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
“她怎么会知道哒?!”
令月余光隐晦地瞥向一侧樱桃树上的乌鸦,与此同时,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而来。
没有中蛊?怎么可能!
第一个激烈反应的便是侯熊妈妈,令月的话像是戳到她,她怒气冲冲地说:“小姑娘,你一个外地人不知道,这草鬼婆不知道偷偷害了多少人!她要是没下蛊,我把我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不少人眼底透出的情绪,都是怀疑。
“嘎嘎嘎!”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乌鸦粗粝的嗓音,令月听得清清楚楚。
“胡说!人类在胡说!”
一只乌鸦心直口快的说:“我们就在樱桃树上搭窝,英婆婆晚上根本没出去,是他自己突然生病,才不是下蛊!”
“吓死我啦!笨蛋人类半夜不睡觉,偷我们树上的樱桃吃,他这明明就是活该呀!”
两只乌鸦你一言我一语,令月听了个大概,心里也有底了。
她飞快瞥了眼枝繁叶茂的樱桃树,果真看到了谎话。
忽然,她手腕上伪装成镯子的灵蛇蛊动了动,令月第一反应捂住手腕,好在并没人发现她的怪异动作。
“嘶嘶”
她听见灵蛇蛊碧玉的声音:“好香好香啊”
令月微怔,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说不上话,实际上,她正在听碧玉说话:“主人,那个英婆婆身上有股香味儿,馋得我直流口水,她身上一定有蛊虫!”
小蛇露出漂亮钝圆的脑袋,偷偷瞧了眼英婆婆,后者忽然心头一跳,感觉到身体里的东西似乎急促地游走起来。
碧玉的话还没结束:“但是这个男人就是臭臭的,我一点儿也没兴趣,他肯定不是中蛊了!”
令月当然知道,只是碧玉的话笃定了她的想法,她环视一圈,继续道:“也许,他是生病了。”
“你这话谁信?一个外地人,你怎么知道草鬼婆的危害,你给我闭嘴!”
令月半分不怯,定定看了眼侯熊妈妈:“那就试一试好了,用生黄豆测试。”
周围人听见她的话,不禁一怔,吃生黄豆!
包括英婆婆在内,也没想到她会对蛊虫有这样的了解,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熟鸡蛋可以驱除危害小的蛊虫,吃生黄豆,则能检验人类是否中蛊。
因为中蛊的人味觉通常会发生变化,正常人吃生黄豆的时候,会觉得腥,因此吃不下去,而中蛊的人味觉发生变化,吃生黄豆时会觉得很香,吃的津津有味。
大家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地下的侯熊,一个新的问题出来了。
侯熊父亲憨憨地挠头:“我儿子还没醒,他怎么吃?”
令月:“……这很简单。”
至少对她来说,十分简单。
令月指尖微晃,隐晦的流光划过,钻进侯熊眉心,几秒之后,男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响起,他睁开眼睛后,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卧槽!你们、你们怎么在我卧室!”
话音刚落,他便发现周围的不对劲,抬眼一看,万里晴空,这哪是什么自己家的卧室,他不知不觉竟然被人抬了出来。
侯熊怒气冲冲,很快便发觉不对,他的身体好沉,普普通通的动作做起来竟然迟钝得要命,他垂下眼帘,看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时,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卧槽!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刹那间,冷汗涔涔直流,他的肚子,竟然像是十月怀胎的孕妇一样肿大,源源不断的异动感从腹中溢出,阵阵疼痛竟然让他像是妇人分娩一样挣扎起来,捂住肚子疼痛无比。
旁边的母亲看到他这样,瞬间哭了出来:“儿子!我可怜的儿子啊!你这是被草鬼婆下蛊啦!”
侯熊:“!!!”
“还有这个女人!她竟然说你是生病!你明明就是被人害了!草鬼婆她还不承认!”
侯熊终于听清事情始末,下一刻,他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妈!妈!我不要死啊!”
