都没有被田二丫吓唬到，反而觉得田二丫有些好笑，说着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田二丫见到她笑得那么夸张，自然是更生气的。
“行啊，你得意！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到时候你可就笑不出来了！”
田二丫刚刚说完，就看到钱大猛带了个女人从外头走进四进，她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钱大猛不愿意去说服花慧玲，原来是因为她有了别的女人吗？
当然这只是田二丫一瞬间的想法，因为她很快就发现，钱大猛带回来的这个女人年纪看上去比钱大猛要大个至少十岁，这就让她松了口气。
像她这样的想进钱家的门，花慧玲都要拒绝呢，何况一个比钱大猛大十几岁的女人呢？如果说钱大猛和这女人真的有什么，那花慧玲肯定更会拒绝才是的。
田二丫在这边放下心来了，却发现刘招娣显得有些不开心。
陈大猛带着女人进来，经过田二丫身边也没有和田二丫打一声招呼，就直接带着女人去敲李桂芝的门。
月眠在屋里蹦来跳去的没事干，听到有人来敲门，就想过来开门，被小西和小南拉了回去，大熊二熊跑去开门。
屋里那么暖和，开门就会有冷风吹过来，李桂芝怕忽冷忽热的，月眠会着凉，因此早就叮嘱好屋里的小西小南大熊二熊，有人来敲门叫他们去开，不能让月眠过去。
几个小孩子可听话了，还知道分工合作呢。
一打开门就看到钱大猛带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进来，大熊二熊就让到一边去，喊住李桂芝。
“桂芝大婶，大猛叔叔带人来了。”
“嘿嘿，桂芝婶子，打扰了啊，桂芝婶子。”钱大猛带着女人直接就走进了屋，根本就不等李桂芝的同意。
月眠一眼就认出来钱大猛身边的女人了。
刘桃红，陈向好她妈。
今天怕又不是过来劝李桂芝让陈向好母女到这儿来工作的吧？
月眠早就知道钱大猛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肯定还会再来的，只是没想到他这次这么直接，竟然直接把人给带来了。
……
院子里。
刘招娣见到钱大猛把人带进李桂芝的屋里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跑到李桂芝屋子前贴着耳朵偷听。
田二丫看到她这个样子，也哆嗦着跑到李桂芝的屋前，也贴着耳朵听。
两个刚才还斗嘴吵架的女人，因为都想听热闹，竟然能够相安无事的站在一起偷听呢。
……
“桂芝婶子，我听说你这儿确实是缺人手，我妈是咱院唯一一个街道积极分子，本就应当帮咱居民排忧解难的，我就算是帮我妈做工作了，知道你这儿缺人手，这不就帮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嘛？
这位大姐以前是在纺织厂工作的，干了好些年，你纺织啊，裁缝啊，这些是她十分得心应手的，相信她很快就能够适应您这儿的工作，能够帮您好好把工作做好呢，您就收下她吧。
对了，之前您去裁缝铺，我没见着您，所以这事儿我是和小月同志说的，小月同志应该也和你提起过的吧？这位大姐确实是挺厉害的。”钱大猛陪着笑，一口一个您，就差点没把恭敬两个字写在脸上。
月眠跳了跳眉。
“钱大猛，你上次确实是来找我说过这个事情，我也确实已经转告给我婆婆了。不过你这次怎么没有说这位大姐是同福纺织厂的呢？你只说了纺织厂，就是想把她以前是同福纺织厂的女工这个事儿模糊过去是吧？”
“同福纺织厂的啊……”李桂芝也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月眠确实已经把钱大猛想要让陈向好母女在她这儿工作的事儿告诉她了，李桂芝也早有准备。
刘桃红听到月眠和李桂芝提起同福纺织厂，有些自卑得低下了头，还抿了抿嘴。
“钱同志，要不算了吧，我这样的身份就是遭人嫌弃的，我知道你心好，但是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她们不愿意说我，我也能够理解的，我们也不要为难别人了吧……”刘桃红显得有些失落。
她竟然还说钱大猛心好？看来陈向好把自己和钱大猛的事情瞒得死死的，刘桃红并不知道呢。
既然刘桃红不知道，月眠和李桂芝就决定不在刘桃红跟前提起那事儿了。
钱大猛见刘桃红这么说可不乐意了。