“咳咳。”令月轻咳两声:“既然人已经醒了,我们就来试试吧,到底是不是中蛊。”
侯熊母亲怒气冲冲,难道这还不能证明吗?
说话间,已经有人抓来一把生黄豆,递给侯熊,让他吃下去,他脸色一变,抓了一些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你看,我儿子他——”
“呸呸呸!难吃死了!”
侯熊恼怒地看向自家母亲:“妈,你让我吃生豆子干嘛?一股豆腥味!难吃得要命!”
侯熊妈妈猛地一怔,仿佛如梦初醒般看向令月,她嘴唇蠕动,瞳孔大张:“不是蛊?”
令月目光凌厉的看向侯熊:“你有没有去过河边,喝生水,摸鱼虾或者螺丝?处理干净了吧?”
侯熊疼得满头大汗,听到令月的话,硬生生吓得缩起脑袋,他半点儿不敢隐瞒:“我、我前段时间下河摸鱼了,怎么了?”
令月眼里透出一丝了然:“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得的应该是血吸虫病。”
【血吸虫病是什么东西?】
不止屏幕前的观众,就连本地居民也疑惑起来,不过也不怪他们,血吸虫病很久以前爆发过一次,现在知道这种病症的人大多已经去世。
连村支书都是一脸懵,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
令月侃侃而谈道:“血吸虫病,是我来之前在文献资料里看到的,最早可以追溯到1956年,我国著名的医学家傅在希,在自己的论文里将这类“蛊病”定名为血吸虫病1。”
“因为他通过研究发现,这种病症其实起源于一种叫做血吸虫的生物1。”
血吸虫是一种水中寄生虫,能寄生在水生动植物里,如果有人大意饮用或者使用水源和水里的生物,都有可能感染血吸虫病。”
“因为它的前期和后期症状不同,所以一般发现比较晚,等到发现时已经是晚期,患病者会肚子肿大,疼痛难忍,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令月说的半点儿没夸张,因为有资料记载,南方患此病者,四肢纤细,肚子肿大,不治而亡。
其中,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事迹,1958年,在伟人的领导下,四万多名北方战士南下,途中一万多名战士忽然发病,引起了党中央的高度重视,派出大量医生整治血吸虫病。
那位甚至因此写下了诗词:“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回归正题,听到令月这番话,村支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猛地拍了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你这个侯熊!咱们村委会墙上现在还写着预防疾病,你竟然偷偷下河摸鱼,抓钉螺?你不知道钉螺多脏啊!”
侯熊疼得喘不过气,更别提说话,这会儿恨不得满地打滚。
侯熊母亲愣愣地看着儿子:“不是中蛊,是血吸虫病?”
那副表情令月无法形容,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村支书气得要死,赶忙指挥寨子里的青壮年:“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这不省心的小子送医院!”
“都耽误成这样了,你们当爹妈的就没注意点儿?”
到这个时候,村支书不忘面向镜头:“大家相信我,我们苗寨真的没有蛊,这就是个误会!误会!”
一阵兵荒马乱,令月的目光和英婆婆对上,后者忽然一怔,眼珠滚动,看向下方。
令月下意识看过去,只见青蛇蛊正缠在手腕上,扭来扭去,幸好其他人都忙着救人,根本没注意到她。
“嘶嘶”
“主人,英婆婆看我干嘛?”
令月心头暗叫一声糟糕,却见英婆婆抿了抿鬓角,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似的,可谁又知道,她体内的蛊虫因为令月手腕上的蛊虫如何躁动不安,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向来平静的面容又是怎样的激动和震惊!
令月以为她要回去,没想到,英婆婆转身拿了吊脚楼旁边的钩子,她身手利落得不像老人,眨眼间,一串串红宝石似的大樱桃落进口袋里,满满一口袋。
“小姑娘。”英婆婆朝她招手,令月半分不惧,笃定她不会害自己,走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英婆婆眼眶湿润,低低呢喃起来:“像……真是太像了……”
像什么?
令月想着,沉甸甸的口袋忽然落到自己掌心,老人沧桑的眼睛注视着她:“好孩子,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你要想吃樱桃,这棵樱桃树随便你摘。”
令月下意识就要推辞,后者脸色一变:“你看不起我这个老婆子?”
令月:“……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就安心收起来吃着,吃完了我这还有。”
令月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真的不会蛊吗?”
英婆婆神秘一笑,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英婆婆忽然出声:“我会!”
声音干脆利落。
令月:“⊙▽⊙”
英婆婆:“很惊讶我撒谎?我凭什么告诉他们。”
“月月,看看我。”
令月一怔,发现眼前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套苗族打扮,黑色布衣质感极好,盘布包头,素净的银饰坠在一边,一条神秘低调的腰带勾束出男生紧窄的腰身。
他笑了起来,衬着一双翠绿色的眼眸,有种邪气外溢的俊美。
令月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
“你干嘛?”她问了句,心里倒是胡乱猜测起来,面色依旧不变,就算是男妖精坐在身边,也没有片刻动容,简直就是当代坐怀不乱柳下惠。
“叫我阿哥。”君君坐在她身边,令月听着就觉得他别有深意,偏了偏头:“凭什么?”
“你刚才打断我思考,我还没跟你算账。”
君君微怔,眸色深深地看着她:“你跟我说说,我们一起想。”
令月微怔,不是因为他的话,她垂下眼睫,男生勾住她的指尖,屋子里亮着一盏夜灯,令月眨了眨眼:“你怎么帮我想?”
不知何时,屋子里的气氛变了,昏黄的灯光晕出朦胧的暧昧,宛如情丝缠绕。
令月到底没有想出什么头绪,线索太少,她不断回想起之前的事:“像?像什么?像……谁?”
君君眼珠微动,看她的样子,今天的事要是解决不了,她是绝对没心思跟他做游戏了。
君君绾住她的长发:“也许,她是觉得你像她见过的某个人。”
令月心口狂跳,灵光乍现,她抱着君君啾啾地亲了两口,漂亮的眼睛里似有星星闪烁:“我猜到了!”
“猜到什么了?”男人喉结滚动,声音喑哑,仰着头看向身上的女生。
令月还没发现他的异样,饶有兴致地说:“是我的身世,我妈妈之前来过这里,也许,英婆婆见过她。”
“你说我明天问问她好不好?”
君君环住女孩子纤细柔软的腰身,眼底漫出几条红色血丝:“好啊。”
“不过月月,明天的事明天说,我们做游戏好不好?”
他捉住令月的手,轻轻勾在那条宽大的腰带上,令月忽然觉得好渴,柔软的唇瓣轻轻贴近。
晨光微熹,枝头的鸟儿轻轻歌唱。
令月来到英婆婆家里,她还没来得及敲门,一对夫妻已经急匆匆地跑过来,看到紧闭的吊脚楼大门,顿时噗通一声,跪在门前:“大师,救命啊!”
令月:“……”
她仔细观察了夫妻俩,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可以看出,这对夫妻俩颇有资产,身上带着几百万的饰品,衣服都是大牌子。
回到人身上,妻子有些丰腴,皮肤光滑,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硬生生为她只是清秀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神采,旁边的丈夫让令月皱紧眉头。
他实在是太瘦了。
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像是套着一根芦柴棒,从头到脚如出一辙的干瘦,薄薄的皮肤贴着骨头,皮包骨的状态,让人十分担忧,一场稍微厉害的大风,就能把他吹走。
他虚弱地依靠在妻子身上,喘着粗气,明明只是几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又或者怕了十几层楼梯。
不只是巧合还是其它,英婆婆恰巧打开门,两人顿时喜不自禁,英婆婆看到她,倒是诧异一瞬,神色肉眼可见地和缓起来,甚至慈爱地翘起嘴唇,不过,似乎因为长久没有笑容,这块肌肉功能退化,她的笑容有些渗人。
旁边的两个人偷偷看到,吓得飞快低头。
令月禁不住笑了起来,跟上英婆婆的步子,不知为何,她半点儿也不害怕她,反而觉得有些亲近。
英婆婆施施然地看向两人:“你们的事我知道,先进来吧。”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令月第一次进入这座神秘的吊脚楼,出乎意料的干净通透,完全没有阴森之感,简单的木质家具,除去这些,就是几个立式大衣柜,吊脚楼二层空旷得很。
她手腕上的青蛇蛊,嘶嘶地吐着信子,馋得要命。
“呜呜真的好香好香啊!”