“大姐，你们的日子这么苦，不要轻易放弃，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这位桂芝婶子心地可善良了，她是愿意帮你的。”
“唉哟，钱大猛，我谢谢你说我心地善良，我确实也心地善良，可是你不能够因为我心地善良就来道德绑架啊，我心地善良就得收服以前同福纺织厂的女工啊。
你也别怪我，我也不想惹祸上身，同福纺织厂的女工，那都是你们红袖章的斗争对象，我哪敢收呢？我们红袖章把以前同福纺织厂的会计推到护城河，活活把人害死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
万一我收了你带过来的这个大妹子，哪天你们斗争她，我岂不是要受连累？赶紧回去，我不收！”
“就是啊，你赶紧回去！我看你就是记恨我们！想要害我们呢！你把一个你们要斗争的对象放到我婆婆这来干活，是不是想要报复我婆婆！我早就看穿你了，你肯定是想先把她放到我婆婆这里来，然后突然有一天斗争她，接着再斗争我婆婆对不对？你赶紧滚！”
“带着这个大妹子离开这里以后休想再踏进我们家门来半步，我不可能会答应你这个请求的，把一个你们斗争的对象留在自己这儿干活，那不是惹祸上身？”
……
月眠和李桂芝婆媳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她们就是想要让钱大猛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不是天天要斗争人吗？不是今天说这个是牛鬼蛇神，那个是四旧，这个成分不好，那个又是资本主义的嘛，那她们就照着他的话说咯。
他们红袖章说同服纺织厂的女工成分不好，思想不干净，立场不对，得斗争，她们就顺着他们的话说啊。
“桂芝婶子，小月同志，你们误会了，你们真的想太多了，我没有要报复你们，我是真的……”
“真的什么？”李桂芝打断了钱大猛。
“我知道是真的，她确实真的是以前同福纺织厂的女工，她的身份也真的确实是会让你们去斗争的，这个我都知道。我就是因为相信你们‘红袖章’才不收她的啊。”
“小西小南，大熊二熊，我不想看到钱大猛，我觉得我看到他就不开心。”月眠坐在炕上，皮笑肉不笑地说。
四个小孩马上就跟接到了任务的警犬似的，从炕上跳了下来。
一个拿起了扫把，一个拿起了拖把，一个拿起了鸡毛掸子，一个拿起了痒痒棍，冲着钱大猛就跑过去。
“我们小月姐姐不想看到你，你快走，你快走！”
“打你打你打你！”
“红袖章怎么了？你们红袖章敢打小孩不？你们红袖章敢斗争小孩不？赶紧走，赶紧走！”
“我打我打我打！”
……
四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红袖章确实是从来没有斗争过小孩，钱大猛也不敢对这四个孩子动手啊，只好带着刘桃红先出去了。
“哗啦！”钱大猛，刚刚带着刘桃红出门，就有一盆冷水冲着他们泼了过来。
是刘招娣泼的。
钱大猛比较惨，他走在前面，那盆冷水就直接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刘桃红因为走在他身后，钱大猛已经把冷水给挡住了，她就只有手指头上被飞溅到了几颗水珠子。
大冬天的，被一阵冷风吹，那都是冻得不行，更何况是被人泼了这么一大盆的冷水呢，钱大猛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跑过来之后才看到泼水的人。
“刘招娣，你干什么啊！我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要给我泼冷水！你是想死吗！”钱大猛冲过去就要打刘招娣。
刘招娣早就有准备了，她把手里的大钢盆直接往钱大猛身上扔过去，钱大猛踉踉跄跄躲闪到一边，还没站稳呢，刘招娣就端起地上另一盆冷水又冲着他浇了过去。
这下钱大猛更狼狈了。
刘招娣连着对钱大猛泼了两盆冷水，还不解气，就叉着腰在那儿骂。
“钱大猛，你说反了吧！我想死？我看想死的是你！你没招惹我？你不仅招惹我，你还招惹咱大杂院所有的人了！
大家过来看啊！钱大猛带了个人到咱大杂院里来了！这人是谁啊？这人是同福纺织厂以前的女工！国服纺织厂以前的女工是干什么的？你们大家都知道吧！
钱大猛他做一个红袖章，他竟然和同福纺织厂的女工有来往！简直是丢人啊，大家快过来看啊！大家……”
“你嚷嚷什么啊？你嚷嚷什么啊？你给我闭嘴，你给我闭嘴！”钱大猛见刘招娣大喊大叫的，还强调刘桃红的身份，就着急了，她不管不顾，就上去堵住了刘招娣的嘴。
“你喊什么喊！”
“唔唔唔……我呸！”刘招娣很快就挣脱了钱大猛，并一把把他推开。