令月点了点碧玉脑袋:“安静点儿,碧玉乖乖的,以后我给你弄。”
碧玉晃了晃脑袋,继续乖巧地装成手镯。
这时,夫妻俩之中的妻子,眼含热泪的说明来意:“英婆婆,求你救救我丈夫吧!”
英婆婆眯起眼睛,扫了眼瘦得皮包骨的男人:“怎么回事,说吧。”
令月还是第一次作为旁观者,隐约明白了之前围观群众的想法,乐滋滋地搬来小凳子,在一边坐下。
女人不敢犹豫,当即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不出令月所料,两人十分有钱,丈夫经营着一家房地产公司,旗下楼盘众多,在房地产泡沫破灭之间,他早就开拓其它方向,取得了不菲的成就。
但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尚太太摸着眼泪说:“我老公他生意越做越大,惹来不少人嫉妒,我以为就是普通的商场竞争,但是,谁知道他忽然越来越瘦!”
“您别看他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以前他光腰就足有我两个粗!像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冬瓜!”
旁边的尚先生闷闷出声:“老婆!”
他眼睛忽闪忽闪,祈求的小眼神看着妻子,像是在说,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呀!
尚太太还不知道他,瘪了瘪嘴,毫不犹豫地转移话题,继续道:“但是,他在一个月之内,飞快变成了这副鬼样子,而且他饭量变得非常大,最喜欢吃肥肉!我不夸张地说,他一次能吃一坛子东坡肉!除了这,还有其它饭菜,都是高热量高油脂的东西,我们家的大圆桌,他一次能吃一大桌子!”
“但是人不见胖,反而越来越瘦”妻子说着悄悄捏了捏肚子,她其实一直想减肥,奈何本人是易胖体质,用尽了各种办法,收效甚微。
尚太太叹了口气:“英婆婆你看看,他现在都快瘦成骨头架子了!”
尚太太哭得梨花带雨:“我们找了一群大师,钱也花了,我老公就是不见好转!后来还是一位大师给我指点,说他可能是中蛊了,我们才找到这里来。
“大师,求你救救他吧!”
“你要是能治好他,我们给你钱,给你很多报酬!”
英婆婆淡淡扫了眼两人,笃定地说:“你说的没错,他是被人下蛊了。”
夫妻俩听见这话,脸色刷地一下惨白无比。
瘦成骷髅的尚先生穿着粗气也不忘大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我的商业对手!肯定是我商场的仇人!他们看我不顺眼,我老老实实挣钱,我碍着谁了啊!”
想到自己被冤枉,他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英婆婆闻言摇头:“那倒不是。”
咒骂的尚家夫妻戛然而止,像是惊呆了的小鸭子,嘎了一声,看向英婆婆:“那是谁?”
英婆婆扭头,明晃晃的视线落在一侧的妻子身上:“是你老婆下的蛊。”
尚先生震惊得眼睛几乎跌出眼眶,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他和妻子感情很好,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吵过一次架,大半辈子都是甜甜蜜蜜,要说妻子下蛊害他,他绝对不相信!
尚太太更是花容失色,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
她只觉一口黑锅突然从天而降,砸得她头晕目眩,欲哭无泪地解释道:“我不会下蛊啊!我根本不会下蛊!而且我害我老公干嘛,我们孩子都有两个了!我没害他啊!”
这就奇怪了。
令月扭头看向英婆婆,后者神色不变,抿了抿鬓角:“谁说一定是你故意下蛊,是他自己不小心,中了你的蛊。”
夫妻俩握着手,脑袋上啾啾冒出一堆小问号。
“啥、啥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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