别看钱大猛是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刘招娣也不差，刘招娣傍大腰圆，那力气赶得上好几个弱些的男人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怕什么，要不是你做了亏心事，你怕我嚷嚷啊！你就是心虚！邻居们大家快点出来看看钱大猛这个红袖章的真面目啊，他……”
“你吵什么吵啊刘招娣！”李桂芝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这么爱吵吵，我看你是有精神病了，你赶紧到精神病去找大夫给你看看，快点把你脑子给治好，不要到我们家门口来大喊大叫的！你快点给我滚！你在这儿大喊大叫，那就是扰民，小心我告到前院那联防队的去！
啊，对了，薛雪娟就要生了，我要是告诉联防队的，你在这儿大喊大叫会吵到薛雪娟休息，你猜联防队的会怎么对你？别在这吵吵！”李桂芝说完，还把脚下那个大铁盆冲着刘招娣的方向一脚踢过去。
她不是为了帮钱大猛，她是想帮刘桃红。
刘桃红在烟花柳巷的时候，过了那么多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好不容易被国家解救成了纺织厂的女工，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这场运动不仅让她失去了工作，还让她成为了被斗争的对象，每天都在夹缝里生存。
想来从前的经历，那也是刘桃红心里的一个伤痛吧。
所以李桂芝和月眠不会轻易答应钱大猛的请求，不代表着她们眼睁睁看着刘桃红被刘招娣羞辱，被揭开心里的伤疤，再往上面撒盐。
钱大猛听到李桂芝说的这些话，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紧带着刘桃红离开，可不能再让刘招娣嚷嚷了。
刘招娣见钱大猛带着人走了，就着急起来。
“李桂芝你瞎掺和什么啊！有你什么事啊，你就来瞎掺和一脚，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吗！你不也钱大猛带来的那个女人她是什么人啊？刚才钱大猛不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你拒绝钱大猛的请求，不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身份吗？她是……”
“她是什么身份关我什么事啊，我只知道你在我们家门口大喊大叫的，吵得我耳朵嗡嗡响！她是什么人啊？你说啊，这儿有什么人啊？咱院子里就咱几个哪里来的什么女人，你少在这里大喊大叫，我儿媳妇还怀着身孕呢，你要是吵到她了，我跟你没完！”李桂芝打断了刘招娣。
刘招娣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是啊，这院子哪还有什么陌生女人啊？钱大猛都已经把人给带走了，她现在就算再大喊大叫，那也没有什么证据啊。
“别嚷嚷，要嚷嚷，回你家嚷嚷去，你回你家喊破嗓子那都不关我事，就是不能来吵我们。”李桂芝最后冲着刘招娣说完就进屋里去，把门从里面关好。
刘招娣在屋外捡自己两个大铁盆，心里是越发生气了。
田二丫刚才就在院子外看着这一幕，觉得特别好笑，就在刘招娣捡起自己两个大脸盆回来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招娣，你还说我呢，瞧瞧你这可怜的样子，我看最好笑的是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好笑了！”
“我说你好笑啊，刚才没有听清楚吗？我说你，刘招娣，你是个可怜虫，你特别好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给钱大猛泼冷水，我看你就是……”
“你闭嘴，你这个狐媚子，乡下土包子，你赶紧回你农村家里去，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刘招娣一着急赶忙打断田二丫。
这反倒是让田二丫笑得更厉害了。
“你急了，你急了，瞧瞧你这着急的样子，你要是不这么着急，那我说的话还有可能是假的呢，可是你这么着急啊，那我想的就是真的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